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酒杯塞到我手中,席勒一脸稀松平常地说,“是的,洪将军,你是我们的贵客,也是武林中受人景仰的任务,我想邀请你长住在此,为我们的万众聚点福气。” 长住?说白了几是囚禁吧!说的也是,都让我进入到他们的心脏地带了,怎么还能放我回去呢?“如果我执意要走呢?” “很抱歉,你恐怕不能。” “不能?”我笑了笑,接过酒杯,突然间一发力,执住他的手把他逼到墙角上,说,“如果我决意要走,你以为你们这里有人能挡得住我吗?” 席勒不吭声。 进看这张脸还真不是盖的,确实美得罕见,甚至美得有点邪恶、妖惑世人。被推上神坛一举成为“神君”,确实是有说服力的。 “席勒,让我见玉郎。我知道他在这里。” “这个,恐怕我不能做决定。” “是吗?”我冷笑一声,说,“如果我将人们所拥护的‘神君’的脸撕成了‘鬼君’,不知大家还会不会那么听你的话呢!” 说干就干,当时在关西没有杀他已经铸成大错,现在我要将错补错。将他的脸撕毁,比起杀死他应该还算仁慈吧?就在艘上的真气已经凝聚的一刻,一个声音却即使响起来。 “别这样,二哥,放了他。” “玉郎!” 毫不介意有第三者在场,我扑过去就把他抱住,“总算能见到你了……跟我回去,好吗?” 他轻轻推开我,淡然一笑,“不,二哥,应该是你跟我回来才对。比起皇宫,这里更适合你,不是吗?” “……我们现在先别讨论这个问题。但你有想象过吗,你一旦走上这条路,将要面对的对手是贺兰誉啊,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玉郎低下头,说:“他的确是个可怕的杀手,在战场上……不过,一个杀手坐上皇帝的位子显然不太合适。你看不见他的苛刻政策对人们造成的苦难吗,你看不见大家在他的统治下都过得提心吊胆吗?放手吧,二哥,他不是真命天子!”
他说的,我确实无法否认。把头别到席勒那一边,我喃喃地说,“难道他就是了?” 席勒闻言一笑,“我不是,但我有信心找一个比他更出色的人做皇帝。” 我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只拉着玉郎的手对他说,“这样的权利纠纷真的让我们这些个江湖中人头痛。玉郎,别牵涉到这样无聊的事件中去了,跟我走吧!” “他不能走!”席勒一手插进来,阻止我的动作,说,“你不知道吧,他是继你之后武林中再次出现的旷世奇才,是我们新的领袖。应该是留下在他身边才对。” 这一席话倒是让我小吃一惊。“哼,想不到你长期幽禁在宫中,知道的倒还挺多的嘛。” 也许是我撩拨到他的痛处,席勒的眼神不再象刚刚那样温和了。“是啊,你一直都瞧不起被囚禁在鸟笼中的我……不过也无所谓了,很快这当中的滋味你洪将军也能亲自尝试了。” 我还没搞清楚他的意思,玉郎就惊愕地问,“席勒,你要囚禁他?” “要不然好能怎么做?把这只老虎放出去对我们太危险了。” “胡闹!要是被刘誉知道了二哥被我们囚禁在这里,准会立即发疯,那个对我们而言才是最大的危险!” “是吗?”席勒抬起头看着远处,说,“我就是想见到他发疯时的样子……” 这家伙跟贺兰誉也有一段纠缠不清的复杂过往吧?我走到他身后,轻轻挽住他的腰,说,“在那之前要先看看我发疯的样子吗?”说着就把剑架到他脖子上。
“洪将军……”在我的掌控之下他是绝对没有逃脱的余地。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没用的,我不会再上当的了。”一想到连玉郎都被他迷惑了心里就火大,“让你逃脱是我的错,今天就让我弥补这个过失吧!唔……” 正当我要收紧手上的力度时,颈上的麻痹却让我顿时动弹不得! “……对不起了,二哥。”玉郎把另外几根封穴银针全都打进我的体内。 “……”太大意了,根本没想到过玉郎居然会暗算我…… “这是我、席勒跟刘誉之间的战斗,你还是别介入的为好。” “……玉郎……别做傻事啊……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我知道。之所以加入这个行列,我要求的不过是跟他来个最后的了断。” 最后的了断?…… “不好了,神君!出事了!皇帝亲自率兵突然攻打过来,已经杀到城外了……” 就在昏迷之前,我依稀听杂兵这样的报告,就再也支撑不起昏睡的意识了。
“哥,我曾经懊悔得想死。明明我在你身边的时间比他的长多了,却搁置了这么多年的时间没有让你知道我的心意,还被他占先一步把你抢走……” “那现在还这样想吗?” “现在?不了。因为就算我俩早就心意相通了,你还是会和他邂逅,然后被他吸引的。就如我迟到的告白还是出动了你的心一样。我们三个人,也许命中就注定了要这样纠缠不清吧。” “怎么现在会这么认命,相信天意了呢?” “不是相信,而是无可奈何。到了最后,在你身边的我们俩只会留下一个。” “另外一个呢?” “……死。”
死……?! 不!我不要你们任何一个死去,都不能死! 玉郎,你要去哪里?别离开我! 玉郎!玉郎!!…… 为什么我喊不出声音来?喊出声,喊出声啊! 玉郎!!!……
“玉郎……”我使尽全身力气,撑开千均重的眼皮,才从腹腔深处挤出一点声音来。 为什么即使现在全身动弹不得了,心却还是跳得那么厉害?为什么连麻痹的细胞都会感觉到心慌? 快起来呀,不能再躺在这里了!快起来,起来! 师父啊,显灵吧,求求你了!让我的金刚护体神功引发它最深层的奥义吧!我要起来!起来!
天地间没有神。 至少在这里没有。 如果有,它应该听得见我呕心沥血的祷告,听得见我声嘶力竭的呼唤。
当我终于从被封死的周身大穴中找到一点突破口,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关押我的房间的大门被撞开了,御林禁军一涌而入,把我扶了起来。 “将军,你还好吧?” 御林军杀进来了,这么说,玉郎他们失守了? 还是还正在交火之中?玉郎和誉没事吧? 心跳得快要脱离胸腔而出了!奋力一发真气,将体内的银针全都逼了出来,就拼命往外狂奔而去。 神啊,我相信你!我宁愿相信你,请在这一刻帮一帮我,让我把时间赶上,让我立刻到他们身边去!
然而,当我一路狂奔,到达仍在撕杀的现场后我就相信了,神是从来都不存在的,它连个屁都不值! “哥,我相信你,这个世界上我只效忠于你!” “哥,我爱你。” “再见了……”
梦……只是梦,是刚才的梦的延续,而且是最残忍最可怕的噩梦! 那不是玉郎,那颗被御林军高高托起的头颅不是玉郎的!不是,不是,不是…… “啊啊啊啊啊!!!!……” 我象疯了一般狂扑过去,抢过士兵的剑就将他们砍倒,抢过头颅抱在怀里拼命撕喊。 “玉郎,你是不会离开我的……你从小到大都形影不离地跟在我身后,你是不会走掉的,是吗?……” “你不是说要永远效忠于我一个人吗,你为什么不说话?” “说话,你说话呀!” “玉郎!!……” 也许是刚才真气爆发是受了内伤,也许是被残忍的事实所伤,血从咽喉里涌了出来。身上沾满了士兵的血、头颅的血还有自己呕吐出来的鲜血。 “……英郎。”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是他。 他是凶手。为了自己无聊的独占欲,把我可怜的三弟给杀害了! “刘誉,你个畜生!!”我猛然站起来甩了他一个耳光,若不是身后的侍卫稳住他的身形,他肯定会摔到几丈开外去。 从来没有打过他,甚至连骂都没有骂过他一句,给他的全都是无微不至的宠溺和关爱。 可是,我错了,错得离谱,错得可悲! 如此信任和爱护的人,却毫不留情地将玉郎给杀了!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玉郎!
“英郎,你听朕说,玉郎是……” “闭嘴!玉郎的名字是你可以叫的吗?”我将所有的愤怒和哀恸都朝眼前的人发泄了。“我早就知道你生性残忍,但还不知道你居然残酷至此!大家一直在劝说我离开你,连师傅也告戒过我,可我一直都不相信……我居然选择相信你,真蠢!” 承受着我无情的辱骂,他的神色开始变了。擦去嘴角被我打出来的血,说:“没错,你的三弟是朕杀的。朕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想不到他居然蠢到这步田地,加入这个什么起义军里头,正好给了朕一个杀他的充分理由。” 眼神完全变了,仿佛又变回初次见到他时的样子,甚至比那时更冷漠。从形状姣好的薄唇中吐出如刀刃般锋利的词句,刺伤着我,也刺伤着他自己。 眼眶里有火一般的液体涌出,我猛一抬手,手中的利剑已割断他的头发以至颈上的皮肉…… “陛下!”他身后的侍卫早就吓呆了,纷纷涌过来要护架,被他抬手阻挡了。 “……为什么不直接刺进来?” 灼伤皮肤般的热泪仍在汹涌,可我的手已经死不粗一丝力气了。 最后的气力,我留给了自己的头发。将颊边的青丝一砍而断,还给眼前的人。 “还你,这个荒谬的誓言还给你……连同大将军令以及一切的爵位都还给你!从此以后,咱们一刀两断,各不相识!” 抱起头颅,我转身就走。 “英郎!” “英郎,不要走!你忘记了吗,你曾经答应过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我的!” “英郎,回来!” 皇帝首次在众人面前失态地大哭大叫,很可惜我一点也听不见了。只感觉到怀里头颅的温度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抱着玉郎回到洪帮的,只知道爹见到这情景后,受刺激太大,当场昏死过去,一病不起了。 由于我的缘故,红榜成了朝廷诛杀的目标。为了保命,长老们把洪帮解散了。 不过,怎样都无所谓了。几十年前,洪帮根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现在又回到它最初的原点了,不是很好吗? 可怜的玉郎,如果你没出生到这世界上来,可能二哥会比较高兴吧。至少那样你就不用经历这么痛苦的一生了! 但是,如果你不出生,二哥也就没有与你相遇的机会了。 玉郎,我爱你。可我还来不及停下一秒来好好疼惜你,就永远失去你了!
“将军。” 在坟墓背后叫我的人是韩单,我丝毫不吃惊。最好他能从后面给我一刀,那我就可以脱离这肝肠寸断的痛苦了。 “将军,回去吧。你走了后陛下非常伤心,他一定很想见到你。” “伤心?嘿嘿……”他有多伤心?有我多吗?他的伤心能换回玉郎的生命吗? “你三弟的事,我也很抱歉。但你不能把所有的罪都怪到陛下的头上。他并没有杀洪玉郎……” “对,他只是对玉郎的被害置之不理而已。”我接声,冷笑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我最清楚不过了。” “……你目前很危险,你知道吗?虽然你把洪帮解散了,但你们庞大的家族还在,你必须得为他们着想一下啊。” “是的,谢谢你的忠告。”韩单是个好人,他是真心想帮助我的,即使我已沦落到这步田地。 但是,除非有神,否则天地间谁也帮不了我。
我把自己与家族断绝关系的证明交给了长老们。 临出走前,我最后见了爹一面。 “爹,我对不起你……” “……不要哭了,不是你的错,爹全都知道……”爹哽咽着说,“你打算要去哪里?” 去哪里有何重要?失去灵魂的躯壳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我真的不该在这个时候离你而去,但不这样的话,只会把大家害得更惨……” “可是你这一去,可能就再也见不到爹了!……” “不,你不会死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得活下去,直到情况好转了,等我回来接你们。爹,答应我,好吗?” “……好,爹答应你。”
走出了洪帮,我一路往西,不曾回头看一眼。 我曾为洪帮带来了无限风光的时刻,也为它带来了灭顶之灾。就想我这个人一样,做过不少好事,也干了不少坏事。 贺兰誉干的坏事就更多了,但他所做的好事,却都是利于千秋万世的丰功伟业。尽管看上去他好象干的坏事更多一些。 玉郎,他就真的不曾做过什么坏事,就算有,也是我要他做的。但是他清白无垢的一生却如此短暂…… “玉郎,你现在在哪里?……哥还能再见到你吗?”摸着腕上的念珠,我默默为逝去的灵魂祈祷着。
“老大,你看,那边有个乞丐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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