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慢点儿，让我们独处的父子时间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就好……毕竟，我确实不想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家里，也不想别 人在你眼中比我重要。因为，因为……你是我的父亲不是么？ 第十四章 季绍龙臭着一张脸走进高晟的办公室，把行程表啪的一声摔在他面前：“这是甚么意思？！” 高晟在文件上签着字：“就是你看到的那个意思。” “不是说好我可以一直留在中国？”季绍龙咬牙切齿。 “工作说来就来，不是我能决定。”高晟面不改色。 “就无耻和出尔反尔这一点来说，你出类拔萃卓尔不群。”季绍龙将双手杵在他桌上，“难道我们公司只有我一个摄影 师不成？！” “对方指名要你去。”高晟仰起脸来很快的笑了一下。 “你可以拒绝。”季绍龙瞪大眼睛。 “很好的生意为甚么拒绝？”高晟耸耸肩，“而且对洛陵也是好机会。是谁口口声声关心朋友？没想到事情来了还是自 私自利。” 季绍龙牙齿咬得咔咔响：“短期出国我都能接受，但是为甚么要接威利斯不做的工作，难道我比他没品？” “因为这个工作对方看上的是洛陵的脸和你的技术。”高晟轻松的放下签字笔来，“还是说，你对自己突然没信心了？ ” 季绍龙哼了一声：“总而言之，我不接！” “你没有权利拒绝，因为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工作，还有洛陵。” “不要总用洛陵说事！出了事情第一个放开手的不是你么？”季绍龙斜了他一眼，“当年叫你不要——” “季，如果不是多年的老朋友我现在就会一拳把你打飞出去。”高晟还是笑着的，只是眼睛里寒光一闪。 季绍龙缩了缩脖子：“你也只会吓唬我。当年……” “不要总是当年。当年又如何？我现在结婚了，你要我怎样。” 季绍龙闻言一愣：“你的意思是，本来你，你对洛洛真的——” “真的假的也没甚么关系，关键是我不想看到他因为一些无聊的事情分心，导致他不能达到他完全能企及的地方。” “这话听来真是高尚，如果你真的有心，他也不会遇到这些事情。” “如果追根溯源的话，不是你把他带到我面前的么？”高晟微笑着眯起眼睛，“所以你要负责。” 季绍龙目瞪口呆看着对面的人：“高晟，这是你的真心话？” “给不了的承诺说了就是欺骗，你认为呢？” 季绍龙扭开脸：“我知道了，我关心洛陵我关心得堂堂正正，不会像某些人一样。” “如你所愿，那就准备出国吧。” “哼！”季绍龙转身走了一步，却又回头，“如果你不喜欢他，为甚么要做这么多事？” “说这么多话，不如看看你的护照时间到了没有。”高晟摆摆手，听着季绍龙关上房门出去的声音，慢慢张大了眼睛。 喜欢甚么的，并不足以支持两个人白头偕老，这不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么？ “所以爸爸你要出国三个礼拜？”季易慢慢看了一眼季绍龙。 季绍龙满脸赔笑：“实在是没有办法。” 季易叹了口气：“没有关系，你去吧爸爸，学校那边——” “我知道我知道，我尽量早一点结束工作陪你入学。”季绍龙心疼得肝颤，分明是儿子转学之后的第一次开学典礼，自 己要是不能回来送他参加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季易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没关系的爸爸，我一个人可以的。” 季绍龙安静下来，看着对面这个十四岁孩子脸上不太符合年龄的笑容叹了口气：“我真不是个好爸爸……” “不要这么说……反正我也不知道好爸爸的标准是甚么。”季易逗他。 季绍龙勉强笑了一下，还是再说了一次：“对不起儿子。” “没关系没关系。”季易笑了笑伸出手来，“如果这么不安心，不如给我个鼓励的拥抱吧！” “没问题！”季绍龙跳过去抱住儿子，紧紧的拥抱似乎不足以弥补心中的愧疚，就又低下头来狠狠在儿子额头上亲了一 口。 “呃……”季易被这一下突如其来的亲吻弄得有点儿迷糊，以前爸爸也会这样抱着他亲额头，可是这一次……难道是因 为心里怀疑爸爸是不是真的能赶回来么……对，一定是这样。 “咳咳，真抱歉打扰你们父慈子孝啊。”洛陵伴随着毫无愧疚的笑声出现在门口。 季绍龙转过头去一脸大便样：“你总是出现得‘恰到好处’！” “多谢夸奖。” “怎么样？不用问了，你一定无耻和高那个家伙妥协了。”季绍龙没好气的甩过去一句。 “话不要这样说，难道你和高那家伙合谋害我还少么！”洛陵过来将手搭在季绍龙肩上，“我说，难道咱们就这样让他 耍不成？” “看看这刁钻的眼神，你一定又有馊点子了。”季绍龙瘪瘪嘴，起身往外走了一步。 洛陵跟过来勾着他的肩膀：“呐呐，你听我说啊——这次我们好好完成工作，他以后还是会给我们更多工作对不对？” “更多我不知道，反正不工作没饭吃这个我们不是早就明白了？” “我的意思是……”洛陵拉着他往院子里走，“我们这次合作的对象你知道是GCR吧。” “嗯，知道啊。”季绍龙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GCR怎么了，还不就是个公司。” “我说……你也知道这个公司不是一般的公司吧。” “他们自己也有模特团队，更有优秀摄影师，你说为甚么他们公司还要劳师动众的找我们去？” “洛洛，我一如既往的讨厌阴谋论。” “好吧，你听我说，我只是希望在合作的同时能够和GCR公司的关系更好一些。” “为了甚么？”季绍龙愣了愣。 洛陵松开搂在他脖子上的手插进裤兜里，转身走了一步再转过头来笑了笑：“季，如果你也被这么卖来卖去就会明白。 ” 季绍龙看着他的脸叹了口气：“洛洛……当年离开公司去威利斯那里的时候我问你的问题，你想好怎么回答了么？” 洛陵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季，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从来都不在我手上，你说是不是。” 季绍龙低下头来想了一阵，就又烦躁的抓抓头：“啊，你们两个太麻烦了，我懒得去想。” 洛陵过来搂住他，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轻轻收敛了笑容：“所以季，当年高要结婚，就把我卖给了威利斯。我真怕这次你 儿子回来了，又把我卖了。” “那怎么一样。”季绍龙拍着他的后背，“我们永远是朋友。” “永远的朋友……”洛陵失笑，“你真的还当我是十七岁？” “我相信就算是七十岁你还是那个洛洛。”季绍龙笑眯眯的捏捏他的脸。 洛陵面上抽了一下：“……我真奇怪白姐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放开你的手。” 季绍龙的面上也抽了一下：“她不放手我也会主动放手的。” “哈哈哈哈——” 两个人这就互看一眼，齐齐笑了。季易在客厅里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自己都没有觉察的皱了一下眉头。 去寄宿学校报道的那一天天气还算不错，季易本人行李并不多，但高晟仍然体贴的安排了工作人员开车送他。私立的艺 术学院条件本来就不错，高晟还特别给他申请住了单人间。虽然季易心中更希望能和同学们住在一起，毕竟早就体会过 一个人住的滋味了。然而，高叔叔的好意也不方便推辞，更不要说这位高叔叔现在也是他的老板了。 开学的那一天下着小雨，季易看着湿漉漉的地面心里很不安，潮湿阴冷的烦闷情绪在酝酿着甚么，根本找不出口一样， 整个人仿佛憋住了一般很不对劲。像是生病了，但又难以说明究竟是哪里的不适。 同学看他的眼光都有些奇怪，季易反而坦然。作为一个中途转学来的学生，没有任何的摄影底子，却顶着“季绍龙徒弟 ”的身份，很难真正融进那个已经形成的圈子里去。想明白这一点，季易也就很坦然的一个人上课吃饭自习睡觉。既然 已经下定决心要学摄影了，那么还是拿出点样子比较好。 季绍龙，自己的父亲自然在电话中很多次的向他道歉没能按时赶来，也说明因为外景地天气的关系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 回来。听着那发自内心的道歉，季易除了微笑着说不要紧之外，也不能再多说甚么了。 偶尔看看口袋里那张银行卡，季易叹口气就又放回去。几乎没有需要使用的地方，学校每个月会发一定的补助，足够他 日常饮食的开销，高先生每个礼拜还会派工作人员给他补充生活用品。这么算下来，他就像每一个被溺爱着的孩子一样 在校园里无忧无虑的过日子。 看报纸、电视的娱乐版已经成为课余生活的唯一活动，这些显然不能满足。已经开学三个月了，明明只说走三个礼拜的 爸爸，你在哪里呢？ 在这里。 季易看着今天的娱乐新闻，盯着上面一行大字和下面的图片皱起了眉头。 那个搂着爸爸的男人是谁？凭甚么把头放在我才可以放的肩膀上……还有，后面的文字都是甚么东西？甚么叫做“态度 亲密”，甚么叫做“密谈良久”，还有还有，甚么叫“意犹未尽”，那个诡异的拍摄角度为甚么看起来两个人又像相拥 又像在接吻！ 季易把报纸扔到一边捂住眼睛。 这个感觉，太糟糕了。 不，不是的，不仅是糟糕可以形容。 还有甚么已经不对劲了，季易很清楚。 第十五章 不过是去见自己的儿子，至于这么紧张么？ 呸，谁说见自己的儿子就不可以紧张？季绍龙自我吐糟的强大神经再一次发挥了作用。可惜立在季易宿舍楼下站了快一 个小时，还是不敢进去。 明明说好三个礼拜就回来，但是居然拖了三个半月！整整三个半月啊……季绍龙想着第一次对儿子做出承诺就不能兑现 ，简直自我厌弃到了一定级别。 不知道儿子现在在干甚么……专门去教务处查了课表，今天是星期六没有课，当然他没有自己出去采风是前提。根据高 那里工作人员的说法是，儿子基本上周末也不出校门，最多去档案馆查些资料而已……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自己害怕去见亲儿子。 季绍龙抱着头痛苦的蹲了下来。 “季，你这个样子会让我以为你爱上了自己的儿子。”洛陵标准的嘲讽笑声一字不落的传入耳中。 季绍龙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想想是谁害的。” 洛陵举起手来：“是是是，都是我害的行不行？”说着也蹲下来抓抓季绍龙的头发，“反正这是个双赢的事情，你也有 好处不是么？” “多争取来三个工作这种事情貌似是你受益比较多。”季绍龙的口气无比怨念。 “可是你不也成功打入德国市场？要知道那边一向不怎么待见你的作品呦。”洛陵将手指按在嘴唇上甜甜蜜蜜的笑了一 个，“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滚！”季绍龙言简意赅的表达了此刻的心情。 “真是无情无义。”洛陵站起身来踢了他屁股一脚，“要去就去，不要在这里装变态好不好？”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像变态了。”季绍龙握起拳头来表达不满。 “要我是宿管大妈看见一个猥琐的中年男人在宿舍楼门口徘徊了一个多小时，我不会认为他是来跟我表白的。” “所以你只是大妈，不是宿管大妈。”季绍龙噌的跳起来，“算了，死就死！”这就一仰头唱着国际歌闭上眼睛就往宿 舍楼里冲。 “一路顺风~”洛陵挥舞着小手绢。 安森哭笑不得看着这一幕结束：“洛先生……” “干甚么？不要在我面前说季的好话，也不要说我的坏话。”洛陵哼了一声环起手臂来。 “我只是想说……您是不是很不喜欢季老师啊，这么作弄他。”安森叹了口气，“明明知道季老师现在最在乎儿子了， 还拿这个来和他开玩笑。” “……你懂甚么。”洛陵抿了一下嘴唇，“就算老了，他还是知名摄影师，越老越值钱……现在连儿子都有了……我呢 ？哼，最多是个过气的模特罢了。” “……我可以认为你是在嫉妒季老师么……”安森抬头看天。 “你可以去死了，朕准了！”洛陵抬腿想踢，却发现安森站在自己身后，距离不够，于是放弃，但还是哼了两声表示不 满。 安森低下头来很认真道：“洛先生，这一点你可以放心，我相信就算你老了，也会是最有型的老头儿！” “……这个安慰一点作用都没有。”洛陵嘴里嘟囔着，但面上还是不自觉露出个笑来。 安森心里却在想，没想到洛先生这样乐天的人也会担心将来的事情……抓抓头，算啦，大人物的心态小人物怎么会明白 ，还是安安分分当个助理好了。 季绍龙没能如愿的站在儿子宿舍门前敲门，反而被宿管大妈拦了下来，理由是来访者必须登记身份和联系方式。季绍龙 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自己的手机号是多少，回头正要喊安森，却看见楼梯上走下来个少年。眼睛一亮，欢乐的招手就 喊：“儿子——” 季易一挑眉头，断然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见到自己的爸爸。看他一件浅棕色的长袖衬衫，一条破了三个洞的牛仔裤，还有 一定歪歪扭扭的帽子顶在脑袋上……三个月没刮胡子了吧老爸，还有头发也长长了。嗯，这个样子比较像流氓。 季绍龙看他面无表情望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儿哭出来：“儿子，是爸爸啊……” 季易皱着眉头环起手臂来：“你哪位？” 宿管大妈立刻拿起电话，随时准备叫保安。季绍龙哇的一声哭出来扑过去抱住季易的肩膀：“儿子儿子，是我是我啊！ ” 季易看着周围进出的学生都在指指点点，只好叹了口气：“不要哭了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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