每次他问母亲有关父亲的事情,她都会缄默不言,默默的在织布机边织布,时常听到她小声的啜泣,久而久之,他便不再多问。
他们一家人生活很普通,虽然过的很拮据,但是年长他五岁的哥哥开始在打铁铺帮忙干活,可以补贴家用,他年纪小,便在家里陪母亲,就这样日复一日,直到……
“这里是不是有个叫李雨琴的女人,有见过这幅画上的人吗?”
“见过见过,就在前面不远处,看!坐在门前的那个女人便是了。”
于是,没有任何预兆,他们家平静的日子被打破了。那天,来了很多人,不由分说的把他们带回了他们所谓真正的“家”。在村民眼里,他们一家人肯定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要被处罚了,一路上,骂声不断,不堪入耳。
到了端木家,端木翎和端木一恒被强行带去沐浴,而母亲则被带去见一位大人物,据说是端木家的老祖宗,他们的奶奶。这一分开,便是好几天,与母亲分开的日子,端木翎内心很慌,身边的端木一恒不断的安慰他。
“没事的,母亲一定没事的。”
“真的吗?”
“真的,有哪次,哥哥是骗过你的。”
“恩,我相信哥哥。”
待在端木家不过几天的事情,他们两人知道有关不少他们的身世秘密。
端木家乃阳冥司代代相传下来的血脉,由嫡长子继承强大的灵力,承担造福人类,平定山河太平的责任,但是传承到端木翎的父亲端木言时,明媒正娶的妻子生不出孩子来,没有子嗣是端木家的一大耻辱,于是门内的人找了许多妙龄少女给端木言纳为妾。然而端木言不愿与她们同房,为了躲避这些麻烦事出门云游,遇到了端木翎的母亲,两人两情相悦,私定终生,生下了端木一恒。
妻儿在身旁,本该享受常人的幸福生活,端木言未来的及享受,被门内的人发现,强行带了回去,履行阳冥司应做的责任。为了不让妻子和儿子担心,又自知自己的身体情况,端木言一直隐藏着自己的身份,最终还是跟着他们回去了,离开之际,他留下了一封书信,告别了正怀孕六甲的妻子。
不过好景不长,端木言离世,阳冥司一职空缺,需要新的阳冥司填补上去,但是端木家的人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要么是灵力不足,要么是忌惮外人的血脉混杂了。在他们绞尽脑汁的时候,偶尔听闻一些妖怪提起某个小山村的有结界保护,小妖怪不敢轻易进去,于是他们顺着这条线路摸到了端木翎母亲的所在位置,得知端木言身下竟然有两个儿子,连夜赶路,把他们带回来。
对于身为端木家血统的两人,他们并不待定,其中理由是,他们的母亲不仅不是明媒正娶进门,而且出生低贱,与端木家世相比,相差甚远,生下来的儿子算作是私生子,但是,因为端木言去世已久,正房没有留下子嗣,那只能是让他们来担当起来。
在等待与煎熬的日子里,在某天清晨,端木一恒也被带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里,望着小小窗口发呆,不吃也不喝,仿佛入定了一般。
又过了几天,端木翎终于有机会见上母亲一面,母子见面的时候,互相抱着痛哭了一场。问到没有哥哥为什么团聚时,母亲一度哽咽,泣不成声,连连摇头,每当入夜,总能听见母亲小声的哭泣,早上醒来,眼圈红红的,憔悴万分,而他却只能一旁看着,什么忙也帮不上。
在这个冷漠的端木家里,端木翎感到自己身上虽然留着端木家的血脉,但是没有感受到亲人的温暖。高高在上的端木家主心骨,也是他的奶奶,对他的存在十分不待见,以至于其他亲属对他们母子也不太友善,甚至下人们都骑到他们头上来,隔夜菜,馊掉的食物,是常见的事情。为什么来到所谓的家,还要受到这样的待遇呢?这是一直困扰着端木翎的问题。
换了一个地方,然而周围的人心与从前并无差别。
一天,端木翎偷溜出来,本想偷偷去见一面哥哥,蹑手蹑脚的移动着,却不慎在客堂内打翻了一个价值连城的花瓶,被下人当场发现,年纪小小的他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逃跑失败后被强行拉到偏房里狠狠的揍了一顿,几轮下来,他鼻青脸肿,呼吸也快没了,下人们觉得事情闹大了,便一不做二不休,把他扔到后山去,任由他自生自灭。
后山,是妖魔鬼怪的齐聚的地方。端木翎对此早有所闻,经常听到一群人围在一堆,讨论着后山到底有多么多么可怕,一个月前死了谁谁谁,半个月前又死了谁谁谁,最近又怎么怎么样了,说的人心惶惶。
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独身一人在后山里,又是夜黑风高的时候,周围沙沙作响的树叶声伴随着晃动的黑影,心里害怕到不行。端木翎抱着胳膊哆嗦在森林里穿梭着,惊恐的看着四周,生怕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突然冒出来。
正当他努力的寻找出去的办法时,旁边的草丛窜出一个黑影,吓得他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拼命的往后挪动,尽可能远离危险。
“嗷嗷——”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草丛边钻出来,是一只浑身雪白拥有罕见的紫眸的狐狸,因为受伤的原因,雪白的狐毛染了一大片血迹,但是警惕的眼神死死盯着某人。
此时,端木翎也盯着它腹部的伤口几秒,见它虚弱的样子没有太大的攻击力,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只是一人一狐对上视线的那瞬间,气氛一度凝重,狐狸突然张嘴张嘴说话:“你是端木家的人?”,
“说,说话了!”端木翎震惊的看着眼前这只狐狸,一时忘记了害怕,好奇的伸出小手碰了碰它,想摸一下那毛绒绒的毛。
“喂,人类之子,别碰我!”狐狸再次开口说话,但是因为身体受伤的原因,没有躲开端木翎的动作,被抚上的那一刻,舒服了微微眯了眯眼,似乎很享受这样子。
“好好玩。”手上传来的舒适感让端木翎感到很开心,蓬松的,软软的,一点也不扎手,见狐狸没有生气,更加大胆的挠它痒痒。
“哈,哈哈哈——别动,别动,疼死我了,”狐狸被他咯吱咯吱的受不了,哈哈大笑起来,动作一大,伤口不由得裂开了,疼得他龇牙咧嘴。
“这点小伤很快会好起来的,”端木翎一边说着,一边抱起狐狸,轻抚着它的毛发,眼睛满是笑意。
这个小鬼,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吗?玄月竖起了瞳孔,眼中闪过一丝红光,灵气那么充沛,又靠的如此近,会让人对他的灵气欲罢不能的,爪子不由自主的伸出锋利的尖爪,按在端木翎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划,就可以……
第16章 端木过去(二)
“可恶的狐狸,还想逃?”一个黑影从另外一边草丛窜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玄月,在见到一个人类小孩正抱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了喜悦,指着来者喊道,“又一个会说话的小狗!”
“谁是小狗?!”被端木翎称作为小狗的妖怪恼羞成怒,“我是狼,伟大的狼族!”
“哎——”端木翎发出一阵可惜的感叹声,搂紧身上的玄月,抚摸着。
“切,竟然在这儿遇到一个臭屁小鬼。”狼妖一脸不屑的用右前爪抓了抓地面,在黑夜之中,他的眼睛闪射出黄绿色的冷光,锁定着某人,尖锐的爪子还沾着血迹。端木翎本能的感受到他的危险,往后瑟缩了一下。
“哈哈哈,太美味了,你这个小鬼身上散发的味道实在是太美味了!”犬科的嗅觉一向发达,狼妖贪婪的闻着附近的空气,啧啧赞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说完,眼中射出寒冷的目光,身体骤然变大,约有一丈高,大口一张,前爪一伸,快如闪电的朝端木翎的脖子攻击。
“快跑!”玄月不顾身上的伤势,用脚蹬开了端木,化作原身与狼妖纠缠在一块儿,此刻,两人身型差距不大,但是狐狸身上有伤,在打斗过程中,又被狼妖重重抓伤几把,很快的落在下风。
然而在一旁的端木翎吓呆了,根本没来得及逃跑,看到狐狸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心里面越难受,又惊又怕,立马用小手做成喇叭形状朝着他喊道,“加油,小狐狸!”
打得正是激烈的时候,玄月扭头一看,发现端木翎躲在一棵树后面往这边方面瞄过来,顿时眉头一皱,“你怎么还在这儿,不是让你跑的吗?”
“有破绽!”未等他们反应过来,狼妖找了一个空隙飞奔向端木翎,强而有力的爪子扼住了他的脖子,满是得意之色,“哈哈哈,这下是属于我的了!”
突如其来的状况陷入了困境,端木翎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双手拼命的想拉开他的强制,无奈力气太小,整个身体被他拎起来,双脚悬空往四周蹬着,“放开我,放……放开我。”
狼妖砸了砸嘴,用满是唾液的舌头舔了一下端木翎,一口热气喷在他脸上,重复说着,“美味,实在太美味,如此充足的灵气。”说罢,拎起小的可怜的端木翎准备往嘴里塞。
见此,玄月一个怒吼,想赶过来搭救他,可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幕让人震惊不已。
眼看自己离狼口越来越近,端木翎惊恐的睁大着眼睛,瞳孔猛然缩紧,那瞬间,他以为自己要命丧狼口之下,害怕的想法占据了他的大脑,双腿麻木的无法动弹。
“住手!”
“啊——”
一道金色蕴含着惊人气势的灵力从端木翎体内爆炸开,扩散成一圈又一圈的光圈,震动着周围的空气,原本积聚在这里的妖气被清理的干干净净,站在他前面的庞然大物一下子变成了原形,面面相觑,一脸呆愣。
这股力量爆发后一发不可收拾,金光直冲天际,方圆百里都能看到这柱光,好长一段时间内,大家对此天将奇象议论纷纷,这是后话。
好一会儿,这股力量渐渐淡下来,端木翎累的气喘吁吁,拍着自己的胸脯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抬头一看,一只狐狸,一匹狼齐刷刷的朝他看过来,这时,他们不再是可怕的妖怪,而是毛绒绒的小动物,因为太震惊的原因,睁着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前后差别的有些让他适应不过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正当端木翎脑袋一片空白的时候,小道上跑来一人,正是许久不见的端木一恒,看清眼前一幕后,立即冲过来,把端木翎护住,忙问道,“怎么了,还好吗?”
“恩,还好。”端木翎虚弱的回答一句,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要是没有一恒这一扶,恐怕要倒在地上。
“没事就好,”说罢,端木一恒轻拍着端木翎的后背,安抚了一下,随后冷眼扫过前面的两个动物,手抬起,一张符纸亮起,准备将他们就地□□。
可谁知,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端木的几位长者也跑到森林中来,任谁见到那道光束后,怎能不吃惊,这等灵气,非同小可,于是匆匆赶来。一到现场,满目狼狈的四周,明显有妖怪打斗的痕迹,树木东倒西歪一片,又见到端木一恒一脸严肃的护着端木翎,便叽叽歪歪的讨论起来,多半是赞叹端木一恒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惊人的灵力,和妖怪对打不分伯仲,让他们大开眼界。
因为他们的打断,一狐一狼早就逃之夭夭了,端木一恒叹了一口气,带着虚弱的端木翎回房。
两人别开有一段时间,端木翎见到端木一恒非常激动,拉着他的手讲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高兴之余,他哭诉着这里的人是怎么对待他们,越说哭的越厉害,到最后,哭累了,靠着一恒的肩膀昏昏睡去。
烛光下,端木一恒动作轻柔的抚摸他的发丝,与往日一般,哄着他睡觉,望着瘦了一圈的端木翎,眼中一片伤感,眼角酸涩。对于他的说一切,其中的理由明白了几分,也更加坚定自己做出的选择,他们身上留着端木家的血,生是端木家的人,死也要死在端木家,终生侍奉着端木家。今日之事,他知道端木翎的灵力是得到上天的何等厚爱,但是,他既然担负起阳冥司这个责任,那就让他完成这个心愿。
“小翎,放心,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一颗坚定的种子在心里悄然萌芽。
对于端木翎和母亲现存的现象,端木一恒介入后,先是惩戒对端木翎动手的下人,杀鸡儆猴警告众人,后在初次祭坛上展示出自己的实力,平衡天地间山河地脉。自此,门内人的不敢对此他们母子俩有何轻视,见面客客气气,如同对待贵宾的态度,就连端木言的正妻也换了一张脸色,这其中的变化,大家心知肚明。
情况稍微有所改善,但是,端木翎能见端木一恒的次数少之又少,除非端木一恒亲自来院内看望,每次前来,母亲都会以各种理由把他支开,事后,母亲都会伤感一段时间,虽然背地里偷偷抹眼泪,心细的端木翎还是能察觉出来。
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让他知道?是不是母亲不喜欢他了?晚上他悄悄溜进母亲的房间内,总能听到母亲的哭泣声,在他童年的记忆里,印象最深刻的便是看到躲在墙角落哭泣的母亲,那小声的哭泣久久萦绕他的思绪。
日渐消瘦的母亲,端木翎看在心里很难过,想了想,决定去一趟森林采摘一些药材,其实他可以不用去这么危险的地方,端木家有大量的药材,只是他不敢相信端木家的人那么好心的给母亲看病,与其这样,不如他自己来。
不知为何,自上次自己身体突然冒出奇怪的光后,端木翎觉得自己看到的东西更多了,但是不知道那些都是些什么,入夜后,总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嘈杂不断,老的少的,男的女的,纠缠在一起。尤其是进入到这片森林后,隐约的看到一些模糊不清的影子,游荡在森林里面。
在端木家待了一段时间,耳目濡染多了,他大概猜测到这些东西应该是那些不洁的存在,因为各种理由眷恋着人世间,大量人死后的灵魂积聚在此,这座森林才会显得如此阴气重重。
如此不祥之地,端木翎想赶紧采完药回去,但没料到是,竟然在回去的路上遇到那只狐狸,玄月。此时,它守在路上,紫眸紧紧锁住他。
一想起它是个可怕的妖怪,还能变成一个庞然大物,端木翎紧张的手心直冒汗,背后汗意涔涔,但是,气势不能弱。他恶狠狠的回瞪着他,脑中不断的回想他上一次是怎么使用那种力量。
端木翎如临大敌的样子,在某人看来毫无威胁感,玄月想了想,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与端木翎差不多年纪大的小男生,一脸笑意的站在他面前。
第一次看到一个动物变成人,端木琳大大的吃惊,下意识的忘记了害怕,瞪圆了眼睛,惊呼道:“好厉害。”
“嘿嘿,”玄月笑了笑,一脸正太的样子勾起嘴角,“当然啦,无论什么样子的人,我都会变的,比如......”说完,噗一声,玄月从正太的样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这个人的样子,与端木翎长得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哇——”端木翎用何等惊讶的表情来形容此时见到的这一幕,嘴巴差点合不上,“长的好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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