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自古皇家无兄弟,然而众人望着眼前一幕,眼圈儿都有些发潮。
二人被小心分开来,迅速送入皇后的凤仪殿,用被子一层层裹了取暖,地上摆了一圈炭盆烤着,然而兄弟俩身子僵直,身上冰冷彻骨毫无温热之气,皇后在旁见了,眼见无法缓过劲儿来,咬牙除了自身衣衫,用温热的身子抱住两个小孙子去捂。
半个时辰过去,小韩玹的眼角淌下一滴泪来,皇后见状,直接晕在了两个孩子身上,凤仪殿内,低低的啜泣声瞬间连成一片……
韩玹的眼睛慢慢睁开,见到皇祖母抱着自己,嘴唇无声的动了动。
皇后把耳朵凑到跟前,诧异道:“什么?”
韩玹的嘴唇又动了两下,然而舌根还僵着,却是出不得声,只眼眶里溢满了泪水,滴溜溜打转。
秦柏一上午没去念书,一直在跟前看着,见皇后疑惑不已,上前拉住韩玹冰凉僵直的手指,颤声道:“玹哥哥问,他会死吗。”
韩玹眼睛眨了眨,眼泪又流了下来。
皇后听得此话,嘴唇一哆嗦,眼泪瞬间也淌了下来,紧紧把韩玹抱在了怀里,抹去眼泪道:“不,不会的,我们小玹已是好了,有皇祖母在此,小玹和小玠都不会有事的。”
……
或是因着韩玠保护的原因,韩玹恢复的要快得多,晌午过后,人已经活蹦乱跳的了,只身子还很虚弱,皇后严禁他出门,在凤仪宫盖着棉被捂着。而韩玠却是一直不曾醒过来,太医再次看过之后,说肌体已是苏醒过来了,皇后的法子很有效,小孩子不易行针,慢慢暖着便好,天黑前定能缓过来,让皇后无须担心。
午后韩玹终于上了学,韩玠身子不适挪动,被皇后安置在了凤仪宫休养。
课间歇息,几个不相上下的皇子都过来问好,韩玹同他们寒暄一番,便如往日一般和秦柏凑到了一处,秦柏见大家都各自散了,便低声道:“玹哥哥跟我来,有事和你说。”
韩玹两个出了书房,往一处日头暖着的亭子进去,这个小地盘平日里就是属于他们三个的,倒是无人来扰。
韩玹在亭子边的廊沿上跨坐着,秦柏到他面前也艰难的跨上去坐好,然而又感觉身下凉冰冰的不舒服,只得再艰难的跨下来,小胳膊拄到上面和韩玹说话:“今日上学,皇子们都在说你和玠哥哥的事,我仔细观察过了,韩昱肯定有问题,说不好便是他指使人把你们锁在栖霞殿里的。”
韩玹听了秦柏的话,心头一震,忙问:“怎么说?”
秦柏道:“若是往常,你和玠哥哥出了事,韩昱绝对是带头叫好的,可是上午,我看他一句话都没说,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有人说玠哥哥可能不大好的时候,我看他脸色都变了,指定是心里有鬼。”
韩玹摇摇摆摆晃着脑袋,双眸眯着危险的光芒,拍了拍秦柏的肩,道:“小柏,好样的!看来他多少是知道内情的,不管是不是他干的,咱们得想法子让他招了,小王八羔子,敢对小爷下手,看我给他好看!”
于是两人在小亭子里各自沉默,思索如何逼韩昱招供,又做了不少安排,直到有人过来叫他们快去上课才罢。
一天的课业结束,因着冬日天气黑的早,整个皇宫里都沉寂了下来,书房里自皇子们散了之后更是静寂异常,除了偶尔巡逻的侍卫列队经过,韩玹和秦柏一路踩点竟是再没遇到任何旁人。
两人把一应所用准备好,看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便在书房外潜伏进了黑暗之中。果然不多时,便见早前安排好的皇子从书房里独自出来,远远有管事呼应,接了人便离开了。
却说韩昱被那个小皇子留下说了会子话,待得人离开后才发现天色已是完全黑了下来,接他的管事还没到,屋子里黑压压的竟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外面突然响起两声怪异的虫鸣声,韩昱听得心头发毛,浑身汗毛都直立了起来,他忙凑近了灯烛,细细听着可有脚步声靠近。
突然一阵阴风袭来,烛火闪烁两下,噗的熄了……
窗纸哗啦啦作响,外面斑驳的光影在窗子上疯狂翻搅,低低的呜咽声四起。
韩昱头皮发麻,双眼紧紧盯着窗子,双脚像灌了铅一般瑟缩着缩在角落里,竟是再挪动不得分毫……
“谁!谁在外面?!”韩昱哑声道。
“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韩昱吓得双腿发抖,双目大睁,大冷的天手心里竟全是汗水。
书房的门子“哐当哐当”响了几声,韩昱眼睁睁看着它被什么推了开,然后一个披头散发、脸色惨白、身穿白衣的小孩轻飘飘从外面飘了进来,停在了门口。
它竟然没有脚!
“昱……哥……哥……”
“小……小玠!”
“昱……哥……哥……,我不想死……”
韩昱发了疯般大吼道:“别过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害死你……呜啊啊……我不是故意的——”
“我好冷……四周那么黑,好可怕……昱……哥……哥……陪……我……”
那个东西在门口飘飘荡荡却不肯走,阴惨惨的叫着,吓得韩昱大脑充血。
“我只是想教训你一下,我不是故意的——”
“昱……哥……哥……陪……我……”
“啊啊啊——救命——”
“……”
“谁在那里?”一个稚嫩的童声远远传来,风声骤停,那个影子这才晃悠悠飘出了门外,消失不见了。
韩昱:“……”
林微从外面进来,透过依稀的星光看到韩昱软着脚躲在角落里,满脸泪痕,只憋着偷笑。他先把桌上的灯再次点上,然后才走到韩昱面前,走近时脚底打滑,细看才发现这家伙都给吓尿了,韩昱看清来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林微憋着气上前把人拉起来,随手将他腰间的玉佩拽了去,这个时候看他竟毫无所觉,便假装什么都不曾见到,只疑惑地问:“昱哥哥怎的还没走?”
“小,小柏。”韩昱定住身心,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抹了把眼泪道,“你怎么回来了?”
秦柏笑道:“我没找到夫子留的课业,回来看看是不是忘了带。”
“你自己一人来的?”
“秦叔送我过来的。”林微回头,韩昱果然见有人也跟了进来。
韩昱不敢一个人呆着,只拉着秦柏说话不让他走,两人正说着话,接韩昱的管事也来了,几人这才说说笑笑一起离去。
秦柏和韩昱道别,在外面绕个大圈儿,把跟着的人支开,这才跑到书房后头同韩玹接头,然而韩玹没找到,却见一个一身白衣一张白脸的“鬼魂”在那里飘荡,瞬间吓一大跳:“啊!”
那个“鬼魂”伸出小手,把脸“嗤啦”一声撕了下来,露出韩玹的小脸来。
韩玹大笑起来:“哈哈哈,连你也怕!”
秦柏拍着小胸脯缓了半晌,上前摁住韩玹抡起小拳头揍了一顿:“太吓人了,怪不得韩昱都被吓尿了。”
“哈哈真的吗?怎么样,有没有拿到什么?”
秦柏得意的扬了扬手上的玉佩:“有了,走吧!”
韩玹:“干得好!”
秦柏跟着韩玹回了七皇子府上安歇,把跟着的人打发回去报信,次日一大早,二人便鬼鬼祟祟到了栖霞殿前,找个隐蔽的地方把韩昱的玉佩丢进去。
☆、第5章
韩玠果真如太医所预料的,晚膳时候方苏醒过来,所以因着他在皇后处休养,大长公主第二日一大早便进宫去探望。
韩玹和秦柏在大长公主的必经之地等着,见她过来便连拖带拽带了去栖霞殿找线索。大长公主被两个孩子闹得没法子,倒是也没当真,只想着去就去吧,哄了两个小的安了心也便罢了。然而,大长公主不失所望发现了韩昱的玉佩,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大长公主当下便火冒三丈闹到了皇帝的未央宫,差点把大殿掀翻。
人命关天,皇帝龙颜大怒,当庭斥责了韩青漠,父子二人皆被禁足于府中了事。
韩玠身子不好需要休养,下了学韩玹每每觉得无趣,便时常跟了秦柏去侯府里玩,两人穿得厚厚的圆滚滚爬高上低,偷偷溜到后院光秃秃的假山上看他们先几天种的树。
秦柏穿了太多,脚上使不上力,爬到一半又滑了下去:“啊啊啊——”
韩玹忙慢慢趴在假山上伸出小胳膊:“来抓着我,你怎么这么笨。”
秦柏摔了一脸雪,爬起来艰难的拍拍自己,抓住韩玹的小手再往上爬,韩玹在上面抱怨:“你穿太多了!”
“冷啊。”
“怎么跟小姑娘似的,根本就不冷好不好!上来了上来了,抓紧点。”韩玹再伸出一只手,把秦柏拽上来。
两人一起回头看他们的两棵小树苗。
“啊,都死了!”秦柏脸色大变。
韩玹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被冰雪压弯了腰的小树苗,怒冲冲道:“肯定是姮文表姐偷偷给弄死的。”
秦柏歪着头看了会儿,扒拉掉树苗上的冰雪:“是不是被压死了?”
“我知道了!”韩玹恍然大悟,道,“我们忘了给它们浇水!你浇过吗?”
秦柏弱弱道:“没,没有……”
韩玹叹息:“算了算了,重新种吧,反正到春天还早。”
于是两人合力把小树苗挖出来,将雪捂化了给它们洗洗澡,然后再重新挖坑种进去,秦柏认真抠掉小手上的泥巴,再给韩玹抠,两个小家伙手指都冻得通红。
等了半晌,看小树苗依旧没有活过来的意思,秦柏不大放心的问:“这样就行了吗?”
“应该行了吧。”韩玹也有点不太自信了。
“可为什么还是死的?”
“我怎么知道。”韩玹皱着小眉头想了会儿,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大概冬日里都是这样的,你看那些大树也没有活着的,春天来了才会变绿,算了不管了,走吧,这次要记得浇水。”
“我知道了。”秦柏见别的大树果然也都没有活着的,心里踏实了,便道。
于是两人从假山上再艰难的爬下来。
“可是我一个人上不去……”秦柏突然道。
“笨死你算了。”韩玹看了秦柏一会儿,只得说,“那好吧,还是我们一起给它们浇水吧。”
“好的。”
“走,我们去玩将军抓土匪。”韩玹觉得不尽兴,又提议道。
秦柏:“我要扮将军。”
“揍你哦。”韩玹威胁道。
秦柏不高兴的跟着韩玹走了。
两人在秦柏母亲屋里乱翻,韩玹突然对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来了兴致,眼前一亮道:“有了,我们这次玩点不一样的吧。”
“什么?”秦柏颠颠的跑过来看,“姐姐不跟我们玩的。”
韩玹神神秘秘拉住秦柏,小声道:“我知道,但是我可以给你化妆成小女孩!”
“不要!”秦柏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韩玹不由分说,在桌上挑挑拣拣抓了几个便跑了。秦柏左右看看,站在原地鼓着包子脸想了想,只得跟着韩玹跑:“去我屋里吧,把门子锁上。”
“好的。”
韩玹让秦柏扮女孩子被将军抓走。
秦柏誓死反抗:“将军为什么会抓女孩子,知法犯法吗?坏人。”
“也是啊,容我想想……反正你要扮成女孩子。”韩玹认真想了想,道,“对,是坏女孩被将军抓走。”
“我还是扮土匪吧,反正都要被抓走,一样的。”秦柏嘟着嘴抗议。
韩玹认真道:“不一样,土匪就不能化妆了。”因为他既想给秦柏化妆成女孩子,又想扮成威武的将军把坏人抓走。
想好故事,韩玹开始给小秦柏化妆,在他额头上点个红点,脸蛋上涂上两坨红,嘴上也画成红艳艳的……
“好了好了。”秦柏对着镜子看一眼自己的脸,想死的心都有了,“我不画了。”
“没好。”韩玹觉得眼睛也要画一画,但是他感觉秦柏的眼睛大大的好好看,如果画丑了怎么办?
“我不玩了!”秦柏拿出杀手锏。
韩玹只得让步,道:“好吧好吧,就这样吧。”
头发扎成小辫子,这么看着还是很好看的,韩玹满意的点点头,让秦柏先躲起来:“你跑吧。”
秦柏撒腿就跑,然而刚抬起脚,韩玹就一把将人抓了回来:“坏人……女人,哪里跑!”
秦柏:“……”
秦柏被韩玹抓住推推搡搡扔到小榻上,然后整个人压了上去。
秦柏傻眼了:“你干吗?”
“咬你。”韩玹低头在秦柏脸上咬了一口。
“不是应该绑起来打吗?”
韩玹歪头看秦柏:“可是我见父王和母妃就是这样玩啊。”
韩玹在秦柏脸上咬来咬去,觉得好像是有些无趣,于是找了绳子来把人绑了起来,再次摁倒咬。秦柏的小脸嫩嫩的,咬着软腻腻特别可口,韩玹不敢使劲了,怕把人咬哭了。
秦柏在韩玹胸前蹭掉满脸的口水,抬起头道:“笨死了,不是咬的,应该是打的……但是你绑的太紧了,胳膊有点痛。”
然而韩玹低头看了秦柏一会儿,开始认真给他擦掉脸上的红,秦柏又傻了:“你干吗?”
“我觉得还是白白的好看。”韩玹低头继续擦。
“痛。”秦柏眼眶里的泪水滚来滚去,委屈极了,“你绑的我手痛,不玩儿了,冷。”
“好吧,别哭。”韩玹把秦柏解开,脸上也擦得白白的了,便抓了小被子来两人窝进去:“要不要把门打开?”
“不要,我们自己呆着。”秦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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