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香虽然站了起来,却还是不敢向前移一步,反而向后退了几步。整个黯夜教里能直接称呼教主名讳的人除了西院的那个,就剩下眼前这位了。
叶梓珞见状,倒也不生气,从容的收回手:“怡香,还记得你来这时曾说过什么?”
怡香想了下,然后一字一顿道:“任由公子遣唤。”当时教主也在场,面无表情,等她说完这句时便挥手示意她出去。后来,每次教主来这时,她都得避退三舍,离得远远的。
“既然如此,为何现在不听本公子的话?”叶梓珞故意加重本公子这三个字,笑容依旧和煦:“要是再不喝,茶就要凉了。”
怡香闭着眼睛,大胆的走上去坐下,颤惊惊的握住那瓷杯,仰头一饮而尽,喝得太急,被呛到了,咳嗽了几声,面红耳赤。
叶梓珞只是无声笑了笑,把目光转到那几株桃花树上,一时竟看得失神,直到她唤了声公子时,他才缓过神来,轻声笑道:“怡香,为何在整个暗黑肃穆的教中会有如此鲜艳的桃花?”其实在他刚来的时候就很想问慕清寒,眼前的桃花与这里极不协调,看起来很突兀。
怡香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在阳光沐浴下的桃花更加绚烂夺目,多姿多态,仿佛在彰显它们的存在感:“奴婢也不太清楚,似乎是很早的时候就有了。”
叶梓珞心咯噔了下,要是说慕清寒喜欢桃花,打死他都不信,不过他却能容忍这几株桃树在他眼皮底下招摇,确实够毅力,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做。黯夜教自创立以来大概都有三百多年了,而到慕清寒掌权的时候,居然大力迁徙,转移据点,如果不是他带他来,恐怕还不知道他的老巢在哪,这地方如此隐蔽,外面机关重重,阵法每隔一段时辰便变换一次,若是让他重新再走一遍,他也未能顺利进来。就算进来也早已被人发现。
后来又问怡香几句,她的回答还是那么含糊,直觉让他觉得这里肯定藏着很多秘密,既然不能从她口中探知,还是留待自己发掘吧。慕清寒这人,他从未敢低估过他,在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有很多事情完全超乎他预料。慕清寒毫无顾忌的把他带到这里,就不怕敌人深入腹地,危及他黯夜教?四大护法待他如此可亲可切,又是为了什么?而慕清寒似乎很纵容那四个人,这与他狠厉形象不符,不过他确实并未真正看过慕清寒的残忍一面,难道外面的传言并未全部属实?
一天又过去了,叶梓珞不由得感慨一番,他不过是在庭院坐会儿,赏赏花,聊聊天,练练剑,便日暮西垂,月隐云端。叶梓珞站在窗台发了下呆,渐渐地眼皮打合,困意来袭,于是朝床塌边走去,躺下不久,便进入了梦乡。忽然,一道黑影掠过来,剑芒寒烈,气势强劲,速度快得惊人。
天生的警觉让他意识到危机来临,叶梓珞翻过身灵敏的避开那一剑,睡意全无,目光倏冷:“阁下是何人,为何三更半夜来扰人清梦。”借着月光细细打量此人,身材颀长,似乎有点纤细,连握剑的手也是白细滑嫩,一看便知道不是长年练剑之人。他的脸上蒙着块黑布,只见那双凤眼上挑,眸中华光溢彩,秋波流转,在夜光下更加动人心魂。那双眼睛,只怕见上一次便足以刻骨铭心,沉了慕清寒的深邃,容了冷夕桦的邪魅,合了路逍尘的风流,浮了紫瑶的艳丽,天下无双,世间仅有。想比拥有这双眼睛的主人,容貌定是惊人,心底也是善良的吧,于是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转而迎上那双毫无杀意的目光笑道:“阁下是想与鄙人探讨剑术么?只是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来。”
那人收回了剑,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便转身踱到窗前。叶梓珞本以为他会离开,可却没有,而是仰头望着月亮,学着叶梓珞的样子把手搭在窗边,默了一会儿,才小声嘀咕道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叶梓珞耳力极好,听到这话时,顿时轻笑出声。前一刻气势汹汹跑来刺杀他,后一刻便自个看起月亮来。能在黯夜教来去自如又不被发现的人,肯定是教中之人,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为何,看样子并不像是在针对自己。
那黑衣人转过头,恼道:“你在笑什么?”声音出奇的好听,脱了少年的稚嫩,却不像成年人般磁性雄浑,更不像女子般软声细语,犹如泉水般叮咚脆响,犹如春风拂过耳畔,令人听了舒神心悦。
叶梓珞慢吞吞的起身,走到他面前,才发现他的身高和自己差不多,在他再次举剑横亘在胸前时,叶梓珞抓住他的手,轻轻一带,那把剑便飞了出去。黑衣人退无可退,身子贴在墙上,两手在叶梓珞眼前晃了下:“我才不怕你。”
叶梓珞微微一笑,问:“你是谁?”说着便抬手,似乎他要是不说就掀开他的黑布。谁料一瞬间,那道黑影便闪到另一个角落。黑衣人拍拍手,得意道:“都说了我很厉害,你可不要乱来。”
叶梓珞目光闪烁了下,“流踪无影”这门轻功不是失传已久了吗?虽然他未曾见过,但是能躲过他的“无风玄掌”的也只有它的克星流踪无影。这人到底是谁,明明是正派至上乘的轻功,怎么黯夜教的人也会,看来他低估来人了:“阁下是为何事而来。”
黑衣人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我找你是有事,而不是来看看堂堂叶盟主长啥样?”
叶梓珞并不答,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眼眸。黑衣人顿时一阵气恼,撇过头,怎么那么多人都喜欢盯着他的眼睛看,哪有什么好看,他觉得他的手比眼睛好看多了,怎么就没人发现呢?“我来是想警告你,最好离慕清寒远点。”眼中并未有任何的醋意,仿佛在平心气和的说一件自己无关的小事。
叶梓珞挑眉:“哦,不知阁下何意,如今地盘是他的,你让我如何远离。”这人,他从未听慕清寒提及过,为何此时才出现,慕清寒与他会是什么关系,本来他不想往那方面想,可是控制不住,如果真是这样,那慕清寒要置他于何地。
那黑衣人似乎很是苦恼,用手挠了挠头,突然灵光一现,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我有办法,可以让你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黯夜教,我对这里的阵法可熟悉了。”
叶梓珞望了望抱住他手臂的手,有点郁闷,貌似他们还算作陌生人吧,于是不动声色的抽出他的手,轻声道:“你助我逃出去,就不怕被慕清寒责罚?”
“呵呵,他才舍不得罚我,我要是说一,他绝对不敢说二。”
叶梓珞心里窒了下,不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话,那他在慕清寒的心中肯定占有很重要的位置,想到慕清寒如此高傲的人,在他面前从未曾屈服过,居然能顺着这人的心意。
“何必这么麻烦,既然他那么听你的话,不如直接说我要离开,这不更省事吗?”这句话怎么听起来有点酸酸的,但叶梓珞打死也不承认他是在吃醋,或许他真的该离开了。
黑衣人又伸出手抓住他的袖子,小声道:“不行,不能和他说,不然我就……。”顿了下,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抬眸转移话题道:“难道你没有看出慕清寒一直是在玩你吗?他这人很歹毒的,你没有看到他杀人不眨眼的样子,那才叫可怕,别看他表面上一幅假惺惺的样子,其实一肚子坏水,总之,你不要喜欢他,千万不要喜欢他,他很薄情的,在他心里,自始至终只有那,那个人,其他的他都不放在眼里过,别被他虚情假意给骗了。我看你被他骗得团团转,于心不忍才来提醒你。”
“那个人是哪一个?”叶梓珞淡淡的问道,面上虽毫无表情,可心里早已汹涌澎湃,原来慕清寒的心里已经有人了。他何尝看不出慕清寒是在作戏,只是他刻意选择忽略,然后就可以理所当然的窝在他的怀抱里汲取那份温暖,沉浸其中。可如今突然跳出一个人,毫不留情的指出这一切,让他怎能再装下去。
“是,是……,”黑衣人舌头打结,转而不耐烦道:“哎呀,你就别问那么多啦,我只问你一句,你想走还是不想走,要是想走的话,我立刻绘张机关图给你,看你武功也不是很弱,有图纸的指引,离开这里是轻而易举的事。”
机关图,叶梓珞眉毛跳了跳,这么机密的事情,怎可轻易泄露给他人,慕清寒就这么纵容他胡来?不过有了那张图,以后也好办事。“能不能容我考虑几天。”对于眼前的黑衣人,他还是有点不信任,慕清寒既然带他进来,便已经做好了万分的准备,怎会让他随随便便就能走了呢?这会不会是个陷阱。
黑衣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好吧,给你三天。”然后旋身消失在夜色中。
这一夜,无论叶梓珞怎么睡都睡不着,辗转反侧,脑袋里不断的回忆起和慕清寒相处的点点滴滴,然后耳畔又回想起黑衣人说的话,不要喜欢他。可是早已喜欢上了,还能收回吗,还能放下吗?从始到终,慕清寒都在玩弄他的感情,或许最初的相遇也是他一手安排的局吧。明知道是陷阱还是乐意往下跳,真是无药可救。在这么短的时间上喜欢一个人,够笨够傻,自以为完全了解他,更是愚蠢至极。此时此刻,他才发现他根本不了解慕清寒,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第44章 矛盾升级
直到天亮的时候,他还是没一点睡意,于是洗漱过后就往桃花树那边走过去,也许只有在那里才能安抚自己烦躁的心情,站了许久,许是觉得腿麻了,便唤怡香搬来一张躺椅,椅上覆盖一层轻软的墨色云缎,躺上去不会有硬邦邦的感觉,而是舒适柔软,叶梓珞抬手接住落下他身旁的花瓣,笑了笑,在暖风拂过,花香怡人中渐渐沉入梦乡。
慕清寒踏进深浮苑时,刚好看到如此唯美的画面,花美,人更美,只见叶梓珞侧躺在缎子上,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几多花瓣轻轻落在他的发梢处,衣袖旁,和谐宁静,仿佛周围所有的光芒都被那甜睡的人儿打转,却毫不自知,沉在自己的欢乐中。怡香看到来人时,正要出声时被慕清寒抬手制止,他轻轻走过去,指尖刚要触到那人脸颊时便顿住了,眼中灵光一闪而过,然后便转头吩咐怡香拿来宣纸和石墨。她不敢丝毫怠慢,不一会儿,所有东西都备齐了。慕清寒走到案几前,把宣纸铺平并用镇石把四个角给压住,然后,用狼毫在红丝砚上沾了些许墨汁,并在边缘处轻微匀了下,盯着叶梓珞的睡眼看了许久才缓缓下笔,一点点的勾勒那人的轮廓,他下笔极慢,眼神很专注。眼中,心里,脑里映出的都是那一幅安宁和美的景象,逐渐在他笔下清晰成形。画已做完,慕清寒端详一会儿,似乎觉得少了些什么,于是又在上面提了一首诗才满意的搁下狼毫。
或许世间唯美的事物都是短暂的,让人只是觑上一眼都觉得是老天开了眼,足够令人回味一生一世。多年后的慕清寒再次回想起来,只剩满腔遗憾,此情此景,怕是此生只能见一次了。
叶梓珞似有感觉般睁开眼睛,眼中蒙了层水雾,挥手捻起脖子上的花瓣,看了下,才恍惚记起是什么,嘴角浮现一丝笑意。慕清寒看得移不开视线,直勾勾,□□裸的盯着那迷糊的人儿。许是感到太过热烈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于是他下意识的头一偏,便看到做雕塑状的慕清寒。
叶梓珞一愣,张了张嘴,从口中唤出的却是清寒二字。慕清寒恨不得立马扑过去把他按在自己的怀里亲吻,不过还是被理智给压住了,向他招了招手:“珞儿,过来。”嗓音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让叶梓珞不由自主的起身向他走去,发梢上的花瓣还黏在他的肩头。慕清寒拥住他的腰,细心帮他拂去碍眼的花瓣,再用手代梳理直有点松乱的长发。之后在他脸颊上落了个轻吻,然后指着那幅画道:“珞儿,好看么?”
叶梓珞转头一看,顿时呆住,上面的那个少年真的是自己?太过真实了,他不由的抬手去触摸,慕清寒抓住他的手握在自己手掌中,从后面搂住他的腰,把头搁在他的肩上: “别动,墨迹还未干,不过本尊还是觉得真人比画好看多了。”
叶梓珞红了脸,余光看到画旁边的字,悠悠读出来:“芳菲来尽桃花意,弥光遗落云墨栖;缚香硬把蓝态溢,最是芳华点凭依。”一语成谶,叶梓珞怎么也想不到后面的那句便是应验了自己的未来,昭示即将来临的劫难。
“喜不喜欢?送给你。”慕清寒的手放他的腰上越来越不规矩,在他身上游走,到处点火。 叶梓珞脸蛋红扑扑的,抓住那双爪子道:“真的是送给我?”
慕清寒埋头在叶梓珞白嫩的颈上啃吻着,闷闷的道了声嗯。叶梓珞心里开心极了,哪里管得着在他脖子上磨蹭的某只动物,眼中始终盯着那一幅画。原来在慕清寒的眼里,自己是这样的,他真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种表情。是不是慕清寒喜欢他这个样子?这可是第一次收到他送的礼物,而这礼物实在太让他惊奇了,那他该不该回敬一份给他。
慕清寒重重的在梓珞的脖子上咬了一口表示不满,难道他魅力下降了,但不至于降得这么厉害吧。他那么卖力取悦他,珞儿竟然无动于衷,眼里满是那幅画。这让他觉得很挫败,燃起的□□给无声无息的浇灭。
叶梓珞吃痛,捂着脖子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那幅画拿走。慕清寒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背影,低咒了声,最后还是殷勤的赶上前去。
叶梓珞把那副画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下来,拖着腮一幅深思的样子,把身旁那团冷气给忽略掉。慕清寒简直要气得火冒三丈,却无从发泄,只好气哼哼的立在一旁,他再傻也不会生一幅画的醋,何况那还是他画的。
“珞儿,你看了那么久,总该看够了吧。”慕清寒在一旁颇为不满道。见叶梓珞终于抬眸望向他时,立刻换上一幅灿烂的笑容。
叶梓珞撇过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还是那张明媚的笑脸,可眼底却映不进一点情意,冷光三丈,直叫人看得心寒,甚至那张脸都是假的,慕清寒,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明明不爱,为何还要坚持演了这么一出戏,是想看他出丑,还是想以他来要挟正道之人?如果是前面一个理由的话,他已经如他所愿,至于后面的那个,估计要让他失算了,他叶梓珞就算拼了性命都会护他们周全,又怎舍得让他们为自己赴汤蹈火。
“清寒,你是不是从来不曾喜欢过我?”有些话还是要问清楚才好,即使心里百分百肯定,但还是希望他能亲口说出。这样自己也能走得干脆点。
慕清寒嘿嘿笑了几声:“那可要看珞儿你的表现了。”然后又把那双贼手伸过去。
叶梓珞不动声色地拍开,语气冷了几分:“慕清寒,我是说真的,在你眼里,难道就没有……”
话未说完,便被突如其来的吻夺了呼吸,霸道强势,容不得喘息的机会。
慕清寒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废话少说,今天本尊要定你了。”然后粗鲁的把他抛在床上,整个身子也往下压。
“你敢。”叶梓珞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啪了一声,打了某个无耻家伙一个耳光。
“你,”慕清寒有些不敢置信,平时温温润润,很少忤逆他的叶梓珞竟然敢扇他耳光,岂有此理:“好,很好,有进步了,居然懂得反抗。”说完后便站起来甩手愤然离开,若还停留在那,指不定自己真的会和他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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