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望透顶的父亲拂袖而去，他要面对的，是一百下杖责——如果不是念在他是族长唯一的儿子的份儿上的话，恐怕连他的翅膀恐怕都难以保住。 飞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受住那一记记的鞭笞的，他趴在石砖地上，周围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乡亲们。 看到一双双或而惊恐，或而愤怒的眼睛围绕着自己，飞翎很想大声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族人！ 但是，他的嘴被牢牢地堵着，那块不团堵着他的嘴，也堵着他的心。 血肉飞溅了出来，飞翎的眼睛里只有一片片火红的血色——那是他身上流下的血，也是他心里流出的血。 行刑完毕后，他被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北边的山脚下，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他的母亲鹤鸣偷偷地在村口的一颗树下留下了一个偷偷收拾好的小包袱，里面放着特制的伤药。 飞翎抬起头，用树枝将快要熄灭的篝火轻轻挑起，一小簇火苗煽动起来，在他的眸子中跳跃着。 转过身，是宁小翔平静的睡颜。 伸出手，飞翎轻抚着他的脸庞，眼神复杂。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可以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明明他们之间只相处了短短的一个月，因为语言的原因，甚至没有做过更深一步的交流。他却明知道这个小人儿浑身充满了疑点的情况下，对他全然放下了一个雕人应有的防备，乃至在被他背弃后，依然止不住自己心中的渴望，一路跟着过来。 在他被赶出村子之后，带着母亲整理好的包袱，飞翎也开始了流浪的生涯。 长到二十多岁的他，也是第一次正式离开雕人所属的领地生活。 比起宁小翔，他的野外求生技巧自然是一流的，所以并没有受过多大的颠簸。 只是每晚望着星空，迷惘的他却不知道自己应该走向何方。 虽说每个男人在成年之后都应该远行，寻找生命的意义，但是真的做起来却是那么地艰难——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去的方向。 他站在高岗上，望着被火烧云包围着的太阳，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抛向了空中。 沙子往北边飘去，于是飞翎开始往北边走去。 却没有想到，在半个月之后，就遇上了同样往北边赶路的宁小翔。 再一次见到他，他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两条腿走路的人，自然赶不上可以飞翔的鸟人的速度，所以虽然一前一后出发，但是两人还是在冥冥之中相遇了。 当他！翔在天空之中，看到了那个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看到的人影后，飞翎拼了命地控制自己想要当场俯冲下去，问问这个狠心的家伙为什么要在那种场合中逃走。 抑制住想要质问难道他真的是杀了母鸡的凶手的念头，飞翎选择默默地跟在宁小翔的身后。 白天，他看着他拖着短短的小腿在旷野中悠悠地走着，用他不知道的语言唱着旋律好听的歌曲。晚上，他远远地在树上望着他小心地洗漱，然后在研究完地图后，安安静静地入睡。 睡梦中的宁小翔，安静美好，让他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接近。 “傻瓜……真以为这么小一团篝火能够防住什么野兽么？如果不是我的话，你这个小东西现在早就不知道被那里来的野兽叼走了吧。” 苦笑地摩挲这宁小翔娇嫩的脸庞，飞翎愣愣地将手移到了他纤细的脖子上。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曾经多么地喜欢你，你不知道我甚至为了你向族人们隐瞒了不可原谅的秘密，你更加不知道我为了你，被用那么屈辱的方式赶出了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村子！ 你一个人踏上旅行，从来都没有回头看看我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村子的方向，你毫不犹豫地离我越来越远，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 手指猛地紧缩，眼看就要抓上宁小翔的脖子，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飞翎警觉地抬头。 第八章 “什么味道……” 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飞翎皱起眉头，随即展翅起飞，笔直地往高空中冲去。 登高望远，西方大约五百米处，一道金色的身影正以极高的随度飞掠而来，如果不是飞翎有着鹰眼，如此快的速度寻常人根本没有办法看到。 皱了皱眉，飞翎心中突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这里附近难道除了他还有其他猛禽的存在么？ 金黄色，又是那么巨大的体积，是金雕么，金雕的速度有这么快么？ 感到受到了威胁，鸟人低鸣一声，笔直地冲着金色的身影冲去。 “好冷……” 缩了缩脖子，宁小翔迷迷糊糊地被风吹醒。 抬头看了看布满星星无比晴朗的夜空，依然有些不习惯醒来看到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而是星空的他，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轰！” 一声振聋发聩的，类似于大雷一般的巨大响声在头顶炸开。手脚并用，宁小翔吓得反射性地往后倒爬了几步。 刚想骂死老天爷怎么突然搞一个晴天霹雳，空气中突然弥漫开来了一阵浓浓的血腥味道，参杂着腐肉的味道，铺天盖地地朝着宁小翔袭来。 未等他从这恶心至极的味道中反应过来，一道庞大的黑影猛地从天空落下，腥臭的味道愈发浓烈。 “我靠！这他妈的算是什么东西！” 看清了着从天而降的怪物，宁小翔吓得寒毛直竖，连脏话都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作为一个生长在21世纪资讯接受比较发达的现代人，一个在童年时期看过《侏罗纪公园》中吐着舌头的飞奔恐龙；青年时期看过披头散发的东瀛贞子小姐，此外还接受过楚人美小姐、伽椰子小姐，花子小朋友等一些列诡异造型的现代人，宁小翔自认为自己的承受能力已经在一般人之上了—— 前提是自己在遇到这个活生生的怪物之前啊！！！ 看到没有，前面这个庞然大物，足足有两头牛这么大，长着一双翅膀在这个世界是很平常的，但是为什么这个长着翅膀的家伙有着一只恐怖的老虎头啊！！ 说它是老虎头还真是侮辱了老虎了，人家山中之王起码长的威风凛凛充满了王霸之气吧？ 这玩意长的狮子不像狮子，老虎不像老虎，狗不像狗，猫不像猫，满脸横肉表情狰狞的就算了，一根舌头吐在外面不停地滴滴答答地流下充满了恶臭的口水，那口水滴在地上居然腐蚀出了一个个的小坑！ 哦！卖糕的！你是硫酸移动生产机么？！ 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行动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宁小翔连滚打爬地躲过口水的攻击，却只能惊恐地看着怪物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吼！”只见那妖孽大嘴一张冲着宁小翔大吼了一声。顿时，一股股不知道积累了多久的腐臭如同狂风一般的袭来，当场就把宁小翔熏的手脚发软，干呕着倒在了地上。 眼看着那恶心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还试图将它“罪恶的爪牙”伸向自己，宁小翔大叫一声：我命休矣！ 随即脑袋一歪，闭眼等死。 此时的他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给老子一个痛快把，我不想被活活臭死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随着一声猛烈的撞击声，本来已经快要将宁小翔一口吞下的怪兽突然被什么东西撞倒，轰隆隆地滚到了一边的石崖旁。石崖被撞的一阵山摇地动那个，哗啦啦地落下了大片的石块和灰尘。 “咳咳咳，到底怎么回事？” 本来以为自己死定的小翔睁开眼却被漫天的灰尘还有烟雾熏的不行，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想办法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这是什么？神雕大战哥斯拉么？” 眼前的一幕让宁小翔惊诧不已，只见一只巨大的白雕从天而降，伸出锋利的，足以反射月光的鹰爪直直地朝着还趴在石崖边的怪兽袭去。随着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两块带着肉的黄色毛皮被白雕从怪兽的背上硬生生的撕裂，肩胛地方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 “嗷唔！” 怪物回过身来冲着这白雕一声猛哮，丑陋的双眼通红，伸出那好似老虎爪子似地前肢朝着白雕一掌拍去。 宁小翔看的心惊，只觉得心脏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却见那白雕好整以暇，不慌不忙地扇动翅膀飞到了半空中，潇洒地躲过了猛兽的掌击。 “漂亮！” 难得看到这种已经超越了电影特效的动作场面如此近距离活生生地在自己的眼前发生，宁小翔忘乎所以地拍起手来。 看看人家这动作，看看人家这气势，什么斯皮尔伯格，什么卡梅隆都靠边站吧，这才是力与美的艺术感啊！不过……这头白雕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 看着白雕熟悉的眼睛，和它在打斗中依然时不时地观望自己的热情眼神，一个几乎匪夷所思的想法从宁小翔的脑中闪过。 “不，不是吧……难道鸟人还可以变成鸟型不成！！” 天空中，白雕依然与怪兽缠斗不止，宁小翔看着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他一直以为鸟人们是鸟类进化成人的结果，就像是地球人从猿猴进化成人类一样。但是……如果说，鸟人们并没有进化完全，他们不止保留了飞鸟的翅膀，还保留着鸟类的体态呢！！ 这里毕竟不是地球，哪里完全能用地球上的进化论来解释一切！ 宁小翔突然醒悟到自己一开始就犯了自以为是的错误，误判了形势。 难怪他们对鸟类的死亡如此悲伤，因为他们自己也会变成鸟型，因此对鸟类更有同族相怜之悲伤！ 未等宁小翔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耳边一阵巨响。 本来已成为将弩之末的怪兽突然猛地发力，煽动残破的翅膀咆哮着朝着白雕呼啸而去，冲着他的胸口狠狠地撞击。 猝不及防的白雕被当场撞到了地上，发出惨烈的叫声。 两个身形一般高大的巨兽喘息着对峙着，怪兽双目血红地呲着牙，而白雕则毫不示弱地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连滚带爬地，宁小翔手脚并用地匍匐前进，神不知鬼不觉地爬到了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 郁郁葱葱的宽大枝叶将宁小翔遮盖了起来，头上插着用来作掩护的树枝，宁小翔有些心有馀悸地回头。 “真的是飞翎么？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难道……是来追我的？” 皱着眉头，宁小翔不安地探出脑袋。 那边厢，白雕和虎头怪依然紧张地对望着，鲜血从他们各自的伤口里涓涓流出。仿佛是感受到了此处强大的杀气，鸟兽们纷纷四散，试图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看着这些落荒而逃的鸟兽们，飞翎也想着跟着他们一起逃跑——动物的直觉比人类绝对来的灵敏，出了事情跟着他们走绝对没错！ 爬了几步，宁小翔听着那边“呼呼喝喝”的惨烈的打斗声，心有不安地又停了下来。 “怎么说飞翎都照顾我这么多时间，我就这样走掉的话，会不会太不讲义气呢……” 宁小翔皱着眉头，回头正好看到白雕因为血液流失过多而有些摇晃的身体。 虽然白雕和虎头怪是差不多的高度，但是比起单纯的禽类，这个似禽似兽的虎头怪似乎更加强壮。留了这么多的鲜血，伤势比白雕更加严重，却依然目光凶狠，不见颓势。 “靠！怎么说我也是从小看武侠小说长大的21世纪中华好青年，怎么可以做出这种见死不救背信弃义的事情！” 啧了一声，宁小翔转头，在见到地上带着白花儿的植物后，眼睛一亮。 第九章 “吼！” 眼看白雕的身体摇摇欲坠的身体，虎头怪眼露精光，浑身绷紧了肌肉，瞄准时机猛然发动了攻击。 白雕虽然已经察觉到了虎头怪的意图，但是体力完全流失的他已经无力躲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虎头怪愤怒地长大了嘴巴，竖起尖锐的爪子朝自己的面门拍来。 白雕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怒叱。 “妖怪，有本事看这里！” 白雕吃惊地回头，却看到他一心牵挂的小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潜伏到了自己的身后，爬到了高高的山崖上，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一边跳着一边叫着。 “嗷唔！” 虎头怪的注意力也被宁小翔引起了过去，冲着他长大了嘴巴，大大地吼了一声。 “啊哈哈！看我的暗器！” 说时迟那时快，宁小翔用力一甩胳臂，一块饭团状的东西被高高地抛了出去，在画出一道标准的抛物线后，精确地落到了虎头怪兽的大张的嘴里。 ？ 白雕和虎头怪同时愣住。 “五、四、三、二、一……倒！” 宁小翔牛哼哼地伸出手掌，一节节地扳着指头。 当他扳下最后一根手指时，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虎头兽如他预料地一样，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宁小翔乐的手舞足蹈，三两下就从山崖上跳了下来。 走到晕成一滩烂泥的虎头怪身边，宁小翔伸腿踢了踢。 “前些天我只是不小心问到了这种花的一点点花粉就足足睡了半天，这么大一团吞下去——你就等着睡到海枯石烂吧！臭妖怪！” 转过身子，宁小翔冲着白雕挤了挤眉毛。 “现在可以变回人型了吧，飞翎！” 月下的两人相对而坐，篝火旁，宁小翔用长长的绷带细心地为飞翎包扎伤口。 他低下头，淡淡的月光在他脸上静静地散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显得安宁而美好。 飞翎伸出手，看着他的胳臂被宁小翔缠上一层一层的绑带，看着宁小翔一脸难掩的关切，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满满的关心包围住似地，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打上一个结作为最后的收尾，宁小翔低声问道。 “为什么你要离开？” 没有回答宁小翔的问题，飞翎抬起头，看着宁小翔的眼睛。 “为什么要走？在那种时候，那么干净俐落地走掉？” 不说话，宁小翔只看着飞翎的双眼。 一如既往清澈，明亮的眼睛中，却带着他之前从未察觉到的悲伤和痛楚 ——那是他赐予的悲伤么？ 蓦地，宁小翔觉得心一抽一抽地痛。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用干涩的嗓音说出了这句在心中在就千回百转的话，此刻，宁小翔居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一个和你们这里截然不同的世界。离开村庄……是因为我要回家。” 爬到高高的青色岩石上，宁小翔任由风吹过自己的发迹，他仰望着星空，仿佛透过这同样璀璨的夜空帷幕，看到了自己家乡的星空——虽然比起这里纯净的天空，那片梦中的夜空有太多被污染的痕迹，但那仍然是自己梦萦魂牵的地方。 “我想回家，我还有我的父母，我的姐姐，他们都在等着我，我不得不回去，你明白么？” 被宁小翔带着落寞的表情深深感染，飞翎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岩石之下，抬起头，看着在上面的宁小翔。 低下头，宁小翔宛如收到感召似地同时回头，两人的视线相交。 没有火花碰撞的绚烂，只有无尽的脉脉温情在两人之间流淌。 “让我送你吧……让我送你回家。” 手贴在冰凉的岩石上，飞翎温柔地说道。 虽然他不明白宁小翔的意思，不明白什么叫做另外一个世界。 但是，如果只是“回家”那么单纯的愿望的话——自己是可以帮助他实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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