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冷冷地对一边低着头不知该说什么好的彻说:"难为你照顾我这么久,我就满足你这个愿望好了。这样,也不至于让你在拜托你劝我的矢大哥那边为难了吧?......就这样好了,我想休息了。" 彻含着泪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一眼,像是想最后解释些什么的时候却被尚抢先开口说道:"我不饿,晚饭就不吃了。" 被这么一说彻终于明白自己是彻彻底底地被厌恶了。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自己刚才那样歇斯底里所说的话究竟有多少是真心的;甚至于屈辱也不是让他如此生气的原因。大概、大概还是因为,由于关系的限制使悠在有关尚的问题上基本上没有发言权的无力感,让彻感到恼怒吧。 完全没有料到事情会由于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被弄得这么糟糕,彻满腹委屈地掉着泪回到房间,又想起碗还没洗,便又撑着因为情绪太激动而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往厨房走去。**************************** .................. 如彻所自觉预料到的,离尚出国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然而尚却完全没有要原谅他的意思。虽然尚一向对人就并不热情,可是他的刻意冷漠还是让很敏感的彻容易察觉到。他不但整天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还常常直到深夜才带着一身酒气回家,话也不说一句就倒在床上。几乎次次都让彻忙了半天的一桌饭菜被倒进垃圾桶。虽然很委屈,可是彻也很相信尚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过分。 即使是在矢的婚礼,矢本人和其父母都特别指名请求彻出席的婚礼上,彻抱病缺席时,尚也丝毫没有要稍微劝劝他,或者是和他谈一谈的意思。 好在彻天性并不算悲观,他还在用"总之,结局好的事就是好事"这样的理由说服着自己。可是,虽然尚没有为难他,被冷落了的矢却不依不挠。一天傍晚,矢一个电话挂来,要求彻"出去谈谈"。 "有话要说?在家里不也一样,没有必要去咖啡厅了吧。"彻推脱着。 "不行,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在你家。"矢很果断。 "可是,我还要给尚弄晚饭......" "他吃冷的就可以了。好了,就这么决定!不见不散。"说着矢蛮不讲理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彻没有办法,只好在给尚留下字条和备好的晚餐后出去赴约。 一见面矢就毫不客气地骂道:"你这个家伙,居然连我的婚礼都敢缺席,啊?!是不是看我脾气好好欺负啊?难道还是说......失恋了,受太大打击吗?" "失......恋?"本只打算以微笑来相对待矢的抱怨和调侃,却冷不防听到这么个不着调子的怪里怪气的揶揄,彻一时反应不过来。"......我还没有女朋友呢,矢大哥。" 矢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请彻坐下再说。 "如果是因为缺席矢大哥的婚礼的问题,我在电话中已经再三道过歉,不至于还要我特地大老远地来听训吧。如果有其他什么事,不必顾忌,有话不妨直说。" 矢嘻嘻一笑,作了个示意彻"聪明!"的手势:"好吧,--我问你,我交代给你的任务完成得怎么样了?" 彻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凝住了:"......你还不知道吗,尚他同意了。" "笨蛋,尚再过几天就走了,这个我当然知道......我问的是过程。" 彻垂下眼皮,底气不足地轻声说:"有结果就够了,问过程有什么意义吗。" 矢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不瞒你说,我是根本没料到你对尚居然一点儿也不留恋,一点儿也不在乎他的离开;我原本还以为,你会存一点儿私心,希望他继续留在你身边呢。......既然你这么绝情,我就安排尚在那边定居算了,还有什么必要回来。" "......"面对矢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威胁,彻只有以沉默相对。 "我真的大吃了一惊。说实在话,我也不大希望尚离开,他那人不大会照顾自己。但是由于父亲的嘱托不得不作个样子,没想到你倒真把这件事办成了,真是弄巧成拙啊。"矢又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彻慢慢地抬头看着矢,一方面为矢所说的话的不负责任而惊恼,另一方面却又像是要说服自己似的说:"去国外发展总是有好处的不是吗。" 矢别有用心地附和道:"那是啊,......不过啊,说起来尚这个人别看外表很冷淡,实际上还是蛮情绪化的呢,如果心情不好的话什么都作不好...... 啊,像最近他处理手头剩下的工作的效率真是低死了,谁都能看出他心情很差,我想他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肯定是因为要出国不得不分手的缘故,女友不理解他吧?唉,这孩子也真是......" 彻听着矢这样说,心里不是很舒服。而且,他也不明白矢到底想让自己干什么。 "要不,你回家去劝劝他,对女朋友解释解释?误会这东西最可怕了,如果憋在心里的话可是会更难受的哦!本来可以好好地开诚布公地谈一谈的事如果憋在心里的话,可是会越来越介意的呢!......彻,你说是不是。" 彻越听越糊涂了,不很明白矢的意思,只是在很努力地理解他所说的话。 "喂,我说彻啊,你听懂我的话没有?你可要好好帮助尚噢,他很器重你的吧?和他谈一谈吧,让他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看那样可能会好一点。你说对不对?我想,你一定也很关心尚的是不是。那就要表现出来呀!" 彻不解地注视着矢,此后矢又颠来倒去倒来颠去地说了好多让彻听来又抵触又不解的话,最后他突然看着彻,古怪地微微一笑,柔声问道:"......彻也是个不懂得向别人提出要求的孩子呢。试着去撒撒娇,去要求自己真正想要的,学着任性一些,以自我为中心一些,结果可能会出乎你意料的好噢!不要害怕会遭到拒绝啊,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结果怎样。等到机会完全失去的时候,可就后悔也来不及喽!" 彻听着矢的教诲,仍然疑惑不解地看着矢,像是不知道为什么矢突然把事情扯到了自己身上一样。 矢装作看不到彻眼神中的疑问一般:"唔,我说的够清楚了吧!剩下的,就靠你自己领悟了噢。加油!抓紧时间。" 这时矢看了看表:"唉呀真是不好意思,晚上我还有事,就说到这儿吧,你要好好理解我的话噢!--我先走了。" 就这样,矢就又借着"有重要会议"之类的话溜之大吉了(其实是怕老婆在家里等急了)。 好在,彻也没有介意矢的中途退场,而是在努力理解着矢所说的话。他似乎隐隐约约地知道了矢在说什么,可是他在浅意识里却排斥按照矢所引导的方向去思考。 .................. 可怜矢在费尽心血苦口婆心地尽量深入浅出地给不懂事的小孩彻讲完课之后本以为彻会有所行动,不料直到尚出发的前一天他仍未了解到尚和彻的关系有任何的进展。好在他原先也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于是便打算拿出最后一招-- "喂,是彻吗?我和我老婆吵架了......你来安慰安慰我好不好......" "咦?是矢大哥?你说什么?" "我说......呜呜呜,我现在好伤心......悠你来陪陪我好不好......我不想活了......呜......" "矢大哥?!你别啊,快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就过去!" .................. 某个酒吧里,彻在困难地通过了每个关卡(每个警卫都怀疑地问他"你满十八岁了吗?")之后,终于找到了装腔作势地趴在吧台上的矢。 "你怎么了?矢大哥,你好像......"彻天真地被矢吓着了。 "彻......你终于来了。呜呜呜......你的智大嫂她、她......她和我吵架了......呜~"矢在昏暗的灯光下拼命抹着没有眼泪的眼睛。 "啊......矢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可别太难过啊,有事好商量嘛......"彻没碰到过这种事,整个人都慌了。 矢一下子像眼泪全没了似的抬起头来:"彻,你可得好好陪我喝几杯啊......我好伤心~~~~~" 彻没办法,虽然从没喝过酒,却也只好由着矢的性子让他灌了。 不多时,本来就酒力极差的彻在矢的极力怂恿之下,便说话都说不清了。 "彻,你是不是很不甘心啊?你不觉得,尚能忍心扔下你,他实在太过分了吗?"矢在悠耳旁喃喃念道。 "......"彻微微抬起头,呆滞的目光让人不禁心痛,"......其实,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这样想的......可是、可是不对的人是我......我很生气,可是我是在生谁的气?我又能生谁的气?......"在酒精的作用下,彻也失去了理智,泪流满面。 "有什么不满的话,待会儿全部都说出来吧......我保证,你不会后悔的......"矢狡猾地笑了笑,又给彻灌下一杯酒之后,带着他离开了酒吧。 唔......那小子好像还没回来嘛......矢在门口琢磨着,拿起行动电话给尚留了言:"彻有急事,速归"。 又在尚家门口等了一会儿,估计时间差不多了,矢才恋恋不舍地打算离开:"唔,如果现在不走,可以看到很精彩的戏......可是,要是我在的话,那肯定就什么都不会发生......唉,这么说,我还是,嗯,识相一点算了......"这么打算着,矢摸了摸靠在自己身上的彻的头,柔声说道:"喂,我不送你进门了噢!你好自为之吧。加油......" 于是,彻就被这样残忍地抛在门外了。 "啊......尚回来了吗?"昏昏沉沉地摸黑进了门,彻很努力地想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一些,然而却仍然满心的委屈和伤心。在黑暗中,彻在沙发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突然,他又站起身来,晕头转向地摸着墙,到了尚的门口。尚卧室的门紧紧的关着。彻扶着冷冰冰的门,绝望地伏在门上抽泣了起来。 "尚......尚,听我说几句话好不好......可不可以当作没有听过?我只是想说出来而已啊,就一下就好......我憋在心里,太难受了......" "我说的那些根本不是真的啊!尚,我是骗你的,尚......我很自私吧......因为事实上我真的没有去考虑怎样对尚才是最好的,我真正的想法,是想把尚留下的。可是不行啊!我已经给尚添了这么多麻烦了,当我连上一笔债都还没还清时,我还有什么权利再开口呢。而且尚会答应吗?不会没有生气的理由吧。我说了那么讨人厌的话。......尚要走吗?像假的一样,......或者干脆就是假的多好!如果尚不在我身边了,那会是什么样子?用不着天天做两份的饭菜?用不着应付尚这个挑食家不吃这个不吃那个的麻烦怪癖?不用总是提醒尚即使增减衣服?不用监督尚抽烟别抽得太凶?不用......"好像有很多好处,然而彻却哭得越发厉害了,"如果尚在的话,即使要做那些事又怎么样!!即使是尚总是不耐烦的抱怨我,我也从来没有觉得尚很粗鲁......那并不只是因为习惯了的缘故啊,尚!" "即使......即使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也不可以忠实于自己的心情吗?好矛盾啊,我真的不希望尚走,可是那是没有正当的理由的。我会怎样去做到为满足自己的愿望而拖尚的后腿呢?只要是为了自己,连做坏事也是被允许的吗?--我差点这么做了,我好坏是不是,尚?尚......尚......当尚不在了之后,我就算这样叫上一千声一万声,也再没有人会答应我了,哪怕仍是不耐烦的答应......哪怕是再粗鲁的声音,也好啊!只要是尚的,都好......" 走道上的灯不知何时已经被开了起来,尚也不知何时就站在一边,看着彻痛苦的哭诉,看着他慢慢扶着门跪在了地上,看着他的手指痛苦地在木质的门上重重划过,脆弱的指尖里渗出血滴,看着他整个人无法忍受痛苦地在地上蜷缩起来。 彻喃喃地说的一切,虽然是酒醉之后神智不清之下所说的,然而,却足以让尚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记得了。 尚静静地走近彻的身边,却被他觉察到了。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彻茫然地看了尚一阵子才突然反应过来,一下子清醒了许多。 "对......对不起,尚,"彻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却又站不稳险些一头撞在门上,--然而尚伸出手扶住了他。紧接着,彻的呼吸一下子紧张地屏住了--因为尚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尚?"彻的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他在思考着是什么让尚这么反常的。"对不起,我刚才、刚才......" 尚慢慢松开了手,似乎也有些尴尬于一时的头脑发热,只好有些冷淡地说:"......你......和谁去喝酒了?怎么敢喝成这样回来?......很难受吗。头一定很痛吧......?" 彻害怕地低下头:"对不起,尚......"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说对不起的人总是你。"尚打断了他。"你从来就只会把真实的想法藏起来。为什么不说呢?还是因为我吓着了你,对不对......对不起,我好像不会温和一点说话,所以......" 彻惊讶地看着平静地低头道歉的尚,不敢置信地将冰凉的手按在额上,想再清醒一些。 "我太自以为是了。我还总以为,我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不过你看来还是什么都不曾弄懂。......那时候你说的是气话吧?我一直暗暗在心里告诉自己,你那些话不是真心的。我打定主意只要你一有要我留下的意思,我就绝对不会离开......可是你就是吝啬于说那几个字。甚至有几次,我看着你冷漠而自闭的样子,差点就想跪下来求你了--‘如果不你讨厌我的话,就可怜可怜我,不要把我从你身边赶走好吗?'即使你今天终于说了想说的,那也只不过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才使你没有控制住自己。等你完全清醒的时候,是不是又会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说,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静静地看着我走上飞机?你为什么就那么肯定地认为,我是那样狠得下心,扔下你一个人呢......肯定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吧,彻?否则你为什么会那么绝望?这次肯定是我的错,对不起,彻。......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知道彻是不是听到了这些话,因为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像个没有生命的娃娃一样睁着漂亮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面前的尚。 "......你知道吗,彻。其实你不是被当作包袱扔给我的。"尚平静地注视着彻,"当时,是我主动要求哥哥领养你,让他把你交给我照顾的。我本以为,有我陪在你身边,你不会再哭泣了--不会像我第一次看到你那时那样孤独地、无依无靠地哭泣了,你会很幸福,很快乐,和其他所有的小孩子一样快乐......可是我好像错了。仍然是我,把你伤害地这么深--自以为是在给予你幸福,而事实上根本就在伤害你的我,是不是很让人讨厌呢......对不起,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我保证......相信我好吗?" 彻直直地盯着尚,仍然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大滴大滴的泪珠从他漂亮的眼眶里滑落。 被尚再度抱住时,彻似乎才能反应过来。他很努力地想控制一下自己,不要太过失态;然而办不到。彻把整张脸埋在尚的怀里,无声地哭了起来。他似乎很害怕,这么温柔的尚,是不是一转眼就会不见呢?是不是当自己醒了之后,才发现尚根本早就已经走了,一切只是一场梦呢?如果那样的话,他能怎么办?倒不如就在梦里不要醒来那多好啊......彻害怕地紧紧抓住了尚的衣服,死也不肯放手似的。 尚皱起眉,更紧地拥住彻,好让他安心一些。 折腾了一个晚上,终于在哭累了之后,彻在尚怀里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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