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迅猛地在草原上奔驰着,而牠身上一条细长的小笼,四肢张开,如同狗皮膏药一样贴在大狗的背脊上,龙头微微抬起,迎面袭来的强风,令牠不得不瞇起双眼,并在片刻后非常无奈地把小脑袋藏入狗狗那溜滑的皮毛之中。 「噗」敖玄越想那个画面,越觉得有趣,一时间竟然非常想把脑海中的一幕化为现实。不过那条狗狗现在可不在林石镇上,出于对主人的忠心,那条狗狗如今还在柳州城里陪伴牠的主人,眼下估计已经和那些人类一起被冰封在御冰术形成的坚冰之下吧。 「宝宝真的要那条狗狗?」敖玄点了点小家伙的鼻尖,然后如愿地看到小东西猛地打了个不小的喷嚏,一边用爪子揉着粉色的鼻子,一边用可笑的哀怨眼神看着自己。 「要汪汪,宝宝要汪汪」伪婴儿虽然内心对于自家兄长欺负小孩的行为鄙视异常,但是回答兄长的提问,却不曾犹豫过,毕竟他可不希望精明的敖玄看出自己原本的「偷溜」计划。 「那哥哥去帮宝宝把狗狗找来,宝宝乖乖的睡午觉,好不好?」为了能够看到自家小弟骑狗飞驰的英姿,敖玄决定亲自去把那条大狗带过来。 「好!细细可可(谢谢哥哥)伪婴儿装嫩的本领随着越来越适应这个身体而突飞猛进着,特别是听到兄长言下之意竟然有离开的味道,更是费力地猛点头,随便将自己的喜悦表达给兄长看。只是「喜悦」的内涵自然和兄长所理解的相差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把敖彦放回一旁临时搭建给孩子们午睡的简易床上,他身旁时原本陪着一起午睡的桀枭,也许是因为心理压力消除后,疲惫感剧增,桀枭此刻睡得正熟,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身边原本躺着的宝宝偷溜。 敖玄让宝宝在被窝里变回人形后,小心地给小家伙盖好被子,转身施展一个地遁之术,剎那间已经到了那被冰封火灼着的柳州城外。 且不提敖玄怎样为了弟弟,去柳州城里把那条可怜的阿黄抓回来给弟弟蹂躏。在林石镇上,敖玄的身影才消失,敖彦立刻就再一次地变回龙形,双爪扒着被子,一副打算再度溜人的样子。只是这一次,一双热乎乎的小手阻止了他的计划。 敖彦一惊,猛回头却看见身边本在熟睡中的桀枭此刻正瞪大双眼看着自己,那双该死的把自己按回床上的手,也是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混蛋的。 「宝宝,要去哪里,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桀枭的话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带着一丝哭腔的哀求,起初敖彦离开不久桀枭就因为手臂上那微微发热的阵法而惊醒。只是看到宝宝和那位敖玄公子在说话,所以桀枭才没有出声。 经过柳州城那段日子后,失去了记忆的桀枭对小笼产生了一种难以用语言去表述的依赖感,就像是溺水者好不容易抓在手中的浮木一般。他的本能似乎在警告着他,最好不要离开宝宝,否则就会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似的。所以他根本不打算阻止宝宝作任何事,只是单纯地希望不要和宝宝分开。 「好!」敖彦的回答令桀枭惊喜,但事实上敖彦对于主动送上门来的奴仆向来是来者不拒,何况眼前这个伪正太的原身和自己又有着三江四海的冤仇敖彦永远不会忘记桀枭以前对自己恶劣的算计、以及他由始至终在谋划得自己「初精」的事实所以尽管眼前有些趁人之危,敖彦却一点都不觉得愧疚,用敖彦的理解:这也算是桀枭这个无耻小人的报应、是天谴! 一个十岁的孩子带着一个婴儿要在众多老人们的看护下溜走,显然是件比较困难的事情,而且按照敖彦的估算,敖玄恐怕很快就会回来,现在不走等敖玄回来要走就更不可能了。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和老人们一起看护孩子的小山家怀了身孕的媳妇小月,肚子突然阵痛了起来,似乎是因为这几日太过于紧张疲惫动了胎气,这下子不管是还在和泥土石块对决的汉子们,还是忙前忙后的大闺女小媳妇们,都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工作,围拢了上来,毕竟小月可是林石镇这几年来唯一一个怀着孩子的小媳妇。 大伙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小月的感受,尽管类似于「你痛得厉害不厉害啊?是不是饿了啊?」之类的废话居多,但是问多了自然也能总结几点关键出来,按照经验丰富的老人们的说法,看小月当下的反应,十有八九是要早产的样子,不过好在小月的身孕也有足够九个半月,估摸着还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于是那些满头汗水和泥水的男人们,暂停了清理,在老村长的指挥下,开始伐木建屋,给小月先搭个临时产房再说原本主持指挥的清箴子很自觉地交出了指挥权,毕竟他可以很清楚明确的指挥人们清理灾后的现场,但是对于如何快速地构建房屋,还没有哪个经验。 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到,躺在床上的某个小鬼头,趁乱抱着一个比他更小的小家伙,悄悄地沿着一旁的阴影迅速地遁入山林深处。 敖彦本身并不是一个莽撞而毫无头绪的人,除了偶尔会下意识忽略自己眼下伪婴儿的实际形态之外,敖彦在处理问题上,还是保持着前生所培养出来的遇事冷静自持、深思熟虑的好习惯。 其实他也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体条件绝对不适合充当异世界的福尔摩斯,毕竟就算是以年幼出名的名侦探柯南,至少外表也是个能独立跑步调查的小学生。但是天姥山云间虚海的那一幕,却成为敖彦心底的一根小小的尖刺。 如果虚海上看到的那幕情景发生在地球上的话,敖彦估计最多也就是在良心的驱使下,在某个冷僻的公用电话亭里打电话报警,然后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将所有的责任转嫁到那些专业的破案人员的手里。 敖彦无需为了那些虚无的「正义感」而踌躇,也无需为了那莫名的「责任感」而忧虑,因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八个字虽然听起来让人觉得很不是滋味,但是在那个喧闹、且人情淡薄的地球上,这八个字却是无法抹杀的行事潜规则。 可是这一切却偏偏发生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在敖彦的心底盘旋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内的龙族基因里含有大量维护弱小的正义感,还是因为和陈堪那好好先生待在一起太久了,敖彦发现自己那早该被踢到地底深渊里的「良心」二字,居然不知何时悄悄地跑了回来,如今在心海里使劲地翻江倒海,颇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气势。 内心拉锯战的最后结果,显然是以敖彦的屈服和妥协告终。尽管在内心深处他还犹自辩解说,自己只是去验证一下虚海上的画面是否是事实。 敖彦并没有察觉,或者说他刻意没有去在意,这个全新的世界正在悄然无息之中改变着他,哪怕那种改变只是细微的、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但是敖彦的的确确的正在被潜移默化着,从未体验过的亲情关怀、从未感受过的人与人互相间的信任和支持,每一个小小的细节,都化为沉默无声的绵绵春雨,滋润着敖彦那颗曾经被不幸和困苦折磨得化为坚冰的心房。 趴在桀枭单薄的肩头上,敖彦非常熟悉地指挥着桀枭或绕开山道、或穿越小溪,小心谨慎地靠近那座荒废在山林深处破旧的土地庙。初到人界时,敖彦和还未失去记忆的桀枭在这人迹罕至的小庙里躲了不少的时日,所以对周围的环境还算是了解透彻。 不久之后,敖彦便再一次站在这破落的庙中,仔细地上下前后打量着这座废庙,试图从眼前的破败中寻找到某些被人忽略的蛛丝马迹。虚海上的画面只是片刻的闪烁,且并没有展现出破庙藏人的具体入口,这需要敖彦自己动手去寻找。 那座土地庙修建在一个小小土丘之上,没有院子、也没有其它的偏殿之类,只有一间孤孤单单的庙厅,大厅内的大门、窗棂因为年久失修而脱落四散,原本用青石铺就的地面也积存了厚厚的一层白灰,更别提那房檐窗框上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供奉在大殿正中央的唯一一尊泥胎自然是同样形体斑驳,那镶金涂银的尊像如今留下的知识黑灰相见的泥塑原型,泥胎的头颅不知道滚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初看神台,还会让人误以为供奉着的是「无头神」。 也许对于一般人而言,要在破庙里漫无目的地寻找所谓的「蛛丝马迹」是件很困难的事,但是对于敖彦来说却构不成问题,得益于前生对于「偷盗」、「隐藏」、「寻觅」这三大盗贼技能的了解和综合应用能力,如今这些能力已经几乎算得上是天赋一般的存在。 光看某人在「偷盗」清箴子的道符时轻松得手而至今未被察觉的手艺,就可知此天赋的强悍程度。再加上虚海图片的暗示,那入口显然是通往地下,剔除了房顶、墙壁等大部分物品后,最可疑的,也就是和地面相连接的供台泥塑以及这满是灰尘的青石地面了。 感谢老天爷,这个世界显然还没有发现科技文明的优越性,所以自己至少不必为「到时候要是找到的入口处需要用电子锁、声纹、虹膜等身份验证」这种夸张的事情而头疼,否则还真是要抓瞎了呢敖彦一边找着,一边在心底小小地幽了自己一默,探寻的视线越过灰尘整齐、不见痕迹的地面,最终落在了供桌上那只陈旧的石香炉上。普通的香炉多是三足鼎立,而这个香炉仿佛是担心三只脚不够站,所以在三只炉脚的内侧又多雕刻了一条附腿,只是这附腿和主腿紧挨着,从外表不仔细看根本就无法发觉,只当这石香炉的炉腿比较粗而已。 发现问题的敖彦得意地咧了咧嘴,借着桀枭的肩膀的高度迅速地爬上供桌,丝毫不在意本来干凈的衣裳蹭上厚厚的灰尘。石香炉的机关开启并不复杂,只要抓着香炉的炉耳,向左微微拧动就行了,随着香炉的移位,在桀枭无比纯洁的崇拜眼神中,本以为和地面焊死的供桌无声无息地向前滑出一尺,地面上露出一个幽深的大坑,一排石阶慢慢地向那黑幽幽的深处延续下去。 宾果!自己果然是专业级的人才,敖彦得意地在心底夸耀这自己。 不过很快地,敖彦就发现自己似乎找错了方向,那黑幽幽的地洞虽然很深,但并非是敖彦所预期的那种隐藏秘密的地方。事实上地洞的尽头只有一个小徐奥的空间,除了散落在地上满坑满谷的书籍经卷之外,就是些陈旧的木箱,木箱里的东西早就被拿个精光,估计这地洞本事庙里的主持收藏信徒供奉的贵重物品和书籍经卷的地方,只是设计了个巧妙的入口防范盗贼罢了,和敖彦所分析的根本就是两回事。 自己居然被那该死的虚海给耍了!亏得自己还为要不要插手管这闲事而为难了大半天。 看着地面那散落丢弃的书籍,敖彦觉得自己脸上一定布满了黑线,狠狠地瞪了一眼再角落里偷笑的桀枭,这个混蛋显然失去了记忆、换了一副单蠢的模样,但是在看到自己出糗时,非但没有飞奔上前蜜语甜言地安慰,反倒是用手捂着嘴巴,无声地窃笑着自己,让敖彦不由得有种咬人的欲望。 桀枭被敖彦宝宝那有些泛红的双眸瞪得讪讪地收敛了笑容,是刚才宝宝那满脸愕然,眼珠子外凸的搞笑模样实在太有趣,他一时没有忍住罢了。本来一路上他还担心宝宝要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如今看来宝宝只是因为发现了这破庙里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前来探寻罢了。 「宝宝,这里很」桀枭刚开口打算劝宝宝回去,免得让大家担心,却意外地听到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不知哪个角落里传了过来。 「都小心着点搬,这可是咱家花了大半年时间才凑齐的宝贝你们都给咱家皮绷紧了,要是砸坏了一个角,就是把你碎尸万段都不够赔的!」 有戏!敖彦的眼睛一亮,顾不得继续思考回去怎么惩罚该死的桀枭,猛地扑上地洞的泥墙,耳朵紧贴着,倾听从墙头外传类的搬动声和交谈之声。 「夏公公,车子都安排好了,这些个人形冰棱,今天晚上肯定能够送到柳州城外三十里长亭,您老就放心吧。」 「嗯,干得不错,不过怎么会少了一个孕妇冰棱?你给咱家说个清楚,不然你这柳州臬台也不必做了。」 「啊,公公息怒,那个缺少了的孕妇冰棱实在是意外中的意外,运送来的路上,马车的车轴脱落,才砸坏了一个这着实是意外中的意外,并非下官所愿啊」 「哼,要不是咱家的神虫来报,说附近还有一个孕妇是漏网之鱼,咱家哪能轻易饶了你,要是坏了陛下的大事,你就算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敖彦听到这里,没来由地脖子猛发凉。这附近的山村除了不久前被湮没的三焦镇之外,就只有林石镇了,而林石镇上的孕妇只有一个人小月。 「坏回气,坏修(快回去,快走)!」敖彦猛地回身拉着桀枭的裤腿,现在回去报信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只能希望敖玄已经回到林石镇。 敖彦突如其来的紧张立刻影响了桀枭,七手八脚地把敖彦抱入怀中,桀枭转身就跑,只是走得太急,没注意脚下那些四散的书本,被绊乐歌踉跄,虽然万幸地扶住了一旁的书架没有连宝宝一起摔在地上,但是那陈年的书架却脆弱得不堪重负,「卡啦」一声巨响后散落了满地。 「什么人!」暑书架的巨响自然告诉了隔壁交谈中的两人隔墙有耳,这种永远只能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当然不能容忍被别人窃知,对方非常强悍地紧接着一掌便拍碎了那面相隔的泥墙,在满天的泥土中,瞇着眼睛的敖彦看见了坍塌的泥墙破壁,那薄薄的一层才不过半尺的相隔,难怪对方说话他们能够听得如此清晰。 「嘎嘎,我还当是何方高人驾临,原来是你们这两个小萝卜头啊,哈哈,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前儿个还说差着一个小鬼头没处找呢,如今倒是有人自动送上门来了。」穿过破壁站在敖彦面前的男子,一身青缎的外袍,一张铁质的面具赫然遮住了他的面目,但是那尖锐得有如钢笔划过玻璃一般刺耳的声音,却是敖彦曾经听过的、那个夏傅的声音 对于送上门来的两个小鬼头,夏傅并没有给予太多的关注,在他看来,这两个小鬼会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十之八九是在和小伙伴们捉迷藏的时候巧合地发现了破庙的入口罢了,毕竟没有谁会吃多了撑着,派出一个十岁的男孩和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婴儿前来窥探、找寻这深藏在地底的秘密。所以夏傅没有和以前一样用冰封术把这两个小东西也冻成临时棒冰,用绳子把桀枭捆成一团后,也没有去绑敖彦,而是直接把两人甩进了运送冰棱的大车里,反正大车前后都有人押运,也不担心这两个小东西从众人的眼皮底下飞走。 缩在车厢的角落里,敖彦在小小地打了几个喷嚏后,有些后悔没有多穿些衣服出门,在和许多冰块待在一起快冻死了的同时,也暗自感谢前生那些在地球上制作恐怖片的编导们,正因为他们那五花八门、要多阴森有多阴森、要多恶心有多恶心的影片,让他早早培养出了绝对够等级的胆量,至少在眼前这个落后的类似于太平间冷冻房的地方,没有吓得魂飞魄散。 倒是桀枭的模样有点可怜,显然失去了记忆之后连胆子也掉了不少,被捆成一团的身子很明显因为恐惧和寒冷而颤抖着,只是为了安慰比自己更加幼小的宝宝,桀枭强打着精神,慢慢靠着小宝宝,口中努力地安慰:「宝宝不怕哦,哥哥会保护你的。」 可惜,要不是说话的声音结巴得厉害的话,还满感动人的不领情的敖彦翻着白眼撇着嘴心里恶劣地说着,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当桀枭的话出口时,他的脑袋很配合的缓缓上下挪动着,一副乖小孩的模样。 敖彦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并不觉得很担心,因为他在心中笃定地确信敖玄一定能够找到自己的同时,也很自信凭着自己的能力和智慧,要蒙混逃脱并不困难,只要自己悄悄地变成龙形,相信没有人会把一个婴孩儿和一条四脚蛇联想在一起在这个问题上,敖彦非常不介意别人把龙形的自己误认为四脚蛇。 只是眼下被逮到的人并不仅仅只有他一个,身边这个粽子一般的桀枭,本来最多也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跟屁虫,但现在却变成了超级大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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