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霜摇了摇头,「谁叫你一进来就那般正经,我不配合一下,怎麽合适!」 相视一笑。 陈九爱玩爱闹,齐霜也不是死板、无趣的类型。 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却也能够掏心掏肺,朋友之间的关心,真真切切。 「最近好久没来了,很忙吗?」 「不算忙,只是阿来家的那位要生娃,我负责看了几天酒肆!」 齐霜眉心微皱,「要生娃?生了没有?是闺女,还是小子?」 陈九温柔一笑,「生了,今天早上生的,是个胖小子,足有七斤多重呢!」 齐霜松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等会儿我包个红包,你替我拿给小家夥!」 「多谢,多谢!」 陈九笑着双手抱拳,作了一个揖,「我替小娃儿谢谢齐叔叔了!」 齐霜一撇眼,面上嫌弃,心里却是真心的感谢,陈九是在逗他开心呢。这正是齐霜喜欢陈九的原因,和陈九在一起,他 很开心。 「我听说,刚生的娃儿很难带?」 「是啊,阿来说小家夥一直哭,声音可洪亮了!」 齐霜为陈九满上茶,「那你就多看几天酒肆吧,阿来要照顾孩子,还要照顾家里那位,一定很辛苦!」 陈九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酒肆明天暂时关了,就不用我帮忙了!」 「暂时关了?」 什麽意思,齐霜不知内情,直觉得一阵古怪。陈九在酒肆上花费不少心思,关了可惜。 陈九支支吾吾,齐霜心思一转,「是因为幽冥教?」 「你是怎麽知道的?」 齐霜一笑,抬手指指外面,「这是什麽地方,有什麽消息能被漏掉!」 齐霜说的是实话,凤鸣楼的客人三教九流,那些消息一出,不到一天就能在这里转了三转,他有什麽是不知道的! 齐霜担心,「你真的没问题吗?」 陈九挥挥手,「放心吧,幽冥教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不是!」 齐霜轻轻一叹,「若能有理有据,那也就不用叫「魔教」了!」 陈九哑口无言,齐霜说的对,幽冥教横行霸道,这件事情的确不好解决。不过…… 「实在不行,我就将那坛酒换掉!」 陈九狡黠一笑,「反正那些粗人也品不出什麽!」 陈九嘻嘻哈哈,齐霜看得是连连摇头,是陈九总是不当回事,还是他一贯杞人忧天? 有的时候,齐霜真是羡慕陈九这种个性的。很真实,也很透亮。 不是不想事情,却总是能将事情往好的方面。不像他,总是习惯作茧自缚,自己缠绕自己! 如果他也能学到这样的个性,哪怕只学到一半,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辛苦了! 幽冥教的事情并未影响陈九,他的心情仍是大好,拉着齐霜聊了半天戏文。直到月正当中,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回去。 05. 凤鸣阁,在西什大街东头。 这条街,是枫丹王朝名副其实的商业大街。酒楼、茶肆、绸缎庄、米粮铺,应有尽有! 午夜时候,西什大街仍是灯火通明,大街西边的夜市,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熙熙攘攘,人挤人的状况。 其实,来夜市逛的大多都是女人。有没出阁的闺女,也有刚刚许了亲,由未来相公陪着一起的准嫁娘们。 站在其中,连陈九自己都觉得突兀。他一个大男人,独自逛着夜市。 没办法,谁叫这条街是近路呢!如果不走,那就得老远才能弯弯绕绕着出去。陈九是个懒骨头,多走几步路,像是能要 了他的命似的。 「呼……」 站在西什大街的尽头,陈九拍了拍胸脯,他一路小跑,总算顺利地逃离了出来。这边没人,他终於可以自在一会儿了。 慢慢悠悠地往前走,再穿过两条街就能到家,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 回家应该先泡个汤,最好再来一碗鸡丝汤面,摸了摸肚子,陈九砸吧砸吧嘴,他似乎有些饿了。 陈九极投入地计划着,投入到连身後一直有人跟着都未能警觉。 「哎呦喂!你们,你们要干什麽!」 黑夜暗巷,陈九趴在墙角,双手被反着拧住,无法挣开束缚,嘴上却止不住地开吼。 「混蛋,快放开,你们要怎样?!」 「闭嘴!」 「闭什麽嘴?你们是什麽人,为什麽绑我?!」 「你吵死了!他怎麽那麽烦!」 身後那两人,相同的黑衣劲装,头上带着面罩,「再吵,再吵就一刀杀了你!」 脖子上突然一阵冰凉,陈九缩了缩,不敢再动,「喂!你们到底要什麽,抢钱吗?!」 「钱?咱们不屑!」 「那你们是……」 陈九微眯起眼,「你们是幽冥教的?!」 「既然你知道了,那就合作一些呢!」 「砰」的一声,後脖根猛得一下重创,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耳边隐约有些声音,「看来,他还不笨……」 「他是酒公子诶,怎麽可能愚笨!」 「可是,他看起来傻乎乎的。」 「这倒是……」 「现在怎麽办?就这样带他回去吗?」 「不然呢?」 「这事真有些奇怪呢,宫主一向不爱酒,怎麽会惦记上那个?」 「那是天下第一酒!」 「天下第一酒?!江湖传言而已,你倒还真相信了!」 陈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江湖传言而已,怎麽会有那麽多人相信…… 幽冥教。 深夜,子时时分。 夜风徐徐,墨色的纱帘偶尔动上一动,今天是初一,月朗星稀。 微薄的月光之下,一道长长身影投射在窗边。那是一个男人,只穿了一件白色长衫,腰间一条银色提花的锦带,松松地 系着。 这男人的发色极黑,额前的碎发几乎遮住了大半边脸庞,薄薄的唇轻轻抿着。 听说,薄唇的人薄性,也不知是真是假。 夜凉如水,男人双手抱在胸前,他派出去的人,该回来了吧! 正在这般想着,厅堂外面突然一阵动静,男人缓缓回身,果然。 「教主!」 属下的跪拜,男人欣然地接受了,眉眼低垂,看了看地上,是他的客人。 「他昏了吗?」 「是,我们点了睡穴!」 两个下属如实回答,这位陈当家十分不好糊弄,身板瘦瘦的,蛮力倒是着实不少,若是不给点上睡穴,还真不好弄他回 来呢。 「凉……」 地上的人突然翻了个身,嘴里嘟嘟嚷嚷的。 男人眉心微蹙,「他说什麽?」 「啊,他啊,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可能是梦话吧!」 男人点了点头,「你们,先送他去客房吧!」 目瞪口呆。 两名属下纷纷不甚明白,自家教主费尽心思抓回来的人,如今,竟打算将他当成客人。这,这岂不是要他们好吃好喝的 伺候吗?! 「你们都下去吧!」 两名下属原地不动好久,男人低低一声吩咐,已经表明了立场,他的话,不容质疑。 下属抬着人,领命出去,厅堂重又安静下来,身为教主的男人无奈一叹。 陈九啊,陈九! 想当初你若能好好合作,今日也不用遭受这般折磨。说到底,还是你不知所谓,怪不得别人啊!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幽冥教的教主,慕容无射。也就是今天正午时候,陈九在酒肆遇到的那个游学的「南方仕子 」。 其实,这真的不能怪陈九眼神不好认错人物。而是慕容无射,他原本就是南方祖籍,高高瘦瘦的身材,天生生得白净, 黑发束起的时候,面颊简直如玉一样的晶莹。 这般模样的人,任谁也不会和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联系起来不是。 06. 天上飞来一仙鹤,落在园中吃鲜桃,却被孤红拿住了,将去南与一提学。 么,饮一杯…… 陈九嘟哝几句,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脸边异样,身上也感觉不太对劲。陈九猛得睁开眼,顿时,人被吓得一个激灵。 这是哪里?哪里?! 拼命回忆,昨天他帮阿来替班,阿来生了儿子跟他报喜,晚上他去了凤鸣阁,听了齐霜的「千里姻缘」,然後两人聊天 ,他还拿了齐霜的红包,後来…… 对了,他被两个人掳了,是幽冥教的人! 陈九看了看手中的薄被,这,是上好的材质。 他是被掳来的,怎麽能够给予这麽好的招待,不是应该先打他一顿的吗?!还是说,已经打了他了,而他不知道?! 陈九皱着眉,仔细检查了浑身上下,没有受伤,除了手腕处的几道红印之外。 想不明白,陈九干脆放弃,转而打量四周。 咦,这里的环境还算不错,楠木床具,绿翠薄纱的床幔垂感极好,既有雍容气质,美丽利落的流畅线条又不失沈静、内 敛。 陈九抿了抿嘴,这里,就是魔教的老巢吧,真想不到! 抓着被子,陈九看了看床下,他的外衣在哪里?现在他只穿着里衣,是不是昨晚被幽冥教拿走了?! 陈九咬着嘴角,刚想吼上一嗓子,房门就被轻轻推开。 进来的这两人是…… 「好啊,你们是昨天抓我的那两个!」 陈九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一样炸毛,昨夜这两个人不由分说地就把他掳来,虽然现在好好待他,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什麽 後招! 那两人没辙,他们奉了自家教主的命令,眼前的这人,他们得好好伺候! 「陈当家的,您还是先起来梳洗吧……」 「梳洗?那然後呢?」 「梳洗之後,就请陈当家的用早饭,再然後,我们教主有请,去前院的议事堂。」 陈九眉头深缩,人家和和气气,直弄得他牛脾气都不好发泄,真是的! 别别扭扭地用完早饭,直到被那两人带到幽冥教的议事堂的时候,陈九都还是口气不顺,他知道幽冥教为何请他来,之 前,他们就已经跟他谈过多次了,不是吗! 想想前些日子,那些人的嚣张态度,陈九真是恨得牙齿痒痒。 他是卖酒的没错,但他也不是给钱他就卖的。尤其是那一坛!说什麽,他也不会割爱! 陈九走得极慢,他身後那两人不催,也不抱怨,就由着他磨蹭。 陈九回过身,看了看身後的两人,模样都生得不错,气度也属於仪表堂堂一类,那为什麽还要待在幽冥教呢?打打杀杀 ,坏事做尽,忙了一辈子都没有出息。 「这麽久了,我还没问你们名字呢?」 「紫檀。」 「墨染。」 异口同声。 陈九心里点了点头,这两个还真是有默契呢,「那你们,你们在幽冥教做事多久了?」 「很久了!」 陈九撇了撇嘴,很久?很久是多久呢? 陈九直摇头,他们这两人还真是不够上道。原本还想救他们出火海呢,但看这样子,还是算了吧,人家根本就没这个心 思! 其实说起来,还是昨天的那个南方仕子比较不错,一副极其受教的样子! 陈九暗自一笑,他怎麽又想起那个人了呢,是难得有人肯听他唠叨吗? 恐怕是的,大家都嫌他碎碎念,只有那个人没有! 07. 溜达着走到「议事厅」,陈九一愣,想不到这里布置的…… 也挺像那麽回事的! 地是黑色的磨石铺成,陈九识货,这般的光滑程度,可不是一般人家消费得起的! 幽冥教,很有钱嘛! 「教主……」 门口四名婢女齐齐跪倒,身後的那两人也行了跪礼,陈九皱着眉,刚转回身子,下意识地就往後退了两步。 这人,这人是什麽时候出现的?!怎麽没声音,像鬼魅一般! 再仔细看看,这人的长相,有些眼熟。 心里顿时像冰镇过一般,面前这人的眉眼被面具遮着,只露出鼻子以下的部分。但那薄薄的唇…… 「你……」 陈九双眼微眯,「你就是那个南方仕子?!」 指着面前这人,陈九险些气晕过去。那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南方仕子,竟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头目。亏他还教人 家什麽江湖险恶!这种人不去害人就算万幸了! 慕容无射微微侧着头,看是看着什麽笑话,「陈当家的,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 陈九气得跳脚,「我这样也叫无恙!」 手腕举到慕容无射面前,两道暗红的淤伤十分明显。 慕容无射轻轻一笑,「手下人没有分寸,陈当家的别介意!」 陈九皱了皱眉,凑到慕容无射的跟前,手指戳了戳人家肩膀,「你真的是慕容无射?」 「陈当家何出此言啊?」 陈九後退两步,咬了咬嘴角,「我觉得,你和「慕容无射」不是一个人!」 慕容无射轻轻一笑,「陈当家的说笑了,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两个慕容无射?」 陈九琢磨一下,「也对!你说的也对!」 世上怎麽可能会有两个慕容无射呢,不过,有人比较会装,那倒是极有可能的! 陈九从不自诩正人君子,他只是有些爱打抱不平。比如江湖上的那些传闻,他是听着听着就能来气。劫皇粮,那是给灾 区老百姓,是随便就能劫的吗?还有强抢民女,男欢女爱要自然而然,强抢来的,亏他们想的出来! 当然了,这些事没有一件是亲眼目睹,思及此处,本着从不冤枉的心思,陈九的态度稍好,「慕容教主找我来是……」 「千下第一酒!」 明人,不说暗话。 陈九微微一笑,「原因呢?慕容教主为何想要那酒?」 「原因……」 慕容远射低头含笑,「素闻酒公子仗义为人,这件事情,还望能够成全!」 陈九皱着眉头,慕容远射顾左右而言他,语气,倒是较为友善,所以…… 「慕容教主可容我想想?」 「好,三天时间!」 慕容无射一笑,「带酒公子下去,好好伺候!」 「诶,我不住在你这里,我要回家考虑!」 「那可不成!」 不由分说地,慕容无射看了看一旁的两位下属,「带酒公子下去!」 陈九很不合作,几乎是被人压着出去。 慕容无射心中一叹,他是诚心求酒,原本并不想搞出这般是非,这是何苦来的! 08. 十五年前。 大雨倾盆,如瀑布一般的席卷过来。 慕容无射咬着嘴唇,此时,他正躺在一张竹排之上。 雨势太大,眼前都是模模糊糊的一片,他伸手拨了拨湿漉漉的头发,才刚刚弄整齐,就又被雨水打乱。 慕容无射动了动身子,竹排被一个同样年纪的孩子拉着,他们已经被困了一天一夜,很冷,还很饿。 山路极不好走,山崩带来的泥沙差不多没过了膝盖。这种状况,一个人都极难行进,更何况,还要拖着一个。 「你放我下来吧!」 「不行!」 「那你让我自己走!」 「你能走吗?!」 雨势一直不减,耳边时不时的就会传来一些轰轰巨响。那个孩子看了看四周,眼神之中带有明显的慌恐,这是又有地方 山崩了! 那个孩子似乎很是熟路,大雨滂沱,他的方向却是一直没有弄错。西北方向有一块开阔而且坚固的高地,他们到那里去 ,准没错的! 一手一根树枝,那个孩子手脚并用,一步一步地艰难行进着。他一脚踩下去,要很用力的才能拔出来。 「你怎麽样?你还能坚持吗?」 赶路的同时,那个孩子还不忘关心一下病人,担忧地回头,断掉的骨头要快些接好,刚才情急之下的处理根本不能顶用 ,可千万别变成瘸子才好啊! 慕容无射抬起头,那个孩子显得极是狼狈。的确,两个人逃命,太拖累了! 「你,你还先走吧!」 那个孩子不理他,仍旧闷头赶路。 直到天黑,两个人才走到那块高地,轻轻地将慕容无射放下,那个孩子眉头紧锁,「你的腿骨要重新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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