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是还好。」 还好……吗？ 挑挑眉，宋哲月不再追问。看他吃得差不多了，才去拿了个干净的碗，给他舀了一大碗排骨汤，要他多喝些，说是能解去嘴里 的油腻。 「啊、小蓝，你干嘛把我的高丽菜挑掉？」APPLE看着直接喂了垃圾桶的青菜，万分心疼，两眼含着泪水指控：「浪费食物会遭 天打雷噼的，臭小蓝！」宋先生做的菜好好吃呢，她每次来打工最期待的就是可以白吃宋先生这一顿，臭小蓝居然扔了她一道 菜，这让她多难过啊！ 最可恶的是，他居然还义正词严地说：「我是为了你好。」 好个头啦，真为她好就要让她多吃点，怎么反而丢掉她的菜？ APPLE叫着：「什么为了我好？你一定是忌妒我啦！今天宋先生只给我吃，没给你饭吃，你心里不平衡才故意弄掉我的高丽菜， 那一定是今天的菜色里面最好吃的一样，对不对？」 「随便你讲啦，小笨猪。」 小蓝拿着抹布去另一头擦桌子，不再跟那笨女人一般计较。 不过，虽然他看起来好像很好养，但也不是什么都肯吃下肚。 「饭后甜点，你想吃慕斯、提拉米苏，还是奶油千层蛋糕？」宋哲月看着冷藏柜里的甜点，歪着头问他。 「我不吃甜食。」 瞧，这就是了。 「你知道吗？辰杰，」叹口气，他走过去，一屁股往那家伙的大腿上坐，双手搁在他肩膀上，将他拉近，看着他的眼睛，很认 真地告诉他：「跟一个以自身工作为傲的甜点师傅说他不吃甜食，这无疑是相当不给人面子的。」 「宋先生……」 「哲月！」他用力翻了个白眼，夸张地掐住他的脖子一阵摇晃，淘气地喊着：「叫我哲月！哲月！还不快喊！」 「我们……」 「我们怎样？你白吃了我半个月的晚餐，却连个屁股也没让我摸到，喊我一声哲月又会怎样？」 门板上一阵剥啄。 小蓝在门外说道：「宋先生你说话小声点，都传到外头来了。还有窗户记得关起来，我怕让邻居不小心听见了你说什么摸不摸 屁股的话，会破坏你的王子形象。」 宋哲月才不理会。 傅辰杰略略移了下身子，无奈椅子上就这么点小小的空间，除非他想选择直接摔到地上去，否则大概也躲不到哪里去。 坐在怀中的漂亮男人，脸上带着嗔怒的神情，眸光灿亮灿亮的，相当好看。傅辰杰问他：「你是真的在生气吗？」 他的问句正经得让人说不出话来，宋哲月嘴巴张了又张，最后也只能轻嗔道：「喂，我是要勾引你上床的，不是找你来吃饭的 ！」 当初说要做饭给他吃明明只是个藉口，醉翁之意不在酒嘛，只要不是个白痴，都一定能听得出来他另有所图的吧？可这家伙还 真的给他装白痴，每天下班就跑来吃晚餐，吃饱后碗洗洗就拍拍屁股走人，当这里是免费的员工餐厅吗？虽然两个人相处的气 氛是不错啦，但这并不是他所要的呀。 「你那天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傅辰杰道。 「哪天？」 傅辰杰提醒他：「第一次见面那天。」 第一次见面？他说的是自己撞进他怀里，准备勾搭他的那一天吗？那时可有趣了，他刻意将他勾得目眩神迷，一整个情不自禁 时，然后又装傻叫他坐下吃饭，他脸上错愕的神情呀，简直活像吞了一只青蛙，超级好玩的，自己可是笑了很久呢，嘿嘿…… 等等，慢着。 宋哲月福至心灵，突然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为何。 啊，这可恶的家伙！ 他扭起两道眉毛，把一张俊美的脸庞凑到他面前，眸里尽是点点恼意。 「你报复我？」伸手揪着他的领子，眯起眼，恼声问：「别想不承认，因为我那天逗弄你，你怀恨在心，所以天天跑来吃饭， 明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却故意装出圣人的模样，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让我看得见却吃不到，嗯哼？」 傅辰杰望着他，表情没什么改变，嘴唇张了张，发出「呃」一声。 虽然自己多少是有点他所说的意思，但他用语是这般百分之三百的直接，反而让人不晓得该要如何承认起，唉，这家伙的嘴巴 ，实在……实在让人受不了。 眸光一闪，宋哲月忽地收敛了气势，低声唤他：「辰杰……」 又怎么了？ 「既然不想吃些餐后甜点，或者，我们一起运动会儿，消耗消耗热量？」 什么运动？ 看见他分毫未动的表情上彷佛写着这样的疑问，宋哲月便知道自己的魅力又再次挫败了一回。他叹息着，将额头靠到了对方的 额头上，很无奈地问：「你啊，一点都不想亲近我吗？」 这半个月来，他也不是没有试图勾引他。 无论是有意无意地与他肢体接触，把握住任何一个可以暴露肌肤的机会，他花招使尽，明示暗示全做足了，只差没裸体穿件围 裙笑着问他要吃饭还是吃他？打死他也不信这家伙会不明白！ 真是让人挫败啊，宋哲月心想。 他明明也是圈内人的，不是？ 自己不可能看走眼，再加上他对自己的戏弄除了礼貌性的回避外，可没有任何一丝排斥，普通的异性恋者会像这样随便让个男 人坐在大腿上亲近吗？ 莫不是……他试图猜测着：「我不好看？我的样子不是你的菜？」应该不会吧，他对自己的魅力还挺有自信的。 或者是……「你担心跟我有了什么牵扯，会造成麻烦？让你在职场上行事不便吗？」这似乎也有可能？宋哲月道：「但我也拥 有自己的一番小事业，怎么可能刻意去宣扬这些，弄出损人不利己的后果？」 傅辰杰看着他。 他总是这么直接地看着他，目光里有几分默然、几分欣赏；几分无谓、还有几分藏得极深极沉的，始终没被发觉的戏谑。彷佛 一眼就能看入他的心里，得知他每一分隐藏的想法。 宋哲月总是揣测着这人的心思。 他对自己如果没有兴趣，何必天天这样来报到？ 他对自己如果很有兴趣，为什么又是这般规矩？ 一个男人是禽兽，两个男人就是一对禽兽；无论小说或是电影中多么美化这些情境，男同性恋者多半都是优先追求性欲的满足 ，喂饱了胯下的小老弟，欲仙欲死完了，躺在床上光着屁股抽着事后烟时，如果脑浆没有全部变成豆腐渣渣，还有馀力思考， 才会去研究其他的东西。 宋哲月真的忍不住想怀疑，这看起来好像古板正经的男人，该不是扮猪吃老虎，耍着他来的？ 「辰杰平日都怎么发泄呢？花钱找人处理？或者，你习惯自己来？」带着一点越挫越勇的心情，和准备接受挑战的兴奋感，他 把手指钻进他的头发里，沿着后脑勺的弧度，轻轻地一路揉下来。 原本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型让他抓散了，纯黑色的发丝有点粗糙，刮在柔嫩的掌心里颇有存在感。 听说头发粗的人脾气不好？但这家伙看起来极为温吞，说得难听些根本就是大木头，要惹出他的脾气恐怕也不容易吧？ 指尖揉捏着他的后颈，力道十足的温存，放松他的颈背肌肉，却是紧绷了另一处部位。 宋哲月身上那股洗不去的，香甜的体味，缓缓地飘散出来，窜入男人的鼻间，对他进行着无形的蛊惑。 傅辰杰的眸色深了几分，嗓音里掺入了一种难以解读的情绪。 他说：「别老是寻我开心。」 「什么？」宋哲月微愕。 他定定地望着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说道：「别寻我开心，你会后悔的。」 「你说什——唔……唔唔……！」 被人强势地夺去呼吸的宋哲月，瞠着眸，傻了。 「咦，宋先生，你嘴怎么了？」两片嘴唇看起来又红又肿的，简直就跟刚烤好的香肠有得比。 「没，啊，刚才……那个木头，强吻我呢……」 小蓝啧了一声，怎么说都不信。 「你说傅先生吗？开玩笑的吧？你是不是忍耐不住对他下手了？你强吻了人家是不是？欸，真是，还好我刚刚挡着没让那笨女 人进厨房来，要不然看了不该看的回去长针眼，会变得很丑。」 「欸，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有个朋友，开始对另外一个人好奇起来，即使看他淘气或恶作剧也不觉得生气，嗯，你 想，那会是因为什么原因呢？」 「大概被下符了吧？」 「啊？」 业务部经理忍不住扬起嘴角，镜片后方狭长的桃花眼充满着兴味。「唷，老实说，你喜欢上谁了吗？」 即便被对方以看笨蛋的眼神调侃着，发问的男人却始终坚持：「我说的是我朋友。」 第四章 大概是因为附近刚好有选举造势大会，一堆拿着宣传道具的客人们彷佛蝗虫过境般，卷走了店里所有的商品，导致他们还不到 傍晚整间店里就没东西卖了，再加上某招牌甜点师傅懒病发作，不打算重新开炉的情况下，月色冷冷今天只好提早打烊，才下 午四点，铁门已经拉下一半。 柜台前，宋哲月炒了盘小鱼乾悠哉地窝在那儿，与一旁正在清算帐目的小蓝一人一罐啤酒闲话家常。 「说真的，我已经用俊美的外表征服了他的上半身，接下来也该轮到用优美的身体征服他的下半身了，对吧？但是也不知道为 什么总是……欸，小蓝你干嘛看着我不说话？你这样子我会害羞的。」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认了自己是全世界第二不知羞耻的人，第一名的宝座大概没人敢坐上去。」要用优美的身体征服谁的下 半身？这种话都能公然说出口，他到底脸皮有多厚啊！ 「啊哈哈，小蓝干嘛这样，羞耻心如浮云，我的字典里要有那种东西的存在，几年前在日本早不晓得自杀几千次去了！」 碰的一声把原子笔拍在桌上，小蓝脸色倏地拉下。「宋先生，我不喜欢你开这种玩笑，下次不要再说了。」 「好啦好啦，我不胡说了。」捏捏美少年光滑的脸蛋，宋哲月把这个早视为弟弟的男孩子拉到怀里，无视他满脸不耐烦，硬是 压着他的头乱揉一通。「小蓝小蓝，你真可爱，将来你要是跟APPLE结婚了，我一定给你附上豪宅名车当嫁妆，而且我保证绝对 不当个坏婆婆欺负你的媳妇儿！」 宋先生疯了吗？女方才需要嫁妆，他是男生，娶老婆是给聘金的！而且他又是哪门子的「婆婆」？ 不理会他的疯言疯语，小蓝转了个话题：「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想找个喜欢美食的人，然后一辈子为他下厨做饭？」 他们到台湾的那一天，宋先生在机场里发下大愿，一是要当个甜点师傅，二是要找个喜欢美食的好男人天天做饭给他吃。 宋哲月点点头。「我现在心目中幻想的满分对象，的确也是那样没错。」 「可是那傅先生厌恶极了甜点，而且你的手艺根本不受他青睐。」他残忍地指出这一点。 他是个甜点师傅，那人却是视甜食如命——吃了会送命的那种。 皱皱鼻子，宋哲月道：「好吧，我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不懂得欣赏我的手艺，真是浪费了我的料理，别说是排斥甜点了，就 算是寻常料理，我怀疑就算倒给他一盆馊水，他大概也吃不出有何不同之处。我还记得上星期他从公司带了个便当过来，我才 到楼上整理了下东西，回厨房一看，他竟然已经吃掉了大半个……天，你不知道，那便当散发出的酸臭味连我站在门口都闻得 到，差点没当场吐出来，真不知道他要如何吞下肚——而且他根本就没发现便当已经馊掉了！」 他语带抱怨：「还有，之前我故意炒了一盘高丽菜，倒了半罐的辣油进去，虽然外观看不出来，但味道却是很可怕的呀！那盘 菜的辣度，我连舔一口都没勇气，他却是脸色没变地吃了半盘，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同，我问他会不会太辣，他却说还好……看 他的表情，恐怕真没察觉出不对劲？唉，这味觉白痴！简直浪费我的手艺，下次我去便利商店买个微波便当喂他就好！反正他 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小蓝视线往他一熘。 「明明是宋先生你爱煮……」才刚认识就大展身手煮了那么多天，分明只是因为自己开心能多个人吃饭吧。 「也是啦！毕竟平常煮饭只有我们两个吃，我实在没什么发挥的机会，再加上你也是个不介意吃馊水还是鱼翅的人，害我煮饭 煮得超没成就感，好不容易来了一个白吃白喝的，居然又是这样子的人……欸，这简直就是上天给我的考验，故意要埋没我的 专才，而且那男人像个铁处女一样，让人找不到攻入的时间点，我第一次跟着男人搅和那么久才亲了一下，简直超受打击的！ 」 「喔，那你加油吧。」小蓝嘴上说得很没诚意，心想：宋先生你明明自己玩得很开心，嘴里总是抱怨占不到那男人的便宜，但 实际上也相当享受一步步接近对方的过程吧？小蓝都不知道他是在抱怨还是在炫耀自己的最新娱乐。 「小蓝真的要帮我加油？那下回他来，你帮我制住他如何？这对小蓝来说应该很容易吧？」 「啧，你喜欢玩奇怪的色情游戏就自己玩，别拉我下水。」 「小蓝干嘛害羞啊，傅辰杰是最近我看过最有魅力的男人了，虽然呆了点，木头了点，但是很有趣，很有挑战性，你不觉得吗 ？我好心要跟你分享，你就别客气嘛，说不定你试过之后，就会知道男人跟男人其实挺不错。」 最好是啦！对于他的胡说八道，小蓝只奉送他一记白眼。 「叮！」 门上的铜铃因为震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人谈论的对象出现了。 彷佛是上天顺应着宋哲月的希望，给了他一个难得的机会；西装笔挺的男人拿着公事包，手上还抱了几个厚厚的公文袋，神情 相当无奈。 「我住的大楼今晚临时宣布停水停电，而附近我所知道的旅馆也已经全部客满……唉，可我晚上得加班看资料，如果可以的话 ，能让我在这边借住一晚吗？我不需要床位，借我桌椅，以及让我借用一下浴室就好了。」他知道二楼跟三楼分别是宋哲月和 小蓝的私人住处。 「当然欢迎呀，不过，我这里的住宿费是很贵的喔！」 宋哲月撑着脸颊，含笑道。 大量的文件摊在客厅的茶几上，傅辰杰埋首工作里，想在午夜之前，将从办公室带回的工作全部处理完毕。 岁末年终，会计部门里有太多帐务资料需处理，身为经理的他每天都加班到极晚，若不是今晚公司也在停电的区域内，他恐怕 到现在都还在办公室里埋首奋斗。 有好一段时间，房中只听见翻动纸张的声音。 工作中的他专心一致。 「哈啾！哈啾！」 宋哲月刚从浴室出来，顶着一头湿发，下身围着浴巾，迎面袭来的冷空气，让他喷嚏连连，冻得发抖。 天呀，现在外面温度只有十度，不开暖气都嫌冷了，这家伙是头壳坏掉吗？还开什么窗户吹风？ 踩着裸足一路从男人身边走过去，宋哲月将窗户紧闭，打开暖气机，让室内的温度上升些。 回神过来的傅辰杰这才惊觉时间竟然已经这么晚，看了看他一副没好气的模样，开口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 你没注意到的何其多？宋哲月翻了个白眼。 不畏寒冷，坦露着上身的宋哲月很失望地发现，那人的视线只扫来一眼，马上又回到工作里头，一点……喔不，是半点也没表 现出任何惊艳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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