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确实在那里找到了石英，脱掉了外套，穿着T恤和牛仔裤的他很随意地躺着，一头乌黑的头发散在咖啡色的沙发上，让他看起来毫无防备。 卓然轻轻地走了过去，刚想拿起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毯子为他盖上，石英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卓然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清晰的防备和警觉。 「你回来了。」坐起身，石英看着卓然说了一句，眼睛里的防备和警觉已经褪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笑意。 卓然点了点头，把手上的盒子递了过去。 蓝宝石的光芒很快绽放在石英的眼前，他勾起嘴角，轻轻关上了盒子，抬头挑眉看向卓然，随口问道：「听说今晚不大顺利，是谁坏了你的事？」 料到石英已经接到了消息，卓然并不惊讶，淡淡答话：「不认识的人。」 「花一千万拍下了这条项链，就被你这样抢走了，这人应该不会甘心吧。」 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石英的手指看似随意地在盒子上轻轻敲打，眼睛却紧紧盯着卓然，仿佛想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些什么。 卓然耸了耸肩，平静地答话道：「确实，他应该还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你看到他的长相了？」 「嗯。」 「那下次见面的话，能认出来吧？」 「当然。」 「那就可以了。」 石英笑着说完，随手把盒子扔到了一边，低着头想了一会，突然抬手抓着卓然的西装衣襟，把他的脑袋拉了下来，「卓然，你好像有事瞒着我。」 卓然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没有。」 「真的没有吗？」 「嗯。」 石英耸了耸肩，松开了手，「好吧，既然你说没有，那就没有好了。」 卓然站直了身体，往后靠在了墙上，看着被石英扔到一边的盒子，微皱着眉问：「你不确定一下东西是不是在里面？」 「不用，那个人还不至于费心思来耍我。」 「准备什么时候去提货？」 「下个月吧，最近道上不太平，这种时候去提怕出事。」 「你还是不打算给他们点教训？」 「要给也得抓到内鬼再说。」石英说到这里微微眯起了眼睛，嘴角勾起了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看他的样子，好像对内鬼的事已经有一定的把握了。 卓然没接话，点了点头，反正石英做什么决定他都会支持。 石英站起身，走过来把身体贴住了卓然，勾着他的下巴笑着说：「隔了一个月，我好像特别想你，你说怎么办？」 他们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身体贴在一起的时候，可以紧密到没有缝隙，卓然感觉到石英贴上来的身体很热，透过并不厚的衣物，笔直地把体温传了过来。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揽住石英的腰，低头去吻他的眼帘，「如果你不累的话，我不介意再和你滚一次床单。」 石英闻言低声笑了起来，抬起头主动吻上了卓然的唇，他没有闭起眼睛，那双漂亮而带着诱惑的眸子就这样微眯着看着卓然。 他的吻总是带着浓重的占有的意味，就像他为人处事的风格总是很嚣张一样，他会重重碾过卓然的唇，然后用舌舔过他口中的每一寸。 卓然掀起了他的T恤，修长的手指沿着肌肤往上滑，开始揉捏他胸前的异色，小小的乳珠在熟稔的挑逗下很快变得硬挺起来。 石英的呼吸变得重了一些，他用双手捧住卓然的脑袋，舌头更深地探入卓然口中。 嘴角来不及吞咽的津液顺着两人的嘴角滑落，紧贴的双唇彼此摩擦，激烈的深吻几乎夺去肺部所有的空气。 就在卓然带着石英往沙发走时，书房的门上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石英微微皱起了眉，放开卓然的同时扫兴地低咒了一声，有些不耐地冲着门口问：「什么事？」 「老大，是地下的事。」门口的小弟低声答了话，声音里带着迟疑。 石英闻言沈下了脸，轻轻推开卓然，抬手擦了擦嘴角，转身就往外走。 卓然微皱了下眉，很快抬步跟了过去，两个人到了门口，石英打开门，声音沉沉地问：「怎么回事？」 「那个人绝食，两天没吃东西了。」 「怎么现在才来报？」 「对不起，老大，本来以为他只是闹别扭，没想到他真的什么都不吃。」 石英冷哼了一声，不悦地朝那小弟瞥了一眼，快步走向了楼梯，那小弟唯唯诺诺地跟在他后面，额头已经流下了冷汗。 卓然轻叹了口气，关上了书房的门，慢慢也跟了上去。 三个人下了楼，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了一扇上锁的门前，小弟刚用随身带着的钥匙打开了门，石英就面无表情地带头走了进去。 进门后就是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那小弟守在门口没进去，只有卓然跟在了石英的后面。 地下室里很安静，两个人的脚步声变得异常清晰，卓然两手插在口袋里，目光一直落在石英的侧脸上。 石英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冷，那种冷仿佛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老爷子以前常说这就是石英 最适合黑道的一个特点，因为这样的冷会让他很有威信。 可卓然却不喜欢这样的石英，因为他总觉得，这样的石英距离他很遥远。 不仅仅是感觉上的疏远，而是真正的摸不到边际的感觉。 前方的石英停下了脚步，地下室也已经到了尽头，一间一面靠墙三面由铁条封死的牢房出现在了眼前。 牢房里关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件破衣服，头发像是已经很久没有剪过，凌乱地披散着，他坐在墙角的床上，曲着腿，把脑袋枕在弯起的臂弯里。 听到脚步声后，那人慢慢抬起了头，一张还没到年纪却已经显得有些苍老的脸，一双带着仇恨的浑浊的眼睛。 那是石俊楠，比石英大十三岁的哥哥，两年前因为不满老爷子要把石帮传给石英而脱离石帮自立门户，后来因为处处和石英作对，被石英一举剿灭。 那场剿灭战打得很惨烈，石俊楠的手下几乎全灭，剩下一些珍惜生命的，都及时向石英宣布效忠了。 那天石英朝着石俊楠的胸口开了一枪，几乎所有人都以为石俊楠死了，但是石英其实终究没能下狠心杀了石俊楠，那一枪，他故意避开了要害。 石英留下了石俊楠的性命，却也很清楚，在石俊楠没有放下心里的野心之前，他不能放了他。 所以这两年，石俊楠都被关在这间地下室里，本来消息是被封死的，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有些走漏了风声。 「大哥，想不到你这样的人也会玩绝食的把戏，我好不容易留下你的命，你就真的这么不想珍惜？」 随手拖过一边的椅子坐下，石英单手挂在椅背上，敲着二郎腿，挂着一脸讽刺的表情看着石俊楠。 卓然沉默地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石俊楠。 这两年，石英的个性变了不少，两年前那时候石英行事还很冲动，而且从来不知道压抑自己的情绪，心里想什么都会写在脸上。 但是这两年石英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脾气，好像已经很难有什么事能让他动气，老爷子那套以不变应万变的行事风格，他全都学会了。 所以卓然也不知道，石英这样留着石俊楠还会留多久，毕竟石英已经不像两年前那样对他难以下手了。 「听你叫出大哥这两个字还真是讽刺。」石俊楠冷笑了一声，声音沙哑地说着。 石英微微勾起了嘴角，抬手抓了抓头发，笑着说：「啊，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大哥如果能向我发誓出去以后效忠于我，我们兄弟还是可以回到很多年前的样子不是吗？」 「呸，要我效忠你？石英，你凭什么？」 「凭我现在是石帮的当家。」 「哼，你以为你这当家还能做多久？石英，我会期待着你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那天的。」 石俊楠神色阴沉地说完这句话，突然冷笑着把目光转向了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卓然，那目光中带着幸灾乐祸，就仿佛是在向石英预示什么。 卓然微微睁大了眼睛，那一刻觉得心脏突然没来由的漏跳了一拍。 「大哥，挑拨离间这一套就免了，你也不看看对象，这可是卓然，就算全世界都背叛我，他也不会。」 石英说到这里，转头朝卓然看了一眼，那一眼中不带什么情绪，没有询问，也没有怀疑，似乎只是单纯地看看他。 卓然没出声，这样的场合下他不认为他需要响应什么。 石俊楠却吃吃地笑了起来，他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卓然，好半晌才又转回石英的脸上，「石英，两年前那个跟着你到仓库来救人的人，好像是叫秦风？」 「大哥被关在这里两年，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嘛。」 石英听到秦风的名字，反应倒也不大，还是一脸嚣张的表情，好像完全没把石俊楠言语中隐藏的威胁放在眼睛里。 石俊楠楞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料到石英会这么平静，他正想再说什么，石英却突然斜睨着他开了口：「不过大哥，既然你消息灵通，那我不妨也提醒你一句。敢去打扰秦风正常生活的人，去一个，我杀一个，去两个，我杀一双。这句话，你不妨和你那些蠢蠢欲动的手下说说清楚。」 石英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丝笑意，但是他看着石俊楠的目光却变了，那斜睨的视线里布满了危险，石俊楠突然打了个冷战，他知道石英没有在和他开玩笑。 石英没有给他太多反应的时间，抓了抓脑袋站了起来，摊着手说：「好了，看大哥的样子也不像是真想去死的样子，那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他转过身，犀利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笔直地投注在了卓然的身上。 卓然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冷峻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卓然，我们走吧。」 「嗯。」 就在两个人转过身要走时，石俊楠却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卓然听到他的笑声停下了脚步，接着就听到他大声喊了一句：「印卓然，你想知道的答案很快就会揭晓了，你一定很期待吧，哈哈。」 石英听到这句话，回头朝石俊楠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了，卓然看着他的背影怔了一秒，抬步跟了上去，甚至没有回头。 第三章 「继续给他送饭，如果他还是不吃的话，就让他饿死好了。」 「是。」 到了地上，石英向小弟下了命令，随后就回到了书房，卓然一路安静地跟着他，脑子里在思考他要不要跟石英解释些什么。 可解释什么呢？这种时候解释，好像只会让人觉得他心虚，何况，石英如果真的怀疑他，他解释也没什么意义。 这样想着，他吞下了到了嘴边的话，选择保持沉默。 进了书房，石英回到沙发边，重新打开了装蓝宝石项链的盒子，并且从盒子的夹层里取出了一张纸。 他迅速地浏览过纸上写着的内容后，将纸连同盒子一起放进了保险箱，这才转头对卓然说：「派人去保护秦风的安全，但是不要惊动到他。」 「你觉得石俊楠真的会让人去动秦风？」 「他未必真的敢，但我不能不防备。」 石英这句话说的很认真，而且从他微蹙起的眉宇来看，他很担心秦风。 卓然看着他的表情，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怔了会说：「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嗯，时间不早了，去睡吧。」关了灯，石英往书房的门走去，结果半路被卓然揽住了。 卓然暧昧地搂着他的腰，低头去吻他的脖子，声音呢喃地传出来，「不继续了，嗯？」 细碎的吻落在脖子上，石英怕痒地躲了一下，一把按住了卓然贴上来的身体，低笑着说：「下次吧，我现在没心情。」 「因为担心秦风？」 卓然抬起了头，手还放在石英的腰上暂时没有离开，他知道他不应该问这个问题，可心底深处，想知道答案的念头让他无法自控地问了出来。 石英挣开了他的怀抱，耸了耸肩说：「算是吧。」 随后他走出了书房，没有再和卓然说一句话，黑暗的书房中，卓然看着未知的某一点，还悬在空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明知道答案只会让自己更绝望，他却还是问了，明明已经有思想准备，可听到的刹那，心还是禁不住痛了一下。 身体往后靠在了墙上，他抬起一只手捂住了眼睛，阿全没有说错，其实他只是不敢知道答案。 因为这个答案对他来说太过伤人。 「啪」的一声，书房里的灯突然又亮了起来，骤然而来的灯光让卓然觉得很刺眼，他的手还捂在眼睛上，无法放下。 好一会儿，他才咬牙抬起手腕，书房门口，一脸不耐的石英微眯着眼睛，正斜睨着他，「喂，卓然，你要让本少爷等到什么时候？」 「唉？」卓然楞楞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石英两手抱胸，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不爽地说：「之前一个月本少爷已经勉为其难一个人睡了，难道你回来了还要我一个人睡吗？」 卓然眨巴了下眼睛，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石英已经重新关了灯转身走了，卓然听到他的声音从门外清晰地传来，「不是说过以后都要一起睡的吗？你这混蛋该不会是忘记了吧？」 以后都要一起睡……卓然想了一会，这才想起石英确实说过这句话，也不知怎么的，听到这句话，之前还梗在心里的难受突然就消退了不少。 自己还真是容易满足呢，卓然在心里这样想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没办法，谁让那是石英呢，这一辈子，他都放不开的人。 进了屋，石英去洗澡了，听着浴室里传出的哗啦啦的水声，卓然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却想起了他们第一次上床时的情景。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他们一起扫平了石俊楠独立组建的帮派，一起去和秦风道别，回来之后，石英吵着要喝酒。 名义上是庆功，可他知道，石英不过是想借酒浇愁。 当时他没拦着石英，而是陪着一起喝了，他想石英是需要发泄一下的，如果那些都憋着的话，他总有无法承受的一天。 结果两个人都喝多了，莫名其妙地就上了床，卓然每次回忆起当时的事，都觉得自己是拣了一个大便宜。 他甚至会想，如果当时在石英身边的是另一个人而不是他的话，石英也会和那个人上床吧。 然后呢？然后现在陪在石英身边，时不时有机会和他滚床单的人，也会是另一个人了吧？ 这样看的话，他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呢。 「卓然，可以去洗澡了。」身后，石英穿着浴袍走了出来，刚洗完澡的他脸看起来红扑扑的，有点像苹果。 卓然应了一声，走过去的时候低头在他脸颊上偷亲了一口。 石英「噗」的笑了起来，没理他，掀开被子上了床。 卓然怕石英等的不耐烦，很快洗完了澡，随后披着浴袍上床，像之前很多个夜晚一样，伸手把石英整个抱进怀里。 石英以前说过，他喜欢这样被卓然抱着睡觉，可以放下所有的烦恼和不快，安安静静地体会这样的温暖。 「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的样子。」躺了会，石英突然低声开了口。 昏暗的房间里，月光从窗外撒进来，勾起一片朦胧的银色，卓然看着那片银色有些出神，半晌后问：「你怎么知道？」 「你的心跳和平时不一样。」石英转了个身，正面对着卓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他闭着眼睛，并没有去看卓然的表情，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情绪，就好像真的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卓然却一直看着他，看着他有一点点冷漠的脸，把他更紧地搂进了怀里，低声问：「英，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两年前的那晚陪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我，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你现在怎么尽想些无聊的问题。」 「对你来说，这个问题很无聊吗？」 「没错。」 石英回答的斩钉截铁，根本没有一丝犹豫或迟疑，这样的态度让卓然心里好不容易升起的柔软在霎那间就变得僵硬了。 他楞了好一会儿，苦涩地勾了勾嘴角，随后轻轻在石英的额头上印上了一吻，「好吧，你说无聊，那我以后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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