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南雨,我好痛苦……」 「哈啊?」 「我……为什么要活下来呢?即便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到头来,肯定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左研……」 「即便是我很努力,比任何人都努力,还是无法得到我想要的结果。有的时候觉得,上天可能已经放弃我了也说不一定……所以……雷南雨,其实跳下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等等等等等等左研,你别那么冲动,对了,我还有件事没和你说,是……是关于李铭心的!」 其实哪有什么事?雷南雨只是觉得或许李铭心仍旧是左研目前的牵挂罢了。 「李铭心……已经和我无关了……」 「那那那那那……那我也还有件事没和你说!是关于……是关于……是关于……我的!」 「你?」电话那头左研苦笑:「你也和我无关吧。」 「和和和和你有关啊!是和你有关的……」 Z大的校园并不很大,而雷南雨本来所处的地理位置,恰好离教学楼不远。跑得又快,说话期间,已经跑到了一楼电梯间。但是很多人正在排队等电梯,雷南雨只好转身吭哧吭哧一边爬楼梯一边在电话里继续忽悠左研。 「和我有关的……什么事?」 「这个,这个……」 「现在不说,以后也没机会说了哦?」 「这个,这个……你……等我酝酿一下啊!」 该死的,怎么就想不起什么事情能和他说一下的呢?还剩七层,起码要再拖他个五分钟吧…… 电话那头,左研突然笑了。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笑声,苦笑不像苦笑,讥笑又不像讥笑,疯疯癫癫的,很有左研特色。 「雷南雨,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死活?你喜欢我吗?」 「……」雷南雨又一次听到了这滑天下之大稽的台词,腿上步伐瞬间乱掉,险些从楼梯上一头栽下去,连忙紧紧抓住身边的扶手,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咚咚咚地狂跳起来。 喂喂,明明是真的……很无稽之谈的话。 为什么我心跳得那么快……这是……简直是…… 「喂喂!左研,你还在吧?」 对面一阵死寂的沉默之后,传来了左研低沉的戏谑笑声。 「你刚才……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 「左研你混蛋!」 终于,雷南雨上气不接下气地,「砰」地推开了十四层顶楼天台的门。 天台上清冷的空气,马上形成气流倒灌进那小门,让他瞬间无法呼吸。 傍晚橘红的云彩之下,站在天台中央的左研回过头。他是单眼皮,那张脸线条很简单,但是很利落,特别是在这样的光线下,很有一种别人没有的韵味。 雷南雨突然觉得自己一直说他是伽刚特尔也太过分了……其实左研长得不难看的。寡淡是寡淡了点,没特色是没特色了点,但是很耐看,而且越看越好看。 「别紧张,我已经不打算跳了的。」 雷南雨默默地松了口气。腿却不受控制地,快步往前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感觉,虽然左研说不要跳了,他还是要赶快进入那个范围——那个能够随时抓住左研,随时能够一把拽住那个疯子的范围。 那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感觉,他至今为止没有在任何人身上产生过这种感觉。 想要……保护他?是的,想要保护他。 这样的感觉,连叶妙都没有让他产生过。 为什么自己会想要保护一个大块头的男人呢?是因为感觉左研他没有办法自我保护吗? 不知道,雷南雨也没有多想。 之后的日子,雷南雨开始习惯性和左研一起做很多事情,不带李铭心。 本来两人就是一个院系的,很多课在一起上,下了课,正好去吃个饭,再一起去温习功课。 雷南雨深深地觉得左研念书很用功。自己要是有他一半的用功,也不至于弄到补考的地步。 「你最近和左研关系很好啊。」 「嗯。」雷南雨抱着书,聚精会神地为第二天的海商法测验临时抱佛脚。话说这科的教授老头正是上次59分还狠心挂掉他的家伙,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李铭心很不爽,手从另一张床上伸过来,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指,遮住了书页。 「你干嘛?有事明天考完再说行不?这个考试算平时分的,连累我期末再挂掉就操蛋了!补考费很贵的喂!」 「如果我说,你不准你再和他出双入对的呢……」 「哈?」 「以后不准和左研来往。雷南雨,你天天带着他不叫我什么意思啊!我今天话放这儿了,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选!」 「小铭同学,你在说什么啊?」 「雷南雨!我问你!你究竟把不把我当朋友!把不把我当哥们儿!」 「……」其实答案不言而喻,当然还是朋友,当然还是哥们儿。但是因为叶妙的事情,雷南雨始终憋着一口气,每次李铭心一问到这个问题,他就不太想回答。 「我说真的雷南雨!我讨厌他!你选吧!有他没我!」 「……」雷南雨觉得头真的很大:「李铭心,左研到底惹你哪儿了?你这么想赶他走。如果我没记错,是你对不起他没错吧?你整天这么烦他是怎么回事?」 因为……因为因为…… 因为我看着你跟他在一起的样子,我有不好的预感。 因为…… 因为……我讨厌任何人占有你! 但是这些话……统统不能说,李铭心真觉得自己要被憋死了。 「雷南雨,你还真是以德报怨的典范啊。叶妙背叛你,你帮她赚钱;左研捅你几刀,你天天这么照顾他,你他妈菩萨转世的吧?!」 可是,我整天在你身边,帮你买饭,给你洗衣服,鞍前马后,你为什么偏偏视而不见? 「我只是觉得……呃……做人要与人为善……」 「与人为善?我看你根本就是拎不清吧雷南雨!」 「我……」 「你就是傻,愚蠢!你以为左研叶妙那些人会感激你?他们心里把你当大傻瓜耍着玩呢!」 「……」 雷南雨觉得自己上这个法学院是白上了,张了张嘴,李铭心说的那些话,居然无法反驳。 法学院的辩不过医学院的啊,简直愧对祖师爷!这样术业不精,明天的课程绝对要挂啊! 算了!抱着课本,窝到床的另一边去边,不理李铭心。 背后,传来李铭心低沉的、幽怨得简直像是从坟地里爬出来的声音。 「雷南雨,你已经选择了左研了,是么?」 「……我没……我明天真的有考试啦!拜托你让我好好看会儿书成么?」 「你就是选了——!」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雷南雨一个激灵回过头来:「不是吧?小铭同学你怎么哭了?」 「……」 「呃,小铭同学,你怎么了啊?」 放下书,向床这边爬过来,某人泛滥的同情心又浮出水面了。 「你就是……已经选……了他了。」 「李铭心同学……」 「你别管我!」 李铭心挥开雷南雨伸过来的手,整个人埋首在膝间,靠着墙,肩膀一抽一抽的,无声掉泪。 雷南雨很费解,他根本不知道李铭心这是怎么了,叹了口气,安慰性地拍了他几爪子,背过身读书。 偶尔能听到,背后传来的压抑的啜泣声。 草,这背景音搅合得人根本看不下去书啊!早知道去图书馆了!衰! 我在这儿……住不下去了。 真的住不下去了。李铭心脆弱的小心灵,真的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雷南雨离自己越来越远。 一整年勤勤恳恳给人家做牛做马,到底算什么?还不如以前快活。那时候雷南雨和叶妙在一起,而他戴着无人能够打碎的面具,做他的花花公子不也挺好的? 雷南雨某天回来,突然就发现李铭心的床就空了,没和任何人打招呼,自己默默搬了出去。 「哎呀,小铭同志伤心了。」 「南哥,要不要去安慰一个什么的啊?只要你去召唤,他肯定马上就搬回来了。」 「晕,关我什么事?他现在说不定是和什么人正欢乐地同居着呢吧?」 「雷南雨,你可真枉费李铭心一片痴心。」 「是啊是啊!而且他走了,我们寝室的卫生可怎么搞喂,又要开始脏乱差的循环了。」 李铭心离开之后,从来没有联系过雷南雨一次,法学院和医学院又不在一个校区上课,连着一个多月,雷南雨都没看到过李铭心。 某天下午下课后,雷南雨和左研一起去吃宵夜,在华灯初上的大街上,只见那个好久不见的人,正沿着街道从对面款款走来。 李铭心搂着一个美女,相貌身材都是一流,一身黑色的紧身衣,缀着的一堆亮片闪闪,毛绒绒的黑领子和肩袖,性感而妩媚。 走在身边的左研,登时深深吸了口气。 「别看,直视前方!当他不存在。」雷南雨小声说。 两人正要路过李铭心身边的时候,却见李铭心微笑着伸手过来:「哟,雷南雨,好久不见。今天这是去哪儿?」 「出去吃晚饭。」 「是吗?我们恰好也要去吃晚餐,一起去吧。正好介绍我刚交的女朋友给你认识。宝贝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雷南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李铭心的女朋友彬彬有礼,李铭心也滔滔不绝,完全故意在无视旁边左研那么大一个活人的存在。 雷南雨挺不高兴的,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想要走,又一时没有找到借口。这时身边左研却突然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的那种。 李铭心如果皮肤黑一些的话,此刻应该就是呈脸上血色尽失的状态了。但为他本来皮肤就白晰,所以外貌上!分辨不太出来,心中的惊涛骇浪,只有他自己知道。 搂在女孩子腰上的手,默默用力,弄疼了人家,他自己却!不知道。 「李同学,我们还有事,不要意思要先走了。」左研特意加重了那个「们」字。 李铭心在夜幕的笼罩下,脸色泛青,一双眼犀利地看着人,却也无法阻止他们双双远去的步伐。 「哟,左研,你今天可以啊!你崛起了!」 「……」 「真的真的!你要是之后李铭心也都能这样,我就不相信他还能有什么可冷艳高贵的!」 「……」 「喂,左研你不是吧?你的气势能支撑的时间就那十几秒是吗?太弱了吧?」 「左研,我求求你了,你可千万别给我哭!我撑不住!多大点事你至于吗?」 左研整个身体在微微发抖,闻言抬起头来骂道:「混蛋!你以为我想?!我也不想的啊!」 「说实话左研,我真心想知道,李铭心……到底有什么可喜欢的啊?」 「他……」 话没说完,手机却响了起来,雷南雨识相地站在一边,安静地等他。 「舅舅,您好。」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我真的会想办法的……给我几天时间!」 「但是……但是……我真的……」 从川流不息的街道拐进稍微僻静一些的小巷子里,雷南雨总算听得清楚,电话对面是声嘶力竭的漫骂声,糙着乡音骂得很没有逻辑,很没有道理,又蛮横无理,很让人生气。 可左研还真是那一贯和外貌不相似的好脾气,听着,点头,让人骂,大约弄了半个小时,对方才「砰」地摔下电话。 「怎么回事,谁呀?那么蛮横?」 「我舅舅……把我养大的人。」 把左研养大的人即是当年虐待他的人。雷南雨对那个人本来就一点好感都没有,今天听了他那个电话,更是反感。 「他想干吗?」
19/36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