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益漠然地点点头,盯着杨珊珊有些茫然,她后面说了什么也没听清,甚至连她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到后来的出殡下葬他都仍然浑浑噩噩,直到送葬的人都走光,他一个人跪在王征的坟前怎么也起不来。 王征旁边的是王储,同样的地方,也如十年前同样下着小雨,但不同的是他们已经生死永别。 王硕远远看着王书益,不知过了多久,旁边打伞的人都觉得手臂发麻了,王硕还是没动。他出于对王硕身体的考虑正要开口,却见王硕朝王书益走去,留给他一句“在这里等我。” 王硕走到王书益身后站住,冷冷地说:“起来。你想跪到什么时候?” 但是,王书益一动不动,最后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姜扬作假的账都是我做的。”剩下的话哽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知道想自立门户的是姜扬,他帮姜扬吃王海云的钱,可他不知道姜扬会陷害王征,也不知道王征会跳楼,他不是故意的。终究所有的辩解只剩下一句“对不起。征哥。”他朝着墓碑重重地嗑下一个头。 王硕猛然深吸了一口气,一脚狠狠踢在王书益身上,将他整个人都踢翻出去,然后转过身一句话也没说地离开。只有撑着伞等在旁边的人看见他的脸色有多难看。 王征常说兄弟是一生一世的事,但是如果这一生还没完人就散了还怎么做兄弟? 王硕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夹在指尖的烟从头烧到尾他都没有吸上一口,愣愣地盯着外面的城市发呆。 对于姜扬他向来没有好感,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想到姜扬会做到这一步。王征出事前他就一直盯着姜扬,当然起初的目的只是想看王书益到底在做些什么,却不料这一盯就出了问题,姜扬身后的洞越掏越大。从四年前他和廖金辉做的那比交易分了其中一成给姜扬开始,姜扬就已经开始的步步为营。这几年来道上的事姜扬基本已经架空了王海云,若要追根究底只能怪王海云对姜扬太过信任。 而王硕不动声色一方面是他同样想卸王海云的权,另一方面树大根深,他的立场动不了姜扬的位置。然后王海云突然退位无疑是拆了姜扬挡风的墙,他狗急跳墙才会想借陷害王征还转移注意力。却不料王征偏执地为证明清白就跳楼,这不只没达成目的,反而把多方矛头都指向了自己。 陷害是一回事,逼死他们的兄弟又是一回事。 所以,姜扬这一遭无论如何是躲不过的,想杀他的人不止王硕一个。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王硕起身发现烟头已经灭掉,他随手一丢,拿起手机说:“人找到没?” “嗯。找是找到了,但王海云抢先一步把人带走了!”飞刀闪烁其词,不用想也知道王硕心情肯定差到极点。 “都撤回来吧。”他说完就挂了电话扔到一旁,接着又点了一根烟,狠狠抽了几口,等着王海云上门来给他一个交代。 果然,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王海云率先推门而入,后面两人押着被五花大绑的姜扬,他嘴上贴着胶布,目光冷冷地盯着王硕,此时此刻竟然也不显得狼狈。 王硕靠在门廊上,嘴角带着笑意望了望姜扬,对王海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赎罪带姜师爷去征哥坟前才对。” 王海云面无表情从腰上抽出手枪,缄默地转过身,枪口对着姜扬的膝盖,毫不犹豫的开了两枪,顿时姜扬膝盖上多出两个血洞,但犹豫嘴被堵住他只能发出几声闷哼。 王硕瞥了姜扬一眼,大步走到王海云面前,冷冷地说:“把枪给我。” 王海云抬起手,并没把枪递过去,而是退出弹夹,里面的子弹已经空了。王硕的视线从弹夹移到王海云脸上,目光像是要从他脸上刮下一层皮似的。 “你想用他的两条腿换征哥一条命?”他说着停下来冷笑了两声,又说道:“姜扬是你兄弟,王征就不是你儿子?” 王海云盯着王硕默不作声,甚至表情都没变一下,他确实无话可说,更没有理由向王硕解释。他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不想再看着一起长大的兄弟送死。他相信王硕能明白,但正是因为明白,王硕才恨不得将姜扬碎尸万段,因为王征也是他一起长大的兄弟。 “你可以为你的兄弟放过逼死征哥的凶手,我也可以为我的兄弟杀了你的兄弟。”王硕咬牙切齿地说道。王海云却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两颗子弹递给王硕,淡然地开口,“姜扬的两条腿不够算上我的。王征的事一半原因在我身上。” 王硕心下一冷,别过脸视线转向姜扬。姜扬瞪着双眼看着王海云,闪烁的泪花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王海云的话。他脚下使不出力,全身的重量全在押着他的两人身上。王硕走到他面前,凑近盯着他的脸,说道:“王爷今天拿自己保你一命是你命大,但是从今往后你最好别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出现,到时可就谁保你都不管用了。” “带他滚。”王硕歇了口气,对押着姜扬的人喊道。然后两人迅速的拖着姜扬离开,若不是犯了太岁怎么会摊到这种差事,他们是宁愿上阵杀敌也不想呆在这里受煎熬。 见人走了,王硕转过身冷冷看着王海云说了一句,“你满意了?” “我已经把我名下的财产都转到你的名下,你放心那都是正经的生意。我现在是真的一无所有了。”王海云压抑着心里的情绪,阴沉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悲伤,“我会一直等你,等到你愿意原谅我的那天。” 王硕愣愣地站在原地,原谅这个词对他来说显得太生疏,他不觉得他有资格去原谅谁。等他转身时,王海云已经走出大门,空旷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呼吸,如今他得到了一直想要的东西,却觉得自己就如同这屋子一样,空空如也。 人生真他妈的操蛋。王硕突然就想起胡荣经常说的一句话。 第53章 王海云退下来不久C城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市里最顶上的高官因祸被捕,结果案子越查越深牵连出一大片人,导致C城整个高层权利中心重新洗牌。王硕心里不由大骂王海云,这摆明他是算了时间才出招的,让他来顶着风口浪尖。 在和平的年代官商向来是一家,无论黑商还是白商,所以顶上换了人无疑首先影响的是与之朋比为奸的一群人,所以首先遭殃的就是其走得最近的廖大爷。自上回杨永贺一事之后,他一直被杨骐灿咬住不放,杨永贺借着命不久矣吐了许多关键内幕出来,再遇到现在的动荡难免无法明哲保身。 当然廖金辉泥足深陷,王海云本来也是逃不掉的,不过由于他抽身得快,如果上面没人不置他于死地不罢休,那他便算能安稳余生,但也不可能再有翻身之日。而王硕这边,王海云早安排了人去顶桩,他被约谈几次,险险擦过,暂时安全。 等局势稳定之后,整个C城就仿佛被刷新了一遍,道上常传的那句‘东有猛虎北有智狐,睡狮当南国师坐中’。其中猛虎万国刚早已不在,睡狮王海云把江山拱手送给了王硕,而智狐廖金辉和国师双双被捕,C城如今唯一还剩下的就只有后起之秀的王三爷。 坐在宽敞空旷的办公室,王硕目光冷冷地盯着桌上的报纸,微微地撇起嘴角。这份邻市的报纸是野猫专程带回来给他的,已经是两天前的新闻。报纸上的头条是‘中年男人双腿残疾三十层楼被人摔下暴毙当场’。他只看了标题和报纸上的照片就已经能猜出是怎么回事,脸上的表情不禁冷下来。因为这则新闻的受害人是姜扬,而报纸上登出的嫌犯照片赫然是郑峪翔。 如果以郑峪翔的谨慎,他有心要杀姜扬就绝不可能在案发第二天就成为嫌犯。若要王硕猜测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故意留下线索,甘愿被通缉。对他这如同送死般的行为,王硕低下头捏了两下鼻梁,狠狠地叹了口气,不知该气还是该恼。 这时胡荣直接推开门进来,余辰耀跟在胡荣后边不停喊爸爸。王硕的拳头不由青筋爆满,抬头一眼狠狠扫过去,“你能哪天不带着他?” 胡荣听出他话里明显的不悦,从包里拿出一个大红的烫金小礼盒给余辰耀说:“给你王叔叔拿去,告诉他肝火太旺容易伤身。” 余辰耀呆呆了点点头,显然不明白肝火伤身是什么,但他还是一字不差地复述给了王硕。 王硕接过礼盒,打开瞄了一眼,虽然脸上没有变化心里却不住地长叹,接着瞅向胡荣问到:“你这是要结婚?” “这不很明显嘛,小耀叫我这么久爸爸不能白叫啊!这人一辈子还是得为自己找个寄托,你也是,何必为难自己?” 胡荣语重心长地说了一气,让王硕的眉毛不由跳了跳,再看向旁边明显已经被胡荣培养得对他毫无畏惧的男孩说:“行了,我去。” “其实我的意思是越低调越好。老大,这条道不安全,我是想以后能让小耀和他妈过得安稳点!”胡荣抬眼对上王硕的视线。 王硕盯着他,多年的默契,不用胡荣明说他也能明白,但胡荣却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只见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兀自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老大,当初我说的那句话现在依然不会变。” 听他说完,王硕幽幽转过身,只看到门缝里的一个背影。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很孤独,即使他现在无论在哪儿都有人前呼后拥,他却觉得无比虚假。 他抽了几根烟转身去浴室洗了个澡,定定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看到了他小时候眼中的王海云,却有的只是冷漠阴沉的一面。他用冷水浇了一脸,恍惚间眼前又掠过王海云的脸,他自嘲地一笑擦干脸上的水渍,换了一身衣服出门。 黑色的轿车停在绚丽的私人会所门前,西装革履地男人打开车门,微微躬身,谄媚地说道:“三爷,您请。” 王硕抬脚下车,连看也没看车旁的人一眼,径直走向大门,轻车驾熟地到了楼上的包房里。他一进去房间里的人都起身叫了一声“三爷”,等他坐稳后才跟着落座。 不过王硕一眼就注意到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一直没站起来过,自他进来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三爷,这位是云南三角区来的雷爷,希望能与我们谈谈合作的事。” 王硕抬眼瞟了被叫作雷爷的人,没有说话,朝旁边伺候的人伸手,对方连忙双手将烟盒递上去。王硕抽了一根出来,叼在嘴里等人把火凑上来吸了两口,然后靠在沙发上轻轻吐着烟雾。 “三爷架子好大,让人干等了两小时不说,这态度根本就没什么诚意嘛!” 对面地雷爷语气不善,王硕轻轻蹙了蹙眉,突然起身,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漫不经心地对旁边地人说:“把飞刀叫来,我觉得雷爷想跟他谈。” 雷爷一拍桌子猛然站起来,“靠!老子还真不愁找不到人合作,三爷没兴趣就算了。” 叫嚣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突兀,所有人的视线还没来得及从他身上移开,王硕就微微转过头,接着响起砰的一声。众人反应不及,唯有雷爷清楚地感觉到子弹从脑边擦过,此刻耳内还在嗡嗡作响。王硕已经把枪收好,淡淡地说了一句,“请雷爷坐好。”再回过头对旁边的人骂道:“飞刀怎么还没来?” 一旁的人立即一脸惊慌地说:“三爷,飞刀哥这两天去南边接货了。” 王硕眉毛一敛,冷声说道:“雷爷在这儿,他敢去接过,叫他马上回来陪雷爷谈生意。” “是,是。”应话的人点头哈腰,像是恨不得给他跪下,心里有苦不敢言,能叫动飞刀办事的除了胡荣就是他王三爷,他不过是来这应门的小弟,哪敢去跟飞刀哥传这话,这明摆是为难他嘛!不过,好在马上就有了解救他的人出现。 王硕刚抬脚就见房门被打开,身穿黑色西服的男人走到他跟前,低声说道:“三爷,有位叫王书益的人要见您。” 他心里微微一震,表面却掩饰得很好,标志性的似笑非笑仿佛已经是他脸上一层面具,丝毫不会透露他的内心。 这一年多王书益就如他曾经所期望地那般,找了份正经的工作,每天朝九晚五,自然也跟他断了往来。他心里其实很明白,王书益躲他是因为王征的事不敢面对他,或者说是不敢面对自己。 “人呢?” 王硕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房门立即又打开,王书益赫然站在门口,看到他时眼神微微闪烁。他就站在原地看着王书益走到面前,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张请柬,强作镇定地说:“哥,下月我要结婚了。我希望你能来!” 王硕接过来悻悻地看了两眼,心里却如狂风咆哮,这是他今天收到的第二份结婚请帖,敢情今年都赶上了好日子?但脸上仍旧淡无表情地说:“嗯,我会去。” 王书益点头轻笑,对王硕的反应显得有些失望,但总比被直接拒绝要来得好,他抬起头两人视线相对,却突然发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得匆匆告别,“那,没事我先走了。” 王硕没有接话,轻点了下头,看着王书益被人带出去,然后顿了顿也跟着往外走,仿佛忘记了身后雷爷的存在。 坐在车上,王硕开始想王书益的新娘子会是什么模样,曾经很多年里他都认定胡宁是他的弟媳妇,可惜胡宁早早地嫁了人。他觉得如果比不上胡宁那真是配不上他弟。 于是,在婚礼当天他见到他真正的弟媳妇时,他心里不免一阵失落。远远站在王书益旁边的女人看起来有些憔悴,皮肤发黄,跟他见过的女人比起来相差了千万里,若一定要说那唯一可取的就是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王书益站在酒店门口,看到王硕连忙带新娘上前打招呼,“哥,你来了!这就是张春晓。”旁边地女人朝王硕笑了笑,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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