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地方他都毁得掉。
这座笼子没有门。
仿佛一大块浑然天成的红色洞窟,夏天确定他们有个进出的地方,但他找不到。
“如各位所知,”那个旁白的男人说,“宴会是项优雅而血腥的活动——我们分食的是一个有着强烈个性和意志力的人格,难免弄得鲜血淋漓,但也是最极致的美味——”
夏天抬起头,屋子的上方嵌着金和银色的金属装饰笼格,反射微光,仿佛笼外一片血红夜色。
他还看到暗处彩绘玻璃装饰,镶嵌的都是酷刑和进食的场面,他很肯定嵌上去的彩片不是玻璃,这也不会有任何他能移动的尖锐物品。
他找不到任何能用的武器,这里既没有能杀人的东西,也无法自杀。
“最终,他会变成一个乐于服从的玩物,失去意志,再无羞耻心。他会做我们让他做的任何事,既能毫不犹豫地去杀死高度变异生物,也会理所当然地摇尾乞怜,”旁白说,“并把之当成生命中极大的快乐。”
他说话时,笼子上方的光始终打在夏天身上,那是一种有点神圣风格的橙黄色光,追随他的每个举动,照亮细节。
“战神阁下,不如我们放松一下。”旁白突然说,夏天这才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
那人说道:“来给我们打个游戏看看怎么样,我们知道你喜欢打游戏,刷新了三次杀戮秀团体赛平台的最高分呢。”
正在这时,右手边的墙壁闪了一下,亮起一片大屏幕。
夏天转头去看,出现的倒不是什么血腥场景,而是某个游戏的开始画面。
游戏的制作十分精美和雅致,乍看上去仿佛正进入一座风格古典的回廊,一番游览才停在主页面上——一扇红木雕的屏风,上面雕着水果、花和禽鸟,并呈现不规则的方块图案。
音乐配得也很讲究,充满古典气质。
一个他妈的红发的卡通小人儿拿着旗帜,用尖利欢快的声音开始说游戏规则。
夏天知道这种游戏,点方块,很简单。
“非常简单。”旁白说,“你只需伸手点击,感应仪就会捕捉到动作。我们知道你很擅长玩游戏,我们喜欢你在秀上窝在沙发上打游戏的样子,看上去很快乐。
“但游戏的乐趣在于胜负,也就是说,如果失败你就要接受惩罚。”
夏天转过头,看也没看一眼那个游戏。
他搜索房间,看有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多半没有——并继续盘算下一步该怎么办。没什么可能性,但他天性如此,即使濒死,也会在最后一秒寻找出路。
主办方估计也习惯了这一套不合作行为,电子游戏的音乐不紧不慢地响了好一会儿,方块开始落下。
夏天知道这套把戏。
先是定下一个规矩,看似简单友好,但是个谎言。这是个赢不了的游戏,存在的目的就是让你失败。
因为你太笨、反应太慢、太听话或是太不听话,他们不喜欢你笑的样子。你连最基本的事都做不到,惩罚是理所当然的。
他看着笼子里那凝固血色一般的红,装点奢华的金、银和黑色,这是一个变态们的刑场,他们只想粉碎他,吃掉他,这就是所有的了。
他不想玩。
他会死在这里的,但他会照自己的规矩死。
游戏里发出急促鼓点的音乐催促他,夏天看也没看一眼。
在第一个方块触底后,过了两秒钟,一个巨大的力量击中了他。
那感觉像是所有的血液在一瞬间沸腾了起来,不是某个部分,而是直至发梢的每一地方都感到无法忍受的剧疼,一股暴虐黑暗的火焰在身体内烧起,攫住一切,在极度的炽热中烧成粉末。
夏天躺在地板上,好一会儿才恢复意识,他爬起来,有血不断从鼻孔里流出来,他抹了一把,觉得脸颊也痒痒的,耳朵也在流血。
他听到旁白不紧不慢的声音,说道:“这是驯服野兽最古老的方式之一,电击——”
夏天浑身都在发抖,眼前一片血红色,整个世界都在尖叫。他握了下拳头,根本握不住,身体像不是他的一样。
有一刻他想逃到床上去,床单看上去是绝缘的……但又意识到不会管用。在这里,他们想怎么折磨他都行,这就是为用刑建造的笼子。
这时他看到对面有光一闪……看到的东西让他瑟缩了一下。
“笼子”里打开了一个窗口,那应该是显示屏,但样子非常真实。
是一个宴会,远处能看到海景。里面的人穿得衣冠楚楚,戴着神灵或魔鬼的半边面具,设计诡异,极尽精美之能事。
一些人拿着酒杯,桌上摆着食物,所有人都在饶有兴趣看着他,看着他倒在地上,发抖和流血。
旁白说道:“很多未来的‘主人’们在等着,战神阁下自愿表演的那一刻——”
夏天又倒回地上,蜷缩起来,等着下一次折磨。
嘉宾秀赛场之外,所有的媒体都在讨论主城西区戒严的事。
嘉宾秀的传闻早已坐实,以前这种权贵秀虽然也会闹出动静,但都是小范围的——在上城,炸座桥,毁座房子的事不要太多,引不起太大的讨论度。
但这次不同,整个西区——还有半个北区——戒严了五个小时,直接征用中央电脑,更改了大量居民的行程,让权贵们搞什么狩猎。
嘉宾秀。扭曲、变腥而猎奇的嘉宾秀。
还有夏天。上城的战神,高踞关注度的顶端,汇集了无以计数的崇拜、渴望与梦想。
简直是一整座映空湖的燃油再加上一把火。
——嘉宾秀是什么?夏天怎么了?那些权贵真的在捕猎他们的战神吗?
那些有钱人总是拥有想要的一切,现在,他们要把战神摆上餐盘了吗?
电视上四处可见卫星图像,整片繁华区转眼间被他们弄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宛如深渊。
那种恐怖像来自于自然而非人力,没人可能赢得这种战斗,看着都会感到彻骨绝望。
白敬安手边的屏幕上放着媒体的过滤信息,在那一战后的三个小时,媒体们穷尽各种力量,放出“最后一战”的虚拟视频。
——他们的确有本事,卫星、摄像头缓存外加虚拟成像——和现实中的情况居然基本一致。
在三个小时之内,这惨烈决绝的一战呈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白敬安收集资料的手停了停,目光停在那冲出宛如断崖公路的汽车上。在虚拟的摄像头中,栏杆的钢筋贯穿了夏天的身体,他一身血污,被钉在座椅上,样子脆弱又安静。他看着前方的虚无,阳光好像都在他眼中汇聚。
在这梦魇般的绝路前,他们的神明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夏天终于还是被拖到了刑架上。
他身体的线条被拉扯到了极致,金色和黑色的“蛇”在他身上缓缓爬行,生铁的刑架扣住他的身体,他仿佛顶级虐待俱乐部的奢侈品。
作为权贵们最钟爱的工具,“蛇”是一种高精密度软管,现在拟真技术突飞猛进,“蛇”的操作者甚至能感到蛇缠绕或杀死猎物时的精微触感。小明科夫在资料里说“他们恨不得自己长出触手来”。
蛇牙深深咬进他的颈动脉,夏天不知道里面的药物是什么,它是缓慢起作用的,体内血液从最深处开始沸腾,疼到了极点,连叫都叫不出来。
与此同时,几条蛇从他衣服的下摆探进去,把衣服撩起来,张开的锐利鳞片擦刮敏感部位。
他双腿被拉得很开,那些蛇不断地收紧、放松和摩擦,他的手脚保持着拉开的姿势,无法蜷起身体,打在他身上的光变得更强了,他被迫在这座可怕的舞台上展示所有痛苦的细节,每一丝肌肉的痉挛。
夏天心想,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糟糕,像个演色情片的……他大概就是在演色情片。
“再凶猛的野兽都得受了罪,才能学会教训。”旁白轻声慢语道。
“但这同时也是项非常享受的工作,在这座集时代技术与审美之大成的牢笼和舞台中,看到这样极具美感、真正艺术般的摧毁过程——”
夏天的头发因为疼痛全都汗得湿透了,他用尽全力挣扎了一下,只是后脑重重撞在刑架上,那东西死死卡住他,没有办法移动一点点。
他听到自己无可抑制溢出的呜咽,带着哭腔,如此的脆弱。他从不是这样的,他是更强大的那个,手里总是有枪,在战场中幸存。他知道世界有多么严酷,他早已适应,他从来不会哭的。
他想起白敬安……好疼啊,小白,他想,怎么会这么疼啊。
惩罚结束的时候,夏天直接从刑架摔了下来。
他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动一下指头都做不到,软管退去,但仍缠绕在刑架上,如同饥饿的毒蛇,死死盯着他,一根金色的仍缠着他的脚踝,慢慢摩擦,不愿放弃猎物。
“好吧,看来战神阁下不想打游戏。”旁白说道。
“你未来的‘主人’们也不想看你这么痛苦,夏天,下面要求你做的事很简单,你只要告诉我们……”他说,“你疼吗,夏天?”
夏天蜷在地毯上,爆发出一阵咳嗽,每一下都让骨头像被拆掉了一样。
那声音又问:“你只要说一个字就可以结束,你疼吗,夏天?”
夏天更小地把自己蜷起来,一言不发。
接着他听到旁白笑了起来。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阴沉、扭曲和兴奋的笑。
他说道:“战神阁下骨头很硬啊。”
第109章 微光
夏天曾得到过一次机会的。
在地狱中的某个时刻,旁白说:“现在,有一位‘主人’要亲自下场,教战神阁下一点规矩——”
夏天当时蜷在床角,一动也动不了。不久前,他已经严重脱水,还有大规模的内出血,不恢复一下活不了多久了。蛇在给他注射过营养和治疗针剂后,再次把他从蜷缩的姿势拉开,拖到刑架上。
“这将是一次极具血腥和艺术性的驯服手段展示。”旁白高兴地说,“用在战神阁下`身上时,会是一道腥咸、火辣、有着爆炸性口味的大餐——
这一次,那些蛇拖着夏天面对架子,双手交叉绑在一格栅栏上,两腿拉开,扣进禁锢环中。姿势标准,像照菜点送上的菜色。
夏天的头抵在栏杆上——由某个雕像人体向上伸的手变成——长发散乱,无法控制地发抖,样子糟糕透顶。他很确定对面也有摄像头,他什么也藏不起来。
如果这是场宴会,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彻底剁碎了,回忆不起曾经人类的形状。他说不准支持他的是什么。
他闭上眼睛,想像白敬安在他旁边,那人寂静的灰瞳深处有某种疯狂的东西,随时会出现一个棒透了的主意,他们在一起……好极了,没有什么干不了的。
他用自己最委屈的声音对他说:“小白,他们弄得我好疼啊。”
“我知道,我很快会找到你的,你再等一会儿。”小白说,“我有个超棒的计划,你要是错过了那样的大场面,死了也会可惜得再死一次的。”
“小白才不这么讲话。”夏天说,“而且那是不可能的,这里是嘉宾秀,又不是什么地下俱乐部。”
“我就这么讲话。”白敬安说,“而且我能做到。”
“那你不要让我等得太久啊……”夏天说,然后猛地清醒过来。
梦境消退了,有条蛇又给他注射了一针精力剂外加营养针,下一场表演需要他醒着。
夏天动了一下,听到左侧轻微的沙沙声。
他转头去看,看到墙壁正变成了无数交错的红色尖牙,向四方退开。翻开的尖牙自然地流转卷曲,伪装成阿瑞斯的战纹。
几秒之内,墙上出现了一扇门栋,外面的阳光渗进一小片,夏天闻到香槟和红酒蛋糕的味道。
啊……全可控纳米材料制成,他想,除了外界密码操控根本没有出口。还真是不惜血本,贵得他妈的够买整座杀戮秀团体赛总部大楼的了吧。
那位“主人”走了进来。
——“齐先生”,穿着黑色礼服,戴着黑、红和暗蓝色羽毛制的魔鬼半边面具,精美轻薄得像真是从他脸上长出的,上面镶嵌的各色宝石闪着迷乱的光,什么色系都要沾一点。
他朝夏天走过来,姿态权威,眼睛冷淡而玩味,像光临某个魔幻宴会的食客。夏天能嗅出其中屠宰场杂料堆般的味道。
束缚着夏天双手的蛇紧了紧,确保他困在原地。
他走到夏天身后,拉住他T恤的后领往后扯。
他左手带着硕大的权戒——石头暗红,上面黑、红与青绿几种色彩扭曲成漩涡的石纹,仿佛腐败内脏上的一只空洞张开的嘴——边缘嵌了尖牙,向下一划,割开夏天的T恤,一把把衣服撕掉。动作利索,是个老手。
夏天盯着绑缚的手腕,那瞬间,他清晰回忆起曾看过的“蛇”的资料。一道尖锐的火光在心中亮起来,在层层叠叠的血和灰烬中,没有丝毫暖意的光,锐利如刀锋。
“主人”退了一步,打量他的后背,夏天等待着。
摆出这姿势时他就知道要干什么了。
鞭子。
那鞭漆黑,毫不反光,上面像是长着一张张大张的嘴,只有鞭梢是血红色的,发出让人内脏发痒、极具威胁性的嗡嗡声,像无数饥饿的虫子,正待择人而噬。
第一鞭抽下来时,夏天脑子一片空白。
那是一种足以瞬间击碎灵魂的剧痛,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让意识再也组合不起来。他本来无力的身体猛地绷紧,溢出一声呜咽,可怜得不像是他自己的,像只小动物在乞求怜悯。
他听到旁白兴奋地说着:“战神阁下的呜咽真是顶级的情色艺术品——”
第二鞭又抽了下来。
夏天的额头重重撞上铁架,想往哪怕前一点点躲开那让人发疯的鞭子,但蛇们死死扣住他,他只能一动不动呆在原地。
橙黄的灯光不离不弃地照在他身上,仿佛珠宝店中的重点推荐款。
接着是第三鞭。
夏天叫出声来,手指张开,死死绷住,他是杀戮秀最巅峰的明星,是一切枪械和冷兵器的专家,能杀死一切胆敢招惹他的人,可是现在却被死死绑在架子上,没有任何攻击的能力,只能承受。
他不记得挨了多少鞭,中间似乎有一小会儿失去了意识。他清醒过来时,发现鞭子停了,有人揪紧他的发丝,突然用力,强迫他仰起头来。
他的面孔暴露在灯光之下,狼狈透顶。他哭了。
齐先生满意地看着。
“我一直觉得你很适合挨鞭子。”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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