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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炽(生子)下+番外 ——风烟幻

时间:2013-09-07 08:46:05  作者:风烟幻

公良飞郇拔腿就向那山壁上奔去,直到他最后一步站到了那石屋之前,颤抖的推开了那木门。

在这一刻,时光停止不动了,沉静的仿佛没有任何声音和纷杂的色影。

烛光下,那背对着自己,纹丝不动跪在灵位之前的单薄身影即便化成为了灰,公良飞郇也认得。

一步步走向前,真真正正站在他身后的一刻,公良飞郇突然觉得自己喉间哽咽的发不出声音。

“承远……”

可他终究还是伸出了那只缠满白纱的手,轻轻的搭在了他肩头,叫出了他的名字。

第七十九章

感谢上苍,他来了。否则当日玉涛山前的那场分别即成了永远的诀别。

“承远……”公良飞郇又一次轻轻唤了一声,单膝跪了下来。

公良飞郇凝视着他俊秀的侧影,那白皙光洁的脸庞上透出一股他所熟悉的宁和与淡然。连有些日子没见了,这沈甸甸的思念压在心头让公良飞郇几乎觉得喘不过气。

“你不该来这里”薛承远看着面前父王的灵位,没有转头的沈声说道。

方才在外的呼唤薛承远一定早已听到了,可他却并没有选择回应。他也知道这里即将被湖水淹没,却独自一人跪在这灵位之前,仿佛能够坦然承受着一切即将到来的注定命运。

“我为什么不该来?”公良飞郇双臂紧紧的抱住了他,再没有牵强的伪装和隔设,无论他们即将面对着什么,只少在这一刻,公良飞郇想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么爱,多么挂念着他。当然,还有他内心的歉疚。

薛承远淡淡的牵起唇角,一抹苦笑却在顷刻间恍然幻灭,他道:“你走吧。”

看着薛承远压抑心中所有的感触,公良飞郇不禁问道:“那你呢?”

薛承远轻轻摇了摇头。长跪在父王的灵位前是他自己的选择,为人一世迄今只有父王的这份爱与恩德是他无法偿还。若是此刻是他余生剩下的最后时光,他只想将这份时光和父王共处。

“这里很危险,跟我走,承远”公良飞郇深知自己不能顺从他这份执拗。

“飞郇,放开我”薛承远却推开他的双臂。很明显他对即将到来的危难心中早已有所准备,他是坚定了自己的心意,愿与这灵虚观共存亡。

公良飞郇心中一窒,道:“你恨我?”

“不,飞郇”薛承远否认。

“不恨我就好,没有时间了,你必须和我一起走。”公良飞郇不再苦劝,双手一伸便将薛承远抱了起来。他知道薛承远心里苦,也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去扭转薛承远的心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就在被他抱起的这一刹那,薛承远才真正的重见了公良飞郇的面容。

只是没想到这副素日里英武桀骜的脸,写满了疲倦和担忧,看来他近来内心也同样是饱受煎熬。苍白却微微泛红的脸色让薛承远本能的察觉到公良飞郇的身体状态并不好。

抱着他几步走出了石屋,公良飞郇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刺目的阳光让他突然极为不适。

以他以往的体力抱着薛承远走段路程根本不是问题,但这一刻公良飞郇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所受控,让自己陌生。

才从山壁陡峭的石阶上下来,公良飞郇只觉得体内一阵钝痛,全身顿时失力,一个踉跄跌在了泥泞的地上。

见公良飞郇就这样单枪匹马的深入了玉涛山,只为他一人,他至少看清了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分量。

“飞郇,你这是何必,人各有命!”薛承远知道他的腿才恢复不久,根本不该忍受这般的颠簸路途,苦叹了一声。

“但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知道吗,承远……?”公良飞郇咬住牙,按住自己腹部,低低的道了一句。

看公良飞郇难耐的样子绝非伪装,想他一世坚强从不愿在人面前示弱,薛承远终于还是无法无动于衷。

他的心里又何尝不是苦苦支撑,面前的人早已是自己心中磨灭不掉的印记。

“飞郇,你怎么了?”薛承远一手紧紧扶住公良飞郇,本能的握住他的脉搏。

本想是他这一路进山在哪里受了伤,可真当薛承远按住他脉搏的一刻,那脉象让薛承远震惊的几乎无法自处。

几月前邡宁督府内的那一夜温存在眼前一闪而过,薛承远惊道:“飞郇?!”

“……没事,承远,快走”公良飞郇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可觉得就连多迈一步都极为艰难,却还是紧握住薛承远的手,向前走去。

怎么会是这样?!这是薛承远万万不曾想到的处境,而这件事却彷如一条与生命和责任相连的纽带,紧紧将薛承远缠绕了住。

如果说公良飞郇的腹中竟有着他们的孩子,那么……他薛承远确实不能如此自私,如此决断干脆的了结了自己的这条生命。

“父王想远离这里,但终其一生,父王知道自己做不到。父王有一个心爱的人,想和他一生相守直到永远,不顾及任何他人的眼光和评判,父王也做不到。”

时光流转,苍茫人世间,静望这眼前人,薛承远的耳畔突然回荡起了当日父王对自己的那句嘱咐。

“答应父王,你要为父王做到……”

这句话映着此情此景在薛承远心间显现出了一种惊人的力量,一种能够拖拽着他走出无尽深渊的力量。

原本他早已觉得自己万念俱灰,没有什么记挂和牵绊,只想随着这灵虚观的湮灭一起归向一个他该去的地方,去赎因自己的诞生而犯下的罪孽。但他怎么知道,自己竟和公良飞郇有了孩子……?这是天意么?孩子的到来,要逆转他所有命运?而公良飞郇显然并不知情。

不再有抵抗和迟疑,薛承远明白自己肩头从此之后要担负起的责任,或许还将要以一个父亲的名义。

“飞郇”薛承远掺扶住公良飞郇,一时间倒不知从哪说起。

看他的行为似乎终于有所软化,公良飞郇也算松了一口气,这或许说明他愿意和自己一起走了。

“玉涛湖正午就会决堤,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承远”公良飞郇忍着身上说不出的难耐,皱着英眉,一把紧握住了薛承远的手,想起之前他不理自己,还一直别别扭扭,也不知突然哪来的力气,对着他狠狠的吼了句:“这一辈子,生死不相弃,知道吗?!”

“这是誓言么?”薛承远倒是坦然了,情急之下,公良飞郇的性情是如此的真实。

“对,是我公良飞郇对你濮阳承远的誓言,苍天为证!”

第八十章

等到公良飞郇带着薛承远翻上马背,几乎就在于此同时,山谷之内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轰天巨响传来。

“不好!”公良飞郇紧握马缰,迅速的扫视一下通向山谷外侧的几条路。到底走哪条路,向哪里走,他必须立刻做出判断。

“走东边的那条路”被公良飞郇紧紧的夹在身前的薛承远建议道。

这里的地势他比公良飞郇要更加熟悉,光听山谷传来的声音他也清楚自己将和公良飞郇一起面对什么。只是两人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薛承远不知为何心里却突然觉得特别宁静,这是便同生共死的信念与默契么?

“好,那就走东边”公良飞郇挑眉看了薛承远一眼,淡淡一笑。这是他选的路,而自己信他。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多年征战,在沙场之中历练出的果断与镇定给公良飞郇凭添了几分说不出的伟岸与风流。

终于找到了薛承远,看着他就安然的坐在自己的马背上,公良飞郇再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了。唯一要做的就是为自己和薛承远拼出一条能够绝处逢生的路。而身为天云第一大将的他坚信,自己可以做到!

调转马头,公良飞郇那种豪迈不羁视生死于度外的男儿本性尽显无遗,寒星似的目光睥睨天下,对于危难的挑衅显得这样不屑,发狠的笑道:“承远,生死路一条,我们走。”

千暴作为一匹能陪着公良飞郇出生入死的战马训练有素,一声嘶鸣马蹄飞驰而出,呼啸着朝着东边的那条路狂奔而去。

公良飞郇双手紧紧的握住马缰,用尽全身力量将薛承远护在自己的胸前,他必须以这样的方式来保持薛承远的稳定和安全。

玉涛湖的湖水从身后的峡谷中汹涌而来,波涛卷起的泥沙在顷刻间便遮盖住了整个天幕,奔腾的浪涛彷如张开着血盆大口,贪婪而狰狞的吞噬着所遇到的一切阻挡之物。

浓密阴暗的云层中透出几缕金黄色的光曦,几缕斑驳撒照在尘世中的这副画面之上。

只见那风沙肆虐,惊涛骇浪彷如人间地狱般的山谷之内,在一骑朝着日光狂奔而去的骏马上,一袭紫色的战袍随风飘拂着。

在这天地间,在这如此令凡人胆战心惊的时刻里,它用自己昭示着的坚毅与勇敢,谱写出了一曲属于爱的旋律。

而也有人同样站在山巅,俯视着大地,眼看着那一道劈天而出,疾速奔驰的色彩竟然显得那么悠扬。

从此,重若千斤生死相伴的誓言宛如在这一刻化作一缕烟尘,飘荡在风中,倏然远去。

“二哥,我想我们的孩子,他找到了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

二十多年不能释怀的感情,却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一个他不曾预料,却如释重负的结局。

世间,依然是有爱的。不是吗?

濮阳历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已是一片朦胧。这山下奔流而去的湖水,势不可挡的摧毁灵虚观,那个曾经积存着自己青春年华之中所有幸福和痛苦的地方。

这样的完整的覆灭总要有人来做,可是唯独他自己做不到。

“王爷,咱们走吧。”

肩头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披风,沉沉的声音中带着遮掩不住的关切,只是那双手同样停驻在了肩头,不再离开。

濮阳历渊转过头,静静的看着身后的人。这些年一直是他陪伴着自己,保护着自己,为了自己的一番心愿便能够赴汤蹈火,受尽了艰难与屈辱,这难道……不算是爱么?

“徐言……”

就在濮阳历渊轻轻的抬起手,却被那昂然而沉稳的男子一把握住。

“从今往后,我们能够一起走了么?天涯海角,只是去一个能够让你笑的地方。”站在山峰之巅,冷冷风中,徐言对着濮阳历渊笑的那样含蓄。

在这一个一切过往都被无情摧毁的日子里,身为沅西的将领,他仿佛也又一次重获新生。平生第一次冲破了身份的隔阂,去表达他心中的所爱所想。

如果说人生苦短,那么他再也不愿默默的守候,在无尽的等待中耗费自己的生命。他宁愿勇敢的,就这样勇敢的追求一次。

“你不会后悔么?”濮阳历渊轻问道。

苍穹之上云海变换,阳光忽然变得柔和,而山下的洪波也在奔腾尽去之后舒缓了起来,粼粼水波折射着光影,宛如仙境。

“我等了十几年,为什么要后悔……?”虽然穿着破旧的铠甲难掩一身沧桑,虽然岁月无情双鬓灰白,但作为一个铮铮男儿,却是无损徐言身上这份战将的英姿。

时光,只会将人和那颗信奉爱情的心洗练的更加真实。

徐言凝视着他爱了这么多年的人,握着那暖暖的手,沈声问道:“那你呢?会后悔么?”

濮阳历渊微微一笑,只是牵着他的手一步步的向阳光最明媚的地方缓缓走去,就让余生的岁月成为答案吧。

而相比之下在重重叠嶂的玉涛山里,公良飞郇和薛承远的处境确实依然极为艰险。

水浪一波一波的拍打着土沙,千暴奄奄一息的歪倒在公良飞郇和薛承远身旁,满身泥浆的两人看起来狼狈不堪。

刚刚在肆虐的波涛追逐之下,公良飞郇带着薛承远一路飞驰,用着最后一口气挣扎着将他带到东边的高地上,看着身下的洪流瞬间汹涌而过,公良飞郇也算是咬住牙为彼此争到了一条生路。

可公良飞郇确是再也支撑不住了,腹中几乎痉挛似的钝痛让他根本无法抵挡,双腿的旧伤也似乎又一次复发,躺在淤泥之中公良飞郇伸手挡住额头,弯曲着身体。

虽没有一声呻吟,但那沉寂却更令人觉得可怕。

薛承远神志清醒,落马而下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抱住公良飞郇的身子,作为大夫他深知这种几乎疯狂的颠簸会对公良飞郇造成怎样的伤害。

“飞郇,你觉得的怎么样?”薛承远看着山坡之下已看似成了一片汪洋,公良飞郇又是这样的状况,心急如焚的担忧他和腹中的孩子。

方才是公良飞郇一路紧紧的护着他,现在轮到他紧抱着公良飞郇,握住他的手上的穴位不断的为他揉抚,希望能缓解他的疼痛。

“承远……”公良飞郇原本清亮的目光变得黯淡,靠在他怀里,双手捂住战袍下裹满泥浆的腹部,极低的唤道。

第八十一章

为了能准确按住他的穴位,薛承远迅速的解开了公良飞郇手上缠着的厚厚白纱。

只见公良飞郇的手掌早已被马缰磨得血肉模糊,薛承远轻轻托着他的手,心中感慨不已。

这一生,除了父王,从没有人对他这样好过,公良飞郇是第一个。

“飞郇……”

薛承远真真正正的意识到面前的男人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你没事吧?”公良飞郇喘了口气,努力挣扎着从泥泞中撑坐起来,他现在腹中疼痛不已,真是什么样的姿势都很难受,可他更惦记薛承远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

“让我看看”说着公良飞郇一把就把薛承远扯过来,睁大了眼睛要看看平平安安的他。

“疯子!”薛承远见他还算有些体力,想起他为自己竟然冒了这么大危险,肚子里还怀着他们的孩子,不知怎的恼怒不已,一拳就打在了公良飞郇的胸脯上。

“呵呵,我不是个疯子又怎么会爱上你这个疯子?!”公良飞郇苦笑了一声,毫不在意。双手紧紧的圈住薛承远,也不顾及自己脸上满是泥浆污浊狠狠的就贴了上去。

能感觉到他的体温……真好。怀抱中的人对公良飞郇而言好像是失而复得,他居然没有对任何人说一声就在山谷中独自等死,不是疯子是什么?!

直到现在抱着薛承远的这一刻,公良飞郇的心才真的落了下来。感谢老天,他没有失去他心爱的人。

“还痛么”薛承远小心翼翼的揉捏着他手上的穴位为他止痛,轻声问道。

公良飞郇靠在薛承远肩头轻轻呵气,他现在全身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还好薛承远没有受伤,否则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薛承远看了看他,想当下这种状况总不好对公良飞郇说他有了身孕。那恐怕就是没病死,公良飞郇也要活活被气死了。还是先稳住,等回了邡宁再做打算。

必须给公良飞郇找一些能够止痛安神的草药,这山林广大还是可以找到的,只是他必须离开公良飞郇一段时间。

“我去给你找些草药”薛承远在耳旁轻声道。

“哪都别去,太危险……我缓一缓就好”公良飞郇皱眉挪了挪身子。

薛承远摸了摸他的额头,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公良飞郇再起高热,“我必须去,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总这么固执?!”公良飞郇脸色一黑,听的气不打一处来。他现在连动一动都力不从心,万一在山谷里又遇到什么险境,可怎么是好?

薛承远也不再和他理论,公良飞郇现在不舒服而且烦躁,薛承远只是静静的抱着他的身子,脸贴在他的额头旁。

“我要是不来,你就真的决定了死了么?”公良飞郇想想方才的一幕幕,气不过,开始质问薛承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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