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之前在情欲中煎熬时那副柔弱无害的样子判若两人,少年睁开狭长的丹凤眼又合上,半晌,他冷冷道,“岸枫不敢。” “你不是不敢,是做不到。” 林沧海笑着低头,舌头狎昵的舔过他细滑的面颊。 少年忍受着恶心的感觉,依然不动声色。 “你的身份,你的武功,甚至你的野心,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像你这样的贱货,永远不要妄想打败我夺下瀛寰宫……” 林沧海一字一句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你天生体质差,原本瀛寰心经只能勉强练到第三重,你现在能练到第四重,已属奇迹。 原本我也很期待看你能练到第几重的。可是我给你服过很多次日醉,哈哈哈。 那些美味的小东西,虽然能够让你在床上够乖够媚,但却会损害你的心肺,所以你顶多只能练到第五重,再强行练上去的话,一定会血脉逆流,身体不堪重负而毁。” “当然,依你目前的武功,再加上聪明的头脑,打败所谓的武林一流高手已经不在话下了。所以,你只要专心的讨好我,做我最锋利的护宫利剑就好……” 其实听到对自己武功境界的宣判时,林岸枫的心已凉了半截。他知道自己父亲虽然为人邪恶,在武学上却是一派大宗师,决不会在这种话上骗自己。 “我一定会死得比你晚的,主人!” 林岸枫咬了咬牙,刻意将“主人”两个字讲得又长又重。 林沧海大笑着摔帘出去。 “不知你还有多少死士,我等着……” 林岸枫静静的趴在床上,直到确信那人已经离开,才咬紧牙关爬起来,自己从床头找到伤药,熟练的给自己上了药,胡乱穿好衣服。然后他掀开大床上方的锦缦,怔怔的望向墙壁。 忽然,一滴眼泪从他未脱稚气的绝美面容上滑落。 他喃喃的问:“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杀不了他。即使能弄到最强的武学心经我也练不成了,我会变成废人的……” 墙壁不会回答他的问话。 那里,是一副画。 画上那美丽不凡的女子,正温婉的对着他笑。 那是他的母亲,——在他出生日就受难死去的娘亲,也是他至今唯一不知道应该怀念还是痛恨的人。
第四章 相逢 正如嵩山有少林寺坐镇,武当山因武当派扬名,西窗岭的存在也因瀛寰宫而显得格外神秘诡异。 楚涵在山脚下一所重镇找到最好的客栈入住后,便到二楼找到窗边一处雅座入座,边喝茶边沉思,该如何尽快找出那瀛寰宫少主林岸枫来。 他一个人坐在窗边看风景,却不知自己也已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 虽然只是一个清雅绝伦的侧脸,已令周围的人见之忘俗,那些陪酒的女子更是芳心可可,不时偷觑他。 楚涵正在沉思,忽然听到一个粗豪的声音吼道,“妈的,周姐儿,你不好好伺候老子,却不停看那兔爷们干嘛?” 楚涵被打断了思路,回头略为不快的向声音发处看去,却见是一个锦衣虬髯男子,将一个陪酒女孩推搡到了地上。跟虬髯男子同坐的还有一个锦衣汉子,此刻他只是笑着喝酒,仿佛那虬髯男的粗鲁责骂只是一个风趣之举。 那女孩子颇有几分姿色,跌坐在地上,眼中含泪,楚楚可人,如是平常,早有人上前当护花使者,可是却无人理她,看见楚涵回头,在座的客人只是不约而同发出赞叹抽气声,显然他那明珠般清雅无伦的容貌已惊了众人,连那施暴的虬髯男子都不由得一愣,随即咧开嘴大笑。 楚涵虽然容貌俊美,却绝不女气。见这番情状,便知此人有龌龊念想,不由得心中懊恼。他平时最看不得美人受累,见那女子受辱,便开口说道,“这位兄台何故为难这小小女子……”他边说边抬袖轻轻一拂。 那女子只觉一股柔和的风远远将自己扶了起来,如在幻境。 “吴带当风!”那锦衣汉子首先认出来。虬髯男想起传说中的那个人,心中也是一凛。不少内力深厚的高手都可以做到以袍袖伤人,可是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将人托起又不伤其分毫,几似于以气御剑,而姿态又如此出尘而毫无戾气,恐怕只有传说中那个人才可以做到。 半晌,虬髯男子缓缓问道,“吴带当风,琅琊出尘。公子可是琅琊真人?” 楚涵微微一笑,答道,“那是家师。” 原来他不是琅琊真人,虬髯男稍觉放心。琅琊真人系成名已久的世外高人,楚涵看起来太过年轻,令他也觉得对方不可能是。他见楚涵年纪轻轻,那一手吴带当风却使得出神入化,有心结纳,便笑道,“在下瀛寰宫李太阿,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楚涵本对他毫无好感,听得他自称是瀛寰宫的,心中一动,莫非可以借此……?便答道,“我姓楚,单名一个涵字。” “原来是楚公子,幸会幸会。” 虬髯男抱拳打起哈哈。 楚涵也不客气,抱拳道,“幸会李兄,我有一事相求。” “哦,公子请讲。” 李太阿见他如此直白,不禁一怔。 “我想见林岸枫……” 他话音未落,那锦衣汉子已站起身,怒斥道,“大胆狂徒,少宫主的名字也是你可以叫的!” “不敢,只是楚某受人之托,此番前来,必要见到少宫主才回。”楚涵温和却不容反抗的答道。 “不行。”李太阿断然回绝。 那些吃饭的豪客们都是地头精了,见似乎又有人要跟瀛寰宫对上了,纷纷逃匿。一转眼间二楼便只剩下几个武人。 “当真?”楚涵微微一笑,袍袖轻拂,李太阿以为他要攻击自己,立刻摆出防守的姿态向后退去,等他发现上当时已经晚了。 楚涵已在他后退瞬间移步到他的同伴身边,扣住了那人脉门。 “偷袭我兄弟,你算什么英雄好汉?” 李太阿见同伴被制,不由得暗暗心惊,好半天才挤出一句。那锦衣汉子在江湖中本也是有头有脸的凶恶之徒,此刻被楚涵一招制住,竟毫无还手之力。 楚涵笑道,“李兄见怪了。只是这西窗岭山脉险峻,若无熟人带路,我实在难找到你们瀛寰宫所在。” 李太阿略一沉吟,说道,“楚公子,我们瀛寰宫素来法度严谨,私自带你入宫的话,只怕我等难逃死罪。而且,主人向来不许少宫主与陌生男子讲话,你……” 楚涵听到最后那句微觉奇怪,便顺口回道,“你只要带我到宫门口后离去即可,不会连累了你。” 李太阿急道,“这万万不可。”他放低声音道,“我们宫主神机妙算,一定会知道的。少宫主更是神功莫测,个性乖戾,就算你能侥幸见到他,也只是自寻死路……” 话音刚落,只听一个极清醇的少年声音从高处传来,邪恶的天真中带着几分柔媚,“乖戾……乖戾是什么意思?” “少……少宫主……”李太阿脸色苍白,双膝下跪,以额置地。 楚涵见这粗豪的汉子突然吓得面无人色,心中不忍,向楼梯口望去,只见两个彩衣宫装侍女,裙袂飘飞,缓缓落下,一高一矮,环肥燕瘦,楚楚动人。饶是楚涵见惯了江南佳色,也不禁心中微微一动,心道:世上竟有如此绝色,可惜明珠投暗了。 侍女们落地后,迅速展开纱缦,铺垫场地,看得出训练有素,片刻已收拾出一处舒服的软榻。其中一个侍女向上叫道,“少主,请入座。” 只见又有两名彩衣侍女扶着一个白衣人缓缓落下,那人身形纤弱,一头鸦黛似的柔顺乌发用一根碧玉簪带缚下肩头,只是面目生硬惨白,犹如僵尸。 楚涵见他这么大排场,心道这多半就是那少宫主了。 果然,李太阿恭恭敬敬的说,“属下参见少宫主。”任谁都听得出他声音中的颤抖。 林岸枫斜倚着一个侍女在卧榻上坐好后,就着另一个侍女的玉手啜了口茶,却不理他。 他上下打量了楚涵一会儿,幽幽问道,“你要见我,为什么?”
第五章 珠杀 楚涵见他面目诡异,心中失笑,这算是什么美人,走出去都可以吓小孩了。 林岸枫其实很少出宫,这次他抽空到这间当地最有名的酒楼用餐,在三楼包间听到楼下有人挑衅,一时孩子心起,忘记了林沧海不许他跟陌生男子讲话的警告,索性下来了。 两人的相遇,说是必然其实也是偶然。只是假如知道以后彼此要羁绊那么多,只怕两人都无心选择在此时相逢了。正是命运使然,造化弄人。 楚涵抱拳道,“在下楚涵,受朋友之托,想约少宫主一战。” 林岸枫皱起眉,困惑的说,“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我杀过的人太多了,不记得了。”他这句话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来,竟还带着一丝孩子气,看在楚涵眼里却依旧面无表情,当真诡异不已,令楚涵不禁心中微微一寒。 “在下的朋友,苏州雷叔景,上个月为少宫主所杀,留下遗言让我……” 楚涵没有再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大家已经都知道了。 他见正主已经出来了,留着人质也没有意义,便放开了他。 那人一离开他的控制立刻反手一掌,招招凶狠,竟是要将他立刻置于死地。 楚涵虽不畏他,但见他拼命一般,再加上那个少宫主还未出手,倒也不便立刻还击。 那人一边进攻一边大声说,“竟敢图谋进我瀛寰宫,还挑战少宫主,你真是活腻了你……” 话音未落,他突然转过头,斜斜盯向卧榻上的白衣少年。 “少宫主,你……” 鲜血从他太阳穴汩汩冒出,此人颓然倒下。 林岸枫神色不变,将精巧的茶杯递还给侍女,说,“可惜污了一杯好茶。” 侍女似乎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赶紧给他换上另一杯香茶。 楚涵微微叹息。其实他刚才闪避之间,已经用眼睛余光看到了一切。 林岸枫杀人,只用了一滴水。 刚才他斜倚在侍女身上,对茶杯随手一指,逼出一根水柱,将最上方一滴水珠,抄在指尖轻轻弹出。 就是这滴水,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一个人的性命,在他眼里似乎还不如一杯香茗重要。 林岸枫的目光又转向匍匐在地的李太阿。 楚涵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忙道,“李兄被我所迫,好意劝退,他毕竟是你的属下,请不要再为难他了。” 他虽然对李太阿毫无好感,但也不忍心让他为自己丧命。 林岸枫奇道,“谁说他是我的属下,他明明是我父亲的人。” 说话间他已出手,只见一道泛着乌金光泽的纤长软绢自他袖中射出,柔软灵活,仿佛一条长长的流苏,向李太阿的脖颈缠去。 李太阿空有一身好武艺,却无力躲避。 楚涵见他那兵器似绢非绢,似剑非剑,竟是前所未见,知道不是凡物,只得拔剑阻挡。 浣花剑出鞘,带起一重重淡淡的莹光,宛如夏夜银河花火,又仿佛一条山中浣花的多情小溪,涓涓不休,靡丽迷离。 软绢跟宝剑在空中相交,发出动听的金石之声,仿佛一场古雅的器乐合奏。 李太阿只觉面颊抽痛,胡子一簇簇掉下来,原来自己已被剑气伤到,可他依然不敢动弹,只得闭上眼听天由命。 只听一阵琅琅之声不绝于耳,两人同时撤招。 楚涵的剑未能割破林岸枫的软绢,林岸枫的软绢也未能缠落楚涵的剑,暂时打了个平手。 林岸枫将那轻薄的软绢慢慢笼回袖中,赞道,“好剑法。” 楚涵苦笑,他已知道眼前这个残忍诡异的少年的确是前所未遇的劲敌,而他那看似软绢的奇异兵器其实是一柄玄丝软剑,近可当剑,中可抵钩,远可为长绫缠落敌人兵器,使用起来随心所欲,当真世间罕见。 “你竟然想阻挡我杀人?” 林岸枫的目光从楚涵的人转到他的剑,又从他的剑转到他的人,手中玩弄着露出袖口的一截软剑,慢条斯理的说。 楚涵说,“我从不杀人,也不想见到有人被杀。” “就算你能挡得一时,也救不了他一世。” 林岸枫静静的说,“你走后,他既然已犯宫规,以后也决计逃不出我瀛寰宫的追杀。其实你知道你根本救不了他的命,你只不过不想见到有人在你面前被杀而已,因为这样就可以避开因你被杀的罪名了,你这个……伪、君、子。” 楚涵默然。 “伪君子”这三个字像闪电般劈入他的心里。 “我怎么教出你这么一个虚伪的徒弟……” 过去他的师父琅琊真人就常常如此叹息。 后来他在江湖上闯出了薄名,倒是从未听到过其他人如此评价。 是自己伪装得太好吗?楚涵微微苦笑。 只是,没想到世界上第二个看穿他那虚伪本质的,竟是眼前这个声名狼藉的小魔头。 “你不是要找我决斗吗?那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林岸枫见他分神,也不着恼。 旁边一个稍显年长的侍女轻声道,“少主……” “闭嘴。如果你们谁敢透露出消息让宫主知道,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林岸枫沉声道。 侍女们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语。 “好。如果你输了,跟我回苏州,在叔景灵前三拜九叩,以慰叔景在天之灵。” 楚涵毕竟艺高人胆大,他略一思索,便应下赌局。 江湖人重视尊严胜过生命,如果让林岸枫以一派少主的身份参拜亡魂,势必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堪。 “何必如此麻烦。我若输了,人头你拿走就好。” 林岸枫不耐的说。 见他惨白的脸上无甚表情,凝视着自己的眼瞳却微泛碧光,又清又亮,楚涵没来由的一阵心乱,说道,“如果我输了,少宫主有什么条件?” “我要你……留下来陪我。” 楚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哦,你很好看……我要留下你。” 林岸枫的语气很自然,就像一个说着“这朵花好美丽,所以它归我了”这样无赖得理所当然的顽童。 那个年纪稍长的侍女三番四次欲言又止,最后,终于迟疑的说道,“少……少宫主……” 林岸枫哼了一声,抬起手来。 他的手酥白胜雪,颇为纤长秀气,每根手指尽头都有一个小小的象牙色圆涡,玉葱般的指甲呈淡粉色,竟比寻常小家碧玉的手还要美。 楚涵待想上前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侍女惨叫一声,满口是血,她的舌头竟然已经被他活生生的拔出,登时痛晕过去。 侍女们吓得魂飞魄散,除了那个被林岸枫当靠垫倚着的侍女默不作声外,其他两个都跪了下来。一个劲的磕头。 楚涵被眼前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瞧,这些奴才只会跟我对着干,要不就只会求饶,有什么好玩的?” 林岸枫转向他,摇着手中血淋淋的肉块,笑着说道。 他明明在笑,可是白惨惨的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楚涵只觉头皮发麻,一股寒气自心底升起。 “至于你嘛……”林岸枫转向一直伏在地上的李太阿,突然嗤笑一声,“真乖……” 原来李太阿知自己下场可怕,趁刚才大家都没注意到他,竟自点死穴自尽了。 “便宜他了。” 林岸枫舔了舔唇,意犹未尽的说,似乎对自己未能亲手处决而觉得比较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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