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想太多了。"萧易城揉揉他的头发,安慰他。 "可是,你刚才的样子好凶。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感觉的到。" "被吓到了麽?抱歉,下次不会了。" "不是,"白寒衣急著否认,然後又垂下了头,"我只是觉得自己很没用,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说著说著,声音就低了下去。 "那是想走麽?" "不是!" 摇头倒是意外得坚决,萧易诚不由笑了。"那不就好了,你别多想。也不早了,早点睡吧。" "可是......可是......" 吞吞吐吐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萧易诚默默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了,我陪你聊天,聊到你困了想睡了再走,好不好?" "恩。" 於是,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萧易诚想起以前,两个人同床的时候,白寒衣总是故意和他隔开距离,而自己总是非要把他拉到身边。现在,人就紧挨著他躺著。心情,却是不一样的。 "想要聊什麽?"萧易诚问。 "随你。" 这倒是给萧易诚出了难题。他即不会神话故事江湖传说之类的,也不像唐沁那样会说笑逗人开心。 白寒衣似乎看出了他为难。"那说些以前的事给我听吧。" "唐沁不是都告诉你了。"萧易诚说。 白寒衣却笑了笑。"我知道他那是骗我,逗我开心的。你说吧,我有心里准备,况且我也想知道,那个梦究竟是不是真的。" 尽管他这麽说,但萧易诚又怎麽可能告诉他。 "说吧。"白寒衣催促道。 萧易诚不想让他失望,於是就捡了些以前开心的事说给他听。 那个时候,开心的事情啊,怎麽说都说不完...... 像挂在藤架上的葡萄,一串一串的,还带著露珠,晶莹剔透的。或许青涩,但却是最美好最美好的光景。 听著的时候,白寒衣一直面带著笑容,有时候讲到有趣的地方,还会笑出声来。 後来,听得困了就睡著了。见他睡了,萧易诚也就不再讲了。起身要离开,却发现他的手正抓著自己的衣袖不放。 不知是不想让他走,还是不想放开那段记忆。 因为怕吵醒他,萧易诚又躺了回去。注视著身边的人,他睡得正香,嘴角还带著笑意。这麽近的距离,像睫毛都能一根根地数清,一低头,便能吻上他的额头...... □□□自□由□自□在□□□ 到了半夜,白寒衣还是从梦中哭醒。手紧紧抓著他的衣袖,关节发白。 "没事的,只是个梦而已。" 萧易诚这样安慰他,他却依然泪流不止。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萧易诚低头,吻在他的额头、脸颊,眼泪的味道咸咸的,然後是嘴唇。嘴唇很干,起了褶子。他就慢慢地吻,一下,又一下。 比起言语,温柔的亲吻似乎更有效果。 抽泣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萧易诚也有些意外,不由笑了笑,边替他擦掉眼泪,边问:"好点了麽?" 白寒衣点了点头,虽然不再哭了,可眼睛还是湿漉漉的,看著他的样子,像只小狗。 萧易诚揉了揉他的头,说:"那就快点睡吧。" "恩。"白寒衣答应下来,可依然睁著眼睛不肯睡。 萧易诚以为他还害怕,却不想听他说:"那个,我还要。"萧易诚一愣,怔怔说不出话来。 "怎麽了麽?"白寒衣小声问,嘟起嘴,有些生气,有些沮丧。 "没什麽。" 萧易诚说,然後嘴唇覆在他嘟起的嘴上。见到他满足的笑容,明明应该是高兴的事情,心里却又不是滋味。 身边的人再次睡下,带著泪痕,伴随著他的亲吻。他有很多的话想对他说,却又怕吵醒他。 想问问他,这些年,你究竟是带著怎样的自责与悔恨独自活下来,整晚整晚,又是如何入睡,是不是也是这样,一次又一次从那个噩梦中惊醒,然後独自面对寂静如死的黑暗,身边没有一个人在......这之後,白寒衣变得很粘萧易诚。每每感到不安或是难过的时候,他都会嘟起嘴要亲亲,不知道为什麽,那个人的吻,会将所有的悲伤都驱除掉。比那个什麽道士有用多了。 所以,他说,那是他的灵丹妙药。 萧易诚对他说:"这种事,只有对喜欢的人才能做,不能随便问别人要亲亲。" "那你喜欢我麽?" 他仰起脸,问。纯粹的不带杂质的神情,像背後的阳光一样刺眼。 "我喜欢你。" 说得很慢很认真,一字一字的,如同誓言。 白寒衣便笑,"恩,我也喜欢你。" 如果,从来都是这麽简单,多好...... 萧易诚揉了揉他的头,不再说话。 他拿他当做一个孩子,像父亲宠孩子那样宠著他,即使是亲吻也是不带情欲的。他常常想,身边的人是白寒衣留给他的孩子,只要把他照顾得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说不定哪天寒衣回来,看见了就开心了,开心了心结就解开了。 呵,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 白寒衣(三十九)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白寒衣不知来了什麽兴致,说要去吃花酒。 瞬间,几个人的脸色全都变了又变。 林婶悄声对福伯说:"怕是还想著春风阁的姑娘吧。" 福伯皱著眉,露出担忧之色。 林婶又说:"别急,等我过几天介绍几个姑娘给他,他就不会想著那狐狸精了。" "不准!" 林婶吓了一跳,紧张地抬头看萧易诚,一张脸比锅底还黑。不过幸好话不是对她说的,不由松了口气。 萧易诚大概是觉得自己说得太重了,放缓了语气,又说:"那里没什麽好去的。" "才不是,我要去春风阁,听说那里可有意思了,不然为什麽大家都喜欢去?"白寒衣不服气地反驳。 "听谁说的?" 白寒衣愣了一下,撇撇嘴,不说话,只管扒饭。 萧易诚往林笑笑那瞥了眼,那丫头吓得一个激灵,手里的筷子都掉到了桌上。赶紧捡起来,埋头一个劲扒饭。这下萧易诚心里自然清楚。 "别光吃饭,来吃菜。" 萧易诚夹了菜放进白寒衣碗里,却只听得对方冷哼一声,脸色不善。萧易诚知道他在赌气,默默叹了口气,沈吟片刻,开口道:"不是想去麽,吃过饭我带你去。" "恩。" 猛点头,这才笑给他看,真是......萧易诚在心里笑,却也有些无奈。 "说了不要光吃饭,多吃些菜。"说著,又一筷子一筷子地往他碗里夹。 匆匆吃过饭,白寒衣便催促起他出门,显得特别兴奋。 不过大概他连春风阁是个什麽样的地方都不见得知道,萧易诚在心里想。 刚出大门,却见纪羽迎面走来,神色有些疲惫。前几天说有事出去了,萧易诚没问,相信纪羽说与不说都有他的考虑。 纪羽看到白寒衣在旁边,心知道有些话不便开口,使了个眼色,萧易诚自然领会。 这样纪羽便不用再说什麽,从他们身边走过,进了府。 "寒衣,我有些事,不能陪你去了,我们改日好麽?" "怎麽突然有事了?"白寒衣不乐意了,小声地抱怨。然後撅起嘴,萧易诚会意,低头吻在上面。白寒衣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说,"好,那我们明天去。"
回到府里,走进书房,房里已经有人点上了蜡烛,纪羽在里面等他。不消萧易诚开口问,纪羽便将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纸递到他面前。 萧易诚打开,白纸黑字,只写了个名字。这个人,萧易诚认得。 看过之後,把纸放到烛火上,看著慢慢燃起烧尽,然後听纪羽解释道:"上次的生意,他坏了规矩,私自放了猎物。是我的错,事先没有调查清楚。委托人那里,我已经解释过了,没多大问题,我也另外选了别的人接手。不过......" 纪羽没有说下去,萧易诚接口道:"这样的人不能留在血煞,我知道,我会亲自处理。" 杀手除了要杀人的本领,也讲信誉。尤其是像血煞这样专做替人杀人的生意的组织,更需要信誉。 "这是他现在落脚的地方。"纪羽说著,又递上一张纸。 萧易诚接过,贴身放好。"我要他详细的资料。"萧易诚不想知道这整件事的原由,他相信血煞里都是最好的杀手,放过猎物必定有最不得已的理由,不过他不想知道。若是对对方有了怜悯之心,死的便只有自己。 "是。" 交代完事情,纪羽转身欲走,却被萧易诚叫住。 "等等,我有些话想说。"萧易诚停了下来,想了会儿,才又接著说,"这是最後一次。我想,把血煞交给你。你若是愿意,便继续做下去,不愿意,解散了也无妨。如何?" "也好。" 没什麽考虑犹豫,便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确实,我也觉得你不适合做杀手。"顿了顿,又说,"你心太软。" "是麽?"萧易诚没生气,只是笑。以前他极少笑,现在,不知是不是因为把血煞交给了纪羽的缘故,像卸下了个包袱,或者说,是过去。"那麽你呢?适合麽?" "没有什麽适不适合的,我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萧易诚也不追问下去,毕竟,谁都有谁不为人知不愿为人知的过去。 与纪羽商量过事情,萧易诚担心白寒衣还在生气,便打算去他房里找他。 没走到房间,就看见他一个人站在花园里。 "寒衣。" 叫了他一声,却没有反应,於是萧易诚走了过去。 "想什麽呢,这麽出神?" "啊?"白寒衣这才恍然回神。 "刚才叫你也没反应。" "你刚才是在叫我麽?"白寒衣疑惑地问,"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你在叫寒衣,可我又觉得你不是在叫我。好奇怪。" 白寒衣看起来很困扰的样子,皱起眉,但又勉强扯了个笑容给他,怕他放心。"大概我听错了。" 萧易诚看在眼著,心里又是一痛,於是扯开了话题。"怎麽一个人站在这里?" "我觉得有点冷。"白寒衣答非所问,神情似乎另有心事。 萧易诚怕他又胡思乱想,在他的嘴上亲了亲,然後将他的双手放到自己的手心里,替他取暖。 "这样暖和点了麽?" 白寒衣没有回答,而是问:"这天好冷,是要入冬了麽?" "才过了白露,秋分都没到呢。" "这样啊......可是,我觉得好冷啊。" 想起那场大火,就是发生在冬天的,过年之前。所以才那麽怕吧。 "这里风大,我们先回屋吧。" 白寒衣(四十)
早上,阳光照进来,太强烈,白寒衣从梦境中醒过来。因为有萧易诚,每次感到害怕的时候都有他在身边,渐渐地也就睡得踏实多了。有几次做了十分开心的梦,还会同他讲。 梦里面有一大片的桃花林,开得豔极了,花瓣在风中摇曳,像是林中的妖精,一个个都带著笑意。看著两个约十多岁的男孩在追逐玩耍,跑过一棵又一棵的树,或是躺在树下打著盹,脸上永远洋溢著灿烂的笑容。 太美好的梦了,以至於在梦中都会笑出声来。 可奇怪的是,他偏偏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 "萧易诚?"白寒衣起来,开口第一声便是先喊他的名字,成了习惯,然後才开始摸索著穿衣服。这次心里面却不禁觉得奇怪,之前,萧易诚都会先应他,然後把衣服放到他手里。 今天是怎麽了? "萧易诚?"白寒衣有些慌了,又叫了声,声音也不由提高了许多。 还有没有回应。一种恐惧感没由来地笼罩在心上。慌慌张张地穿了衣服就出门去找人,衣服穿错了也没察觉。一路跌跌撞撞的,又毫无头绪,不知人在哪里。 他第一次那麽恨,为什麽自己看不见。即使他就站在他面前,他也是看不到的。看不到的,他的世界里只有黑暗。只能茫然地伸著双手在黑暗里摸索,期望指尖可以触碰到他,期待他来抓住自己的双手。 "小少爷,你起来拉。" 路上遇到福伯,白寒衣像遇到了救星,赶忙问:"福伯,萧易诚去哪里了?" "哦,少爷啊,很早就出门了,也没说去那里,不过走前说了,叫你不要担心,他很快就回来。" "走了?"白寒衣怔怔地重复了一遍,又慌忙问,"那他什麽时候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少爷没说。" "哦。"白寒衣点点头,双脚却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两步,险些跌下台阶。 福伯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担心,自从失忆後,白寒衣的状况就一直让他忧心不已。"小少爷,你没事吧?" 白寒衣摇了摇头,张嘴想问什麽,又知道问不出什麽来。可他总觉得,那个人是不要他了,怕他难过所以什麽都没跟他说。看,多残忍,什麽都不说便走了。当初明明答应好了,决不会丢下他一个人的。那天,确确实实是这麽对他说的,可现在却不说一声就抛下他独自走了。 白寒衣想著,就觉得难过和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费了好大的力才不让它流下来,所以福伯再说什麽,他都没有听到。 他又想,他不能就这样算了,他要去找他才行!尽管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但是总能找到的。他不要再整夜整夜地做噩梦,他太熟悉太害怕那种恐惧,所以,一定要把人找到才行!他想,他总能找到的。 福伯看著白寒衣失魂落魄的走了,以为他是回房了,所以端了早饭给他送过去。到了房间,却发现人不见了。 於是,整个萧府都炸开了锅。 □□□自□由□自□在□□□ 三日後。 城门口,萧易诚拖著疲惫的身体回来。毕竟对方也是一流的杀手,从追查到潜伏到出手,若没有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状态,他不会贸然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三天,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但是一想到白寒衣在家里等著,也就觉得一切都值得了。不知道这些天他过得怎麽样,有没有吵啊闹啊,不知道福伯林婶哄不哄得住他。想到这些,萧易诚不由扬起了嘴角。 "怎麽样怎麽样,人救上来了没有?" 前面河边围了一群人,议论纷纷,人群挡著,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麽,不过听起来似乎是有人掉河里了。 "救上来了!" "还活著麽?" "水吐出来了,还有口气,真是命大。" 看来是没事了,萧易诚也没多理会,继续往前赶路。 "咦,这人我见过,这几天一直见他到处晃。" "我说怎麽瞧著眼熟呢。不过你看他穿的衣服,也不像是乞丐。" "听说是寻人来著。" "寻人?难道是跟家人走散了?" "不知道。不过眼睛都瞎了,怎麽找?哎,怪可怜的。" 萧易诚猛地停下脚步,立刻转身跑过去,拨开人群。地上躺著的人,浑身湿淋淋的,脸色煞白,双目紧闭,不正是白寒衣! "寒衣!寒衣!"萧易诚急切地叫他的名字。 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白寒衣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萧易诚,你不要丢下我,以後我会乖乖的......" 祈求似的虚弱话语,让了听了都心痛,萧易诚还没来得及答应他,人就又晕了过去。 屋外,大家都焦急地等著。萧易诚听福伯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知道了原由,但也不忍心责怪他们。说到底都是自己的过错,没有跟他说一声就离开了,想到他在外头找自己找了三天,也不知道是怎麽过的,不知道吃的什麽,睡在哪里,又是如何掉进了河里。想来就难过,就恨自己为什麽要留下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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