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拜托,就一张、一张——易容啊,你怎么可以一个人上街,这样目标太明显了,别跟我说你没发现有多少人跟 着你。」没戴眼罩的左眼转过四周一圈,给予暗示。 「嗯哼。」邵墨玺应了声,显然不以为意。「茵茵是谁?」 夏阳愣了下,困惑地看着他。 「你干嘛一直问?」这是他第几次这么问了。 邵墨玺挑着夏阳手上一整迭的彩券,假装在挑选,配合夏阳的伪装。 「你又为什么一直不说?」 「跟你、跟案子又没关系,我干嘛说。」基于保护夏茵的立场,夏阳从来不让人知道好事多还有第二个成员。夏茵不像 他,那丫头体力很差、运动神经也全被她当作脑神经在用,遇到危险的时候根本没办法应变。 「你打算用这模样晃到什么时候?」 「我高兴为止。」夏阳没好气道。「我这样也是为了保险起见,不要让人知道你委托我保护张太太。不过张先生那边— —」 「随便打发他,不准让他知道她的下落。」邵墨玺打断他。 「张先生急得都哭了,他们夫妻感情很好……」 感情好?「在你冲进来之前,她才哭着说她先生不了解她,害她空虚寂寞觉得冷,希望我抱她。」 啊?呃?啊!? 「你太嫩了,不知道人心多肮脏。多学着点,夫妻是随着时间愈来愈相看两相厌的存在。我要这三张——多少钱?」他 挑了三个用红纸袋封缄的威力彩。 「三百。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也有相爱到老、至死不渝的夫妻。」 「那是因为到死前他们都没发现更好的,只好彼此将就。」邵墨玺抽出千元大钞。「不用找。」 「这怎么可以呢,先生。」夏阳假意翻找零钱,动作笨拙得唯妙唯肖,演活了残障人士,同时趁机开导:「你的想法太 灰暗了,这样不行。不要信那些奇怪的命理说辞把自己搞得这么阴阳怪气,觉得人都是混蛋,虽然有些真的是混蛋,但 大多数还是很像样的,那些人走楣运是他们赛,不是你带赛害的——哪,七百块找您,先生。」 「……」邵墨玺盯着他伸出找钱的手,没有接过。「你从哪听说我的事?」 「我有我的管道。我在这行可不是混假的。命理说辞只能当参考用,不要相信,也不要被它拘束。」 「多管闲事。」 「是有点,不过我是说真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而且我相信祸多半是自己招来的。」 「很遗憾,我的是真的。」邵墨玺躺上椅背,点烟,「没死过人,但有生不如死——你知道世上最痛苦的不是死亡,而 是死不了。」 夏阳弯腰,左眼笔直盯着邵墨玺,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美丽容颜。 这家伙不是开玩笑—— 漂亮的双眉往中心一拧。「你看什么?」 「你这人不坏。通常委托人知道我查他底细都会生气,但你没有。」 「不要自以为是。」 「随便你说。不过我觉得如果那个人死不了是因为他还不该死,一定有什么事是他该做还没做完,所以老天不让他死, 你知道的,人生下来就有使命——」为什么这么看他? 「你的使命就是扮演内裤外穿、多管闲事的超人吗?」 「谁多管——」混蛋,不说了,根本无法沟通!夏阳晃了晃钞票,坚持找钱,「先生,您的七百块——」 「无论如何都要我收是吗?」 「废——」不对,他现在是靠彩券自力更生的残障人士。「当然,先生,我虽然穷也很有骨气,不贪多,只赚我该赚的 ,您买了三张彩券,一张一百,三张三百。」 邵墨玺吐了一口长气,伸手收下。 「谢谢您,先——赫!?」夏阳猛地缩手。 是他的错觉吗?刚刚邵墨玺收钱的时候好像用指头刮搔他掌心? 「还有事?」 「给你。」邵墨玺扬起三封红纸袋。「这应该够付你两天的薪水。」 「什么啊,说得好像你一定会中奖。」 「我不做没意义的事。」 那刚才搔我的掌心是——夏阳抿唇,差点问出口。 邵墨玺的表情毫无变化,刚才的事应该是他的错觉。 「我先收下帮你对奖,中了再给你——」他小声说,退后一步弯腰。「谢谢您了,先生。」 邵墨玺看着他瘸着脚一拐一拐离开,突然开口:「离我远一点。」 咦?夏阳停下,转身,表情茫然,不太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邵墨玺点起一根烟,嘴唇微噘,吐出淡烟。「我已经警告过你了。」 夏阳的视线在噘起的嘴唇,看着它开阖。倏地想起那天不小心碰上的触感…… 什么啊!他在想什么啊!?猛甩头,回神发现邵墨玺一双眼还盯着他。 「我有什么事也是我自己运气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留下邵墨玺一拐一拐地走了。 ……如果那个人死不了是因为他还不该死,一定有什么事是他该做还没做完,所以老天不让他死,你知道的,人生下来 就有使命—— 「还真敢说。」邵墨玺目送夏阳,扬唇笑了。「真是个学不乖的家伙。」 托他的福,跟踪他的人从十个减为六个。 喵……猫的叫声从他脚下传来。邵墨玺收回视线,黑猫就在这时跳上他身边的空椅,侧头舔舐自己的颈侧。他招来一直 注意自己的女服务生,在她过分热情的注视下点了一份肉桂卷。 「就知道你最好,喵呜,不像我家那个笨蛋主人,三天两头就要我减肥。」 肉桂卷送来后,黑猫夜行的两只前脚攀住桌沿,用半站立的姿势咬食。 「以一只猫而言,你的确太胖。就算变成人类也一样。」 「喵哼,在唐朝,我可是响叮当的大美人哩。」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他凑近脸,朝猫脸吐出淡烟。「丰腴已经过时。」 喵!一只猫爪伸向那团烟,迅速抓散。「不要打扰我吃东西喵。」 「羽呢?」 「处理那些人太麻烦了。」她意有所指。「墨,你被盯得很紧。」 「已经少了四个——真可惜,」夹烟手支额,无名指轻滑过性感的唇瓣。「我很想念他。」 「……你这样说会让他再躲上个一百年。我的主人还小,别逗着他玩,要玩就去玩你最近入手的那只——你猜他知道你 是故意的吗?你刚才的动作让人以为你交了什么东西给他。」 「夏阳不是笨蛋。」 夜行点点头,「的确,那家伙很强,不管是运势还是本命。」 「你这么注意他,我会吃醋。」 最好是会啦。杏仁状的猫瞳没好气瞥了他一眼。「偶尔玩玩是可以,可别把人家玩坏了喵。」 「我不会让他死。」 可怜哦……夜行摇摇猫脑袋,对夏阳寄予无限同情。「也别让他半生不死,天孤煞星的本命不是开玩笑的,喵。」探出 猫掌,按了邵墨玺手背一下。「主人说这送你,最近找到的减煞咒印,不知道效果怎样,不过有总比没有好。」 「放心,对你的主人我没有太多期待。」 「喵呜,你这种说法让人觉得很圈叉。」 「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邵墨玺倾身轻吻夜行的头。「替我把这个吻送给羽,告诉他我很想他。」 「你存心让他躲你一百年就是了。」 「再来一份?」 「放心,我一定转交,喵呜!」 夏阳暗数跟着身后的人。 两个、四个——他才引开四个人啊。「还真是被人给看不起呢。」这伙人也是,以为四个就能摆平他,未免太小看他夏 阳了。 经过巷口,夏阳突然转进巷子,在他身后,奔跑的脚步声立即响起。 「人呢?」 「在上面。」夏阳站在墙顶,居高临下地说。「嗨,找我吗?」 「什——哇啊!?」 跟踪者也只能说这么多,几声惨叫之后,下午人迹稀少的巷子里平白多了四个瘫倒在地上昏睡的彪形大汉。 没多久,一只黑猫踩着围墙墙顶施然而来,看见这景象。 「手脚满利落的嘛,喵呜。」 一个男人站在高台,在他身后是一处用整块巨石雕塑而成的祭坛,凹凸不平的坛面呈黑褐色,呈现不可思议的光滑平整 ,四个角落分别安有像是蝙蝠形状的立体石雕连接四边的凹槽;侧过四面则是揉合东西方文化的立体浮雕,有龙有凤, 还有大大小小说不出名字、不存在于世的生物。 而高台所在的空间大得足以容纳近万人。 「饭桶!你们这群饭桶!」蛇般的眼吐出火信,怒看跪在台下,左手握拳压在心口行礼的手下。 饭桶饭桶饭桶饭桶饭桶……愤怒的暴吼在广大空间形成回音,威力比原音要高出五倍之多。 台下十名彪形大汉不禁颤抖。 「找不到人还被打趴在地上,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饭桶!」蛇眼扫向另外六个。「跟踪邵墨玺也能跟到他人不见,不 知道他交给那男人的是什么东西,你们这群白痴,全理教养你们这群人干什么用!」 「请教主息怒。」 「办不成事要我息什么怒!」男人气极,走下高台赏了手下一耳光,速度之快,这些训练有素的打手连会意都来不及, 更别说是心理准备。 他们甚至没有看见教主走下来。 男人右手成爪高举,蛇般的眼盯着最后一名手下的左胸,眼看就要出手,却在半途打住。 不,还不是时候。现在动手只是浪费,要等适当的时机做最有效的利用。 「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查出跟邵墨玺有过接触的男人——还有找到那个女人,全理教容不下叛徒!」 「是、是,谢谢教主!」 「邵墨玺……这个碍事的家伙。」男人咬牙。 指望这群饭桶对付邵墨玺是不可能了,现在又冒出一个身份不明的碍事者,让事情变得更棘手。 那个男人是什么来头?邵墨玺交给他什么东西?还有张李婉华那个蠢女人跑哪去了? 「不饶你,邵墨玺,绝对要让你死无葬生之地,让你知道全理教不是你能捏着玩的东西,我也是!」 「不会吧……」 夏阳不敢相信地瞪着手上三张威力彩彩券,跟电视屏幕上的号码对了一次。 「怎了?」夏茵不感兴趣地应声。 「全中了……」 「什么中了?」 「彩券……」 「不是叫你不要乱花钱吗?买了几张?中了几张?」 夏阳咽了咽口水,「三、三张全中,两张贰奖、一张三奖……」 「还好,没亏就——什么?三十二万?你这衰尾道人中了三十二——不对,扣完税剩二十五万六,你中了二十五万六? 」夏茵怀疑地看着他。 「不是我,是邵墨玺。」 「嘎?」 夏阳将两天前彩券的事简明扼要说了一遍。「——然后他说够付我两天的薪水,我以为他在开玩笑。」 「就算全世界有幽默感的人都死光了,也轮不到他说笑话。」 「呃……也是。」夏阳看着手中的彩券,这只是他跟熟识的老伯临时借来卖,卖彩券的钱也给了老伯—— 突然想到!「我把会中奖的彩券给卖了!?阿伯,我对不起你,不小心挡了你的财路!」 「重点不在这吧。」蠢老哥。「你不卖给邵墨玺,阿伯也会卖给别人,中奖是机率的问题。你说邵墨玺一副知道这三张 会中奖的样子?」 我不做没意义的事……「是那样没错,他刻意挑出这三张。」 「这个男人果然有古怪。」 「不管古不古怪,我都要去找他,把钱还他。」 「他都说是付给我们的薪水干嘛不收。」算他有本事,竟然能拿纳税人的钱付他们薪水。 「……两天才二十万,他多付了五万六——」 「你以为供张李婉华吃住不用钱哦。」 「那包含在十万块里。说起来是我们占了他便宜,我只是托你把张太太送到安全的地方,并没有二十四小时跟在她身边 当保镖。」 「谁说没有,我有另外派人守着。」 夏阳皱眉看着妹妹。「我说过我不喜欢占人便宜,好事多生财有道——」 「所以才会这么久还生不了什么财。」夏茵损道。 「咳!」夏阳尴尬地抓抓脸。「总之,我去找他,把多的钱还他。」 「喂,夏阳!」 不由分说,夏阳起身出门。 「你连奖金都还没兑换是要拿什么找他钱啊……」夏茵摘下号称能增加鬼畜指数的日本限定鬼畜眼镜,跷起白袍下的长 腿,吐了口气。 「……谁占谁便宜还不知道哩。才见过邵墨玺一次就这么注意他,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 这个笨哥哥,遇到别人有危险就手痒想帮忙,也不管对方是谁、是不是要他帮,真是学不乖。 帮忙一般人就算了,帮邵墨玺——那家伙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还是他们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呐。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啊,你知不知道啊,笨夏阳。 第二章 女人妖娆的媚眼流转在甫出浴的男人身上,欣赏着透明的水滴滑下男人湿漉漉的发、溜过麦色肌肤覆盖的锁骨、隐隐外 露的胸膛。 「墨,我没有跟你说过我最爱看你美男出浴的模样。」她伸手,等着对方。 邵墨玺没有让她失望,握住伸长的柔荑细吻,落坐床边。 「还想要?」 「别开玩笑。」女人娇怨地瞅了他一眼,虽然如此,还是藏不住纵欲后的满足与慵懒。「你把我累惨了。」 「全世界的男人都想从你口中听到这句话呵。」 「你需要吗?」女人媚眼一挑,澄黄的瞳仁透着诡谲却无损于她的妖冶美丽。「你最近的心情很好哦。」 邵墨玺一愣。「是吗?」 「何不老实说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以为我和你已经彻底坦白过了。」 「讨厌,不是身体的坦白啦。是这里——」纤指点上他左胸。「这么开心总要有个理由吧。」 美丽的脸孔逸出温润的笑。「因为见到你。」他低头轻咬掌中的雪白手臂,挑逗:「真的不要?」 「讨厌,我才没命跟你疯呢。你以为不说就没事啦,咱们那传得可热了,对那个能让你开心的人可好奇——啊!你真咬 我!」 笑脸绽出森冷杀意,绝美得像是一尊精心雕塑的夜煞修罗。 「回去警告那些好奇心重的,要命就安分点,守好自己的界线不要轻易跨界,否则后果自理。」 「是、是……奴、奴家遵命。」 杀意瞬间消散,又回到诱惑人心的妖艳。「溜出古语了。」 「奴——我以后会注意——墨,对不起。」 「我一直都很欣赏你的知错能改。」 「谢、谢谢。」 「做你该做的事,这阵子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知道了……」女人难掩沮丧。但她很清楚,这已经是他最大限度的宽容。 「你可以走了。」 「是。」她下床,捡起自己的衣物。 连接办公室的门突然从办公室那头打开—— 「邵墨玺,警卫说你叫我直接进——哇啊!?」没头没脑就冲进来的夏阳惨叫,看的人比被看的人反应更激烈百倍。 邵墨玺盯着瞬间转身背对他的男人。「你来做什么?」 「那、那个钱、警、警卫——直接进来——叫我……你说的……」惊吓还未平息,夏阳说得语无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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