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也等不到白寒衣回应,萧易诚轻声叹了口气,说:"算了,反正你都忘了。" "不是。" 声音忽然传来,让萧易诚有些意外,侧头看著他。 "因为是你才觉得没有关系,就算我说不好,你也不会生气。" 周围很安静,只听到白寒衣缓缓地说,声音就像在空气中静静地流淌,尽管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平淡的,波澜不惊的,萧易诚却还是从里面听到了紧张。一个音一个音,字字都像敲在了萧易诚的心上。 忍住想要就这样冲过去抱住他的念头,萧易诚起身胡乱地把火堆灭了,不去看他。 ※※※z※※y※※z※※z※※※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萧易诚的毒却发作得愈加频繁,心里明白自己恐怕是时日无多了,不知道哪次晕倒就再也不会醒过来。 "当初究竟是为什麽?" 策马疾驰间,风在耳边呼啸,萧易诚这样问,少了以前很深很重的恨,豁然了许多。等了会儿,不见白寒衣回答,笑了笑,又说:"还不肯说麽,再不说我怕我就要听不到了。" "还能再快点麽?"白寒衣皱起眉,显然不满意现在的速度。 "马跑不动啊。"萧易诚的回答反倒悠闲。 "离前面的镇还有多远?" "你怎麽比我还急?"萧易诚笑著反问,"不如你先回答我我再告诉你。" 话几乎是贴著白寒衣的耳朵说的,看到他不著痕迹地往旁边躲,干脆一手搂住他的腰不让他逃。 "怎麽样?" 说话的时候,还故意往他耳朵里吹气。见他瞬间红了脸,不由心情大好。 "对不起......" 声音飘入风中,很快就被吹散,没有留下痕迹。偏偏,有些事被时间吹散了,人却要死死地记著。 萧易诚放开他,将头搁在他的肩上。 "现在说什麽都迟了。本来想,死前杀了你,也算报了仇了了心愿。可惜在翠屏镇的时候,我果然还是下不了手。现在要我死在你前头,大概也是天意......" 话音未落,人却一头载下了马去。再次醒来时,发现天已经黑了。试著调整了一下内息,发现顺畅了很多,再看一旁闭目养神的的白寒衣,也就明白了。坐在树下,整个背都靠在树干上,显得很疲惫。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渗著一层薄薄的汗。心里一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麽滋味。 寒衣...... 张了张嘴,做了口型,但到底没有喊出声来。 "你醒了?" 萧易诚没想到他突然转醒,愣了一下,随即应了一声。 "刚才你叫我?" 先是一惊,然後犹豫了一下,萧易诚回答道:"没有。" "哦,"白寒衣随意地笑了笑,说,"大概是我听错了。" 听出他话中想要极力掩饰的失落,萧易诚心里莫名地一紧。原来自从相遇至今,都没有像以前那样叫过他的名字。 寒衣,寒衣......以前连数羊的时候都是这样念的,现在这两个字,却像是哽在喉咙口的鱼刺,无法说出口。 "把手给我。" 白寒衣手指搭在萧易诚的手腕上,替他把脉。 "看来毒已经暂时压制住了,今晚我们就在这里过夜,明天再上路。" "你也知道此毒的厉害,过不了多久又会发作,横竖难逃一死,又何必救我?"像是故意打击他一样,偏偏要将事实说出来。说得满不在乎,心底却是想要看他的反应。 白寒衣笑了笑,安慰他:"昆仑山不远了,只要找到锺前辈他就一定还有办法。" "你应该心里清楚,就算你耗尽内力帮我,也脱不了多久,何苦连累了自己?"萧易诚继续说著,咄咄逼人,似乎铁了心要把他逼到绝路一般。"杀人放火的事你做了多了,也会狠不下心来?" 白寒衣没有反驳,咬著下唇,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这些,萧易诚都看在眼里。 "总之,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救你。" 眼前的他这麽说,说得很坚定,嘴唇上还留著深深的牙印。一如当年那个在雪地里倔强地看著自己的少年 十年来,还是没改这坏毛病啊。萧易诚在心里默默地叹气。 "当初,为什麽要放过我?" 明明一手毁掉了所有,心狠手辣得犹如罗刹,将好好的一个萧府硬生生变成了烈狱,现在却费尽了一切来补救,又何必? "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 白寒衣这麽说,却没有回答。 白寒衣(十八)
万里无云的天气,烈日直直地照下来,风吹在身上,也没觉得有什麽凉意,看来夏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临近了。 马依旧在奔驰,习惯了身後有那麽个人在,贴得紧会觉得热,但却可以偶尔靠一下,竟成了依赖。 他很少再提及死啊报仇啊之类的词,更多的时候,总是在说些有的没的,大多还是小时候的事情。说到有趣的地方,会轻声笑出来,就像又变成了最初遇到的那个少年。白寒衣想,那大约是他们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感觉肩膀上突然多了个重量,白寒衣会心一笑,现在把头搁在他的头上似乎成了萧易诚的习惯,在耳边低声地说话,近乎耳语。 "陪我说说话,好闷。" "好,说什麽?"有意无意地,尽量迁就他。毒发作的越来越频繁,白寒衣自己也不知道,还可以拖多久。 萧易诚想了会儿,说:"这些年你都是怎麽过的?" "当年老楼主收留了我,我就一直待在了楼里。" "眼睛是怎麽回事?" 只有虫不断发出"嗡嗡"的声音,白寒衣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萧易诚知道撬不开来也就不勉强,转而问:"那有没有想我?" 还是只有虫的叫声在耳边,没有停歇,连风都渐渐小了,天气显得愈发闷热难耐。可能是心里在作祟,惶恐不安地等著。 等了很久,久到萧易诚都以为白寒衣不会回答。 "有。" 简单的一个字就让萧易诚怔在那里,一时间手足无措。 "什麽?"难以置信地看著他,又问。 白寒衣撇过头去,没有回答。只是脸上泛起的红潮,一路红到了耳後根。 见到这个场景,萧易诚忍不住笑了起来。额头抵著白寒衣的肩,闷声笑著。 "笨蛋......" 这个笨蛋怎麽就可以这麽干脆地说出来,害他藏著掖著憋在心里,惶惶恐恐地想问却又问不出口,像个傻瓜一样。 我可是会当真的啊...... "天黑前我们要赶到前面的村子,赶紧赶路吧。"白寒衣说。从背後颤动的感觉就知道他笑得有多过分,早知道就不该理他,这个人的恶劣性格根本一点都没有该。 正当白寒衣懊恼的时候,马突然停了下来。还没来得及问怎麽回事,腰却已经被人抱住,身後的人几乎是靠在他的背上。 "沿著这条路直走就行了,到了镇上去找个大夫,你的伤一直就没好过,连著多少天没有吃过药了?这伤要静养,别再到处跑了。还有啊,笨蛋,以後不要什麽事都放在心里,不嫌闷坏麽?" 低沈温柔的声音却让白寒衣越听越是心惊。认真的叮嘱,仿佛是在交代身後事一般,白寒衣连声音都颤抖了。"你先别说话,让我看看。"的 "不要白费力气了,没用的。你不要以为自己内力深厚,这样下去会拖垮你的......"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白寒衣慌忙去抓他的手,脉象很乱,恐怕...... "萧易诚,萧易诚!" 没听见回应,白寒衣更加急了,输给他的内力如沈大海,一点反应都没有,但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个。 萧易诚你不能死,不要再让我的罪孽变得更加深重,这些年我是因为你才活下来的,你千万千万不要死! 一瞬间,像是天崩地裂了,从天上掉落玩他身上砸,惊恐慌张。 "萧易诚,萧易诚!" "不要喊了,我听到了。" 很微弱的声音,却已经足以让人一阵狂喜。知道他总算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了,白寒衣松了口气。 "看你好像不高兴啊?"调侃的语调又回到了耳边,尽管虚弱得像随时都会咽气一样。 "没有。"白寒衣说,又回到了平时波澜不惊的样子。 "那笑给我看看。" 好不容易没事了就提这种乱七八糟的要求,白寒衣没办法,扯了个笑容给他,却又听到他不满地抱怨。 "笑得真难看呐。" 白寒衣不去理他,只是催促他赶路。就在这个时候,前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声的呼喊声。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喊得歇斯底里。 "我们过去看看吧。" "现在这种情况过去,也帮不了什麽。"萧易诚看看他,嘴唇发紫,脸色惨白,额头上挂著汗珠,身体还会有微微的颤抖,若不是将他揽在怀里,真怕他就会掉下马去。再以他那种什麽事都强忍的性格,实际状况肯定更糟。 "说不定可以帮什麽。" 见他坚持,萧易诚只好随他。 走近了才知道,原来是山贼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四个粗壮的大汉将一个女子围堵在中间,看她的样子,大约二八的岁数,惊恐万分,连声高喊著救命。 "你们不要乱来,不然本少爷要你们好看!" 倒是漏了旁边还有个被严严实实绑在树上的,一副公子哥的模样,明明被绑得动弹不得,却还是喊得很嚣张。 "方君少?"的 "咦,白寒衣?"那个刚才还嚷嚷个不停的人立刻没了声音,立刻憋红了脸。"我不过......不过看今天太阳不错,出来......晒晒太阳,对晒太阳!"蹩脚的谎话,连自己都越说越结巴。 原来还是认识的,萧易诚忍不住叹气,看来这个热闹是非凑不可了的。 "啧啧,来帮手了。告诉你们可别多管闲事,识相的话就赶紧滚!"山贼气势汹汹地瞪著他们。 "哦,是麽?可他是在下的朋友,这个闲事是不得不管了。"白寒衣说著,扬手两把飞刀射出,准确无误地将方君少身上的绳子尽数砍断,而没有伤及他半分。 "你究竟藏了多少暗器啊?"萧易诚说,心里想的却是你这个笨蛋怎麽就不明白我是想多点时间和你单独相处呢?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啊...... 白寒衣(十九)
"叫你们用下三滥的手段!叫你们敢绑著本少爷!" 方君少连打带踢,狠狠地舒一口闷气。 "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大侠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听到这麽说,方君少下手反而更重。"叫你们有眼无珠不识得本少爷!" "小人们有眼无珠,大侠饶命!" "你们给我记好了,本少爷就是金陵方家的二公子,下次再让本少爷看到你们为非作歹,一定饶不了你们性命!" "是,是,小人们记住了,多谢大爷。" 见到四个人趴在地上连声求饶,方君少当然更加得意忘形,"那还不快给本少爷滚!" "是,是。"四个山贼连滚带爬,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方君少拍了拍手,心里痛快了许多。这个时候他自然也不会忘了去安慰一下受惊的女子,露出温柔的笑容。"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多亏公子相救。" 低头含笑、温婉娇羞的模样让方君少不禁心神荡漾。"姑娘,在下方君少,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兰韵。" "啧啧,果然是好名字,不过可惜啊!" "可惜什麽?" "这麽美的名字却不及人半分的美。" "公子说笑了。"兰韵的头低得更低了。 在一旁的萧易诚却是看不下去了,对白寒衣说:"事情完了,我们走吧,别耽误时间。"一路过来,还是头一回萧易诚催著赶路。 "恩。"白寒衣点点头。 方君少注意到人走了,立刻撇了美女拦住他们。"喂,等等,白寒衣,你们去哪里啊!"走到马边,注意到马上两人暧昧的姿势,不免有些纳闷,白寒衣怎麽会跟一个陌生人有如此亲昵的动作。 "去昆仑山找锺前辈。" "找锺老怪?"方君少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还好你们在这里遇到本少爷,不然你们又要白跑一趟了。" "莫非你知道锺前辈在哪里?"白寒衣不自觉扬高了音调,平稳的声音也起了波澜。 "那是当然!" 刚说完,就见白寒衣急忙从马上下来,差点被缰绳绊倒,方君少正要去扶他,却被白寒衣身旁的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揽住,即使落了地,手也丝毫没有准备放开的意思。 "锺前辈现在人呢?" 认识白寒衣这麽久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激动的样子,方君少不免吃了一惊,毕竟在他印象里,白寒衣总是不温不火,无论说话笑容都是淡淡的,不著痕迹。 "你等等,我替你把他喊出来,刚才见到有危险他就躲起来了,这个没义气的家夥!"方君少悻悻地说,然後就扯著嗓子喊到,"锺老怪,你这个贪生怕死的老乌龟,给本少爷出来!" "不出来!傻瓜才出来呢!" 方君少四处张望了一下,只听到声音,却见不到人,不由火了。"老怪物,有本事你就躲一辈子,要是让本少爷逮到你,非把你打成个粽子!" "谁怕你?有本事先抓到老夫再说!" 方君少气得直跺脚,瞪大了眼睛四处看,硬是连个鬼影都没有见著。 "锺前辈,在下白寒衣,有事相求,能否出来一见。" 没见到人出来,反而先听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小朋友你也来拉!这下好玩了!" "前辈,在下真的有急事相求,望前辈现身一见。" "你一定是在帮方君少,想骗我出来,想都别想,哼!" "那就恕在下得罪了。" 白寒衣说完,但见身形一闪,人就到了旁边一颗大树上,再跳下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个东西。白寒衣练的就是听声辩位的功夫,又怎麽会连个大活人都找不出来。 落了地,松开锺南山,自己却因为体力不支身体晃了晃,幸好被萧易诚及时扶住。 再看锺南山,个头矮矮的一个老头,看不出年龄,但从他在江湖中成名的时间来算,都快成老妖怪了,难怪方君少一口一个"锺老怪"的叫他。长相也就是个普通的老头,整个脸都在笑,一笑就是一脸的皱纹。唯一的特点就是他那把长长的花白花白的胡子,很是扎眼。 "老怪物,怎麽样啊,还敢说本少爷找不到你?" "是小朋友帮你的,不算不算。"锺南山边说边跑,一看方君少那样子,就知道他要来拿自己的胡子。这胡子可是他的宝贝啊,少一根都会心疼半天。 锺南山干脆躲到白寒衣身後,有了屏障就多了份气焰。"有没有胆量,我们再来比一次?" "哼,本少爷会怕你。" "小朋友,"锺南山讨好似地拽住白寒衣的手臂,"你也来玩好不好?"一直都嬉皮笑脸的他这才注意到白寒衣的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立刻抓起他的手腕替他把脉,认真的样子总算有了点传说中神医的意思。 "不劳前辈费心,我没事。"白寒衣说,实际上却是若不是有萧易诚扶著,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前辈,他身中北冥宫的毒,不知前辈是否有解毒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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