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言颔首道:“大约是吧,不过你也当清楚,若不封经脉,我如今恐怕已是无药可救。” 代月华皱眉道:“如此确实麻烦,他的手法,在江湖中能解之人恐怕是屈指可数。” 沈傲言道:“如今你们也看到,我实在不适合离开这里。你们先带慕白走吧,若被他们发现,就一个也走不了 了。” 凌非寒不语,却将他一把抱起。 沈傲言不料他竟然如此,沈声道:“你却听不懂我说的?” 凌非寒道:“让我将你留在此处,你觉得我做得出?” 代月华道:“不错,此处毕竟太危险,上官十三心思难测,万一反了心思,成永夜必不会轻易饶过你。” 沈傲言闻言苦笑,这数日虽目不能视,他一样能体察到上官十三之情意,绝不是代月华说得那样浅薄,但他并 不打算反驳。 “那就快走吧,婶娘可寻问过府中人?” 代月华道:“我问过几人,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将慕白关在何处。” 正在此时,却听一人道:“非寒,婶娘,你们怎么在这里?” 原来竟是百寻不见的沈慕白。 凌非寒道:“怎么他们竟不限制你的行动?” 沈慕白道:“我和上官也算旧识,再说我于他无害,又逃不出去,他便未怎么防我。” 凌非寒又道:“难道竟连个监视你的人都没有?” 沈慕白笑道:“今日也不知怎的,府中乱成一团,他和成永夜带了二十四暗卫走了,我见得空,才过来看…… 小剑的。” 他斟酌片刻,终于还是未说出“大哥”二字。 凌非寒自然听出这其中的微妙,只挑了挑眉头,并未多言。 沈傲言苦笑道:“你们耽误这么多时候,等他们回来,恐怕又脱不得身了罢。” 于是代月华便扶了沈慕白,凌非寒抱着沈傲言,借着月色离开上官的府邸。 第二十二章 他们同惜倩定了约,惜倩便于军营夜请成永夜,成永夜自是不敢轻慢,日前政局动荡不安,若惜倩摆下鸿门宴 也不无可能。 故而连上官十三一并带去。 沈傲言听罢他们一番解释,道:“你们到何处去寻找这所谓成永夜叛乱的证据?” 代月华道:“我们是不用去找的,只要有了即可。” 沈傲言道:“看来惜倩是想连拜月教也一并削弱了,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 沈慕白道:“此话何解?” 沈傲言笑道:“这场宴恐怕不仅仅是一场鸿门宴。我们乘夜离开池口这是非之地吧,若等到明日,恐怕就难出 去了。” 众人对此皆无异议,出城之后便有人接应,几日之后过了边关,才听说池口果然经过一场叛乱。 惜倩果然自成永夜的书房中搜出其企图率拜月教众造反自立为王的书信,以清君侧为由,先将成永夜软禁,进 而对拜月教众大肆屠戮,举国上下,一时人人自危。 如今拜月教的事却已不在众人心上,沈傲言双眼全盲,武功尽失,若此事为江湖中人知道,他为宗主几年开罪 的仇家估计亦会蜂拥而至。 而代月华并不认为沈家会为沈傲言提供庇护,而她一人显然难以压制早已蠢蠢欲动的几方势力,如此内忧外患 ,沈傲言的安全成了当前最大的问题。 沈慕白道:“不碍,若到红叶山庄,我不信那些人竟连非寒也敢开罪的。” 代月华冷笑道:“如今你的休书还放在沈家书房,你怎么能如此喧宾夺主?” 凌非寒听闻她如此说,只眉头皱了皱,未置一言半语。 沈慕白一时语塞,便望着沈傲言柔声道:“无关,若实在不行,我便同你一起回去,他们卖我爹几分面子,断 不会太过给我难看。” 代月华道:“若是给你爹面子,难道他们就不曾刁难过我?” 沈傲言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也不是像你们想的那般无用。” 凌非寒此时方缓缓道:“慕白说的不错。不论我们如何想你,你现下武功全失却是事实。沙何如今时局混乱, 尚不及有人将这个消息外传,贸然回沈家反而不是明智之举。” 沈傲言道:“我也未想着回去沈家。尚还有解小剑这层身份,我还可去丐帮混一碗米汤喝。” 凌非寒自得知沈傲言即是画中小儿之后,不自觉对他更多了几分亲近和小心,此时急忙道:“丐帮鱼龙混杂, 并非你养病的好去处。” 代月华道:“不错,红叶山庄确是眼下最适合的地方。” 于是代月华先回沈家,凌非寒带着沈傲言马不停蹄回到红叶山庄。 沈慕白自是随了沈傲言同去,休书的事就装作不知。 凌非寒数次欲开口问那玉的事,碍于沈慕白时刻都在一旁,连同沈傲言单独相处的机会都没有。 早在旅途之中,众人已就上官十三与沈慕白之间所谓旧识颇感不解,沈慕白也不隐瞒,只道是他几年前游历诸 地,在京城遇到上官十三,两人皆未独自到过如此远的地方,所见之物多觉得新奇,旁人不懂,两人却惺惺相 惜,后来沈慕白大病一场,还是上官十三衣不解带照顾他月余才恢复过来。 那是他并不知那人身份如何,只知他是关外人,身上功夫了得,岂料这次竟然在成永夜的居所见到,着实是吃 了一惊。 成永夜擒获沈傲言时本已打算将他随意处理掉,若不是上官出面,恐怕他已不知陷入怎样的窘境之中。 代月华道:“为何我从未听你说过?” 沈慕白道:“若是说了那场病,恐婶娘又要担心,所以就一并瞒了。” 沈傲言道:“他可曾限制你的自由?” 沈慕白道:“倒是不曾,不过成永夜时常出入他府中,我不愿见到他,是以除了每日探望小剑,余时总在屋中 。” 沈傲言却想到与上官十三那夜。 若是被沈慕白撞到,就不知又是多少麻烦。 此时凌非寒冷笑道:“若是与他相熟,又如何还用我们费这么多事。” 沈慕白道:“我倒也没求你来救我们。若久时无外助,我也会设法和小剑逃出这里。再者上官说他对小剑所中 之毒尚有几分把握,若回沈家,除了那些琐事劳心,倒也没看出多少好处来。” 凌非寒过去见沈慕白都是柔顺可人,偶尔顶撞几句,也是娇憨可爱,何时见过他如此争锋相对的样子,颇觉得 有些意外。 沈傲言低声喝道:“不可胡说。凌教主前来相助已是难得,你我当心存感谢才是。” 沈慕白便就一言不发,只面露委屈。 凌非寒听沈傲言如此说,心中也不是滋味,倒像他是被那两人排除在外一般。 于是那时便存了心思,想方设法也要将沈傲言先带到红叶山庄,日后的事,便从长计议了。 代月华见这三人之间激流暗涌,倒也有些忧心,之后寻一日与沈傲言单独说起此事。 沈傲言笑道:“婶娘此时难道不是该忧心沈家的事?凌非寒知我就是解小剑,以他的个性,愤恨都来不及,怎 么又会和慕白相争。” 代月华叹道:“早不知慕白还有门道,如若知晓我也不该将那玉佩还与他了。” 沈傲言脸色一黯,代月华见他如此,心中更是大悔,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半晌,沈傲言方道:“婶娘,这件事你是完全不知的。解是我母姓不错,小剑却是我当年的乳名,他听闻这个 名字已是毫无印象,怕早将那古早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就算如今将玉佩还给他,他也不过是想我给他一个解释 罢了,绝不是那种意思。” 代月华叹道:“你一直说我痴傻,你又何尝不是?” 沈傲言道:“不论如何,我是应当给他个交代的。” 第二十三章 凌非寒自返庄之后,四处寻找名医妙方,得到的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反倒是沈傲言看似不以为意,虽他完全无法视物,有人悉心照料倒也没有太多不便。 代月华稍住两日便离开了,沈家尚混乱,沈慕白完全靠不住,她已出来一些时日,必须回去主持大局。 沈慕白也不知又有何想法,只每天呆在沈傲言屋中,帮他打点琐碎事务。 因温泉对驱除寒毒有好处,沈傲言每日用过晚膳后,休憩半个时辰,总再去浸泡一个时辰。 之后便径自入睡了。 沈慕白有空时便去陪他,如此几日就被凌非寒命人暗地里禁止,沈傲言得空一人,倒也轻松快活。 他心里清楚,眼前这种平静不过是暂时,而平静之后,又不知会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有一个秘密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入住红叶山庄未过数日,上官十三便于一夜潜入他房中。 身上的穴道被他一并解了,又运过功逼过一次寒毒,周身气息流畅,连心里也似乎轻松许多。 虽知上官十三武功超绝,但面对惜倩所领之铁骑队,若说能全身而退,也并非易事。 沈傲言道:“你又是如何逃出来?我听闻成永夜已被投入大牢。” 上官十三道:“他如何和我又有什么关联?他野心太大,也早知道若失利之后会有的结局。” 沈傲言道:“慕白说和你有些旧识。” 上官十三道:“不错,他确是个端方之人,我也颇喜欢他。” 沈傲言道:“我却不记得我们在何处见过。” 上官十三笑道:“你不用想我和你有如何的旧识,你本就不认识我。” 沈傲言微有些不快,虽在众人眼中他皆是一幅云淡风轻,但不可否认,如此弱势的姿态,确实令他有难以压抑 的焦躁。 上官十三,算是一个完全的意外。 作为习武之人,他当然清楚对方在他身上耗费的心思内力之巨。 但,这究竟为什么,依然是一个谜团。 在上官身边,沈傲言并没有排斥感,一开始就没有。 然对方的相貌声音,他竟没有丝毫的印象。 “你不要胡思乱想。”上官十三道:“我查遍古书,倒是发现了一种方法,也许可以清你身上之毒。” “很难?”沈傲言挑了挑眉。 对方既然未立刻实行,想必其间关节不会简单。 上官十三笑道:“是也不是。我总要做好万全的安排。”他俯身在沈傲言唇上偷了一个吻。“我明日再来看你 。” 次日凌非寒回庄,未做歇息便前来探望,奇怪的却是沈慕白,从早晨到晌午也不见身影。 沈傲言正端着一碗冰糖银耳羹,才饮了两口,就听到凌非寒的脚步。 他索性把碗放在一旁,静静等对方说话。 凌非寒见沈傲言面色尚好,心中的担忧也减去几分。 他上前握住对方的手腕,面上的笑容便瞬时敛去。 “你的穴被解了?” 沈傲言道:“不错。” 凌非寒道:“我庄中并无能解此穴之人。” 沈傲言道:“据我所知,确实也没有。” 这种手法,恐怕也只有当时点穴那人,才知道如何去解。 念及此,凌非寒已是面如沈水,手上也不由加了几分气力。 沈傲言就让他攥着,良久才道:“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小时在红叶山庄小住过两月,也不过如此而已。” 凌非寒道:“你只有这几句话?” 沈傲言道:“我不知凌庄主想听的又是什么。” 他的表情淡然而疏离,有如同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谈论一件并不重要的事情。 若照过去的凌非寒,遭遇如此对待,必会甩手就走。 但现在却有些不同了。 “为什么?”他说,“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傲言微微一笑,道:“许多年了,该忘的,都应当忘了才是。” 当年解小剑见凌非寒身中暗害,于其不知之处相助,后来凌非寒因药狂性大发,他又忍受那近似酷刑的欢好舒 缓他的药性,凌非寒也就因为如此,才勉强答应他进入红叶山庄。 之后两人并无太大交集,如果不是迎娶沈慕白时出了那等事情,凌非寒恐怕早已将解小剑抛于脑后。 事后也是阴差阳错才同沈傲言相识相知,更生出恋慕之情。 不料,这惊才绝艳的人,竟就是家中那几乎被遗忘的渺小存在。 事后的剧变太多,凌非寒没有来得及迁怒,沈傲言就出了许多事,而间接导致他陷入如此境地的,正是他。 于是什么责备质问也没有了,倒是暗自有几分懊恼不甘。 他妾氏无数,却没有一个如同此人,深深刻于心上,不见则时常挂念,就算做了恼人的事,也不舍得发怒。 尤其又有童年那模糊的一段,虽记不确切,却有种难以放下的情感。 似有千言万语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 难免焦躁起来。 这种焦躁更甚于目前武林对红叶山庄的压力。 自从知道沈傲言同解小剑是同一人之后,凌非寒明显感到那多出的疏离。 沈傲言在防备着。 他觉得不论如何,总要和他说清楚。 至于要说什么,凌非寒并不知道。 他暗地里也调查过沈傲言自离开红叶山庄之后的经历。 然而却发现,从那时起,到沈傲言被找回沈家,简直是一片空白。 沈傲言的一切,依然是个谜团。 凌非寒突然发现,他竟然一点都不了解沈傲言。 凌非寒道:“我是忘了。当年我大病濒死,醒来之后忘了许多事情,又加上事过经年,当年的记忆,已经点滴 无存。” 沈傲言道:“这岂非凌庄主的事,与我没什么关联。” 凌非寒道:“若无关,我的玉佩怎么会在你处。” 沈傲言淡淡道:“小时做的事情,凌庄主就不要追究了吧。如今我婶娘也退还给你,也算是了了一桩往事。” 凌非寒本欲发怒,抬眼看时,却见沈傲言嘴角边的一丝浅笑。 却完全没有喜悦的感觉,明明是笑,看上去却是无名的苦涩。 凌非寒此刻才想到,沈傲言也是从骨子里透着骄傲的人。 凌非寒突然道:“沈家的事,便是红叶山庄的事,你不用过分担心。 沈傲言没有再说话。 凌非寒走之后,他才叹一口气。 忘了终究就是忘了,而沈傲言也并非当年的沈小剑,犹如噩梦的日子也都成了过往,于是连刻骨铭心也淡然。 更何况,过往年岁中,他们之间已经有一条越不过的鸿沟,凌非寒虽不知,但沈小剑却知道的清楚。 事过经年,连沈傲言这个人,也将化为尘土。 又还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 第二十四章 时日虽不多,有些事却是不得不做。 他遣人将代月华请来,虽然拜月教之事告一段落,但因此引起的混乱并未消失。 沈傲言过去虽也常年在外,只不过,此时适逢多事之秋,沈家上下一片混乱,他不可置身度外。 沈幕白和凌非寒的婚事,本已在江湖中闹得沸沸扬扬,紧随其后,凌非寒的身份又引人质疑,自然江湖中传闻 沈家同魔教暗中勾结。 此时若再不出现,恐怕一场混乱将不可避免。 代月华一日后便悄悄前来,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女。 沈傲言道:“上官十三解了我的穴道,虽现今还是目不能视,武功却恢复了大半,稍作掩饰应是无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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