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碧柳和泷烟去敲卫名的房门的时候,发现卫名还在赖床。这让两个小丫头很是惊奇了一阵子,最近公子变得很不正常,吃不下,睡不好的,这个赖床还真是久违了。 虽然很不舍得让公子不吃早饭饿肚子,但是最近公子精神状态明显不好,从那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就能看出来,多睡一会儿也没什么不好。于是乎卫名这一觉就一直睡到中午。 打了个呵欠,卫名懒懒的爬起来,肚子饿的在打鼓,哎,好长时间没有睡得这么香了,也好长时间没有这种真切的饥饿感了,人哪,果然得看开一点,犯不着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晃出房间,难得的好天气,卫名眯着眼晒了一会儿暖洋洋的太阳,然后清嗓大喊:“碧柳泷烟,我饿了!” 卫名恢复成自己以往的日子,平时在家当当米虫,月末照例去春情阁唱歌,顺便和如蓝似火‘打打情骂骂俏’,无聊的时候就去街上逛逛,只是一个人都不带,包括玄夜。 那张祸国殃民的脸不管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卫名也毫不在乎,看吧看吧,以后想看也看不到了。 三月,没有一点阳春的迹象,依旧是冷风嗖嗖。出了春情阁暖意融融的厅阁,卫名裹紧了披风快步离开,却在街角再一次撞上了叶卿。 这一次的叶卿脸色格外的青,甚至透着微微的紫,裹着厚厚的貂绒披风,一个人站在街角,少了四个家丁的陪伴。 卫名站定,他知道,叶卿是在等自己。寒风似乎是无孔不入,两个人隔了一定的距离无声对峙了好久,最终卫名抵不住冻得发麻的手脚,开口道:“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话,就跟我来吧。” 依旧是以前跟司竹偷偷去春情阁是换装的地方,破败的小屋,寒冷阴暗。 叶卿不坐,只是恶狠狠的瞪住卫名,半天后突然发疯一般的扑上来,想要掐卫名的脖子,被卫名轻易地躲开。 叶卿狼狈的半趴在破旧的木凳上喘息,卫名看他实在是难受的紧,于心不忍过去把他拉起来,却在看到他指端明显的青紫的时候愣了愣。 “你……你是不是经常呼吸困难,胸痛,还经常晕厥。” “关你什么事!” 看来是差不多,叶卿是先天性心脏病,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 “你想说什么,赶快说吧,这么冷的天,你的身体老在外面这么冻着不好。” 叶卿呆愣片刻后,青白的脸立马一片狰狞:“你就是这样迷惑他的?你就是这样迷惑他的!我不用你来假好心!姓卫的,不要以为你赢了,他不爱你,他根本就不爱你!” “你是在说楚寒情?” “他答应过我,等朝堂稳定下来后,就会和我在一起,所以……所以我才会背叛父亲来帮他,他只是在利用你而已,在利用你做我的挡箭牌,哈哈哈,姓卫的,你还真是可怜!” “叶卿,你该好好冷静一下,太激动会加重你心脏的负担。”卫名皱起眉头看着叶卿越来越青紫的脸和明显急促的呼吸。 “哈哈哈,他会来接我,而你,只会被他抛弃,一文不值,哈哈哈!” “叶卿,即便是被他利用了,也是我心甘情愿的,就像你一样。” 叶卿呆滞了片刻,随即眉目间便染上一层戾色:“知道真相了还想要挑拨离间,没那么容易。” 卫名不做声,淡淡的看他,“叶卿,你父亲死了不是么。” 眼泪滑下来,叶卿开始猛烈地摇头:“不是不是!他不会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能这么冷静!” 叶卿现在的状况很不好,已经完全进入了痴狂状态,卫名不得以,只好打晕他,雇了顶轿子将他送回去。 看那顶青色的轿子越来越远,卫名垂下眼看自己脚边有些肮脏的积雪:叶卿,遇到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冷静,你知道我现在心里有多痛吗。就像我跟你说的,被他利用,也是心甘情愿的,谁让自己把心都掏给他了呢。只是楚寒情你好狠的心,把别人的感情当工具,很好玩儿吗。 风过街角,破碎凋零……了无痕。 第53章:雪上加霜 踏着夜色回到王府,卫名依旧是笑意盈盈。楚寒情等在未名居,最近见他一面是越来越难了。 “去哪里了,现在才回来。” 解下披风,卫名凑到火炉前烤火,“去春情阁啊,今天又要教如蓝曲子,还得教似火跳舞,一耽搁就这么晚了。” “你最近很奇怪,去春情阁去的越来越频繁,怎么了。” 卫名勾起嘴角,奇怪? “哪里奇怪了,只不过想多赚点银子而已,王爷那二十一万两银子可还压在我身上呐。” 楚寒情不说话,一时间屋子里静默的只有火炉里偶尔的‘噼啪’声。 “悠然呢?” “天气很冷,我让他们都去歇着了。” “哦,王爷不回去?” “不回,今晚留在未名居。” 铺床睡觉,楚寒情看着两个被卷皱了皱眉,然后手一挥,把卫名从另一个被卷里扒拉出来,抱进自己怀里,两个被卷简化为一个。 卫名微僵了身子,半晌后苦笑:习惯这东西还真是可怕,哪怕不是出于真心,养成了习惯后,还是会不自觉地完成那个固定的模式。 罢了,这样的温暖不知道自己还能拥有几天,该珍惜吗? 虽然说卫名不想关注朝堂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但毕竟是小皇帝的‘太傅’,经常性的到宫里串门儿,结果就是不想听也得听,不想知道,也不知不觉的就知道了。 被前丞相叶文一案闹的,摄政王楚寒情最近对当朝官员整顿的厉害,小皇帝楚安洛苦着脸抱怨,“美人哥哥,王叔最近好奇怪呀,每天听那些大臣跟朕喊冤的时候,朕的耳朵都疼。” 捏捏婴儿肥的小脸儿,卫名得意洋洋的想:普天之下恐怕还没有人能像他一样把天仓的皇帝抱在怀里,捏脸加调戏的吧,这个不怨他,谁让小皇帝一见他就往他怀里爬的。 “恩,王爷这么做也是为皇上好吧,皇上不相信王爷?” 小皇帝瘪嘴:“最相信的就是皇叔了,当皇帝好累啊,怪不得父皇要传位给七皇叔的时候,七皇叔不要,朕也不想当。” “嘘,皇上,不想当皇上这种话是不能乱说的,知道吗?” 五月初,朝堂渐渐平静下来,楚寒情把七王府里那些被人送来的侍妾全部遣走,只留下了文妃,礼部尚书的女儿,那是楚寒情明媒正娶娶回来的,没有理由遣走。 卫名冷眼看着,即便是面对那些侍妾出府时无尽的羞辱和刺耳的谩骂也面无表情。福伯看不下去,将卫名拉回未名居,皱着脸琢磨安慰的话,可怜他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动这种脑子。 福伯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觉得心里闷得慌,自从名名出去度了个假回来后,和王爷的关系就变的很微妙,连他这浑浊的老眼都看出来了。 月中,边疆又有些小骚乱,将军顾言主动请缨,准奏。一月有余,平乱归来。 脱了战甲,他依旧是七王府里的男宠。卫名站在未名居外的水塘边看已经打苞的六月雪,今年开的明显要比去年多呢。 这次回来,卫名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碧柳和泷烟,两个人惊讶的合不拢嘴。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度假两次,太牵强,反正他们也不是外人,不会有大问题。 碧柳已经怀孕了,刚刚两个月,完全看不出来。准妈妈的脾气一点都没有变,还是咋咋忽忽,吓得木头天天跟在碧柳屁股后头,生怕有个闪失,卫名失笑。 碧柳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卫名把木头和碧柳赶回老家看父母加安胎,明确指出,没有坐完月子不准回来。 临走的时候,碧柳哭的一塌糊涂,死死揪着卫名的衣襟不肯走,罗里吧嗦的嘱咐一些日常要注意的事情,被泷烟一巴掌拍进马车里。 碧柳和木头也走了,整个未名居空荡荡的,就剩泷烟和悠然两个下人。 悠然看起来又是瘦弱纤细型的,有些事情,卫名也就自己干了,比如说烧个洗澡水,打桶水什么的。 一日午后,卫名正在午睡,悠然不知道犯得什么抽,自己一个人顶着大太阳在井边打水,恰巧被楚寒情看见了。 知道未名居里就剩两个下人的时候,楚寒情难得的发了火,福伯迅捷异常的拨了一匹小厮和侍女到未名居里。 卫名心里冷笑,意味深长的看了悠然一眼。他不喜欢未名居里突然多出那么多的陌生面孔,但是,他可以忍。 夜里睡不着,卫名呆呆的看窗户外面透进来的月光,突然一阵异样的花香飘到鼻端,卫名屏住呼吸,佯装昏迷,暗地里偷偷地把眼睛眯了一条缝。 黑暗中一个纤细的人影偷偷往里望了望,然后压低声音喊了几声“公子”,是悠然!见卫名没反应,悠然又悄悄退了出去。 卫名轻轻起身,运用玄夜教自己的那点为数不多的轻功尾随而后,看悠然轻车熟路的走到了墨渊阁——楚寒情的住处!卫名只是稍停了一下,就敛了气息靠过去。 “寒!”一关上门,悠然就奔过去,被楚寒情抱个满怀。 “悠然最近是不是吃了很多苦。”温柔宠溺,原来冰山也有融化的时候。 “不会,能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的呆在你身边,我已经很知足了。” “悠然,很快就可以了,用不了几天,我就会把你接过来,不是下人的身份,是爱人,我楚寒情的爱人。” “可是……卫名公子怎么办?” “他?只是个工具而已,用完了自然就可以丢。” “寒,你……要杀了他?” “……不会。” “那……你……要怎么处理?” “目前留着他还有点用处,那张脸和那个身体还是有点本钱的,况且,他也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悠然,他还有一个身份,是顾言。” “哎?”悠然瞪大了眼,“那个神秘的将军,顾言?” “对,所以,留着他还有用。” “那,你还会去他那里吗?” “有了悠然我不会再碰任何人,以前和他做,也只是做戏而已。” “还有外加泄欲吧。”在外面的卫名只听得手脚冰冷,最终一把推开了掩着的门。 悠然显然受到了惊吓,瑟瑟的躲进楚寒情的怀里。卫名冷笑,毫不客气的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悠然,我平常待你很差吗,为什么会吓成那样,我一向不苛责下人。” “悠然乖,你先回去。”待悠然一步三回头的走后,楚寒情才甩了甩衣袖冷冷道:“你都听到了?” “那不是王爷的意思么,以王爷的功力,还会发现不了我躲在门外偷听?” “不吃惊?” “吃惊啊,怎么不吃惊。这才是王爷的本来面目吧,冷血,无情,以前在我面前的温柔也好,宠溺也好,都是装出来的,啧啧,王爷可真会演戏。” “过奖,你不是也在演。” “我哪里演戏了?” “你说爱本王,也是假的吧。” 卫名放下茶杯,苦笑:“不是,在下可没有王爷那么好的定力和自制力,说爱了就是爱上了,没有掺杂一点杂质。” “卫名公子果然不是常人,一般的人现在不应该声嘶力竭的要一个解释吗。” “解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解释唯有爱情不可以,不爱就是不爱,我没有死缠烂打的习惯。即便是被你利用了,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说过,在爱情这场游戏里,谁先爱上,谁就输了。” “念在你为本王做了很多的份上,有什么要问的。” “呵,应该没有,我也能猜个大概,不就是你怕自己的亲亲爱人受伤害,先给严严实实的藏起来,准备铲除一切障碍后再接到身边昭告天下么。恰巧我好死不死倒了八辈子霉的撞上来,就做了替死鬼挡箭牌,帮你把那些躲在暗处的刺引出来,方便你一根一根的拔掉。现在刺拔掉了,我就该‘兔死狗烹’的让位给正主儿了。王爷,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啊,不要把人都当傻子。王爷保护自己的爱人固然没错,但利用别人的感情未免太过残忍,叶卿的日子不多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王爷不要让他死不瞑目。” “哼,你倒是好心,忘了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了。” “没忘,只是同病相怜而已,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王爷好好休息,在下先告辞了。” 撑起身子走到门口的时候,卫名突然站住,背对着楚寒情问道:“王爷,我不喜欢误会,所以有话的话,还是问清楚的好。王爷,你可曾对我有一点点动心。” “没有。”回答的斩钉截铁,冰冷无情。 “只是利用?” “怎么你还奢望本王能爱上你?”字里行间的嘲讽让卫名恨不得一头撞死。 “呵,是我逾越了,告辞。” 第54章:囚鸟 翌日,一向平静的未名居里突然喧嚣了起来,等福伯赶到的时候,就只见,泷烟跪在地上小声的啜泣,周围围了一圈低头垂目的下人,唯独不见卫名。 “你家公子呢?!” 一个小厮低了头,答道:“公子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泷烟姐姐只是不小心把茶水洒了,公子就发了好大的脾气。” 发脾气?名名也会发脾气?福伯明显的不相信,于是便伸手去推虚掩着的门。刚一推开,就见里面“嗖”的飞出一个茶杯,接着是一声怒吼:“滚!” 福伯瞠目结舌,还真是见识了。“名名,是我,福伯。”屋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一脸冷漠的卫名走了出来。 “福伯你来的正好,最近的奴才是越来越笨手笨脚了,留着还碍眼,福伯,替我把那个连倒水都不会的丫头赶出去!” “啊?”福伯的脑子转不过来,那可是泷烟啊,名名一向是待下人最好的,这是怎么了? 泷烟显然也被吓住了,连眼泪都忘了掉,呆呆道:“公子……不会的……” “公子,求你,泷烟以后不敢了,公子求你不要赶泷烟走,公子!” 卫名连看都不看他,“福伯,我不是在说气话,你还是赶快把她赶走吧,看着就心烦,还有,是赶出府去,不是调离未名居,我不想再在王府里看见她。” 看着卫名不像是说得动的样子,福伯无奈的摆了摆手,立刻有两个家丁把泷烟拉了下去,留下一路泷烟的哭求声。听的福伯不忍,看了看冷着脸的卫名,福伯长叹一口气:“哎,这又是何苦。”也跟着走了,毕竟泷烟那丫头还是个乖巧懂事的,总不能让人欺负了去,他还得把泷烟给送出去好好安顿,万一名名哪天后悔了…… 哭声渐消,卫名看着站了一院子的下人,狠狠吼了一声:“都给我滚!”啪的一声甩上门,力道大得差点震掉门框。 当晚,卫名坐在空无一人的未名居里等人。果不其然,刚过戌时,楚寒情就来了。 卫名放下手上已经凉了的茶水:“王爷来了,正好,也省的在下去墨渊阁辞行了。辞官文书我已经写好了,在下就此别过,希望……后会无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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