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明眼睛一亮,“陈姐说的有道理!” 邵长庚无奈地看他一眼。 梁生笑了笑说,“其实,邵院长也是做好了这个打算吧?实在不行的话,现在做手术也是个无奈的选择。不然,邵院长怎么会把我这毫不相干的麻醉师都叫来呢?两位外科医生,一位助手,手术室护士,加上麻醉师,我们五个人,勉强达到一台手术的标准。” 梁生指出的真相让柯明瞬间醒悟,怪不得这个讨人厌的麻醉师也在场,原来是邵长庚做好打算叫过来的。尴尬地摸了摸头,说:“长庚,其实你也不是那么冷血。我收回刚才骂你的话。” 邵长庚冷冷看他一眼,“你这冲动的个性,早晚要被请进警察局吃一顿牢饭。” 柯明挠挠头,“以后小心就是了。” 邵长庚点了点头,“好吧,那接下来就是最坏的打算。”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非常严厉,“在决定做这个手术的时候,我们相当于把医师执照叩在了警察的办公桌上,一旦被发现,明知器官有问题还知法犯法,后果会更加严重。所以,我给你们考虑的机会,不想上台的人,现在可以退出。” 众人对视一眼。 柯明自然没资格退出,事情就是他惹出来的。 梁生耸耸肩,“我无所谓。再说,我相信邵院长你的手段保得住我们几个。” 陈丹沉默了一下,说:“我也没关系。”反正要辞职了。 林轩有些犹豫,“我也要去吗?我……学的是药理。” 梁生说:“你可以做不需技术含量的助手。” 众人再次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邵长庚这才微微笑了笑,说:“很高兴你们信任我。放心,我自己都参与,有办法会保你们没事。” 梁生点点头,“开始布置吧。” 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 没有人想到,安平医院的手术大楼居然有一条秘密通道。在十一楼的七号手术室里,有一个密码开关,打开之后直接通向另一个大型手术室。 “室中室”的设计,从外面看不出丝毫的疑点。 更令人震惊的是,秘密手术室的墙壁背面,就是ICU重症监护室的7号房间。邵长庚用密码打开门之后,将病人柯小威,在值班医生的眼皮底下运往了手术室。 众人忍不住惊叹:这样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的设计,就是警察来查,也绝对想不到,ICU病房的背后居然连着一个手术室。 柯明玩笑说:“长庚,你真有做犯罪分子的天赋。” 邵长庚扬眉,“我该谢谢你的夸奖么?” “嘿嘿,别出心裁,比你老爸还厉害。”柯明竖起大拇指,“这不是恭维,真心的。” 邵长庚笑了笑,解释道:“这个手术室,是我当初建外科大楼时请一个朋友帮忙设计的,手术室里备有常规手术所需的药品和麻醉剂,所以,在这里做手术并不需要经过中心药房去拿药,也不需要手术室护长的审批。这里进行的手术,医院系统是不会留下任何记录的。” 梁生也赞叹道:“也就是说,这算是你的个人手术室了吧?” “嗯,我有时候会独自来这里做一些试验……” 见众人震惊的表情,邵长庚无奈地说:“动物试验。” 听到有人松口气的声音。 邵长庚下令:“开始吧。” 陈丹准备手术常用器械,梁生已经在洗手台旁洗好手开始给病人打麻醉剂。林轩第一次进手术室有些紧张,柯明在那跟他讲注意事项和无菌操作原则。 片刻之后,病人进入深度麻醉状态,梁生坐在一旁看了眼监护仪上的数据,说:“各项体征正常,可以开始了。” 邵长庚说:“我来主刀。” 柯明臭着脸,“你是不相信我的技术?” “我想尽量在四个小时内完成,因为我家邵荣四个小时后会醒。”说这句话的同时,手中的刀已经干净利落的割开了腹部的皮肤,“你做手术并不比我快,柯明。” “……好吧。”柯明心服口服地站在了助手的位置。 比快,没有人能比得过邵长庚。 他的确是很少见的外科天才,做手术非常快,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教学录像,造成的出血量极少,切下的器官完整到令人惊叹。 陈丹在看到鲜血的时候很不舒服地扭过头去,被邵长庚眼尖地捕捉到,“陈丹?” 陈丹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我可能很久没来手术室了,有些晕血。” 邵长庚点点头,“没关系,你别看手术视野,我要器械的时候递过来就好……血管钳。” 血管钳准确的递到了手中。 邵长庚用血管钳夹住将要分离的血管,“林轩拉住这里……绑线。” 陈丹把线夹好,递到邵长庚手中,邵长庚迅速打好一个漂亮的外科结,再把线头交给柯明。 柯明从陈丹手中接过剪刀,利落的剪断绑线。 一根血管的结扎,就只在短短几秒钟之内,迅速的完成了。 很快,手术室里只剩下单纯的要器械的声音,组织被割开、分离的轻微的摩擦声,偶尔会响起麻醉师报告生命体征的声音。 深夜,秘密进行的手术,在众多时间证人眼皮底下瞒天过海的同时,也在严肃,而沉默的,拯救着一个濒临死亡的生命。 30. 邵荣在听到这所谓的真相之后,非常的震惊。 根本难以想象,爸爸在自己熟睡的那短短的四个小时之内,居然完成了一场如此惊险的手术。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你告诉我真相的话,我也不会阻止你去医院的。”邵荣心情复杂的说。 邵长庚微微笑了笑,“告诉你的话,你就不会在警方面前理直气壮的为我作证。不要小看警察判断真假话的能力,邵荣,你年纪小,还不善于伪装。” 邵荣沉默了一下,“那,警方根本没有怀疑那位进入ICU的病人有疑点吗?” 邵长庚点头,“ICU那边的检查数据已经做好了手脚,也有值班医生的证明,加上……警察不可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穿着隔离服进入重症监护室,去掀开一位危重病人的被子,查看他身上有没有手术伤口。” “……”听着他语气温和的解释,邵荣的心里又产生“爸爸说的是对的”这样条件反射一样的想法。 沉默了片刻,“可是,虽然你们救了那位柯小威,对另一个被拿走肾脏的人来说,岂不是很不公平?” 邵长庚无奈地说:“在那种情况下,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换做是你,你怎么选?” “……”邵荣的心情很复杂。 这的确是很难的选择,走错一步,搭上的不仅是人命,还有整个医院的声誉。 爸爸的选择无疑是最理智的。 可是……还是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邵荣,很多事情,不能说是绝对正确或者绝对错误……”邵长庚上前一步,轻轻摸了摸邵荣的头发,柔声问,“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你,你怎么认为呢?” 邵荣垂下头,“我知道,你要为整个医院考虑,所以当时做出那样的决定也是最合适不过的。只是……” “只是,心里会难过,对吗?”邵长庚温柔地看着他。 邵荣点点头,“嗯。” “因为爸爸利用了你,而难过吗?” 邵荣继续点点头。“嗯。” 邵长庚微微笑了笑,轻轻把邵荣拥入怀中,“爸爸给你道歉,好不好?” “……” “对不起,邵荣。” “……” 这样温柔的道歉,让邵荣不禁联想起六岁那年。妈妈去世不久,自己生了重病等他回来,他回国后第一时间到病房看望自己,也是这样,把自己轻轻拥进怀里,温柔地说着“对不起,邵荣,爸爸来晚了。”“有爸爸在,以后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 那一刻,心底真是感动到无以复加,忍不住扑到他的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六岁的自己,在失去妈妈之后终于有了一个放心的依靠。 有了一个病重时能来病床前探望的亲人。 虽然今天知道了他不是亲生的父亲,可从六岁到十六岁,这十年的漫长时间里,他的关怀和照顾,总是那样的无微不至…… “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我以后不会再利用你做任何事了。”邵长庚低声说,“这也是无奈之举,时间太仓促,我只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 “原谅我好吗?” 邵荣沉默了良久,才说:“……好吧。” 邵长庚的唇角不由得轻轻扬起,收紧了怀抱,让邵荣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前。 邵荣把脸埋在父亲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心里却有些奇怪的别扭。 虽然不是第一次跟他拥抱,却是……知道他不是亲生父亲之后的第一次拥抱。 他低柔的声音,温和的微笑,以及这种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 是自己的错觉吗? 在知道他不是生父之后,以前觉得完全没有问题的相处方式,怎么突然就别扭起来了? 周末的时候,邵长庚大清早就把邵荣叫了起来,说要带他去墓园祭拜他的亲生父亲。 邵长庚显然非常了解人类的心理,苏子航的事情如果刻意隐瞒,反而会勾起邵荣对亲生父亲强烈的好奇心,与其让他自己去查,还不如开诚布公带他去墓碑前祭拜,让他亲眼看看他的生父,完全消灭掉那点好奇心。 比起邵长庚的淡定,邵荣的心情却十分紧张。 要去看望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甚至不知道,要在墓碑前跟那个陌生人说些什么? 带着这样忐忑的心情,邵荣坐在副驾驶座上,沉默地跟着邵长庚开车往墓园赶去。 车子开到新宁广场,邵长庚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苏世文的名字。 “世文?”邵长庚有些惊讶,他怎么会主动给自己电话?从上次关于邵荣身世的对话之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就一直很冷淡。 “有没有时间?出来吃顿饭吧。”苏世文淡淡说道。 苏世文的家就在新宁广场附近,既然他主动约吃饭,邵长庚自然很乐意和解两人僵化的关系。 “十分钟后,新宁广场对面的西餐厅见。”邵长庚说。 “好。”电话被挂断。 回头对上邵荣疑惑的目光,邵长庚微微笑了笑,说:“邵荣,你先去对面的花店买一束扫墓用的花束,买好之后再到西餐厅找我,好吗?” 邵荣知道他在故意支开自己,便点点头,下车往对面的花店走去。 到达西餐厅的时候苏世文已经等在那里。扭头看着窗外的侧脸,冷冰冰的没有任何表情。 “世文。”邵长庚跟他打过招呼,走到他对面坐下,“突然约吃饭,有话跟我说?” 苏世文回头看向他,抿着唇似乎在考虑怎么开口。 邵长庚笑了笑,“直说吧,我们之间不需要拐弯抹角。” 苏世文沉默片刻,才说:“我已经决定辞职,跟苏维一起出国,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邵长庚惊讶道:“你不是很喜欢当法医吗?” 苏世文耸耸肩,“无所谓。当了这么多年法医,整天跟尸体打交道,我也会累。尤其是当年亲眼看着自己哥哥被解剖的照片,我没当场吐出来真是个奇迹。” 邵长庚轻轻皱眉,“你是说苏子航?他的死因……” “他的死因并没有问题。”苏世文打断了他,转移话题道,“我知道你找了林彤,已经查到大部分真相。剩下的你也不用再查下去,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 邵长庚沉默片刻,“我想知道,当年的事是否跟我父亲有关?” 苏世文点头,“你父亲,还有欧阳霖,都是蓝夜的核心成员。” “果然。”邵长庚有些痛苦地揉了揉眉心,“是不是涉及器官走私?” “是的。” 怪不得那天晚上邵安国会把他叫到书房,提醒他注意器官的来源,还在凌晨的时候发短信告诉他是B型血左肾。显然邵安国在这方面很有门路,在警方行动之前就能打听到了内幕消息。 虽然已经有了这种预感和推测,可真正听苏世文说出来,邵长庚还是觉得心情非常沉重。 自己最尊敬的父亲居然涉黑,而且还隐瞒了那么多年…… 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在邵长庚的记忆里,邵安国一直是个很严肃,却很正直的父亲。从小就趴在他旁边看他那些解剖书,遇到不懂的问他,他也会很耐心地教…… 那么尊重并且敬佩的父亲,居然是黑道的头目吗? 真是……可笑的真相。 苏世文看着他,半晌后,才低声说:“知道真相,很难受吧?” “……”邵长庚无奈地笑了笑。 苏世文继续说:“你应该猜得出来,我大哥当年掌握的证据,是足以让邵安国和欧阳霖一起入狱的。可在我交出证据之前,苏维突然被绑架,欧阳霖亲自上门对我威逼利诱,我为了苏维的安全,迫于无奈就把证据中涉及器官走私的部分删掉了。” “……原来如此。”所以警方只说蓝夜是个贩毒集团,完全没有提及器官走私。 “那件事之后,你父亲立即把你送去英国,把邵欣瑜也送去外地上学,也是为了你们兄妹能够在全新的环境中成长,他想让邵家,彻底跟黑道断绝关系。”苏世文顿了顿,唇角扯出个嘲讽的笑意,“他虽然不是好人,对你跟邵欣瑜而言,却是个好父亲。” “……”邵长庚沉默。 苏世文说的没有错,不管邵安国在外面做了什么,在家里,他一直扮演着一个好父亲的角色。 “至于你大哥邵昌平……”苏世文微微顿了顿,目光深沉地看向好友,“不要低估你大哥,低调沉默的人才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他也在蓝夜组织成员的名单上。如果不是你父亲和大哥想彻底洗白安平医院,院长应该由他来做。” “……” 总是沉默寡言的大哥邵昌平,居然也参与了这件事吗? 这简直无法想象! 大哥和父亲居然都在黑道混迹多年,完全瞒着自己…… 邵长庚深吸几口气来平静心底的波澜,沉默良久后,才低声说:“世文,你应该很恨我们邵家才对吧?” “犯错的又不是你,你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苏世文顿了顿,“我向来恩怨分明。” ——所以两人才会志趣相投,成为最好的朋友。 邵长庚看着他问:“那你现在选择出国,是完全不想再追究当年的事了?” 苏世文笑了笑,“我还能怎么追究?证据已经被毁,你父亲金盆洗手这么多年再也没跟黑道有过瓜葛。经过他跟邵昌平多年的努力,安平医院已经彻底的洗白了。我现在就是上法庭指认邵安国十七年前曾是黑道头目……你觉得有人会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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