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一章 江南景国府的近郊处，有个不起眼的小村落，没落的小村无名，村中也只馀十来户，大都以农为生。但这样的没落小村 ，今日却来了批娇贵的客人。 在暗夜来访的客人，带来了大批的护卫，虽然穿着都极为普通，但一般的人家出门是不带配刀的护卫，而这人一来就带 了数十多名配刀的护卫，不难免引起村民的注意。 「我是景国府的嬷嬷。」披着暗绿色的连帽披肩，一老妇人压低声音，挨着一泥巴墙边喊话。 不一会，泥巴墙边尽头的小门忽而推了开来。 嬷嬷朝身后的护卫点了下头，护卫便动作迅速的将一小轿给抬进了泥巴墙的小门内。 在多人掩护之下，小轿很快就进了泥巴院内，一约末四、五十的中年男子从轿子里下来，朝一边管家打扮的留小胡子男 人问话：「先生说的可是这里？」 「是的王爷，算命的先生说有龙子命出生的就是这一家。」管家欠了欠身，口气不急不缓的恭敬回答。 「孩子呢？快抱出来给本王，这里三千两黄金就都归你们。」景国府的王爷，同时也是皇帝爱妃——景淑媛的亲爹，此 刻竟急不可耐的对着一边从他们一进门就抖到现在的老夫妇喊着要看孩子。 「拜……拜见王爷，草民的媳妇，还……还没有生。」老夫妇从刚刚就直抖到现在，要不是老太太先捏他一把，恐怕他 连话都答不出来。 「还没生？还要多久才生！」老王爷皱了皱眉，要不是他的女儿淑媛——当今皇上爱妃，确定是生不出个什么子来，他 也不会大费周章的跑来这边不着际的落没小村来抢孩子。 老王爷送爱女嫁入皇宫数年，以皇上宠爱她的程度，不可能至今都还怀不上个半个龙胎，一开始老王爷还以为是爱女的 身子不够健朗所以不能顺利的让龙种落肚，为了给爱女好好补身一番，老王爷特地从各地网罗名医，让爱女悄悄出宫回 府一趟让这些名医给她诊断看看，可这一诊断，竟诊断出晴天霹雳的消息！他的爱女竟被歹人长期下了慢性毒药，使得 她的身子再也不能怀上皇上的孩子！不能有龙子的妃子更不可能坐上皇后的位子，就更别提年老色衰以后打入冷宫的命 运。 「产婆说……说今晚就是了。」务农一生将近四、五十载的老先生是个乡下的老实人，这一生可以说是从没踏离这小村 ，更别提见过什么官府还是王爷这种高高在上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上他媳妇即将生出的小孙子。 「今晚吗！那本王就这里等。」老王爷不放心一天不抱孩子到手，他就一天不安心，想到远在天边皇宫里正假装怀孕的 爱女，他就焦急的想赶紧将孩子抱去到她手里。为了这一刻，扭转他爱女不孕将来落入冷宫的命运，老王爷还特意上隐 山把某位高人给请了下来，替女儿卜了一挂，高人给她占了占以后，说这人间一年后会有个带龙命出生的孩子，如果淑 妃想要一个孩子，这带龙命出生的孩子可以带入皇室，但这将会给她带来一个浩劫，如果能挨过这浩劫，那皇后的位子 就非属她不可。 孩子出生的地点，隐居的高人给老王爷算过，就在景国府的附近，高人让老王爷注意，那个带龙命出生的孩子，会在一 个满头白发男子经常出没的地方诞生，高人要老王爷切记，孩子一出生就得马上带离出生的地方，绝对不可以让那白发 男子发现，否则那后果可比被皇帝发现假怀孕的淑妃还要糟糕不止百倍。 老王爷记住了，这一年他大派人马寻找白发男子的下落，任何一个地方都不放过，上至官臣大院的府邸下至乞丐破庙路 口，每一个地方都仔细派人来来回回寻找，可都一无所获。 老王爷想了想，白发男子如此之奇特发色，为何会所寻无获？故将人马搜寻方向改为只要不露出发色的一律都加以监视 调查，直至筛选到没有人为止！这才发现这个小村落一直有个从不摘下斗笠帽子的男人时常背着一箩筐走进这家不起眼 的泥巴院中，而且不管老王爷派出的护卫高手行踪多隐密身手多俐落，一定都会在靠近小村时自动现了身形。 这才让老王爷心中有了个底。他先是买通宫里的御医假装诊断出淑妃怀有身孕，并亲自在上朝时向皇帝表明想要接女儿 淑妃回府好好养胎，之后便派人日夜在小村外监视那一户人家，直到昨日那戴斗笠从不摘下的男子离去后，这才敢派人 登堂上门的说要用钱买下这孩子。 受于老王爷一派人的压力之下，务农老实的老夫妇俩根本就没有拒绝的馀地，只能含泪告诉媳妇这等用孩子换来千两黄 金之事。 夜里来访的老王爷是等了又等，直到泥巴房里产婆正在接生的娃儿第一声啼哭传出，立刻让老嬷嬷冲进房里抢抱了孩子 出来。 被老嬷嬷抱在怀里的孩子哭声不断，老夫妇俩相抱跪地痛哭，才刚生完孩子的老夫妇的媳妇竟不顾还在出血的下身，硬 是拖着身子爬了出来。 「把孩子还给我……求你把孩子还我……我丈夫已经不在人世了……这是我跟他仅有的唯一孩子……求你把孩子还我… …」 老王爷看都不看这一家子一眼，从老嬷嬷手中接过孩子便转身入了轿内，带着一干人等离去。 ＊＊＊＊＊＊ 回到下着纷飞雪花的家乡，满头白发的男子捧着一束紫白相间的鸢尾花，对着已经结了厚厚一层冰的湖面低声轻轻呢喃 。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艳儿，吾已经一千年见不着汝了……吾很想汝，很想……很想在亲眼看见汝对吾的笑颜，很想 在听见汝呼唤吾的声音，更想汝温柔凝视吾的眼眸……」 花瓣轻轻落在了湖面，可是湖底下躺着的红发男子再也听不见对方呢喃的声音，也看不见对方思念他的眼神，更也不会 在出声回应他了。 转生的式法失败了，桂艳虽然从凤凰的蛋壳里苏醒过来了，可是却没有获得凤凰重生的能力，在施展转生术之前，失去 视力听力还有说话能力的桂艳，在醒来没多久后，先是将小儿与迦岚弄错，再来发现桂艳他听不见迦岚的呼唤，甚至再 回到他两居住的地方后，更是卧榻不起，桂艳的身子一日日的加速衰败，迦岚知道，爱人以离死亡不远。 而他能做的最后竟然是收集起爱人的魂魄，将他的身躯在完全败死前保存在这冰封的湖面下，直至他能使这身躯重塑成 与他一样的体质，与天地齐寿。 可惜保存出来的魂魄不能一直飘荡在这世间，更不能封入冰珠内供着，迦岚只好不断寻找这世间适合的躯体，给爱人桂 艳容装魂魄，有时是枝上的鸟儿，或是水里的游鱼。 迦岚把花瓣全数一把抓起撒落在结冰的湖面上，看着花落如雨下的散在被冰封的湖面上，他缓缓跪趴在湖冰上，想着隔 着一层冰面下的桂艳，心痛难忍。 另一边不远处，在一棵入了云端的大树下站了一位同样是满头白发的男子，样貌看起来几乎就跟迦岚是一个模子印出来 似的，差别只在他的肤色比较像桂艳皮肤麦色般的蜜。 男子背着箩筐静静的站在树下等，因为他知道每到这时父王去送爹爹魂魄入世后，都会来此望着爹爹冰封在湖面下的容 颜看着发呆，有时是一天，有时是一个月，而他只要静静的在一旁等着就行。 第二章 这个时候，满天飞舞的雪花，自迦岚踏入这个冰封的湖面开始，就再也没有停过，看着越加稳重成熟的迦岚背影，迦静 心想有多有没再看过父王因为心性波动不平而引起的外界气候异象？ 至少这一千年以来，在这冰湖底下放有桂艳身躯且在四周设下重重结界的地方，纷飞雪花一次也没有停过。 这一千年以来，迦岚无时无刻不想着桂艳，他的心至今依然无法释怀，宁可紧紧捉着他的魂魄，也不愿意就此放他离开 。 「父王，今日爹爹在人间出世满一周了，您要不要去看看？」迦静眼看一周已经转眼过去，而迦岚却还是静坐在那湖面 不愿离去，宁可像个没有生命的石像在那一动也不动。最后迦静终于不忍，走近到他身边低声劝道。 「艳儿……现在太脆弱了，吾近身伊……汝爹会受伤的。」迦岚细长的眼垂下目光，落在湖冰底下那像睡着的爱人容颜 ，他把手指搁在冰上，隔着湖冰面沿着桂艳容貌移动，似乎这样做就能碰触到他。 「那孩儿先父王一步去探视爹爹。」 「去吧，回来在跟吾说说汝爹是否安康。」 「孩儿去去就回。」迦静欠身之后在离开前又多望了一眼迦岚的背影，可他父王从头至尾都不曾将目光离开冰湖底下， 迦静的神情有一些复杂，有哀怨也有渴求。 那怕一眼也好。可迦岚自桂艳闭眼那刻起，就再也不用正眼看过迦静。 直到身后那脚步声离去一切又回复寂静的时候，迦岚还是没有回头，一眼都不曾。 迦岚知道小儿迦静刚刚在他身后投射过来的目光，他知道，所以他更不能正眼看他，那怕一眼，迦岚都怕，怕自己会忍 不住杀了迦静，抢夺他的身体来复活心爱的人。 迦岚更知道他不能这么做，因为艳儿会伤心，他知道他所不喜欢的孩子，在爱人眼中却像珍宝一样的珍贵。 迦静默默的离开，在他成熟的外表之下，拥有的却是一颗渴求亲情关爱的赤子心，表面上他虽然只失去一个爹爹，可是 实际他的感受却像失去一切，不再回来的兄长，不肯正视他的父王，以及魂魄漂流在外遗忘一切的爹爹。 迦静悄悄的来到泥巴院的墙外，想要偷偷瞧一眼已经出生满周的爹爹，可是院内奇怪的一点声响也没，迦静拧了拧眉头 感到不对劲，他动作轻巧的一个翻身就越过低矮的泥巴墙，走入院中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迦静小心翼翼的绕遍整座院中，却发现一个人影声响也无，他紧拧眉头，一个刚出生的娃儿是不会被带出院外的，且刚 生产完的妇人理应会留在家中安养及照顾娃儿才是，怎么会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无？ 臭味散布在院前的大门处是最为浓重的，迦静把一手指置于鼻下，勉勉强强抵去这臭味吸入鼻中，混了半个龙神血缘的 他对这腥味感到非常敏感，甚至还有恶心头晕的感觉，闻起来就像是这里经过什么屠杀似的血味。 血味！ 迦静突地双眼大睁，把目光落在大门旁一处掩土较高的地方，那里传出的臭味更是令人难以忍受，比血腥的臭味更令人 作呕。 他一个甩手过去，将整片土坡掀起。 掩在土下已经发黑的尸体，肉块分离，拼不全人型，只要稍微翻动就能看到满是白色的蛆爬动，从发烂腐坏的程度看来 ，已经不是短时间之内的事了。 「不好，爹爹！」迦静湖绿色的眼眸紧张的都变成了深绿色，故不得有半龙神体质的他对这些不净污秽的尸体感到阵阵 难受，执意在里面当中寻找那不久前才在这户人家中出生的婴孩。 翻找一阵子后，确定里面没有一个是婴孩尸身后，迦静这才喘过一口气来，如果爹爹死在这里，他可不敢想像父王知晓 后会有多爆怒的后果，恐怕不是毁了一个人间就能平息的了的怒气。 龙族非一般种族，一旦死亡，魂魄会被召回天地，除非像迦岚那样违天地之逆行，才把桂艳魂魄给滞留下来，要不然桂 艳早就魂归天地而去，不再存于世间。 「糟糕，这身味道可不能带回谷里去，要是让父王知晓爹爹不见了……」迦静打了个寒颤，连忙把话打住。他转身看了 眼这成堆的尸体，眼眸暗下的瞬间带了些微杀气。 要是让他知晓是谁下的手，他决不会放过的！ 迦静一扬手，污秽随即被净化，就连那些残破不堪的尸体也在瞬间化为尘埃，随风消失在空中。 ＊＊＊＊＊＊ 那日把孩子抢行抱走的景国府老王爷，再离开后没多久，就暗派一批人悄悄的潜入这户人家当中，把老夫妇及妇人全数 灭口，连当初送过来的黄金也一并带走，将这一切做的干干净净，一丝疑点都不留，任何见过他来此村的人，也没一个 活着见到隔日的阳光。 老王爷要的就是，不会开口的死人。 唯有如此，老王爷才能确保自己不会留任何把柄在外。没落的小村，在一夜之间变的空荡荒凉，添了一丝丝凄凉。 老王爷抱着孩子回到府里，立刻派人去通报皇宫，说淑妃娘娘已在昨夜平安产下一皇子。 「媛儿，快给你的儿子取个名字吧。」老王爷笑呵呵的把孩子抱给正半躺半坐的爱女。 「爹爹真爱说笑，孩子的名字当然要给皇上命名啊。」女子娇娇柔柔的一笑，看起来就像是真的生产完的模样，一副柔 弱无骨用尽气力的倚着床边。 「朕让爱妃辛苦了。」突然房外门被推开，一身黄袍加身的中年男子大步跨入屋里。房里伺候的婢女各自退开左右福身 跪地请安。 「皇上万岁。」淑妃起身就想下地给皇上请安。 「爱妃免礼，你刚生完气虚，朕免爱妃养身其间可不用行礼。」 「皇上来访，臣不知迎驾，还请皇上赐罪。」老王爷赶紧装作不知皇上到来，连忙单膝下跪，双手高举做揖。 「爱卿免礼，是朕让人不通报的，朕想让爱妃多多休息。」皇上笑了笑，扶起老王爷。 「皇上，要看看小皇子吗？还没取名呢。」老王爷趁热打铁，赶紧接过爱女手中的婴孩，抱到皇上面前，一张老脸迫不 及待的就跟捧着自己孙子的一般老人家无异。 「朕想想。」皇上高兴的接过孩子，淑妃是他后宫里最得他喜爱的女子，只可惜多年来一直无法如愿替他怀上龙胎，现 下一举得子怎能不让他龙心大悦呢。 「就叫雅彦吧，皇甫雅彦，彦有才德之意，朕希望彦儿能像这名一样，才德出众。」 第三章 「起驾！」站在最前头，穿着蓝色织成袍子的小太监，一挥手中拿着的拂尘向一旁等着目送皇上一家离去的老王爷点个 头后，便仰声用尖锐的声音宣布起驾，领着大队向返回皇宫的方向启程。而皇上则单手抱着甫出生的第六小皇子皇甫雅 彦，另一手则搂着最宠爱的淑妃，一同坐着这十六人抬的大轿，平稳着上路。 t 循着气味而来的迦静竟也刚巧错身过这一大队伍，站在街角转处，迦静隐身巷口等着这队伍穿梭离开街道，他拧了拧眉 头，这里混杂太多人的气味盖掉了爹爹身上带着的淡淡莹香。那是迦岚为了催化那户人家能养胎出一适合容纳桂艳魂魄 的躯体，而特地喂下的鸢尾花，这也让桂艳一出生身上就带着鸢尾花特有的淡淡莹香味。 由于鸢尾花只盛开在龙谷内，迦静对这味道十分熟悉，这也才能在这几天追踪着这气味循线而来，只可惜混杂在人间的 气味，将这淡淡莹香给盖去，使得他鼻子再灵也没有办法继续追踪，他望着斜角看去，挂着斗大匾牌的景国府外站着三 三两两的人群，那个其中一人身上似乎带着爹爹身上才有的淡淡莹香，他怀疑爹爹可能就是被他给抱去。 迦静悄悄隐身入了巷口的黑暗之中，为免打草惊蛇，他决定待到夜晚再潜入景国府内寻找爹爹。 被安稳抱在皇帝怀中熟睡的娃儿，此刻因为被老王爷暗地吩咐用蒙汗药使他安静不哭闹，药力发作中睡的不省人事，而 他的安静乖巧模样获得皇帝的喜爱，此刻皇帝正喜孜孜的看着怀中那面容光泽双颊饱满耳大方圆的娃儿，是越看越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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