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世欧赶紧抓住安东的胳膊，大声说：“我已经叫了医生，还有警察，他们很快就来！安先生，我知道你很着急，这、这里面的事情比较复杂，但是我承认，我有责任，毕竟那些要债的是找我来的，安乐他真是个好孩子，他、他赤手空拳的，不忍心看老师被打，就冲上去和人家搏斗……” 安东握住安乐的手，轻轻拍打着他的手背，平静地说：“那我们就等着吧。” 秦世欧一愣，心里犯嘀咕，怎么这么淡定。 计划步骤三：医生诊断后，确认安乐没救了，安乐装濒死向老爹表白，索吻。 其实安东一出现，安乐就紧张得要死，他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珠不要乱转，手不要发抖，秦世欧把他交给安东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一具僵尸，突然遇到温暖的河流，然后，软了。 躺在老爹怀里，安乐虽然闭着眼睛，还是能够感觉到那种温柔，无微不至地关心，安东温暖的掌心托住他的后颈，他不需要那么吃力地维持昏迷姿势。 “救护车就在楼下，”医生叹了口气，说：“但是这位先生失血过多，恐怕支持不了多久，希望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安先生……？”秦世欧出声叫唤安东，安东却似乎神游天外，没听见。 秦世欧冲医生和警察眨了眨眼，三人悄悄退出去，留下安东和安乐两个人。 安乐估摸着时机差不多，咳嗽两声，朦朦胧胧睁开眼睛，虚弱地说：“爸……” 安东望着他。 “爸……我……我是不是……要死了……？”安乐猛回忆上辈子临死的感觉，他自以为表演的很到位。 安东没吭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奇怪，上次安东那反应基本上都歇斯底里了，这回怎么这么淡定？安乐的心沉下去，难道说，老爹真的不在乎他了？ “爸……” “你不会死的，爸保证，只要爸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安东拂去安乐嘴角的血迹，“告诉爸，你是不是怨我？弄成这样来惩罚我？” “不……不是的……”安乐心里美滋滋地想，就是的！ “那怎么样，才肯原谅我呢？”安东问。 22.装死索吻什么的 怎么样才肯原谅？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安乐心里“咯噔”了一下，老爹不会发现他是假装的了吧？安乐偷瞄老爹的表情，脸色很不好看，而且那担心的眼神，不是假的啊，如果老爹发现他在演戏，那还会这么温柔地抱着他吗？早就大嘴巴子抽上来了吧？安乐稳了稳心神，别老爹还没怎么样，他自己先乱了阵脚，露出马脚，那么，重要的一句话就问不出来啦，前功尽弃，他可不要！ 安乐转转舌头，后牙用力，咬破血袋，靠，这血还怪腥的，秦世欧不会拿的真货吧？ 一道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滑下，安乐“使劲”扬着头，眼神“迷离”地瞅着他爹，“虚弱”地说：“爸……其实……我……没有……怪你……” “是……是……我的……错……咳咳……”安乐装出被血呛到的样子，咳嗽两声，爪子伸出去挂在老爹胸前的衣服上，一副弱不禁风随时一口气上不来就要死翘翘还在努力表白的模样，“我……我爱你……是……是我……我的错……爸……” 安东神色一变，把安乐的爪子拽下来握在手里：“行了，别说了。” “爸……我……我要说……” “有什么话回家再说。” “可……可……我怕……没机会了……”安乐凝视着安东，虽然一切都是假的，是在演戏，可是他的心是真的，演戏只是为了把真话说出来，只是为了让老爹相信，他那种近似荒诞的感情。 感情这东西，从来无理可循。 上辈子，死前，唇吻相合，呼吸相通，那种几乎要融为一人的感觉，让安乐压抑许久的情绪找到了突破口，他想要回吻，想要用力拥抱安东，可是那时候他没有力气这么做，意识抽离的一瞬间，他感到的是不满足，是将要分离的痛苦，才刚刚表白的感情，就要结束，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或许上天听到了他这份不甘心，才给了他再世为人的机会，而他，也明白了，他这一辈子要追求的是什么。 事业？金钱？名望？这些无疑都很有诱惑力，可是它们都不是最终目的。 安乐要的，只有一个，就是安东。从身体到灵魂，都只能是他安乐一个人的。 “爸……吻我……吻我……我就原谅你。” 安乐澄澄望着安东，整张脸都掩埋在化妆师精湛的化妆技术下，只有一双眼睛，如山顶最清澈的湖泊，沐浴在云上纤毫不染的阳光中。 安东突然有种奇异的熟悉感，仿佛他曾经就这样抱着安乐，亲吻他，叫他的名字，可是他没有回应。 那时候，怀里已经是一具尸体。 安东被自己突兀的幻想惊住了，他怎么会想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他回视怀中的儿子：“你说什么？” 安乐心中暗骂，你儿子都快死了你还在走神！ “吻我……” “别胡说八道，我是你爸。”安东急躁地打断安乐的话。 安乐愣住，虽然这种结果他也预料到了，可是，安东真这么说的时候，他还是被深深打击到了，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安乐想笑，他做的这一切，现在看来是多么可笑，可是他笑不出来。 “安乐，我们回家吧。”安东缓了缓语气，“爸答应你，这回不对你动武，咱们有话好好说，只要你跟爸回去，爸就原谅你这次。” “什么？”安乐心头震动，原来、原来安东已经发现了——？ 安东的手停在安乐脸侧胶状物黏贴处：“以后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 “爸？不是，我……唔……”安乐下意识捂住肚子。 “你知道我看到你这样子，心里是什么感觉吗？！”安东眼中压抑不住的情绪在翻滚。 “对……对不起……”安乐气喘吁吁，肚子里一阵一阵的绞痛。 “你别再装了！”安东怒。 安乐的眼泪啪嗒一下掉下来：“我疼……” “怎么了？”安东立刻慌了神，“哪里疼？” “肚子……唔……” “我们上医院！”安东抱起安乐，冲出门外。 楼下压根没有什么急救车，秦世欧、医生、警察全都没影儿了，一片绿油油的草坪上，只有洒水机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楼梯间里的秦世欧悠悠然点了根烟，慢慢踱出来，瞅了一眼狼藉的房间：“哼，小屁孩，给你增加点逼真性……泻药还给力吧……” 23.悲剧了 医院。 “医生！我老婆要生了！” “去去，挂号去。” “医生！我爸突然晕倒了！” “去去，挂号去。” 这时，只见一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抱着一满身是血的少年冲上前，男人还没开口说话，医生就急了：“赶紧送急诊！” 众病人家属默默让开条道，让安东通过。 急诊室，两个外科大夫神情严肃，看来今天又要干一票大的。 小护士上来给安乐做检查，惊叫：“呀，这脸皮是假的！” “呀，这血也是假的！” “呀，这……” 安东横了一眼小护士，小护士吓了一跳，把剩下的话都咽进肚子里。 安乐痛苦中伸出手，颤抖着说：“厕所……我要去厕所……” 医院厕所。 安乐浑身无力地扶墙走出来，一看见走廊里的老爹，他立刻涨红了脸，脑袋低垂在胸前，呜呜呜，这以后还怎么见老爹啊。 安东走过来，扶住安乐的胳膊。 安乐诸多别扭的心思，这一刻突然化作无边委屈，他一下钻进老爹怀里，两手抓住老爹的衣服，使劲把鼻涕眼泪往上蹭，安东这回没有推开他，只是轻轻拍打着儿子的后背。 小护士们蹭在墙角，你一言我一语。 “他们是在演戏吗？刚送来的时候，我还以为真的呢。” “没经验吧，那一看就不是真血。” “他们是演员吗？那个小弟弟的脸长得好可爱啊，好想捏一把~” “可能拍片途中突然拉肚子了吧……” “他们父子俩看起来感情真好~” “拍张照片传微博，应该有人知道~” 安东总觉得有奇怪的视线聚集在他们身上，出于本能，他侧身挡住安乐，低下头：“我们走吧，回家再说。” 安乐可不想回家，谁知道什么刑罚在等着他，被老爹识破的那一刻，他真是万念俱灰，后来……后来又出了这么大的丑，实在是，仅存的一点颜面都没有了。 安乐脑子不笨，他很快就想到肯定是秦世欧害他，为什么他咬完血袋就肚子疼呢？可是他又不能说，这些全是他自作自受。 安乐丧气地想，这下，老爹肯定更不把他当回事了，他在家里也就更没有发言权了！ “我不回家！” 安乐说完，半天，安东都没吭声，他有点心虚，小心翼翼抬起头，发现安东正望着他，眼睛里充满血丝，可能有几晚上没睡觉了，青青的胡茬长上来一层，原本温和整洁的面容变得颓废。 “爸，我真的真的爱你，其他的都可以是假的，是演戏，可是这一点，我是认真的……” 安乐的话，被安东打断：“我拒绝。” “什、什么？” “我拒绝。”再次面无表情干脆利落地回答。 “为什么？？” “没感觉，不来电，就这样。” 当天晚上，安乐更新状态：悲剧了。 又苦逼又文艺：你是女的！！！！！！对不对！！！！！！ 二青：伦家期末考也没考好555555…… ：来我这 安乐瞪着最后一条评论，忍不住回复： 注射死：老师，我现在还在跑厕所…… ：那你跑完再来 注射死：老师，我跟你恩断义绝！滚吧！！！ ：全套 注射死：全你妹啊！！！拉黑你了！！！ ：全套 注射死：…… 24.开学了 高三开学第一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安乐一连吃了仨鸡蛋，安东始终在看报纸，许蓉蓉一拍桌子：“你们俩怎么回事啊？闹闹别扭就算了吧，闹到离家出走，安乐，我还没说你这事儿呢，你爸不打你，老娘抽死你！你都多大了？啊？十七了，你老娘我十七的时候那可是S市有名的交际花~多少高帅富巴望着能和我说句话啊！人家举行酒会派对什么的，都喜欢让我主持……” 安乐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说说，具体都有些啥节目啊？” 许蓉蓉一巴掌扇在安乐脑袋上：“你这死孩子，你都十七了，能不能有点大人样儿啊？老干那不靠谱的事儿，你说你离家出走，怎么就没饿死在天桥底下呢？你说你要饿死了，我省多少事儿啊！” 安乐两手抓住许蓉蓉的手，摇晃：“妈~~~” “唉，行了行了，别跟我来这套，”许蓉蓉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把矛头转向了安东，“那谁！别看报纸了，等会儿送孩子上学去！” 送父子俩到门口时，许蓉蓉拍了一下安乐，小声说：“你放学以后，别忙走，我去接你去。” “啊？不用了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许蓉蓉瞪了安乐一眼，“我有话跟你说。” 安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所谓送安乐，其实就是父子俩一前一后，步行往学校走，老安家确实有辆车，许蓉蓉上下班的专车，依她的话说，她那是工作需要，是正事儿，至于家里其余俩人儿，都是闲事儿，爱咋咋地。 安乐默默跟在安东后面，安东那天直截了当拒绝他以后，俩人就没怎么说话。 安乐知道，安东这是提防起他了，本来敌明我暗的优势没有了，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安东不会再把他当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儿。 安乐紧走几步，盯着老爹的屁股说：“爸，你裤子好像开线了。” “嗯？是么？”安东扭身往后看。 安乐上去摸了几把老爹的屁股：“哦，看错了，是白灰啊……” 走进教室，安乐一边冒着粉红泡泡傻乐，一边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下流猥琐了。 唉，明知吃不到，还是馋得慌，安乐两手撑在桌子上，脑袋又耷拉下来。同桌拱拱安乐的胳膊肘：“听说你逃课去参加选秀啊？厉害厉害，到底怎么回事啊？” 安乐一直觉得八百年前的同桌突然青春洋溢地蹦跶在他旁边，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嗨，没什么，我就是一时失足。” 这话说来简单，当安乐知道任剑海选选上了，他没选上，另外一边还联系不上秦世欧，他当时就觉得被雷劈了，从头到脚都变成渣了——想走一次野路子功成名就，刚一蹬腿就摔倒在起跑线上了，你说能有比他更残的么？ 几天前还在叫嚣着“全套”的秦世欧突然人间蒸发了，这也是一件奇事，甚至那所“明日之星”成人学校都不见了，原校址被左右两家歌舞厅瓜分殆尽，最重要的是，连学费都没有退给他！ 安乐忙活了将近一个月的端盘子活动，最终只赚到300块，虽然安东没提要他把钱全还上的事儿，但安乐自己着急啊，他不能因为借钱不还这种小事被他爹瞧不起啊。 怎么办？找任剑吧。 “安乐！”上头突然传来一声暴喝，“给我站起来！” 25.和未来继父的初次会餐 安乐吓了一跳，睁眼一看，全班都瞅着他，同桌小声跟他说：“让你做题呐，你惨了，那题我都不会。” “这道题，上来做。”老师敲着黑板。 安乐战战兢兢走上去，战战兢兢拿起粉笔，唰唰唰几下写完推导过程，piu~地把粉笔扔进黑板槽。 全班死寂—— 哼哼，虽然我安乐会的不多，不过高数还是学过地！ 转而，安乐又耷拉下来，难道上辈子多过了六年唯一的成果就是高数？？ 放学的时候，往日冷冰冰的优等生们很热情地簇拥着安乐，一边恭维他，一边旁敲侧击他用的哪本参考书参加过什么补习班，这么一直簇拥到校门口，一辆黑色大奔慢慢滑到安乐面前。 车窗摇下，许蓉蓉冲安乐招招手：“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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