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身世之谜 苏沫沉着脸坐在高椅上,对面站着一名青年男子,此人生得异常俊美,神色间却全然都是淡漠和桀骜。 苏沫盯着他看了片刻,继而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面对这张像极了柳风的脸,他怎能无动于衷? “莫非陛下忘了,我哥哥是如何死的?姐姐又受到何种非人的折磨?” 柳俊一脸悲恸地望着苏沫,当他提到柳风的时候,苏沫的脸色明显一僵,沉声说道:“你说得没错,只是朕也跟你说过,有朝一 日,定然将他交予你处置!朕既然开了口,金口一开,自然没有反悔。如今还不是除掉他的好时机,朕希望你今后少自作主张。 像今日这样的事,朕不想再看到第二次,明白吗?” 苏沫说完,柳俊一脸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仇人就在眼前,他怎可能平心静气? 更何况,那还不是一般二般的仇恨,而是牵扯到柳氏一族一百零八口的灭门之恨! 苏沫见他一脸的狠色,抚着额暗自叹了口气。 他深知,柳俊的箭术天下无二,百步之内定能取人性命。 他射的那三箭,若不是有人替璃然挡了,那么此时此刻,璃然早已一命呜呼。 然而,这样的认知并没有让他雀跃。 他到此刻才明白,做了这么多,只是想让那个男人臣服在自己脚下,却从未想过,要取对方的性命而后快。 更何况,还是以如此不光彩的方式。 “好了,你先出去吧,这事朕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苏沫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柳俊一脸不逊地转了身,眼底是一片狠毒之色。 苏沫的心中,却越发复杂难辨。 他独自在室内沉思片刻,继而将司君招了进来。 司君进来的时候,手中还拿着一幅画。 他见了苏沫,红着脸恭敬地行了一礼,继而跪着往前挪了几步,一脸恭敬地将画卷展开来摆到苏沫面前,嗫嚅般喊了声陛下。 苏沫并不管他,定睛望向他拿着的那幅画,眼中闪过一片了然之色。 画中之人,赫然就是璃柯。 他眯着眼看了片刻,问道:“此画有何蹊跷吗?” “禀陛下,这是柳云龙寝宫之中唯一一幅画卷,平日里极得他珍爱,几乎是夜夜观望,寸步不离其左右,司君见他如此宝贝,便 偷偷带了来。” 柳云龙会将此画挂于寝宫之中夜夜观望,可见他对画中之人确实珍爱之极。 只不过,这事苏沫早已知情。 当初,他会将司君派到柳云龙身边,也是因为司君与璃柯长得确实有几分相像的缘故。 “此事朕早已之情,你究竟想跟朕说什么?” 苏沫微微挑眉,淡淡开口,眼中是一派兴味。 司君被他那种毫无兴致的神色激得一赧,继而就见他红着脸,缓缓解开了上衣的扣子。 他不愧是头牌小倌,连脱个衣服都能如此风情万种。 苏沫脸带微笑地望着他,眼中也不见得有多兴奋。 司君将上衣褪去,挺起身来,指了指自己小腹的位置,说道:“司君身上这个印纹,便是照着此画刺的。” 苏沫微微低头,定睛一看,暗忖果然一模一样。 “朕还在纳闷,为何你身上会凭空多出这么个东西,原来是他刺上去的。” 苏沫眯着眼,探身抚上那个纹身。 司君被他一碰,身上一红,低头呐呐地应了声什么。 苏沫也不管他,径自盯着对方身上那个纹身看了片刻,又看了看画中的那个印纹,将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想了一通。 不想还好,想完之后,竟然浑身一震。 他一脸怔然地望向司君,沉声问道:“柳云龙跟你说过璃柯的事吗?” 司君脸上一愕,想了片刻,娓娓道来:“确实说过一些,但大都是当年他与璃柯的琐碎往事……” 他还未说道,就被苏沫打断了:“他们是何时相识的?” 司君想了片刻,说道:“是乙亥年。” 苏沫在听到那个乙亥年的时候,脑中就盘算开了。 厉子辛曾经跟他提起过,说南琉国破之时,璃然其实并未到弱冠之年,还只有十七岁。 如今过了六载,应该就是二十三了。 柳云龙与璃柯相识之时是乙亥年,到如今正好过去二十三年。 这么掐指一算,苏沫心中一跳,一个奇怪的念头蓦然涌上心头。 如果猜得没错,那个南琉璃然的身世,很可能牵扯到留国皇室的一段秘辛。 无怪乎当年北烨攻取南琉之时,柳云龙会无视所有人的反对,毅然领兵攻打临关。 原来这位留国陛下,竟然与那位已故的南琉璃柯,有着如此深厚的渊源。 当日在北烨皇宫别院之时,他就觉得江诀的那个儿子跟璃然长得太过相似。 从前他还想不明白,如今看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苏沫诡异一笑,一切都已了然于胸。 他摸了摸司君的脸,再看了看那副画,轻笑着说道:“难怪他会这么宠你,仔细看看,你与他确实有几分相像。司邈这人倒真是 有些眼光,当年若不是他举荐你,朕也不会出这一招棋。” 当然,如若不是用这招美人计,西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把持留国朝政。 “司君,你真是朕的福星……” 司君的脸越发红得通透,嗫嚅般喊道:“陛下……” 苏沫只淡淡一笑,眼中却并没有他。 他如今对李然,是真的越发感兴趣了。 如果可以,他倒真想看看,那个男人身上,是否也有一个同样的印记。 一个货真价实的印记! 一个可以孕育子嗣的男人,那是多么神奇的东西? 他从前不敢相信,如今倒越发好奇了。 璃然的那个孩子,他也曾见过。 那孩子不但很正常,看起来甚至比其他孩子都要聪明伶俐。 凤凰纹的传说,原以为只是山野杂谈,未曾想竟然真有其事。 难怪那个北烨江诀会将其纳入后宫,甚至还封了个皇后给他。 原来,这其中还有如此内幕。 苏沫一手抚摸着画中的那个印纹,眸中闪着奇异的幽光。 …… 江诀的身子骨也真是出奇的好,三日一过,就能下地了,伤口也已经结痂,显然恢复得极好。 看来没有李远山的药,他这铁打的身子也能自我修复。 战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北烨这边不进攻,对方竟然也没有反扑。 一切都诡异之极。 江诀本人似乎一点也没有被战事受挫所影响,照常看罗城捎来的奏报,耐心养他的伤。 与之相反,李然的生活,却突然变得闲适起来,而他的生活重心,也从之前的领军作战,转移到了照顾江诀这个伤患身上。 这一日,江诀看完手中的奏报,脸上一笑,凑到李然跟前,一脸无赖地说道:“小然,朕想沐浴了。” 李然盯着他看了片刻,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伤口没好之前不能碰水,也不能乱动,你不记得了?” 江诀笑着抓了把对方的入缎长发,放在嘴边亲了亲,笑得一脸暧昧。 “朕不能动,不是还有你吗?” 李然初时还不大明白,后来算是看出些对方的小心思了,正欲发火,帐外有人来报,说厉元帅在帐外求见。 江诀喊了声进来,继而就见一身银甲的厉子辛走进帐来,脸上居然全是喜色。 李然脸上一愣,问道:“有什么好消息吗?” 出乎意料的是,江诀竟然是一脸的平静,淡淡开口问道:“苏沫是否已经撤军了?” 他这么一问,李然和厉子辛皆被唬得一怔。 厉子辛点了点头,李然在心中兀自一盘算,脸带疑惑地望着江诀,问道:“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又是你搞的鬼?” 江诀微微挑眉,说道:“朕只是以其人之道坏治其人之身罢了!他苏沫既然敢在背后放冷箭,那朕也要让他尝尝后院失火的滋味 !” 这话一说,意思再明显不过。 苏沫既然不得不放弃如今的大好形势赶回西平去,只有一个原因——西平政局有变! 至于为何会有变数,那多半是江诀从中作梗了。 “这次的事全是殷尘的功劳,朕亦是刚刚收到他的奏报才知晓的。他之前已经做好部署,派了人前去西平周旋,如今算是初见成 效了。” 他嘴上说得轻巧,李然却知道这事定然费了殷尘一番功夫,毕竟以苏沫的能耐,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让对方得逞? 厉子辛一听,脸上就露出了了然的笑。 李然朝他望过去,见他脸上明明在笑,却还是掩不去周身的黯然和惆怅。 他望了眼对方垂着的右臂,一脸歉然地说道:“对不起,一直都没有好好谢谢你。” 厉子辛脸上一愕,继而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脸上的笑容却越发苦涩。 李然将他眉宇间的神色看在眼里,心头微微一震。 从前,厉子辛眼中的内容,他看不懂。 今日一看,却似乎有些明白了。 可是,也就是明白而已。 “子辛,对不起,我……” 李然脸上全然都是愧疚,厉子辛脸色一僵。 对方的意思,他哪里不明白? 也正因为明白,所以才伤心,才难过。 也正因为明白,所以才知道没有希望,没有退路。 面对李然的愧疚,厉子辛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望着那个离去的背影,李然怔愣着站了许久。 曾经飘逸如千山之雪的人,何以会有如此落寞的背影? 李然从前不明白,如今却有些懂了。 也正因为懂,所以才越发愧疚难安。 江诀望着他一脸的苦色,拉过他的手来,轻声说道:“你是你,璃然是璃然,别将自己与他混为一谈。否则,朕该如何是好?” 他说得一脸的可怜相,李然盯着他看了片刻,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又有些失笑。 江诀会替别人着想,那就不是江诀了。 “对了,殷尘究竟做了什么,怎么能把苏沫逼回去的?” 江诀将奏报递给他,示意他自己翻开来看。 李然脸上一红,他若看得懂,一早就看了,何必还等到现在。 江诀见他不但不接,还一脸羞怒地望着他,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笑着说道:“看来朕眼前要做的,就是赶快教你些北烨的文字 了。” 他这么一说,李然终于不再忍耐,泄愤地拍了他肩膀一记。 当然,他自认为拍得并不重。 孰料江诀竟然眉眼一皱,捂着胸口,一脸痛苦地弯了腰。 李然脸上一怔,既悔又慌地扶住他,一面替他揉背,一面解开他的上衣,作势要去看伤口。 正在此时,江诀一把握住他的手,没事人一般直起身来,脸上是一片促狭的笑容。 那个一瞬间,李然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被这厮给骗了。 不过这也不怪他,江诀这厮本就惯于弄虚作假。 眉眼一皱,脸色一僵,演得活灵活现。 李然望着对方一脸捉弄的神情,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一个巴掌拍了上去。 江诀吃了他一锅贴,脸上依旧是没皮没脸的笑。 李然会生气,其实也在他预料之内。 事实上,对方越生气,便代表他越在意。 他越在意,江诀自然越开心。 “你要是再敢吓我……” 李然脸上的怒意不减,他是真的生气了。 江诀抬头望过去,见对方神色间全是后怕之色,脸上一愕,继而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把抱住李然的腰,轻声说道:“别怕,朕没 事,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记住,别再拿这种事开玩笑!” 李然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绪。 江诀抱着他,脸上全是笑,连眉梢都带着笑意。 或许,李然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在意和关心。 然而,他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对于这一点,江诀深信不疑。 正在此时,帐外有人来报,说廖副将在帐外求见。 李然一听,脸上一愣,继而示意江诀躺下,独自出了帅帐。 帐外,廖卫正背负荆条,跪在主帐门口。 目的再明显不过——负荆请罪! 李然走过去,淡淡说道:“起来。” 廖卫一脸执拗地抬头望着他,满脸满眼都是愧疚和自责的神色。 “廖卫有愧统帅信任,请统帅降罪!” 李然眉眼一拧,说道:“跟我进来,这儿说话不方便。” 他说完,径自转身进了帐子。 进去的时候,连头都未回。 廖卫跪在帐外,想动又不敢动,想进去,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消片刻,李然平淡得几乎没有一丝情绪的声音从帐内传了出来:“还不进来。” 廖卫一听,这才施施然起身走了进去。 他进了帐,又是噗通一跪。 李然按了按眉眼,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廖卫脸色一正,一脸慷慨赴义之色。 “属下……” 廖卫正想请罪,李然竟然抬手示意他停下,盯着他看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你只要告诉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廖卫脸上一僵,默想片刻,说道:“上将军不但对属下有救命之恩,更有再造之情,属下受恩于他,实在……” 实在是情非得已! 李然点了点头,此人脑门上就好比刻着四个大字。 知恩图报! 这样的人,还有责怪他的必要吗? “你犯了错,受过军法处置,还摆这么一出,究竟想干什么?” 廖卫的一张大黑脸霍地一红,低头说道:“属下虽然还了上将军的恩情,却险统帅于危难之中,属下……” “你起来吧,我不怪你。” 对方还未说完,李然就开口打断了他的,只是廖卫这个莽夫并不领情,他是这么说的:“若是统帅无心责罚,属下只会越发心有 不安!” 李然按了按眉,他是真的对这个人没辙了。 继而就见江诀从帐内走了出来,沉声说道:“你若心中有愧,便发誓,从今往后,一心襄助他,再不可有二心……” 李然一听,江诀竟然会对廖卫如此仁慈,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 第六十四章:心意相通 “陛下,属下愿用项上人头保证,上将军绝不会背叛我北烨!请陛下三思!” 廖卫脸上,满满都是动容。 江诀眉眼一拧,望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此事朕心中有数,你退下吧。” 廖卫这个莽夫虽然行事冲动,但到底不敢在他面前放肆,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继而又一脸歉然地望了眼李然,躬身退了出去。 李然坐在帅椅上,撑着头望着江诀,淡淡说道:“这可真不像你的作风。” 的确,江诀此次表现出的态度尤其宽容,如此还真不像他往日的冷硬派作风。 江诀笑着走过去,牵起他的手,眼中全是笑意:“经此一事,此人就会对你誓死效忠,他日定然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真心襄助 于你,如此一来,朕也能稍稍安心了。” “若是可以,朕并不愿意让你涉险;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朕也是逼不得已;况且,纵使将你困在宫中,你也不会开心。” 江诀说完,沉声叹了口气,只这一声叹息,李然便什么都了然于心了。 事实上,江诀的矛盾他是明白的。 如此看来,“夺天下”这三字,写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步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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