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十三爷走后苏培盛就再没见过自家爷变过脸色了。 病了?自个?眼底浮上惑色,脑子一时转不过,看样子还真是如此。 雍正想着,钝钝的样子让苏培盛心底涌上酸苦。 “皇上,药来了。”白瓷的碗盛着黑色的浓稠药汁,中药特有色刺鼻味儿让人一闻便知其苦涩。 “你先下去。” “皇上。” “下去!怎么朕的话不管用了!苏培盛你是想造反么!”眼一瞪虚弱的起手,雍正不过说了几句已然后继力乏,气喘吁吁。 那边苏培盛还想劝,雍正桃红的脸上看不出是否被气到极致让他难得大声两句。换做是平日‘康健’的雍正早就把他吼的没边了。 “奴才嗻。” 知道雍正说一不二的个性哪会听一个奴才的话,苏培盛心底暗摇头将舌尖的想说的话咽下。 寂寞久久,房内又只剩下雍正一人。 真的只有自己一个吗? 头脑似还不甚清醒明白,晃晃,更晕乎了。用手抚额,没有感受到其它触感…… “皇上,这是西边供上来的玻璃球,您瞧这怎么样……” “怎么最京里闲的很吗。李卫卿家。” 手里捧着公文,桌上还放着一撂。早知道皇帝不好做他也从没在意过,不过这手底下的人以为他是万能的么,自个清闲扫了一堆‘鸡毛蒜皮’的事儿交给他定夺就了不得了如今还闲闲的在他面前晃悠,真是不知好歹。 许久没有被梦魇所苦也没发生其他杂事,雍正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 “哪能啊我的万岁爷,小人不是看您前些个日子病了特意挑了几件‘宝贝’给您把玩么。” 对面的人笑呵呵毫不在意雍正的威胁,眯缝的眼一脸的痞样即便做了几年大官也改不过来。 “瞧瞧这做工瞧瞧这手艺,您家的琉璃瓦都不能更这玻璃珠子比啊!” “你来这就是为了那朕头顶的琉璃瓦敲珠子。”从折子里抬头给了李卫一记利眼。 “哪能啊,微臣这不是……” “你这个长的到快,国库充盈了几分。” 谈到正事儿李卫知道这人的病彻底好了,自己进宫也就是造孽来的。 桌上的药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倒是茶盅里的茶喝了一壶又一壶。 终于不能再拖了,晕沉沉的感觉又袭了上来。 这回的风热来的古怪,喝了几帖药见是见好了可隔个两三日准又再犯。 雍正本就不爱这苦味儿,偏如今自己还不得不和心中的郁气可想而知。 愤愤的却无力,扔下奏折连个响声也无可以想见病倒了怎样田地。 伸手去端那极苦的药水。 ‘嘭——’ 什么东西被打翻了,一颗颗圆滑的珠子在地上四散滚动,偶尔碰撞。 雍正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也不动,烛光映衬,玻璃珠子折射出七彩的光儿甚是夺目。 不是个有趣玩意儿,倒是个漂亮的物什。 食指曲了曲扣在桌上,雍正犹豫了会没有唤人自个绕过弯身拾了。 放在手心,这么个小珠子真不知道李卫做什么特意带给自个。摇摇头雍正细细端详起来。五彩的流光穿梭,心怦然跳动。 某个时刻,光线像是成就了一个虚无的幻象…… 番.外 一步一步像是踏在坚实的地面,沉稳而从容不迫让听到的人有种心跳被同化的压迫。 虽然此刻只有他一人在此, 那俊逸的脸上肃然没有表情。手虚拂过桌案,眼底的光芒想自古沉淀而下的月华,明亮清冷却灼灼,引起探寻之心又苦苦求之不得。 ‘哒哒哒’渐行渐近,眼眸半阖门外传来的脚步声不足以让他达至古波的心泛起微澜。 ‘吱嘎——’ 伴随着门扉开启,一张与前者仅有三分相似的脸出现在男人的眼中。 没有对视,没有交谈,没有,什么都没有。来人直直的从男人眼前经过,无视。 同样明黄的衣抉在擦身的一刻带起,是风还是…… 一步,两步。 行走在这座囚笼,时间对他的意义已然不是那么分明,停停留留。 睁开的眼,明亮且深沉,清澄如一汪寒潭碧水。 一身服饰光耀如新,那明亮的黄色刺目而遥不可及。 什么是皇者。 无需太多解释,当你全然注视这人,没有所谓的臣服与否,渺小的蝼蚁,连仰望的资格也没有。所谓注视其实也不过是…… 然,身边却有人行色匆匆的走过。 风,传递着他人的磕到作对的……又一个去了……残忍…… 明明没有变颜色,却是分明的不悦,眉宇的轻愁不知为何而生,这时的男子没了方才的出尘。又被扯入浮华人世。 自己,不曾对他上心吧。 对酒当歌,歌不成;人生几何,春已夏。 莫名的叹息声在空中久久不散。 有,多久了。 一双手缓缓的伸出,他的眼皮微微一跳犹豫着最终还是选择覆上。 原来这人也会有病的一刻也会有倒下的一刻。 他的眼中有着复杂,不过短短一刻有消失无踪,谁不会有倒下的时候,只是,太过惊讶罢了,真的只是惊讶罢了。 就如同曾经在某人的灵柩前看他没有眼泪的谈笑一样。只是那次,意外的在心底多了一抹,疼痛。 在对方有转醒迹象的时候男人已然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不会对这人有什么同情之心。因为,这是他也是他,是他们‘一起的’选择。 垂手背负,他离开床榻半米之地站定静静看着奴才将床上之人唤醒。 看他难得的迷糊表情…… 是连他自己也意外的意外啊。 坐在屋顶之上,这对从前的他来说是绝不可能有的轻浮举动。没有半点礼数教化。但现在,端详着自己的手掌。 一切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指尖在琉璃瓦上虚点,微微倾侧的耳像是在听自己谱的曲。 他该拿下面那人如何。怎么看待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人已经扰乱了自己的心却,做不掉他。 但想是这般想着却毕竟他已过了年少冲动的时候,更甚者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眼底没有冷光。有的只是淡淡的无奈笑意。 杀意? 连人都伤不了的杀意徒添笑料吗。 下面传来的‘药香’让他无奈,这人,又病了。他却连守在旁边看他一眼的心都淡了。 自己还不够合格啊。男人摇了摇头,他做了选择却在事后面对的时候依然岔了心思反倒没有对方来的纯粹。 想到这男人淡淡一笑。 天高高云澹澹,风吹着这座古城,夕阳迟暮,但此地的夕阳的光辉也依旧是金黄的。 ‘你,是我大清的阿哥’ 早几天就有所觉察了,这人的气息带上了浓浓的灰暗,那是,死亡的气息。 男人在这里停留了那么久又如何分辨不出来。 只是在这个地方听的多见到的,能见到的,只有将要的那位。 说不清为了什么,他像从前一般稳当当的走到对方面前说了这么一句。明知道对方该是一如既往的无视但他就是突然心血来潮的说了。 说完之后心底倒是没有一凸的狗血情况出现,因为对男人这话既然说了就是说给他听的。 是我要你听的你既然听见我为什么要在意。 他没有看到桌案前的男子眼神微微一亮,溢血的嘴角勾起的笑在那一瞬间是分毫不差的对准了他的。 他是大清的阿哥,到死都是…… 六十五 康熙四十年 京城乾清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康熙挺直了脊背端坐在金銮殿上。目光俯视,偶尔扫过人堆里几个熟悉的面孔,带笑的脸心底的算盘越发的清晰明白了。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小太监的嗓子拔高了喊,一众官员却皆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着。留下的都是皇帝的近臣,有能力敢直言更明白审时度势。 那些个或有能力或有背景却都不会看人的,十三阿哥祭天的时候清了一批,传出胤祚和胤禛不在宫中‘流言’的时候又清出了一批、 自家上头那位是有主见的主儿,既然底下没有应声虫自然是不想听,至少,也得拖过了早朝再说。这也是自家的皇帝从未在政事上耽搁出过错,所以这一小小的潜规则众人也不介意顺着。 不然这朝上还是颇有几个直肠子的人的。而就在众人以为事情该这么过去的时候,变故发生了。 “儿臣有事启奏。”是胤礽。 等了片刻上面的人没有反应,只隐隐听到几声咳嗽,间接也配着指尖击打桌面的声音。 “嗯。” 这一声已经表明这不是剧本上写好的曲目。 “讲。” “回皇父的话,”胤礽抬起头再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对着康熙淡淡的邪笑,“四弟休息了许久,皇父是否该招他回来了?” 哄——原本就静的可以的大殿此时更是沉默压抑的让人脸气都不敢喘。 太子殿下的邪气早两年就被私底下疯传开来,说是失了往日谦谦,让人难以苟同。适时明珠索额图相咬,结局算得上双双落马,众人这才恍悟。 “十三的生辰过了,朕这做阿玛的送的礼物也不过尔尔啊。” 康熙端起茶轻啜,说了个风马牛不及的话题。 “皇父见笑了。”胤礽没有废话的接下康熙的‘夸奖’。户部的油水他在康熙眼底下捞的很勤快从那些在户部搬粮偷米的小蛀虫口袋里。 “还有事要上奏么。”康熙双眼微阖扫过胤礽指尖重新轻叩出声道。 胤礽也顺势回到原来的位置,面色不变,像是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拆过康熙的台一般。 等了片刻,就在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康熙站起身一甩袖,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小太监一愣神就见康熙的身影已然快要不见,机灵的明白过来,立刻又一嗓子。 整齐划一的,众人又齐齐拜倒。不过心底都泛起了嘀咕。 虽说做皇帝的不用给太子面子,但人家摆明了要说话却不给一会,这也太。难道其中有什么猫腻?这太子也是。真是不懂这父子俩在玩什么游戏。 大臣们头疼啊! …… 皇帝走了,众大臣杵在原地不知道能做什么,两两对视眼神互相交流一番均是决定静观其变。三三两两的凑凑说些悄悄话,反正皇帝也不会盯着这点小事。 要说朝上这事已经不止一次,几位带着资历的大臣家里的方子堆了一叠有余。 要说皇上有意打压太子,为君者敲打下属是常事,而且太子殿下,唔,某些时候真是嚣张的可以,听说从以前到现在除了对着四阿哥没几个能让他买面子的。其中自然包括……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太子殿下,这,请留步说话,这,这您……” 一众官员还在揣度揣度再揣度,哪知胤礽倒好,一如往常的该做什么做什么,一点也不在意给他们这帮老人出了怎样的难题,眼看着胤礽要走出门了,一位官员在众人的推攘中北顶到前面踌躇着语句喊了声。 “嗯~你有什么想问孤的。”眉眼一弯,狭长的凤眸卷起一抹邪魅,胤礽笑问。一上来就直白的让人尴尬。 站在明黄的殿堂上让他那一身衣服格外显眼刺目。 “没,没,下臣不敢耽误太子,下臣,下臣……只是,这这。”那官员心一颤,急的满头大汗,他本就不善言辞是被其他几位同僚推着前来送死,不,探探口音的。 “哼呵。”胤礽眼角一挑透出轻蔑的神色,忽而又似起了坏心嘴角一勾凑到那官员耳边说了一句。 那官员听后不知何故面色惨白,连胤礽走时调戏一般对着他吹起也没有反应。 真是木头,皇父找的人真是无趣,等自己登基后该不该换些有趣的人儿添添乐趣呢?这个念头只是一瞬就出了胤礽的脑子不复踪迹。 今日提了禛儿回归的问题,看来那人还真是彻底打算一走了之呢。这批的折子可是每日都几不可查的多了一两本呢。 “摊丁入亩”,“废除贱籍”,“火耗归公” 想算计孤让爷登基后的两年没功夫搅和你们,皇父啊皇父,你也太小瞧儿臣等人~了。想起最近的两封来信,胤礽禁不住的握拳,心头火了下,脸上的笑容越发邪魅。 太子二哥,你要准备彩礼了。 太子殿下,臣弟决意娶李卫。 六十六 康熙四十一年,十三阿哥胤祥南归,治下几年江南大善。圣心大悦。同年,六阿哥胤祚再次出现在朝臣眼中,得圣旨,参政。 康熙四十二年初,六阿哥上书欲与一男子成婚,满朝皆惊,圣上未置一语。其跪于乾清宫外三日,病。 同年三月,太子胤礽于上书房与康熙不欢而散。 五月,太子为六阿哥主婚。 七月,康熙协十三阿哥巡塞外。后再转南巡,阅视黄河,至翌年而归。 康熙四十五年,建避暑山庄于热河,为每年秋狝驻跸行宫。 六月,诏修《功臣传》。 七月,上驻跸热河。 十月,行武殿试。 十一月,康熙不豫,半旬月后,国事等暂交由太子监。而时至今日当年闹得满城风雨的六阿哥一事已然慢慢平息,偶有人提起。脸色怪异而平淡。 康熙四十六年,夏初。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匆匆几年,当初的树种飞快的拔高生长,还有费了人力物力从遥远的地方运过来的成木。一大片的荔枝树参杂其中。青绿的果子遥挂其上,贪嘴的孩童每每盯着滋溜溜的淌上一地口水。累的自家大人常常唬着棒子来逮人。 要说胤禛在这地界几年倒不是默默无名,或许他随了从前的性子经年宅在府里,但能花这大力气只为了逞口腹之欲的举动早在周围传开了。 富的哟,闲的哟,好有钱的俊公子哎! 姑苏这地有眼力不再少数,三姑六婆更少不得。所以三不五时的云叶总要打发些上门客。 或有权的,或有钱的,或是闲磕牙的。 最后见胤禛不吭声这才发了狠的戏弄了众人一番,让人知道这府里有个不好惹的管家小厮,有事没事莫招惹。 “爷,咱什么时候回去啊~” 空气里带着一丝燥热,云叶为胤禛轻摇扇,五六月的天这却比北京城热许多,自家这位本就不耐热偏生爱的是那熟地的果实真真造孽啊。心里这般嘟囔着,云叶可是每天板着手指数着日子,眼见里约定的日期近了自家爷却还安安稳稳的等着树上结果,做下人难,跟着四爷做他手底下的人难上难。 眼未抬,这话近些时候云叶每隔两三日总要问上一遍,胤禛心情好时回上两句他倒是蹬鼻子上脸整治了几回到如今却是不见成效,胤禛也就随他去了。 挂着粘杆处的名号却不做事,胤禛也省心没硬拉一套规矩给扣上。 管家么,总要给点子特权吧。面无表情的翻着书册,四爷如是的教导别人。 “爷~”云叶还想再说些什么,一抹粉红色的身影突然闯入扑到了胤禛的身上。 “四叔,四叔。”欢快的抱着胤禛的腰肢小人儿一个劲的唤着。 “嗯。” “小小姐,天儿热,奴才抱你下来好不好。”不要腻在主子身上啦!会被主子出气的是我啊~ “人家最喜欢四叔了,四叔四叔,你不喜欢纯婉么?”闪亮亮的星星眼,一眨一眨的隐约可见其中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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