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木听着他的笑声，也跟着笑了，「真想让娘见见你，她老说我笨，担心我以后可怎么办？」他忽然抱着沈麒下马，拉着他跪下，看了他一眼，对着苍天大喊，「爹、娘，你们看，这是麒儿，你们在天上看到了吧？这是对我很好的麒儿，你们可以放心了。」 沈麒双手围成圈，也跟着他大喊，「没见过面的爹和娘，这是麒儿心里喜欢的人，麒儿要跟他一生一世，有他照顾麒儿，麒儿会很快乐的，请爹娘保佑我跟石哥一辈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永远在一起。」喊完回头看着石木，两人相视而笑，率性的躺到草地上，整个人呈大宇形。 不过沈麒却觉着不喜欢，躺到了石木身上，才心满意足的笑了，「这样算先打了招呼。可这样不够吧？还是石哥现在就带我到你爹娘坟前去，让我好好拜见他们？」 「又说错话。麒儿，爹娘就爹娘，哪里还有分你的、我的？」 「好，不分就不分。」沈麒甜笑着应和。 「早该带你去，爹娘就葬在那座山头。」 沈麒顺着他方向看过去，「不是在石家堡墓园里？」 「不是，是葬在爹娘初相遇的地方。」 「他们很恩爱？」 「是，不过我们也会很恩爱。」 「羞不羞人啊你！」 「我又说了什么羞人的话吗？」 「真是……」沈麒及时改口，「真是聪明得过分的石头。」此话一出，引来笑声震动了胸膛，微微麻了枕着他胸膛的脸。 「麒儿，你还是叫我笨石头，我听起来比较习惯，我也喜欢你这样喊我。」 「你到时听了又胡思乱想。」 「不会，你说你是喜欢上我的笨，你叫我一次笨石头，好像就说一次你爱我一样。还是叫我笨石头好了。」 沈麒坐起身，捏住他的脸，「肉麻！」 石木覆上他的手，深情地望着他，沈麒也温柔的回望，然后红着脸闭上眼，脸红心跳的和他越靠越近，近到他的气息都喷洒在自己脸上，近到两张唇都快要碰在一起…… 「表哥！」 沈麒吓得睁开眼，羞得挺起身，却又在反应过来是林宛儿那女人时，生气自己应该继续吻下去。 石木也起身，拉过沈麒的脸颊亲了亲，在他耳边安慰，「不要害羞。」 沈麒没有说话的让他抱着自己，这颗笨石头，自己大概也不知道他这么做，准会把他那个表妹气得头顶生烟。 「表哥，你真坏，偷偷跟二表哥出来玩，也不带着宛儿。」林宛儿宛如没看到两人的亲密，对着石木娇嗔道，心里则气到想把沈麒撕碎。 「宛儿，你伤初愈，快点回去休息，我和你二表哥明日就会回去。」他扶起沈麒，眼眸里尽是深情，「他来石家堡这么久，表哥都没时间好好陪他，表哥想好好陪陪他。」 林宛儿听他这么说，只是低着头，嗓音有些哽咽，「我晓得表哥为了宛儿冷落了二表哥，可是再过两、三日，宛儿就要离开石家堡，宛儿想好好珍惜有表哥陪着、宠着的日子，也不行吗？你和二表哥来日方长，我就算能回到石家堡这个娘家，也不晓得多久一次，一次也再不能待上这么久时间，难道表哥和二表哥，就不能再容忍宛儿的任性两、三天吗？」 她抬起脸，清泪两行，「以后二表哥天天都能看到表哥，可是宛儿要再见上表哥一面，天南地北的，好难呀。」 「宛儿，你别这样……」石木走向前去，怜惜的擦去表妹的眼泪。 沈麒看着他们俩，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怅然的将隐匿于衣袖里的手握成拳头。 「算了，我知道宛儿这样做不该，表哥放心，宛儿会听话，我现在就回去。你好好陪二表哥，知道吗？」林宛儿笑着向石木挥手，转身上马。 沈麒看着她，看着痴痴看着她的他，眼神极其冷漠、极其镇静，他不相信那丫头会让他有好日子过。 石木目送她背影，总觉得有些亏欠，正要转身，林宛儿的尖叫声响起，他一声「宛儿」，跑向前去抱住她跌落马的身子。 沈麒不意外，却无法不生气，脚步有些急，踢到了石子，绊住了脚步，整个人跌到地上，脚似乎也扭伤了。 石木好似听到一点声响，正要转身，林宛儿忽然痛叫一声，「好痛……」 一声好痛，挽留了石木的视线，沈麒抬起脸的瞬间，看到了林宛儿得意的笑脸。 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石木也抱起宛儿，正好转回头。 「石哥，如果我说你现在丢下我，就永远也见不到我，你会怎么做？」 宛儿在石木怀中的俏脸一变，石木也皱了眉，犹豫的不知该如何做决定。 沈麒忍着痛，不让谁看出一点破绽，走向石木，哈哈地笑了，敲了下石木的额，「笨石头，快送表妹回去，还不晓得她伤到哪里，要不要紧。」 石木迟疑着脚步，「你等我？」 「好，我在这里等你。」 沈麒笑着对他挥手，他不是大方，只是不想看石木为难。 他看出来了，他为他有一丝犹豫，这样就够了。 只是，他的情绪似乎并非如表面这般平静，石木一消失眼前，他瞬间被黑暗笼罩。砰地，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这一抹身影，显得太渺小、太孤独。 血代替了泪，染红了草原。 等到沈麒悠悠转醒，入眼的竟是完颜修的脸。 「是你！？」 「你终于醒了。」 沈麒想起身，却浑身没了力气，「这里是哪里？」 「你昏倒了，血流了满地，我把你救回来。欸，别动，好好躺着，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体吗？你……你不能再激动了。」完颜修眼神流露心疼，欲言又止。 沈麒咬牙起身，看着他的担忧面容冷笑，「你担心我？这不是很可笑？怎么样？大夫看过我了，他怎么说？」 「他、他说……小麒儿，为什么会这样？你应该只是失去武功，为什么会……」完颜修无法把话说全，像是还无法接受这件事。 「你不知道？那你运气算不错，误打误撞给我致命一击，怎么样？这样的结果还满意吗？还是我没死，你不痛快？」 「不、不是，小麒儿，我只是要你对他死心。你没有武功，我才有办法困住你，可我从来没有要杀你的意思。」他略显哽咽，「我是真的爱你，我是真的对你动了心，为你千里迢迢来到石家堡，怎么可能会杀你？」 「我恨你入骨，不可能喜欢你。」 「不，我爱你，你从没给我机会好好爱你，要是有机会……」 「太迟了。」沈麒撑着身子下床，「不，也不该这么说，就算我遇到你在石木之前，我也不会喜欢你。」 「我到底哪点比不上他？」 沈麒低头，后扬脸一笑，无比柔情也无比美丽，「在我心里，他无人能及。」 「就算他和林宛儿纠缠不清，就算他伤透你的心，就算他把你害成这样，你还说得出这种话？他根本打从心底以为我跟你有怎么样，一个不相信你的男人，一个笨到……」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他的数落。 沈麒面容虚弱苍白，眼神一样刚强不示弱，「我不允许任何人说他笨。他会这样对我，是因为你和林宛儿勾结，他心软善良，不比你们一样心机深沉，狡诈无耻。你说，我怎么可能怪他，我只恨你们。」 「恨我们？如果不是他太笨，怎么会看不出林宛儿的真面目？怎么会让我有机会趁虚而入？你为他付出了所有，现在还要为他赔上一条命，他根本不值得。」他放软口气，「小麒儿，跟我回去，我会想办法找全天下最厉害的神医来医你，我会对你好，比他对你，更好。你相信我一次，好吗？」 「我说过，我不信畜牲说的话，让开！」沈麒想伸手推开他，自己却先重心不稳的向后倒，又跌回床上去。 「小心，你有没有怎样？」完颜修不计较他对自己的恶言相向，只担心他脆弱得不堪一击的身子。 「我不需要你假慈悲，我就算因此而死，那也是你害的。」沈麒推开他，扶着床柱起身。 完颜修简直拿他的倔强没办法，「就算我求你，小麒儿，今晚先在客栈里休息，外面下着大雨，你不能淋雨。」 「还说你不想害死我？我跟你在客栈里要真住上一晚，你拿出去说嘴，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完颜修握拳捶向木桌，木桌登时粉碎，他咬牙，「好，那我派人去告诉他你的状况，让他过来客栈陪你，这总行了吧？」 「不可以。」沈麒露出了一点紧张姿态。 完颜修先是一愣，转瞬就想通了，他哑口无言，「你……你不紧张自己的身体，却紧张他知道你身子的状况，会愧疚、会担心？你竟是如此……」深爱他！？可这三个字，完颜修却说不出口。 沈麒没空管他的伤心和不敢置信，撑着身体冲出门。他一心只想回石家堡，他害怕又被误会，他害怕男人找不到他，而其实……他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真的会失去他。 不管、不顾自己的身体受不受得了，见到马匹就挣扎着、狼狈的爬上去，雨水模糊了他的眼睛，可是他很清楚他要去的方向。 快马加鞭，快马加鞭，他急着想追上什么。 沈麒不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不是真的不在乎，就是太怕、太在乎，所以愈加地小心翼翼，深怕做错一步就错失全局。 他隐忍一切，不敢任性，完颜修说中了他部分心事。 他其实看不清楚石木对林宛儿到底还有没有情，换句话说，其实他也不相信他们两人是清白的。 所以他处处让步，他不敢赌，他唯一的赌注是石木对他的爱。可是石木要是不够爱他，一不小心就会完全失去他。 他不要、他承受不起。 「驾、驾——」明明身体虚弱得连缰绳都拉不住，可是沈麒还是嫌马不够快，他好怕来不及回到石木身边。 喉头一甜，他又吐了一口鲜血，整个人飞了出去。 跟在后头的完颜修，一个纵身跃出，及时在空中接住他，两人在地上翻了好几个圈。 完颜修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恐惧的拍着沈麒的脸，摇晃着他的身体，「小麒儿？小麒儿？你醒醒，不要吓我。」 沈麒忍住晕过去的感觉，「带我、带我回石家堡，好不好？」 极度的恐惧，让沈麒不得不开口向他最恨的人祈求。 完颜修抱紧他，一个深呼吸，「好，你撑着，我带你回石家堡，我带你去。」 完颜修抱起沈麒跃上马，一路快马加鞭往石家堡奔去，只怕再迟怀中人就真的会一睡不起。 到了石家堡，完颜修抱着沈麒下马，沈麒突然有了力气，用力的跑进堡里。 厅堂，石木浑身湿漉漉的和白浩笙、董文脸色沉重地似乎正在商量什么，林宛儿也在，几次拦在石木之前。就在他们似乎商量出方法，董文转身之际，沈麒闯进来。 「公子，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石木向前抱住浑身湿透的沈麒，「怎么会这样？你跑去哪里？快、快来人，热水、姜汤，麒儿，我们去把湿衣服换掉。」 「石哥。」沈麒笑着抱住他。 董文回头看到完颜修也一身湿淋淋的跑进来，破口大骂，「完颜修！？好呀，我们还没找你算账，你还敢来？」 林宛儿看了看他们俩，心底冷笑，表情却十分讶异，「是你？你怎么又和二表哥在一起？而且，你怎么也淋湿了？唉呀，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没穿好衣服就出来丢人现眼？你们是一起上哪里去了？你们知不知道表哥找二表哥，找得好辛苦？几次在雨里找着，还没机会把衣服换下呢。你们一起出去，也该通知表哥一声呀。」 石木停下脚步，微松了手、退了一步，这才发现沈麒一身单衣，披着的外衫却不是他的衣。 沈麒拼命摇头，伸出手想触碰石木，却被闪掉，「不、不是这样的，石哥，你听我说……」 这端，林宛儿惊呼地打断沈麒虚弱的解释，「不会吧，二表哥，你怎么也衣衫不整，难道你被完颜修欺负了？可是，二表哥你的武功不是很好？你不是百毒不侵？那完颜修要如何欺负你？那难道是你们两个……」 她故意一顿，然后清晰地说道：「两情相悦？」 沈麒已经没有力气理会她的胡言乱语，他看着石木的眼神一点、一点的蒙上失望和痛心，他几乎要承受不住的摇头，「不是这样的，石哥，你听我说……」 「二表哥，你怎么可以对不起表哥？」 白浩笙皱眉开口，「表小姐，您不要再说了。」 「石哥……」沈麒摇头，努力忍住恐惧、忍住眼泪，一步一步的靠近好像越来越远的石木。 他深呼吸，嘴型才刚张开，一个巴掌火辣辣地招呼过来，他无法承受的被打飞出去。 完颜修上前接住他，对着石木破口大骂：「你居然敢打他？小麒儿，我带你走，我要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石木看着在完颜修怀里的沈麒，又恨又怒的握紧拳头。 董文拔剑指向完颜修，「放下公子，然后滚。」 「我偏不放，凭你能奈我何？」 「放下我。」 完颜修想拒绝，视线触及他眼里的坚决，和几近绝望的颜色，他只能忍痛放下他。咬牙忍住心痛，替虚弱到连话都说不完全的沈麒，向石木解释，「你误会了……」 「完颜修，不要说了。」沈麒看着董文和白浩笙之后沉默的男人，「你们让开。」 那两人对视一眼，沉默的退开，沈麒一步一步的走向石木，「石哥，恐怕你经过今日，更加不相信我了对吧？」 说好两人不离不弃，可屡屡放开他的手的，始终是他。 石木看着他，眼眸里尽是心痛的沉默着。 「我现在是百口莫辩对不对？因为我跟完颜修一起，因为我衣衫不整，更因为你心底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我说的……对吗？」沈麒声音好轻好柔，不像在生气。 石木却依然沉默。 「你不说话的意思是不想对我说谎，因为你心里确实这么想。可又不愿承认，害怕伤害了我，石哥，我又说对了？」 石木别开眼，还是沉默。 沈麒眼睛扫视了林宛儿一眼，转过身走向她。 「表哥……」林宛儿看着他的双眼，此时无端涌上恐惧。 「不用怕，我不会伤你，你心里也清楚，我根本伤不了你。」沈麒对她一笑，当我一点威胁性也没有，你却害怕了？而我现在才看清楚，不怪你，也是我一手放任我跟他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退了一步，「我不要了，这份爱我要不起了，就送给你吧。如果你有本事，你就全部拿走。」 「麒儿……」沉默的石木听到他说不要，像是惊醒一样。 沈麒咬牙抽起白浩笙的剑，捉住一把头发，用力一划，松了手，乌黑的发丝如屋外的雨，翻飞散落一地。 黑雨之中，沈麒却笑了，格外的美，没有一丝凄楚幽怨，柔美深情的眼神依旧，只是多了一丝抱歉。 「你没有辜负我，是我辜负你。我以为我们算夫妻，只差三书六礼、拜堂之仪，但我压根儿不在意这些形式。所以在我心里，我们是夫妻。」 「麒儿，不要，别说！」石木伸手想抱住他，却在他眼神中失去了力气。 「夫妻是结发之恩，那断了发便是恩断义绝。从此，我们各走各的路，各过各的桥，两不相欠，也不再见面。」 「麒儿！不要、不要这样。」石木一个箭步抱住他，「麒儿，你累了，我也累了，我们好好休息，你是意气用事，你一点也不冷静。」 「可我却觉得，这是我最冷静的时候。」 「麒儿，我不能失去你，你说过我们不离不弃。」 「是啊，我是承诺过。」可是放手的真是他吗？沈麒看着他，已经无力多说，「笨石头，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了。就当是我负了你。」沈麒温柔却坚决的推开他的拥抱。 「麒儿，你怪我、怨我，也不可以离开我。」石木坚持不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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