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米尔彻底愣住了,失去了记忆?罗斯吗?怎么可能? 「他当时身上包着很多绷带,流了很多血,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彻底康复,我们听说当时有从前线运送伤兵的运输车在经过佛里伦萨之前被敌军间谍炸毁,所以大家都在猜测,也许他是运输车上的幸存者。 但是事实到底是什么,他不记得了,我们也就无法验证。后来听说内战开始,他就去服了临时兵役,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很突出,但是没有人认出他,他依然不知道自己是谁。」 露西说到这里,眼圈有点泛红。 杰米尔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了神,他喃喃地问:「那罗克雷斯·法曼这个名字……」 「是他去征兵时临时想到的,法曼是我们佛里伦萨市传说中的英雄。」 杰米尔陷入了沉默,原来罗斯已经将他彻底遗忘了,他想过很多种重逢的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现实竟然如此讽刺。 在他艰难地挣扎了这么久之后,却被告知引起他痛苦的根源已经将他遗忘了。 杰米尔突然觉得不公平,之前他和罗斯分开的那八年他始终恨着罗斯,而罗斯却从未对自己做过的事觉得后悔;这一次,他在后悔中挣扎了五年,罗斯却潇洒地忘记了一切。 为什么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是他在痛苦中苦苦挣扎,而罗斯却轻松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无法容忍这样的不公平,他也不会让罗斯继续潇洒下去。 「文森特先生,我相信您确实是他过去的朋友,但是他已经决定在这里开始崭新的生活,不再和过去联系。我知道我这样说很过分,但是能不能请您不要再引起他的记忆,不要再……打扰他?」 露西说完,哀求般地看着杰米尔,爱上一个失去记忆的男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因为说不定某一天这个男人想起了一切就会离她而去。 所以其实比起罗斯本人,露西更不希望他过去的朋友来找他。 杰米尔渐渐沉下了脸色,他看得出眼前的女人是真心爱罗斯的,但是那无法改变他已经决定的事,在面对罗斯的事上,他永远无法做到彻底冷静。 「尼克森小姐,我知道这对您来说也许无法接受,但是罗斯还有他的责任,我会带他离开这里的。」 「可是,难道我不是他的责任吗?」 「就算你们已经结婚,我也一样会带他走,尼克森小姐,你应该庆幸我没有再晚十天半个月才出现。」 露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个长相如同天使的男人,怎么会说出如此可怕的话? 「文森特先生,难道您没有爱人吗?您怎么说得出如此残酷的话呢?」露西眼中流下了泪水,她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发抖。 杰米尔看着她,在心里回味她的话,许久才说:「我有,正因为我有,所以我要带他走。尼克森小姐,我会再来拜访的。」 朝露西微微欠了欠身,杰米尔转身离开了庄园,他并没有马上去找罗斯,现在的他情绪很混乱,他想他也需要一段整理的时间。 从身后吹来的风中不断传来露西的哭泣声,那声音仿佛传入了杰米尔的灵魂深处,他握紧了拳,却强迫自己不要停下脚步,一步步往前走着。 第十二章 「少将,您真的决定要这样做吗?」 佛里伦萨市府办公大楼中,佛里伦萨的总督保罗·汉密尔战战兢兢地看着杰米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杰米尔伫立在窗边的身影修长挺拔,却在窗外的雨幕中衬得异常落寞,从昨晚开始下个不停的雨让他心里的烦躁正在不断加深。 「上校,只有这样做,佛里伦萨的市民才不会恨他,不是吗?」盯着雨幕看了半晌后,杰米尔转过头,微笑着说了一句。 保罗却被他脸上的笑容吓到了,到底是怎么了,这位素来温柔亲和的杰米尔少将是怎么了?居然决定要做那种夸张而让人无法接受的事情。 「可是,如此一来,您不但要承受市民的憎恨,恐怕罗斯少将他也不会原谅你啊。」 「没关系,离开了这里,佛里伦萨的市民和我就没有半点关系,如果憎恨我能让他们好受些,我不介意被人憎恨。至于罗斯那边,无论我用什么手段,恐怕他都是要憎恨我的。」 「既然如此,让他留在这里不好吗?」 「如果可以让他留下的话,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杰米尔的语气中透着坚决,就只有这件事,就算不择手段,他也一定要做到。 就只有这个人,他绝对不会放过。 保罗听到这句话,为难地皱紧了眉,但是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没有违抗杰米尔命令的理由。 「那,我这就去准备。」轻叹了口气,保罗决定明哲保身,反正这件事对他本人来说不会有任何坏处,也没有人会因此憎恨他。 保罗离开后,杰米尔也下了楼。 听说最近因为筹备婚礼的事罗斯很忙,今天早上他预定了去教堂和神父确认婚礼事宜,现在这个时间,差不多该谈完了。 杰米尔没有撑伞就步入了雨幕中,秋天的雨有些凉,淋在身上,让人细微地起了一层颤栗。 也许是因为下雨的关系,今天街上的人很少,大家大多都躲在室内,偶尔有人出于无奈要上街,也是打着伞匆匆走过。 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打伞而且慢慢走着的杰米尔就变得尤其醒目。 罗斯一脚迈出教堂就看到了杰米尔,铅灰色的雨幕下,这个天使般的男人站在雨中直直看着他,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情绪。 罗斯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情绪,迟疑中透着坚决,悲伤中又透着愤怒。 「罗斯,我来带你走。」杰米尔冷淡地吐出这句话,神情口气都不像他应该表现的那么激动。 罗斯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两手交握扳了扳手指,指节顿时发出了「劈啪」的响声。 「想不到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不敢?」 「你把露西弄哭了。」沉声说完这句话,罗斯猛地一拳挥向了杰米尔,他的脸上很有强烈的愤怒,那种暴涨开的怒气让杰米尔微微愣了一下。 一记铁拳猛地打到了脸上,剧痛让杰米尔彻底感受到了罗斯的愤怒,他的身体被罗斯打得一晃,「啪」的一声砸在了边上的水塘里。 泥水溅了他一身,直接坐在水塘里的裤子更是立刻就湿透了,杰米尔抬手擦去嘴角流下的鲜血,抬头看向罗斯。 他企图在罗斯圆睁的双眼中寻找到些什么,到了这一刻,依然无法相信罗斯就这样把他忘了,他们两个不是上过床吗?这样亲密的联系,原来也可以说断就断吗? 「知道我拳头的厉害了,就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罗斯居高临下地看着杰米尔,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确实是属于罗斯·坎贝尔的。 杰米尔抬头看他,脸上的神色那么平静,如果不是高肿流血的嘴角,几乎无法想像他刚刚挨了罗斯的一下铁拳。 罗斯面无表情地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回家的方向走。 雨下得越发大了,「哗哗」的雨声却没能阻止杰米尔的低喃传入罗斯耳中,「罗斯,这一拳还之前的那一枪,不知道够不够。」 雨幕中,离开的男人脚步似乎微微怔了怔,但很快,就迈着更大的步子离开了。 杰米尔慢慢爬起身,闭着眼睛仰起头,任豆大的雨点砸在他身上,嘴角的伤口碰到水微微刺痛着,但比起胸腔靠左的地方传来的痛,完全可以忽略。 杰米尔到达佛里伦萨的第三天,再度出现在罗斯的面前,当时他正搬着婚礼要用的礼炮和装饰品走在从中心广场回家的路上。 为了节约时间,他选择了一条沿着山坡的捷径,结果才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罗斯回过头,看着杰米尔微微眯起了眼睛,「怎么,昨天吃了我一拳还不够吗?还来挨揍?」 杰米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开口:「罗斯,跟我回去。」 「莫名其妙的家伙。」罗斯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要继续往前走。 杰米尔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握住了他的肩,「这里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跟我回去。」 大声说完,杰米尔手下用力,逼得罗斯转身的同时,罗斯手里装着礼炮和装饰品的箱子「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望着散落了一地的礼炮和装饰品,罗斯怒火中烧,二话不说一脚踹向杰米尔的腹部,「你这混蛋!」 这一次,杰米尔没有再被动挨打,他一把抓住了罗斯的脚踝,用力一翻,将罗斯整个人都掀翻了。 罗斯用手在地上一撑,一个翻身重新站了起来,他愤怒地瞪向杰米尔,挥动拳头朝杰米尔冲了过来。 杰米尔也握紧了拳,在罗斯冲到眼前时大力挥出了他的拳头。 已经有很多年了,没有这样打过架,交手的瞬间,杰米尔觉得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凌厉的拳风擦过耳际,彼此瞪视的目光中充满了对对方的不满,错身而过的瞬间,愤怒的鼻息喷在彼此的脸上。 「砰」的一声,杰米尔打中了罗斯的脸,那一拳打得很重,也是用了全力的。 「你以为我每次都会乖乖让你打吗?」喘着粗气,杰米尔揉了揉之前被罗斯用肘部顶到的肋骨。 罗斯的头歪到了一边,但是他很快就又直起身,迅猛的拳头也轰上了杰米尔的脸,「根本就不需要你乖乖的,我也会揍得你满地找牙!」 「混蛋!」杰米尔火大地一脚蹬向罗斯,在对方侧身让开时用肩膀撞上了罗斯的胸膛。 巨大的冲力让罗斯呼吸一窒,整个人一冲,竟然拉着杰米尔一起滚下了山坡。 两个人几乎是拥在一起滚了十几米,山坡上的杂草划过他们的脸颊和手背,刺痛一阵阵传来,却没有引起他们的丝毫在意。 「砰」的一声,两个人同时撞到了山脚的石块,停止了翻滚。 却也是在停止的刹那,两人同时再度挥拳,并且同时击中了对方。 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从出手的那一刻起,彼此唯一的目标就是打倒对方,打赢这一场架。 山脚下持续传来钝响,气喘吁吁的两人很快就耗尽了力量,倒在地上不断喘息,到了此刻,已经连握紧拳头的力量都使不出来了。 罗斯闭上了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杰米尔看着天空,清透的蓝天和浅薄的白云,明明是秋高气爽适合出游聊天的好日子,他们却在这里打得你死我活。 「还记得上一次我们这样打架吗?是在艾梅莱你的办公室里,也是打到这样筋疲力尽。」杰米尔突然呢喃着开了口,声音很悠远,带着很多感慨。 罗斯冷哼了一声,别过脸没好气地说:「少和我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杰米尔苦笑了一下,看着天上两朵被风吹动的云,又开口:「我们两个就像那两朵云,必须要有风才能互相追逐,一旦风停止了,我们就永远也碰不到对方,罗斯,你的记忆就是风,它真的停止了吗?」 就像上一次在罗斯的办公室里一样,这一次又是罗斯先坐了起来。 他没有回答杰米尔的话,而是用冰冷的眼神看着杰米尔,「我说过,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伴随着这句话的,是一记揍在杰米尔肚子上的重拳,杰米尔佝偻起了身体,脑海中突然想起上一次罗斯先恢复体力后做的事。 明明是那么相像的情景,可结果却有了天壤之别。 剧痛伴随着黑暗夺走了杰米尔的意识,山脚下,绝望的天使闭上了眼睛,眼角似乎有晶莹的泪珠滑落。 「少将,您醒醒,少将?」 持续在耳边回荡的呼唤将杰米尔的意识从黑暗中拉回,他挣扎着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好几双布满了担心的眼睛。 「少将,您总算醒了,没事吧?您身上的瘀伤很严重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保罗连珠炮般地发着问,心里像踹了只小鹿般七上八下。 虽然杰米尔受伤的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事情毕竟发生在佛里伦萨,如果上面追究起来,恐怕他会吃不了兜着走。 杰米尔神色平静地看着天花板,半晌后轻声答话道:「我没事。」 保罗听到这三个字,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么多瘀伤,还说没事,这位杰米尔少将是铁打的吗? 「我是怎么回来的?」 「有市民发现你晕倒在那里,向卫兵报告的。」 有市民……原来不是罗斯送他回来的,罗斯就那样把昏迷的他扔在山脚下,连死活都不管了吗? 是呢,这才是铁血少将的行事风格不是吗?是他自己不该抱有奢望的,就算是从前罗斯也做得出这种事,何况是现在失忆了的他呢? 「拜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都办好了,您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等我的伤好一点就行动。」 「是,我明白了。」 杰米尔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窗外,天空中,被风吹动的云全都集中到了一起,聚成一团,分不清彼此。 他不知道他和罗斯什么时候才会遇到那阵风,将他们吹到一起。 罗斯这次下手真的很重,杰米尔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恢复,可即使如此,肚子上的瘀青也没有彻底消去。 这是罗斯和露西婚礼前的倒数第三天,他们已经开始在庄园里布置宴会会场。 当杰米尔领着一队卫兵进入庄园,将罗斯他们团团包围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罗克雷斯·法曼,现在以战争间谍罪正式拘捕你,直到上军事法庭为止,你有权保持沉默。」 杰米尔带来的卫队队长向大家出示了盖有佛里伦萨市府印章的逮捕公文,一时之间,整个会场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愣住了。 杰米尔今天穿着黑色的军服,深黑的颜色让他看起来特别冷酷,明明长相和个性都是很温和的人,可在这样刻意的修饰下也冷漠得让人心悸了。 「你开什么玩笑!罗克雷斯怎么可能是间谍,他在内战的时候表现那么优秀!」老尼克森头一个大声吼了起来。 「是啊,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是哪里冒出来的?保罗总督呢?难道保罗总督就放任这家伙随随便便把罗克雷斯抓走吗?」 「滚开,我们是不会让你带走罗克雷斯的!除非有来自首都的正式公文,否则我们不会承认你的。」 「没错,别以为穿着军装带着卫队就可以欺骗我们,你到底是谁,报上名来!」 「杰米尔·文森特。」杰米尔清冷的嗓音压过了会场内喧闹的人声,他的目光笔直地注视着罗斯,仿佛这句话只是说给罗斯一个人听的。 「杰米尔……文森特?格瑞夫上将现在最器重的爱将?这次内战的头号功臣?」 「不是吧,怎么会是他呢?」 「如果是那个杰米尔的话,是不会撒谎的吧?」 「可是,罗克雷斯怎么可能是间谍呢?」 「会不会是他失忆前的事?毕竟他是从哪里来的,我们没有人知道啊。」 听到杰米尔的名字,大家的态度显然都开始变了,老尼克森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可他毕竟没有禁止大家议论的权利。 杰米尔没有转开视线,淡淡下了命令:「把他带走。」 「不可以,你们不能带走他,文森特先生,你之前说过罗斯有他的责任,所以你会带他走,但是你怎么可以使用这么卑鄙的手法?我不知道你说的罗斯是谁,但是所谓的间谍的罪名一定是假的!」 露西突然冲出来挡在罗斯的面前,美丽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 她的话再度引发了大家的议论,所有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罗斯?难道他是罗斯·坎贝尔少将?之前听说少将被人暗杀了,难道他其实没有死?」 「有可能啊,如果是那个罗斯的话,在内战中有这样的表现也不奇怪了吧?」 「可罗斯不可能是间谍啊,这个公文果然是假的吗?」 「太过分了,罗斯少将可是我们的英雄,就算是那个杰米尔,使用这种方法也太过分了!」 「听说杰米尔最初是罗斯一手提拔起来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的上司和恩人!」 一时之间,众人都换上了义愤填膺的表情,不少人挡在了罗斯的面前,阻止杰米尔的卫兵抓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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