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就疯了吧…… 没关系。 癫狂也罢,痴梦也好。 现在,只要不放开阿离就好。 “殿下——!”听闻方才落水动静的喜乐飞窜而来,而后犹豫,直到里面没动静了才慌张起来,推门而入,声音卡在喉咙里。 白肤黑发交缠的人影,乍然破眼,骇了喜乐脚下直打滑。 “滚!” 唐礼暗声吼出去,吓得喜乐慌不迭忙和门奔出。 唐礼复又凝神于阿离。 两相对视,不言不语。 喘息。 细细潺潺的泉声。 阿离晶亮的眸子望着唐礼,抿着嘴不说话,手腕翻转便要起身。 唐礼却不肯,凑上去再接再厉的吻。心里有些陡然冒起的火气,不知来处也未可排解,使得这吻却是跟刚才的温柔沉醉并不相同的,惩罚般的吻。 手上也加力,握得阿离手腕生疼生疼的。 阿离心里好笑,倒也不挣扎。见阿离不挣扎不反抗,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就舒坦了,唐礼吻着吻着也就放松了力道。 阿离微眯着眼,瞧着上头唐礼紧闭了眼,脸色潮红,口里被搅着也全是唐礼软舌的触感。 他眼里是全然的笑意,盈盈满溢了柔情。 看来这孩子,这几年倒是真的很乖。这吻技……毫无进展。 舌尖扫过唐礼口里上颚,惹得唐礼一个微颤,趁机抽出手腕,五指穿过唐礼湿漉漉的黑发按住他的头,一点点往下压。而右手习惯性的去搂住身上的唐礼。 然而沉醉于彼此唇上柔软的两人却无得发觉,阿离搁在唐礼背部的手掌轻移,指尖却是红光一闪,那覆盖了唐礼整个背部的浓黑藤蔓图案却是向着唐礼右肩上部那轮黑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散。 那纠结错乱的藤蔓,转瞬凋谢枯萎,消散无痕。不消片刻只剩了一弯黑月,便如多年前一般,烙印于白玉般的背上。 阿离将唐礼的头按得更下,这个吻的主导权早就被他夺回,掠夺肆虐,温柔抚爱,深情无比。 细微的颤抖爬满了唐礼全身,他已然迷失这个吻里无可自拔,无力覆在阿离身上,只求此吻不断。 但如繁华盛放,即使闭紧了眼帘,那灿烂绚丽隔了黑暗仍旧是清晰可见,并且越加炫目庆盛。 小礼,我可以把这个吻当成是,你向我表白的证明么? —— 不知名处所。 极尽奢华瑰丽之地。 幽静。安然。 然而这清寂之地陡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笑不已的男人,狠狠摔倒了地上,他却也浑然不觉,任自笑得浑身颤抖。 突然被迫回归身体,然而自身身体和猛然归来的灵魂一时之间配合不上,整个身体猛烈的抽搐着。 男人却置这痛彻心扉的经脉错乱之痛如无物,自顾自的大笑不止,似要将身体内全部的力量也一并化为这笑,尽数喷声迸出才能一泄他满心的欢喜。 “哈哈哈哈——厄!哈哈哈……”即便笑到上气不接下气,腹痛如绞,眼前发黑两耳轰鸣也停止不了的笑。 他等了多少年啊…… 他空候着着无望无尽的心思,在岁月长河里踽踽独行了多少春秋,才终于等到了这天啊…… 连他自己也数不上来的,一复一日年复一年。 树轮一圈又是一圈,枝头绿了一季又是一季,唯独他不被岁月拖曳,执着留在原地的等待,终究还是……有了回报。 耳际有人在拼命呼唤,在着急奔走,甚至猛烈摇动他,男人都恍如未觉,似乎打算就这般笑到断气为止。 我终寻到了你。 —— 用尽全身气力推开两扇沉重的石门,沉闷扑鼻而来。 这地下厅本来也就是不通风的场所,而打从上次夜主回来就一直紧闭不开,这一开端的是闷人。 来人吸了几大口气,急匆匆捏了个照明用的符术,奔了进去四下寻找起来。 待到寻到那独自跪坐在黑暗当中的少年,便似寻到了救星扑将上去跪地叩头,口里连连说着祈求的句子。 “夜主!夜主!尊主不好了,请您去瞧瞧吧!” 枯坐此地良久,仿佛就这般化作石像了的少年,一点点转过头来。 来人似乎听见少年骨头扭转发出的“咔咔”声,在这空寂的场所格外清晰。 少年眼神枯败,却冷然得让人心寒。 “关我何事。” “你!”来人猛然抬头,赫然一张与阿离七八分相似的脸,两眼恨恨的瞪住了少年。然而他能说什么,还是只能祈求罢了。 “请夜主去看看尊主!尊主他的样子,不太好。一直笑着停不下来,都好半天了,我瞧着像是中了什么邪恶的术法。尊主毕竟是主子,还请夜主你,去瞧瞧吧!”说完,这人叩头于地,磕出老大的声响。 哼。 那个疯子有什么不太好? 少年冷哼。 最多不过灵魂游离时受伤,或者游离时又被他那些不死不休的敌人逮住了踪迹斗法了一番伤了身体而已。 反正也不是他本来的身体,而那个怪物的灵魂也不见得受多大伤害,精神分裂再分裂了也还是分裂,有什么好担心的? “夜主!月主!”又来一人跌跌撞撞奔进来,神色张皇无措,“尊主他……尊主他!” 被唤作“月主”与阿离相似的人一惊,劈手捞住此人衣襟,厉声喝道:“尊主怎么了?说!” —— 男人笑完了,躺在地上喘了好一会才慢慢缓过气来,一脚踹开迎上来要扶他的人,爬起来踉踉跄跄的直奔他的目的地而去,致命的术法在他手里随意的打入拦住他路的人。 悠长的甬道,明亮的两壁,他头脑放空奔跑在其中。这道路的尽头,凝结着他此生最为深切的思念和幻想。 手掌摸着墙,这墙上每隔一寸都是一道守护,凝着一个术士的生命力。他一路前去,一路运起法力,将那些嵌入墙壁的守护符案一道道破坏殆尽,想也不想随着他这一手在这庞大的地宫内又有多少术士死得不明不白。 身后人的呼唤早被甩在了身后,没有他的许可,任何人都不能踏入这条甬道,到达那个地方, 近了,近了。 男人奔出甬道的一瞬,即便是看了无数次的光景,也不由为突然映入眼帘的亮光闭目。 再度睁开,他不禁同以往一样的痴了。 圆顶高房拿大梁再挑高了几分,无数符咒的明光汇合在空,仿佛一轮巨大满月悬空。 冷冷清辉而下,是两排延绵开去的圆柱形玻璃罩子,里面充盈了透明的水样液体。 而每一个罩子里都有一个人浮在其中,裸着身子,四肢展开,双目紧密,嘴唇或开或合,长发漂浮在脸颊侧。 细细望去,每个罩中人竟都与阿离有着八分相似的容貌。 此间除了这些不知是死是活的貌同阿离的人再无它物,一眼望去都是同样的脸孔,相同的身体。 死寂无声,毛骨悚然。 男人扑到离他最近的玻璃罩子上,手掌按到玻璃上,冰冷透过掌心,冷静了男人此刻的癫狂。 他痴痴的望着内中那张容颜,“我找到你了……找到了。” 我踩着尸山,踏着血海,扭转了因果时间拼死拼活也要存活至今的理由,就是你啊…… 我的信仰。 不过,我找到你了。 真正的,会对我笑,会望着我,对我说话的你了。 真实的你。 那么…… 男人站起身,退后几步,环顾四内,眼里再无留恋。 “这些假货,再也不必了。” 随着这轻飘飘的一句,所有的玻璃罩在这一瞬同时崩裂! “彭——”巨大的爆裂声夹杂无数飞射的碎玻璃片充斥了整个高顶圆房。 清澈液体飞溅横流,碎了一地的明耀。 失去了液体的浮力支撑,那些身体纷纷倒地,横了一地。 有的身子摔了一半出来,腰间插到没完全炸裂的玻璃罩上,肚破肠流;有的摔出了罩子,扳到碎玻璃碴划的满身伤口;有的脖颈划到碎片上,身首异处;有的却得幸蜷到了罩内,安然无恙…… 男人冷眼望着这一地惨状,毫无感觉。仿佛在这之前,还夜夜都要来这处一趟,对着这些身子说些绵绵情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尊主!”冲将进来的人倒吸一口冷气,跌坐在地。正是方才去唤少年的,月主。 那一地跟自己有着相同脸容的人在他看来,充满了难言的恐惧。 他最为厌恶的地方便是此地,最为恐惧的也是这里。无数次想要毁掉这里,毁掉这个出生的地方,让尊主的目光永远只能落到自己身上,只落于自己。但当真瞧见心心念念的场景,无穷的恐怖却源源不断,断去了他心愿得偿的欣喜。 “尊、尊主!啊啊——咳咳,尊主!” 男人转眸过来,大掌抚上月主的脖颈,用力收紧。 月主眼里最后一幅场景,便是男人望着他轻启薄唇,冷傲疏离,疯狂与喜悦交织在他眼里,“我找到他了。所以,不需要你们了。” 第75章:疼。 少年进来的时候,正瞧见男人抛下手里刚刚断气的人,俊逸的脸上全是舒爽的微笑。 本来就不情愿来的他窥见一地的惨状,也不由吃惊了一下,敛去了一脸不耐烦,皱眉道:“这些不是你的心头肉么?你怎么……” 男人回头,捋了几缕散发到耳后,神色平静冲着少年淡淡的道:“没什么,清理不要的东西罢了。” 言毕,男人转身沿着两排玻璃罩中间的道路往内走去,边走便随手弹出业火,落到那些光裸的身子上立时腾起纯黑的火焰,熊熊燃烧,映得一室幽暗。 少年看男人走向内处,更是讶异。那里面可是…… 虽然不是太在意男人这次又是发了什么神经,但因着战略同盟关系,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男人乱来,便也小心绕过那些黑色业火,随男人脚步而去。 业火焚烧的尽头,是于外的混乱残忍,以及骨骼肌肉燃烧的“噼啪”嘈杂,全然不同的寂静之地,便似方才男人进得此间时候一般的寂然无声,只有纯白的光亮静静照耀。 此处仍旧是玻璃制成的房间,通透明亮,光泽温和。 地板也同样是玻璃制成,整个底下是一个深一米的池子,里面充满了不知名的无色液体,男人踩在玻璃地板上只“蹬蹬”作响。 而在这房间正中,却有一处直径两米的圆形没有玻璃地板铺就,使得底下的液体伸手可及。 只见那圆的底下,清澈的液体之中,也有一人静静躺在其内。 水蓝色的长发,满月明华样的容颜,盖住了脚部的白色长袍,双手十指交叉搁在腹部。 这人有着羽扇般的长睫,樱色薄唇微抿,虽闭着两眼,然而带了若有似无的微笑,整个人透出些圣洁和虔诚的意味来。 少年急匆匆跟进去的时候,男人正俯身于这圆形空洞旁边,整只右手前臂已然伸到了这水里,朝那水蓝长发的人捞去。 少年石像般的脸色终于大变,惨白无色。 “你疯了吗!!!”一声怒斥喝出。 他一个箭步上前,劈手抢出了男人的右手! 然而为时晚矣。 男人的右臂已然凝上了一层白霜,而就在两人的目光里,整个前臂冰裂纹一样“噼里啪啦”裂开来,碎了一地,打在玻璃地板上更是冰石相击一样,清脆作响。 少年抽了一大口冷气。 这水样的液体也不知是什么厉害的东西,看起来和普通的水毫无差别,然而男人的手只在里面放了这么一小会,被少年抢出来时已经封上了厚厚的冰霜,整只右臂已经连深处的经脉骨骼也全部被凌厉的寒气凝结成冰,片片碎裂。 男人挥着没了前臂的右上臂,打开少年的手,不管不顾的,左手接着右手的行动也要往那水里探去。 少年终于忍无可忍,狠狠一巴掌打歪了男人,怒喝出口:“你给我清醒一点!” 沉重的“咚”一声,男人的身体摔在地板上,滑出去一小段距离,足见这一掌力道大得很。 少年怒不可遏,指着男人的鼻子大骂:“你是不知道这玩意儿连灵魂都能冻结成渣吗!啊!还敢给我直接这么进去!是不想要你这具身体还是不想继续活下去了还是怎么的!里面的身体放的好好的,你做甚么要捞出来!” 男人也不生气,爬起来冲着少年笑,“阿夜,你不懂。他活过来了啊……” “谁活过来……”少年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接着,“你说他?!”少年惊怒交加,“开甚么玩笑,你不是说他……” 接下的话不必说出口了。除了那个人,谁还有这个能耐让这个疯子这么失控! 少年压着下唇,眼里闪现震惊,懊恼跟无措。 怎么、怎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活过来? “我啊,终于见到他了。”男人瘫坐在地,没了前臂的右手下意识的耸动,那断裂的截面上,森森白骨,红肉狰狞,却无一滴鲜血流出。 男人语调轻柔,满心欢喜的道:“是他哦,阿夜。所以,必须用我自己的身体去见他才成呢。这样的假皮,”男人摸着自己的脸,俊美的颊上浮现幸福的光芒,“他会生气的,这是对他的不敬啊。” 少年瞪住男人,一时无语。 男人对那个人的执着,他再清楚不过。 真要说起来的话,他们两个,都是疯子。 为了一个人,舍弃了原本肉身,以恶心的方式存活至今的,疯子。 但是…… “就算是他活过来了,你现在也没办法用你自己的身体去见他吧?”少年重新挂上冷峻的神情,抱着两臂,下巴往水里的人一点,冲着男人道。 当初为了防止被人偷袭到他的真身,所以才取了最阴寒之水填满了这处,又设下了禁咒保护。若非禁咒的有效时间到期,保护的力量削弱,放在这下面的身体根本就无法被移动分毫。即便是男人自己回了他的原身,也断然无法安然从这水里出来。 上一次的禁咒时间尚未到期,现在男人心血来潮要拿回原身,哪有那么轻易? 男人也想起这事,懊悔不已,高涨的情绪瞬间低落到最深处。 倘若早知晓能同他见面,现在只怕已经到了他身侧去了。 结果,还是自己愚蠢! 少年见男人也冷静了不少,丢下一句“再好生忍忍吧,反正也忍了这么多年了不是。” 也是啊……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么一小会…… 男人不断低吟,试图说服自己。 原本等待于他而言已是同呼吸一般自然而然,毕竟那么多年都等了,可此时此刻,等待却成了最难以忍受,最令人煎熬的事。 男人仰面躺倒,微微侧面,目光穿透玻璃和水层,定定落到水里的人身上。 明明那才是他自己的身体,可怎么看怎么的,陌生。 —— 旖旎,情欲。 “唔……”随着唇瓣分离拉长的液丝,唐礼忍不住不满的嘟哝了一声。 拿嘴堵住他的不满,手指顺着怀里人的脊柱从上到下一遍遍的按滑,触手光洁滑腻。 水温裹住两人,丝丝顺顺渗透到肌肤跟血脉里,不激烈,却足够撩人。 “小礼……” 附耳低唤,声线沉稳隐忍,顺着耳朵抖进了身体,唐礼忍不住一个哆嗦。 他喘着气,两侧脸颊烫得足以将面上的水滴都蒸成了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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