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对嘴,一个实实在在的吻。 许辉有点冲动了,在他梦里和吴景安接吻了快八百回,却都不如这真实的接触,嘴唇的厮磨让身体的温度骤然升高,酥酥麻麻的电流蹿遍全身。 就连他的初吻也没曾达到过这种效果。 就在他沉迷于这个吻带来的兴奋时,冷不防被人从正面用力推开,他倒退了好几步,差点没站稳。 吴景安用力擦了下被他的口水弄湿的嘴巴,顺带往地上吐吐口水以消毒。 在许辉面前他真想装一辈子哑巴,跟这种人废话他宁愿自己是个哑巴。 可这一次,他没忍住。 他说,“许少,我是变态,喜欢男人。可不是这世上所有男人我都喜欢,有一些人就让我觉得恶心,比如你。” 他说完转身走出拐角。 许辉压着心里迅速蹿起的怒火,对着他喊道,“不是说爱我吗?行了,我妥协。交往吧!我同意和你交往。” 如果吴景安不够理智,真会冲回去给他一拳,最好用尽全力,最好把他那张臭嘴打烂。 爱?爱! 他骂许辉是畜生,真是太抬举他了。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是他亲手把那爱撕得稀巴烂,现在还像施舍一般地对自己说,爱,所以,交往。 那句话,是吴景安这辈子的耻辱。 肠子都快悔青了,也收不回那句话。 于是他选择遗忘,把那些狗屁倒糟的事烂肚子里,顺带把那个人也冲到抽水马桶里。 忘了就好,忘了就结束了。 他还过他的无聊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许辉要还有点人性,就一把火把那资料烧了,要没人性,就干脆寄过来,让他也体验一回当明星的感觉。 总之,他是和许辉划清界限了。 不沾,不惹,不相见。 事儿就这么简单,不就该这样吗? 可谁知这许大少脑子被哪道门夹了,耍人一次不够,还要来两回三回。甚至牺牲色相了,只为再看一回他白痴的表情。 吴景安真想痛快跟他干一架,干个你死我活最好。 可吴景安气归气恨归恨恼归恼,他的理智还没跑光。 他什么也没做,冷笑一声,继续迈步往前走。 许辉不是他这种人招惹得起的,他不是亡命徒,他还想活,活得自由自在。 说他孬也好,说他怂也好,总之,他不想再跟许辉扯上半点关系。 许辉不相信在自己说了跟他交往的话后,他真能无动于衷。 可看着那人越走越远的背影,他的底气也越来越不足。 借着最后一点劲,他怒不可遏地冲着那人喊道,“吴景安,有种你他妈别后悔!” 吴景安拐上宿舍平台,走进黑洞洞的楼道。 许辉瞪着眼瞧向那一片漆黑,等了足足十分钟,也没人从那里出来。 许辉无力地垂下头,紧紧闭着眼压下心里的恨和怒。抬起哆嗦个不停的手抚住额头,渐渐地,从心脏深处升腾起另一种感觉蔓延全身。 他知道,那叫痛。 痛得连呼吸都是冰凉,痛得麻木了手脚,他几乎无法再动弹。 他完了,把自己彻底毁了。 不管他再怎么想骗也骗不了,对吴景安,他不是喜欢。 不是喜欢,不是,不是…… 比喜欢浓了太多太多倍,他爱上他了。 许辉的心抽痛得厉害,他靠在墙边用力呼吸,也压不下这种强烈的感觉。 妈的,这该死的爱不是一丁点,深到连他自己也无法想像的地步。 不然,他不会这么痛。 活了二十几年,从没有这么痛过。 痛得鼻子都发酸了,痛得活回去了,像个孩子般脆弱得一塌糊涂。 第一次的感觉,也让他明白以前那些所谓的谈恋爱都是狗屁。 他谁也没爱过,林佳佳算什么玩意,追了几天就忘的女人连喜欢也谈不上。 他爱过一个人,那个人叫吴景安。 一想到那个人的名字,心痛的感觉再次泛滥。 许辉使劲吸了吸鼻子,现在的他狼狈得连自己也不想看。 头抵着墙,他深深闭上眼。 眼前还是无法避免地跳出那个人的脸,张扬的眉、倔强的眼、高挺的鼻、柔软……的唇。 这样的吴景安并不出色,这样的吴景安让他陷入了深渊。 他知道,要爬出来恐怕很难,很难了。 44、打人 吴景安休班回市里第一件事就是去了X大找张齐。 来过一次,这回他直奔张齐宿舍去了。 一路上吴景安想好了,找到他尽量心平气和的和他谈谈,蒋路和他的事吴景安也管不了,但希望他能把借蒋路的五万块还出来。 若是他耍赖不还,吴景安脸色凝重,就有必要教训教训了。 对付这种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今天算他没白跑,刚上三楼就找到了人。 远远看着张齐和几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站走廊外聊天,笑得那叫一春光明媚,根本不像娘有重病的苦命孩子。 吴景安眉头紧皱,一脸不悦地往前走,快到他跟前时,张齐一句“那老头啊,早甩了,说好听点是服装设计师其实身上根本没几个毛,还想找大学生玩,一口一个honey恶心死我了”让他脚下一顿。 旁边一男孩笑着问道,“靠,你白忙活啊!” 张齐撇撇嘴一脸不屑,“我能吗?榨了他——”伸出一手,五指张开,“就闪人了。” 另一个男孩往他肩膀捶一拳,语气兴奋地说:“行啊你,哎,今儿你请客啊!” 张齐无聊地轻叹一声,“出去玩一圈都花得差不多了,不过,请客这点钱还是有的,待会都跟小弟走啊!哎,我跟你们说,我这次去云台山玩的,那地儿还真不错……” 他接下来的话吴景安没听清,仅仅这些就够他“热血沸腾”的了,如果他没猜错,张齐说的人就是蒋路。 蒋路啊蒋路,你当宝贝的张齐,在外面就是这么糟践你的,你知道吗?! 没钱的老头,恶心。 吴景安难过得闭上了眼,耳边似乎又响起了让他痛到锥心刺骨的话。 哥几个谁要是无聊了,可以找景安打发打发时间 要不,你开个熟人价,我倒也不介意陪你玩玩,不是说,爱我吗 吴景安,对着一个男人说爱,你可真够恶心的。记不记得我说过人是分三六九等的,为什么总记不住教训,还敢奢望我,你以为,你到底在哪一层 呼吸加重,吴景安睁开赤红的双眼,加快脚步朝张齐走去。 这些骗子,这些社会的败类,这些渣滓,都该去死! 走过一同学身边时,夺过他手里的平板,在那人惊呼声中,张齐转过头往这边看。 他甚至没看清那平板是怎么砸在他头上的,人就顺势倒了下去。 吴景安扔下手里带血的平板,抬脚踹向倒在地上惨叫的张齐腹部。 张齐叫得更凶,吴景安起脚狠踢了他肋骨几下。 “你不是跩得很吗,起来啊,起来再给我骗,五万算什么,有种你去搞五十万,起来啊,站起来,你个孬种,王八蛋……”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张齐的同学一个个被吓愣了,呆站在一边看着发狠的吴景安不知所措。 当时也巧,孔新的小舅子也在这所大学上学,孔新奉丈母娘之命给小舅子送点东西,刚从他那屋出来,就听见这边嘈杂的动静,回过头来一看,人都傻了。 他看到吴景安像一只发狂的猛兽,目眦尽裂,嘴角带着狰狞的笑,脚下死命地踢着一个倒地的男孩。 孔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吴景安,那是吴景安吗?看错了吧!只是长得像吴景安的人吧!妈的,他疯了!!! 还不待孔新冲上前,张齐的同学反应过来了,有人上前拉了一把吴景安,被他一拳打退了几步。另几个见这情形也恼了,叫骂着冲上前。 吴景安上高技那几年打过不少架,也算练出来了,一脚踹向冲上前的一人膝盖,转过身照着另一人的面门就是一拳。冷不防被人踹了一脚后背,他身体前扑踉跄了好几下才站稳,转身抓住那人的拳头往前拖,抬脚顶腹,速度快力道狠,那人很快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吴景安算不得高手,但确实会打架。和一般小混混瞎出拳不同,那几年的街战让他打出了经验。 所以,在迎战许辉那种小霸王时,他也没输得太惨。 剩下的同学一看这一面倒的局势,畏惧着不敢冒失上前,吴景安瞅了一眼围在四周的人,慢慢踱步到倒地的张齐面前。 他蹲下身子,眼神阴冷地看着被血糊了一脸的男孩,“张齐,我不管你是卖还是抢,总之,五万块,一个子也不许少的给我吐出来。忘了告诉你,你蒋爷爷不是个好惹的,下次再让我听到你说他什么,”他伸出一指头按住张齐头上的伤口左右动了动,满意地听到他的惨嚎后松开手,在他身上蹭了蹭手里的血后,站起身。 这一会的功夫,几个学校保安接到消息跑了过来。 眼见来人众多,吴景安不傻,好汉不吃眼前亏,没做什么挣扎就跟着人走了。 孔新在他身后连叫了好几声都被沸腾的人声淹没了。 孔新急了,吴景安光天化日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人打伤,这事不算小,进局子是肯定的了。 冷静下来的孔新知道现在不是思考他这么做的原因的时候,他慌慌张张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现如今能帮到吴景安的,也只有他了。 是冲动了。 当蹲在派出所的角落里时,吴景安才静下心来思考自己的行为。 怎么就像个十七八岁的混混小子一样,那么容易冲动。只为发泄情绪,一点后果也不考虑了。 民警问他家里有什么人时,他答不上来。 冲动地打了人,打完以后连个为他跑前跑后想办法的人都没有。 哑叔和张叔不在,就是他们在,他也不想打电话给他们。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不想再让他们失望。 蒋路,他更不会联系,不想让那个人为他产生不必要的愧疚。 还有谁,还有谁能来看他一眼,为他筹钱,给他送点东西。 这个城市里只住着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只可惜,那个人眼里,只有一个儿子。 他自暴自弃地想着接下来的事。 会通知他单位吧,然后他被单位开除,没钱赔和解不了说不定要蹲个一段时间,他的人生还真算得上多彩多姿了。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吧! 至少,终于有一个理由能让他摆脱那份工作,逃离那个和监狱差不了多少的地方。 七年,耗费了七年,他痛恨着那个地方,却没有勇气踏出离开的那一步。 这样也好,也好,现实帮他做了选择,他以后的人生路也许更难走,但至少他能呼吸一回新鲜的空气。 吴景安闭上了眼。 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放空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听天由命。 他不后悔对张齐做的事,如果时间倒退回那一刻,他想,他还是会那么做。 那一场架打得太痛快,把郁结在心里的怒气通通发泄出来。 蒋路也许算不上他最好的朋友,却是他最值得交的朋友。 为唯一一个肯守在你病床前三天三夜,细心照顾你的人,那些拳头他挥得太值了。 如果蒋路能看到那一幕,也许,也会笑着冲上前,与他并肩战斗。 想到这,他就笑了。 很舒心的笑。 他在自己的想像中笑着度过一下午时光。 许辉是在傍晚时分把人从派出所捞出来的,吴景安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轻易被放出来。 许辉是谁,许辉就是有这种能力的人。 如果他幼稚一点,大概立马会转头再走回派出所。 这时候的吴景安疲惫地不想再和他闹腾,跟着他一起走出派出所的大院。 出了门,许辉说:“上车,我送你回去。” 吴景安眯着眼看天边的火烧云,很艰难地说了四个字,“我坐公车。” 吴景安走下台阶,许辉上前抓住他胳膊,态度强硬地说:“上车!” 吴景安平静地看着他,缓慢开了口,声音里却满是疲惫,“许辉,什么都不要做,我不会原谅也不会感激你。我现在唯一会做的事,就是把你,从这里”他抬起食指点了两下太阳穴,“抹掉,抹掉一干二净。我只当,没认识过你这个人。至于,”他很无力地叹了口气,“你要怎么做,都随你便好了,我想,再没什么是我承受不了的了。” 挣脱许辉的掌握,他转过头,往前方公交站台走去。 吴景安找人代了两个夜班,以为会有些麻烦的打架事件却被轻易摆平了。 所幸张齐伤得并不是太重,人清醒过来后许辉一脸阴郁地走进病房。 第二天学校方面撤了案,这件事就算是摆平了。 吴景安接到消息时苦笑一番,看来这许辉,果然是一个惹不得的人物。 在下午时接到孔新的电话。吴景安才知道打人时孔新就在场,是他给许辉打去的电话。 吴景安解释说是那小子忒欠揍,骗了他一哥们几万块钱赖着不还了,他实在看不过去才动的手,就是冲动了点,下手有点重。 孔新惊叫:“你那叫有点啊!要不是人许少罩着,都够你判刑的了!” 吴景安半开玩笑地说:“多大点事,你还给他打电话,你看,我这不又欠他人情了,就我这要啥没啥的人,拿什么还啊!老弟啊,我是真不想招惹上他那种少爷了。下次,别打了,成不?” 孔新果然在电话那头骂了半天狗咬吕洞宾,最后愤愤然挂断电话。 45、移情 吴景安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准备晚餐。 这边切好的土豆丝还没下锅,电话又响了,吴景安勾头一看,是蒋路打来的。 吴景安深吸了一口气接起电话,“喂?” “在哪呢?”蒋路的声音没了平时的欢快,透着几分诡异的严肃。 “在家,做饭呢。” “出来吃吧,我请客。” “这么好?你发财了?” “这还不是托你的福,安子,你够可以的,下黑手怎么不叫我一声呢?好让我也痛快痛快。” 吴景安笑,“你知道了。” 蒋路叹息一声,“上午张齐给我打了电话,说托人把五万块打我帐户上了。还说你——安子,你没事吧?” 吴景安走出厨房,靠坐在沙发上,拇指食指按捏着眉心,“没事。” 电话那端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出声,“安子,出来吧,我想见你。” 吴景安说了声好后挂了电话,起身拿上钱包和钥匙,换了鞋打开门,却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 茫然的脸,忧伤的眼神,垂在身侧的手里还拿着手机。 “蒋、蒋路?” 吴景安诧异地望着他,“你怎么在这?” 蒋路眼神复杂地凝视着他,良久没有任何反应。 吴景安说:“你干什么呀,多大点事,你至于吗?” 蒋路还是没有说话,只默默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渐渐有些他不敢去读的东西。 吴景安低下头,目光闪烁,“行了,什么都别说了,咱不是兄弟吗?这点事,应该的。换成是你的话,你也会——” 吴景安话没说完,人被搂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吴景安瞪大眼,呼吸凝滞,两只手架在空中,不知该往哪儿放。 蒋路紧紧搂着他,胳膊用劲圈住他身子,贴着他温热的脸庞,他说:“安子,别让我,别让我,再爱上你,好吗?” “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已经把你放在摸不着的心底了,明明隐藏得很好,明明绝不让它冒头的,可,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把它揪出来呢?安子,我真的,真的是想和你一直做朋友的。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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