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怎麽了？」放下肩上的背包，艾莲娜关切地问道。
「艾莉......」惊讶地抬起头，约瑟夫不期然地对上同样转过头来的路卡斯，四目相交的一刻，两人直觉地怔了一下，很快的，撇开脸当作没看到。掩饰著慌乱，约瑟夫摸了摸牛仔裤，将手插到後裤兜里，「怎麽不叫我一声，我好帮你拎行李上来。」
「我叫了啊。」艾莲娜看了看一旁闭著嘴没有说话的路卡斯，精细的眉毛不自觉地扭在一起。走到水池边，用水杯接过一杯凉水，艾莲娜用手扇著汗，挑著眉，抿了口水，抱怨道，「恩～～我喊得嗓子都快哑，可是你们一个人都没反应，害的我还以为没人在家呢。」
心虚地笑笑，约瑟夫连忙道歉道，「不好意思，在想事情呢。」
「什麽事情？很麻烦麽？需要我帮忙出出主意麽？」一边说著，艾莲娜一边偷偷来回打量著两个人。
「不、不用了。」约瑟夫连忙摆手回道。开什麽玩笑？要是让艾莲娜知道自己看情趣片幻想她，甚至还跟小怪兽手淫了，这好容易确立下的情人关系不直接玩完才怪！
「真的不用？」艾莲娜一手环抱著胸，一手拿著水杯支著下巴，「作为你女朋友，约瑟夫，你怎麽突然跟我客气起来了？」状似无意的一句，艾莲娜有意无意地略略加重了「女朋友」三个字，漂亮精明的眼却紧紧盯著仍然坐在桌边的路卡斯。
只见路卡斯身体微微地抖了一下，若不是特地留意，没有人会发现他的异样。艾莲娜双眸一眯，嘴角有点不受控制地动了动。
「啊哈哈哈，也没什麽啦？我在想我这次罗马教廷时期文学风格的论文该怎麽写啦。」随便找了个理由，约瑟夫只想赶快敷衍过去，不让艾莲娜继续探究下去。他很明白艾莲娜那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钻研」劲儿，不绕开的话只怕会这样没完没了下去。
「是吗？你那论文不是上个学期就交上去了吗？」
「......」 17
真他妈的！我这什麽烂脑子？连慌都扯不直、绕不圆的！
约瑟夫恨不得抬手扇自己一个嘴巴，都是这笨得死不开窍的烂舌头害的。心虚地看著艾莲娜，约瑟夫在心底开始快速编拟著理由。
就在两人僵持沈默的时候，一直没有作声的路卡斯猛地站起身，大声说道，「我要回柏林！」
「什麽？」
「什麽？」
异口同声地，约瑟夫和艾莲娜都大声地叫了出来，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盯著路卡斯看，只是里面的感情却是完全相反的。约瑟夫很想立刻去酒吧好好庆祝一下，终於可以将这个小怪兽送走了；艾莲娜则很是不解，路卡斯那带著委屈的表情让她好心疼，虽然她不知道他跟约瑟夫之间具体发生了什麽。
放下水杯，艾莲娜走到路卡斯面前，「真的要回去？你这才来多久？你不是要我陪你麽？怎麽我刚回来，你就要走了？」
「艾莉......我......」咬咬粉嫩的唇，路卡斯低垂著头，他能够感觉到约瑟夫投射到自己身上的视线。不用看他都能知道那是怎样的视线，那是让他这麽多年来都觉得好难受的视线。路卡斯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麽，让约瑟夫像看到怪物一样看著自己，有时候甚至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是个怪物。
抬起头，路卡斯冲著艾莲娜咧嘴一笑，掩去眼中的委屈，「没什麽啦，是爹地他们啦。昨天打电话来说他们想我了，所以咯～～」
「这样啊。」艾莲娜答应著，棕色的眼眸直直地盯著路卡斯，好似要从那对摇摆不定地灰蓝色眼珠中挖出对方的秘密一般。逃避地，路卡斯垂下了眼，用长长的睫毛挡住彼此的视线。
「好吧。」无奈地叹口气，艾莲娜转身将门口的行李拖了进屋子。
如同来时匆匆一般，路卡斯离开地也很仓促，艾莲娜回来後一个小时便跑去了火车站买了下一班火车的票。
「真的不留下来陪我几天？」艾莲娜有些不舍地拉著路卡斯的手，眼中满是愧疚。
「不了，回去晚了帕帕又要皮鞭政策了！」眨眨眼，路卡斯一边说著一边做著俏皮的鬼脸。很是轻松的模样却刺痛了一直站在後面的约瑟夫的眼。 小怪兽看上去像要哭出来似的，可为什麽还要笑？为什麽看著这样的小怪兽心里会这麽憋得慌？ 我这到底是怎麽了？ 拧著眉，约瑟夫一直在心底自问著。但他这样的表情却让面对著他的路卡斯以为对方嫌他还不快离开，本来刻意想要保持的笑容也僵硬在了那里。
「路卡斯！怎麽了？」连忙伸手抹去路卡斯眼角突然冒出来的眼泪，艾莲娜心痛极了，她爱这个调皮却可爱的弟弟，她没法忍受让这个弟弟有任何受委屈的事情发生。
发现自己的失控，路卡斯连忙用手背蹭了蹭眼睛，死命地摇头道，「没事没事！只是有灰跑到眼睛里面去了。」说完，不等艾莲娜作出反应，路卡斯拉好背包转身就上了火车，钻进了车厢里，直到火车发动离开也没再露个脸。 18
看著火车消失的方向，艾莲娜平静地问道，「约瑟夫，你跟路卡斯之间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什麽？」猛地抬头，约瑟夫看到的是艾莲娜的後背。平淡的语气却让约瑟夫有些不寒而栗，脑中又突然闪过小怪兽那张欲哭带笑的脸，约瑟夫只觉得整个人被一种莫名的负罪感笼罩著。
慌张地摆摆手，约瑟夫连忙辩解道，「没发生什麽事，真的！」
转过身，艾莲娜走到约瑟夫的面前，「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逼你。但是约瑟夫，我希望你记住，如果是个想要做我男友的男人，就必须如同爱我一样爱路卡斯，因为他是我唯一的也是最宝贵的弟弟。」
一句话让约瑟夫瞬间呆住了。跟艾莲娜相处这麽多年，他很清楚她的为人和行事风格，而今她说这番话，名为提醒，实际却否认了自己这一个星期来的妄想──他约瑟夫，仍旧不是艾莲娜的男友，仅仅是男性朋友而已。而要结束自己多年来的恋爱长跑，他就必须要讨好小怪兽！......小怪兽......对於约瑟夫而言，这无疑是个很大的难题！ 一条幽深的小巷内，黑压压的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有高高悬挂的月亮时不时从云缝中露出半张脸来，给夜晚的城市播撒点光芒。只见两个人影迅速地窜过，瞬尔又消失地无影无踪。
「你这样没问题吧？」
「切！太小看我了！一切如预料，进展顺利！」
「......」
「跟你预定的东西好了麽？」
「没！」
「没你还敢来啊，纯熟找死是吧？」
「......可能有点。没法子啊，最後一步合成失败了啊。」
「你还是不是学化学的啊？」
「学化学不代表我做这个在行呀！」
「再给你两个月，不行我直接把你那垃圾房给烧了！」
「喂喂喂，不用这麽逼人吧，那可是我的宝贝实验室耶！」
「少来吧，在我看来比猪窝还猪窝！不，恐怕连猪都不愿意呆在那里。」
「......我回去了。」
「喂！回来！谁让你回去了？」
「......」
「好了，总之你搞定之後让沃尔夫教授带个口信给我。」
「真不知道他是教授还是你是教授。」
「少扯些有的没的，两个月哦，记住了！我走了。」很快的，偏僻的小巷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一道孤单的人影。
□□□自□由□自□在□□□
自从那次路卡斯离开後，约瑟夫就发现比起之前，艾莲娜开始有益无意地回避他，这样的冷漠让约瑟夫很难受。从以前他便知道小怪兽对艾莲娜的重要性，但他从来不知道为了小怪兽，艾莲娜甚至可以不顾两人十多年来的友谊，就这样两人终於耗到圣诞节长假。拎著不多的行李，艾莲娜和约瑟夫无言地对坐在回柏林的火车上。
「新年的时候我们去因斯布鲁克滑雪吧。」看著窗外飞速移动的景色，艾莲娜开口道。
怔怔地看著艾莲娜轮廓细腻分明的侧脸，约瑟夫一时来不及消化这个提议。
「怎麽？不愿意？」
「不！」大喊一声，约瑟夫有些激动地跳了起来，引来周围乘客的回头观望。尴尬地微微颔首，约瑟夫重又坐回座位上，将头凑向艾莲娜，低声道，「艾莉，你不生我气了？」
「生！」
「......」
转过头，艾莲娜面无表情地看著约瑟夫，「但是约瑟夫，我不管你之前跟路卡斯到底怎麽了，我只希望你以後能善待他。他是个很单纯的孩子。」
「这个......」
「约瑟夫，我真的很不明白，这些年来你到底在讨厌路卡斯什麽？」蹙著眉头，艾莲娜的语调里夹杂著越来越明显的怒气。
看著艾莲娜，约瑟夫睁大著眼，很快地，慌张地低下头，似乎默认了艾莲娜的话。
「怎麽？没有理由？」
「不是。」理由很早以前就说过不是麽？但那时就差点毁了两人的友谊，更何况现在？再三考虑後，约瑟夫咬咬牙，抬头认真地看著艾莲娜，「好吧，我发誓我现在开始试著接受路卡斯，同样的，我希望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ok？」
点点头，艾莲娜露出了这麽些日子来第一个微笑，「好！」 19
当看到车上莫名多出来的两个人时，约瑟夫兴奋了一个星期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艾莉，他们这是？」约瑟夫有些埋怨地坐进驾驶座，眼神有些不爽地看著身後的两个电灯泡，好好的一个二人约会就这麽成了泡影。
「哦，路卡斯一直嚷嚷著要去滑雪，所以就顺带把他带上了。这位麽，」艾莲娜转过头看了看後座那个笑得有些腼腆的女生，「莫尼卡是汤姆爷爷的远房亲戚，正好来我们家玩也就一块儿拖她来了。」
「你、你好。」紧张地打了声招呼，莫尼卡被约瑟夫不友善的眼神吓得直哆嗦，不时向一旁看著窗外的路卡斯投去求救的眼神。
艾莲娜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轻拍一击约瑟夫的头，「行了，你要吓死人家吗？还是看上人家了？眼睛瞪那麽大。快开车啦！」
一月的因斯布鲁克到处都是白茫茫的，银白色的雪覆盖著城市和周围延绵的山脉，衬得头顶的一片天空更加的明亮高悬。橘色的太阳懒洋洋地晒著，给素冷的天地间添入一丝暖意。
好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约瑟夫抱著一堆借来的滑雪装备四处张望著。
「约瑟夫！这里这里！」
一回头，约瑟夫高兴地看到穿著鲜红色滑雪服的艾莲娜正微笑著朝自己挥著手。
「你已经借好了？」走上前，约瑟夫关心地问著。
「恩！」两眼一弯，艾莲娜用力拽过一旁的路卡斯，「看！我们两个一样的衣服哦，呵呵，好看吧？」
「艾莉，哪有男生喜欢别人说自己好看的？」路卡斯撇撇嘴，因为容貌的关系，路卡斯从小就讨厌别人说他长得好看。即使对方是疼爱自己有加的亲姐姐，他仍然不会高兴。
「本来就是嘛！」戳戳路卡斯的脸，艾莲娜笑得满脸灿烂，「真是让人妒嫉啊，虽然你我都是爹地的孩子，为什麽就你长得像爹地呢？不公平！」
「无聊！」
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约瑟夫贪婪地上下看著一身豔红的艾莲娜，满意地点点头道，「好看，真的很好看。」
简单的一句话传入路卡斯的耳朵，瞬间脸上一阵轰热，有些羞涩地抬头看向约瑟夫，但接触到炙热的目光的那一刻，路卡斯只觉得胸口一紧，喘不过气来。
奢望什麽？还以为是对自己的称赞，那眼神、那言语只可能是给身旁的姐姐的，不是麽？但真的看到时，还是会难过伤心。
挣开艾莲娜挽著自己的手，路卡斯撞开约瑟夫，遮著发红的眼睛，快速地跑向不远处的缆车站。
「这小子是怎麽了？」摸了摸被撞得有些生痛的肩膀，约瑟夫不解地瞥了眼路卡斯的背影。
「......」沈默著，艾莲娜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看著。
「那个，对不起，我来晚了。」怯怯地低声说著，莫尼卡缩缩脖子看著约瑟夫，点头示意著歉意，随後挨到艾莲娜的身边，羞红著一张小脸，「艾莉，路卡斯呢？」
「恩？」低头看了看莫尼卡，艾莲娜恍然地挑挑眉头，小嘴一扬，笑得很是亲切，「他去缆车站了，我们也去吧。」
「恩，好。」答应著，莫尼卡已经迫不及待地抬头眺望远处，希翼能找到路卡斯的身影。
约瑟夫看著这个羞答答的女生不免有些好笑，小怪兽值得她那麽一路追来麽？带著几分调侃地问道，「看上路卡斯了？」
「啊！」被说中心事的莫尼卡低叫一声，把头闷地低低的。
小女生的反应突然让约瑟夫一阵莫名的不爽，撇著嘴低声道，「他有什麽好的？」
不友善的言辞让莫尼卡吃惊地抬起头，蹙著眉头愤怒地看著约瑟夫，咬著薄薄的下唇，咯吱作响的牙齿摩擦声让约瑟夫觉得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女生要冲上来咬烂他。本能地，约瑟夫将身体向後退了退。
「你懂什麽？路卡斯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男人！」大声地在约瑟夫耳边嚷完，莫尼卡狠狠跺了跺脚，转身也奔向缆车站。
无辜地耸耸肩，约瑟夫抬头看到艾莲娜平静地吓人的脸，心中暗叫不好。
「艾莉，我......」
「希望你没忘记对我的承诺。」完全不给约瑟夫解释的机会，艾莲娜拿起一旁的滑雪器械也跟著离开了。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啊？」约瑟夫郁闷地仰头看著蓝色的天空，委屈地哀叹著。 20
因为约瑟夫的「口不择言」，四个人在缆车上一路沈默无言。前後都是一番热闹开心的景象，只有他们仿佛不在这人声鼎沸的因斯布鲁克，而是置身太平洋的海啸中，暗地下波涛汹涌著。
穿戴整齐，艾莲娜熟练地装好固定器，戴上手套，看了看身旁默不作声忙著穿戴的三个人，「好了吗？」
「还没！」路卡斯有些焦急地调整著後固定器，大声叫著，「该死的！怎麽老是弄不好！」
一切就绪的约瑟夫看了看，有些受不了地摇了下头，随即蹲下身，轻轻拍开路卡斯的手，「你这麽弄可不行！」一边说著，一边仔细小心地根据路卡斯脚的大小调整著固定器的位置并帮忙设定好了安全数值。
看著约瑟夫带著帽子的头顶，路卡斯突然很是开心，一路紧闭的双唇终於微微松开，不自觉地向上慢慢翘起。这可是这麽多年来约瑟夫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甚至帮助他！
看著微笑的路卡斯，艾莲娜满意地点点头。待四人都准备完毕，艾莲娜拍了拍手说道，
「好了，大家都准备完毕了是吗？那麽我们就来场比赛吧！目标是对面那个山顶。」说著，艾莲娜伸手指了指远处巍峨高耸的山峰。
「诶──？」其余三人大叫著看著艾莲娜，「艾莉，没搞错吧，冲上来就比赛啊？！」路卡斯撅著嘴嘟囔著。
「当然了！慢慢在那里滑是根本体会不到滑雪的乐趣的。那我们来因斯布鲁克还有什麽意义啊？直接到慕尼黑附近转一圈不就完事了麽。」
艾莲娜说得振振有词，弄得一旁的三个人根本无从反驳。
「那麽分为两组，输的人可要付今天的晚饭哦！」
「那......」莫尼卡看看路卡斯，慢慢挪到路卡斯的身边，「路卡斯，我们一组好吗？」
「啊？」路卡斯看著莫尼卡，随後又抬头看向对面的两人，只见约瑟夫拉著艾莲娜的手很亲密地说著什麽。灰蓝色的眼睛微微一黯，路卡斯勉强地冲莫尼卡笑了笑，「恩，好。」 21
四人各就各位地站成一线，就听中间的艾莲娜大喊一声，「出发！」得令的四人快速地飞驰出去，在雪白的山脊上穿梭前进著，鲜豔的滑雪服在纯白的世界里划出一道道美丽的流彩。
不知道滑了多久，约瑟夫只知道身边一直有那抹熟悉的鲜红，而另外两个似乎已经被甩得远远的了。满足地笑了笑，约瑟夫拦到仍在奔驰的红色身影前，挡住了彼此的去路。
「艾莉，我们休息一下吧，他们两个应该暂时追不上来。」
只见对方怔了一下，然後拨去护镜，露出那双鼓惑人心的灰蓝色的眼。
「怎麽是你？」约瑟夫反射性地大喊一声。靠！没搞错吧，这不成了他跟小怪兽两个人麽？艾莉人呢？还有那个什麽莫什麽尼的？四处张望了一番，还有什麽人影啊？这方圆五百米之内恐怕连只老鼠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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