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影静静的站在榻旁,望着花希晨的伤口处,双手紧握成拳头,身体微微颤抖。没想到离开几日,回来竟见门主受伤,让他如何不气不怒。若让他查出是谁伤的门主,定要那人碎尸万段。随即又一笑,只怕以门主人伤他一分,他定奉还十分的性格,那人恐怕早已见了阎王。他心中的门主犹如冰山上的雪莲般高贵不可触及,高傲而冷漠,谋略精湛,行事手法狠毒,这些都是自己所不能及。想他十岁遇到门主,只一眼便被折服,晃眼十三年已过去。 眼看帐内的气氛越来越怪,花希晨终于睁开眼,问道,“梦镋,查出了他的身份吗?” 梦镋缓过神,答道“回门主,没有。”想了下又说道,“属下猜测也许他并不非玄国人。” 花希晨点点头,“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梦镋低下头去,“前几日,属下本沿路追寻黑衣人的踪迹,却在大都遇到大皇子,身边还跟着个紫衫男子。属下便擅作主张,偷偷跟踪大皇子回到客栈。半夜,一个身着黑衣黑帽的男子便潜入了大皇子房间。属下刚靠近房间,便被发现。那紫衫男子武功高深莫测,属下无能,与他过了十多招便挨他两掌。就在那时客栈内突然发生火灾,属下才得以逃脱。” 花希晨微微惊讶,梦镋的武功是自己一手调教而出,江湖上若真有打得过他的,只怕也没几人。而如今单单十多招内,就让他身中两掌。 “看来是有人故意放火救你,你在上都发现其他可疑的人没?” 梦镋摇摇头,“属下也曾怀疑过,事后偷偷回去看过,什么也没发现。” 花希晨揉揉额头,“花希祈还在大都?” “没,连夜赶回江云城了,黑衣人与紫杉男子也离开了。”梦镋答道。 “嗯,那紫衫男子你以前可曾见过?” “那日他蒙着面,属下并未见到。” “嗯,袭亲王最近在干什么?”花希晨闭上眼,手中的玉扇打开,合上,再打开。 “南方灾区情况严重,前几日亲王亲自南下了。” 南下?花希晨眉眼一挑,叹息一声,“你先退下去好好养伤,过几日我自有安排。” 花希晨望着帐顶,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件件摆在面前,一件件的抽丝剥茧,再慢慢捋顺。黑衣人,紫衫男子,躲在暗处的人,这一切都发生在傅瞳兮出现后。黑衣人要找的人究竟是不是傅瞳兮?紫衫男子又是谁?而花希祈如此冒险从江云城赶过来,他们又在密谋些什么?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是谁,是敌是友?傅瞳兮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外。紫衫男子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外。而黑衣人是否正是他们之间的牵连?其中什么地方又被自己疏忽掉了?饶是他足智多谋,此刻竟是觉得步步维艰。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笼罩着整个军营。傅瞳兮悠闲的躺在草地上,微风吹过只觉清凉无比。经过上次的事后,军中很多将士主动与他打招呼,甚至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还有人每次陪同前去采药。而那日之事,花希晨倒也没再提过。叹息一声,眼看军中已无事,只怕该离开了。 王阿宝手拿短木剑,指着地上人,“瞳兮哥哥,快起来陪我练剑。” 傅瞳兮懒懒地睁开眼,“姐姐不是在陪你吗?” 王阿宝瘪瘪嘴,“和青衣姐姐不好玩,她老是让着我。” 青衣收好剑走过来,朝王阿宝头上一敲,“陪你练剑还挑来挑去,下次不要叫我来了。” “谁叫你武功不好,还不如和瞳兮哥哥学医。”王阿宝哼了哼。 青衣嘴角抽了一下,瞪着他,“王阿宝,你认为就凭几根银针能比我的剑厉害吗?” 傅瞳兮凤眼一眨,毫无神采的眸子倏忽闪过一丝狡黠,轻声地问道,“姐姐,要不让瞳兮帮你扎上几针,指不准任督二脉就被打通了。” 青衣想到前几日林家兄弟被他扎成马蜂窝,忙摇头傻笑,“呵呵不必了,师兄说我比较笨,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嘿嘿,不劳公子费心了。” 王阿宝笑的在地上打滚,“青衣姐姐,你的样子真傻,哥哥不过是在逗你玩呐。” 青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公子,你该用针扎扎他,不要让他这么皮。” 王伯从书中抬起头来,无奈的笑笑,“阿宝快起来,三皇子他们过来了。” 花希晨与王璟平正慢慢朝这边走来,梦镋跟在后面,一语不发。王阿宝和青衣忙乖乖的站好。傅瞳兮微微皱眉,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杂草。想他第一次见到梦镋的时候,正是半夜起床喝水,谁知他竟站床边,迷糊间被他吓个半死。梦镋每次都一身黑,在军中更是神出鬼没,加上青衣的原因,他对梦镋实在没什么好感。 花希晨望了眼他们,停留在王伯的手上,“王家爷爷,什么时候喜欢看这种书了?” 王伯捋了捋胡须,答道“老夫去大都的时候,顺便带了几本回来,闲来无事翻着看看还不错。” 花希晨笑笑,转身望着傅瞳兮,“瞳兮,你等会回去收拾下,明日和随本王离开。”转念一想,笑道,“好像你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这样也好一身轻松。” 傅瞳兮哦了声,也懒得多问,反正去那也不是自己能选择的。 青衣高兴地拉拉傅瞳兮的袖子,低声道,“公子,以后我们又可以天天见面了。” 傅瞳兮冲她笑笑,点点头。 花希晨俊眉一挑,好奇他们何时如此熟悉了。而梦镋见花希晨不悦,忙瞪了眼青衣,青衣哼了声偏过头去。 “青衣,你随梦镋他们一起南下。”花希晨淡淡的说。 傅瞳兮微微一楞,如此一来,不就剩他与花希晨两人同行了吗? 王璟平见王阿宝眼里含着泪水,知他舍不得傅瞳兮。叹息一身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王阿宝抽抽鼻子,擦了擦眼,“等阿宝长大就能为三皇子效力,就能天天与哥哥姐姐一起了。” 傅瞳兮笑笑,伸手摸摸了他的头,“只要你乖乖的,哥哥随时都可以来看你。” 花希晨瞥了眼傅瞳兮,便带着王璟平他们离开。傅瞳兮扶额,这人来去一阵风,说话有头没尾。想到以后要天天面对这样的他,无奈的摇摇头。 青衣见花希晨一走,又恢复本性,“公子我们去喝酒吧,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傅瞳兮摇摇头,直接问道,“姐姐,为何你们要南下?” 青衣无奈道,“袭亲王前些日子南下探灾,我们过去与亲王会合。” 傅瞳兮微微蹙眉,“袭亲王?就是将来继承皇位的那个袭亲王?” 王阿宝慢打断青衣的话,说“姐姐让我来说吧。袭亲王,花陌绯,二十一岁,皇上的亲弟弟。” “然后呢?”傅瞳兮惊讶。 “没了。”王阿宝两手一摊。 傅瞳兮与青衣对望一眼,顿时哈哈大笑出来。 ****** ‘哥,言兮累了。’ ‘哥,言兮要和你一起去。’ ‘呜……言兮要哥哥,呜。’ 傅瞳兮手紧紧的抓住胸口,而泪早已满面。下意识的抬手摸脸,身体微微蜷缩,“言兮?傅言兮吗?” 第八章:潘家小女子 第二日,天刚刚蒙蒙亮,花希晨他们便兵分两路离开了军营。 林间,阳光透过树枝照了进来,将两匹缓缓前行的骏马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傅瞳兮无精打采坐在马背上,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昨夜与青衣聊到子时,刚躺下不久,就被花希晨唤醒,说要立刻出发晚了赶不到下个地点。结果一路上他却不急不忙,一副闲情雅致的模样,哪有半点着急赶路的样子。 花希晨瞥了他一眼,轻笑道,“瞳兮,你这是在骑马还是马在骑你?” 原本低垂着眼睑的傅瞳兮闻言后,用手遮住半边脸,偏头冲他嫣然一笑。这一笑,如沐春光又如桃花盛开,娇艳无比,花希晨不禁微微愣住。傅瞳兮脸上的伤痕又浅了许多,依稀能想象出那张脸原本该是如何的美艳绝伦。明明是个男子却生得比女子还美上几分,与记忆深处那人一样。胸口又开始微微发痛,不由地暗暗自嘲一笑,十年梦,梦十年,只怕人生苦短。 傅瞳兮放下手,打了个哈欠,“门主,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雪域城第一庄。” 微微叹息一声,雪域城远在北方,照这个速度估计得一个月才会到。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花希晨接着说道,“不用太久的,半月内即可赶到。” 花希晨牵过傅瞳兮手中的缰绳,手指触碰到的一刹那,两人均一颤。傅瞳兮脸上一热,忙松掉手里的缰绳,低头哦了声。 傅瞳兮坐在马背上心里七上八下的,暗气自己不争气。而空出来的两手抱胸也不是,放在两侧也不是,若抓住鬃毛更是怪异。见到他茫然无措的样子,花希晨扑哧一笑,“你可以选择趴在马背上睡觉,本座自会帮你牵好马。” 傅瞳兮瞪了他一眼,道,“门主,此刻已是烈阳高照,不适赶路。” 花希晨点点头,“也对,那就到前方树荫处歇息片刻。” 找了一处靠水近的地方停下来,花希晨转身便进了树林。傅瞳兮牵着马来到水边,让马喝一点水。慢慢蹲下来身,脸上的伤痕已变成淡淡的粉红色,抬手轻触水中的那张脸,顿时化为波纹散去。 花希晨回来时,手里拎了两只野兔。看见蹲在水边的人,只觉莫名地心疼,随手扔下了兔子。听见背后的声音,傅瞳兮忙站起回头,便看见花希晨薄唇紧抿,眉头深锁的站在哪里。傅瞳兮慢慢走过来,看了眼地上的野兔,再看了眼花希晨,唤道,“门主。” 花希晨应了声,一筹莫展地望着地上,“瞳兮,接下来怎么弄?” 傅瞳兮叹了一口气,想他这种出生皇室的人,从小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什么都有人准备好的人,岂会弄这些。弯腰捡起地上的野兔,朝水边走去,“劳烦门主再去捡些树枝回来。” “你会?”花希晨挑挑眉。 傅瞳兮双肩微微颤抖,转过身吼道,“要不然呢?咱们就这么饿着?”其实他也不会,可总不能两个人干瞪着吧。蹲在水边,眼神怨恨的瞪着手中野兔,突然两手用力向外拉扯它的耳朵。小声嘀咕,“花希晨你个自以为是的笨蛋,就知道顶着张脸到处乱晃的家伙,让你怀疑我,让你故意整我,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也扎成马蜂窝。” 花希晨内力深厚,耳力极好。虽说刚刚傅瞳兮已经很小声了,但还是一字不漏的传入了他的耳中。傅瞳兮提着兔子回来,见花希晨一脸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心里直呼不好,练武之人耳力都极好。想起刚才说的话,整个人顿时僵住,支吾道,“门主,兔……子很大,够我们吃的了。” 花希晨淡淡地应着,接过拔了皮的野兔放在火上烤。傅瞳兮坐在旁边,盯着脚踝处发呆。若问他想什么,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瞳兮,如果记忆恢复,你有什么打算?” 傅瞳兮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脑袋,“回家。可已经这么多天过去,我都不知道……”说到这里,忍不住鼻子一酸,深吸一口气,“想起故幸,忘记认命。” 花希晨看着这样的他,心里来气,语气略带嘲讽,“认命?呵呵,这是前段时间为了活命要杀本座的那个傅瞳兮吗?” 见他不答话,花希晨微眯起眼睛,抬起他的下颚,“你必须想起来,知道吗?” 傅瞳兮望着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瞬间呼吸仿佛停滞了一般。眼底不经意流露出些许悲哀,为何胸口会这般疼痛,“若我真是他派来的,你会杀我吗?” 花希晨愣住,彼此心里都清楚这个他是指谁,若真是那样,只怕会杀他吧,然后一起……而花希晨的反应,无疑是给他心上划了一刀。 鼻间闻到一股焦味,两人才猛然想起那火上的野兔。呆愣片刻,对望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 望着烤得焦黑的野兔,花希晨眉头微皱,“这还能吃吗?” 傅瞳兮笑笑,“当然能。割掉焦黑的部分,里面的肉质并没坏。门主先尝尝,估摸着不太好吃。”见他咬了一口含在嘴里,半天也没咽下去。傅瞳兮揉了揉眉心,站起来,“吐掉吧。没有调料,食之也无味。” 花希晨见他起身,抬头问,“你要去哪里?” “去摘些野果子回来。”傅瞳兮淡淡答道。 用完餐后,两人歇息片刻后。继续赶往下个地点,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北河城。 店小二远远的就看见骑在马上的两人。见那骑马走在前面的男子,衣着光鲜,容貌俊美,眼神却格外冰冷,让人心生敬畏。心中一惊,这是个不好惹的主。而骑在后方的白衣男子,看不到面纱下的容颜,仅露出一双凤眸在外面,含着浅浅的笑意。小二忙换上招牌式的笑容,招呼道,“二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花希晨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朝楼上走去,不耐烦的说道,“住店。” 傅瞳兮见状忙上前,说道“小哥,麻烦备好两间上好的客房,再备些饭菜端上来。” 耳旁传来柔柔悦耳的声音,店小二高兴地应了一声,“好嘞。” 刚坐下不久,背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表哥。” 傅瞳兮寻声望去,相隔不远的桌旁正坐着一女子。女子一袭黄衣纱裙,乌黑的发丝梳着双鬟髻,峨眉淡扫,黑白分明的眸子显得既天真无邪。花希晨皱了下眉头,继续喝手中的茶,“诗思,你为何在这里?” 潘诗思起身来到花希晨旁边,坐了下来,“他不带我去雪域城,我就自己出来到处玩玩。” 玩玩?花希晨哼了一声,“仔细你身上的这层皮,不要被相生扒了去。” 潘诗思嘿嘿一笑,便朝花希晨身上靠了上去。傅瞳兮坐在一旁,只觉得心底微微发酸,唯有埋头吃饭。花希晨轻轻避了过去,喝道“坐好,再这样就送你回江云城。” “不要,我在这里等你好久了。表哥,带我一起去好不好?”潘诗思拉着花希晨的袖子撒娇道。 花希晨扶额,女人就是麻烦,“带上你也可以,路上得乖乖听话。” 潘诗思高兴的点点头,“表哥放心,我什么都听你的,保证不乱来。” 得到花希晨的同意,潘诗思也才算放下心来,不枉费自己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守他这么久。这才注意到旁边的人,“咿,表哥。他是谁啊?” 花希晨瞥了傅瞳兮一眼,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笑意,却未回答她的问题。 傅瞳兮抬头,主动开口,“我叫傅瞳兮。” 潘诗思咽咽口水,挥了挥手,“我叫诗思,请多指教。”转头瞪着花希晨,问道,“表哥,你把他的脸怎么着了?” 傅瞳兮想到清晨的事,便两眼一眨,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语气略带哽咽,“诗思姑娘,这不能怨三皇子,都怪我自己。” 潘诗思瞪大眼睛望着花希晨,直摇头,“表哥,你太令我失望了。瞳兮不要怕,以后我保护你。” 花希晨面无表情的浅酌了一口茶,眼神带着一丝暧昧的看着傅瞳兮,“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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