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另一角度来说,守着旧房子不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吃不饱饭难不成能靠精神财富填饱肚子?不可否认的是成千上万的人靠这一片地发了财。 一些事发生了,或者即将发生,你既说不清那事是好还是坏,也没有能力改变。 最后一批拆迁的瑞巷已然满目疮痍,如今还冷冷清清地开了几家小吃,其中就有老城区的传统美食马蹄糕,魏南河小时候爱吃得很,现在反倒不感兴趣了,他给乐正七买了一包,乐正七吃得津津有味:“比浆糊好吃一点。” “小七,”魏南河拿下沾在他嘴角的芝麻,“你们的报复行为到此结束吧。” 乐正七想也不想:“没门!” “乐正七,杜佑山承诺将恩怨一笔勾销了。” “我偷了两亿多的观音贿赂他,他承诺会帮为屿,结果就是那么帮的!现在我们让他差点破产,他又来一个承诺?你信吗?总之我可不信他是那么大方的人!小心他又来一招回马枪,把我们全戳成马蜂窝。”乐正七走出巷子,叼着马蹄糕打开车门钻了进去,泄愤般合上门,“回家!” 魏南河耐心哄骗:“我没让你信他,当是信我还不行吗?” 乐正七没应,恨恨地嚼着马蹄糕。魏南河俯身给他系上安全带,乐正七顺势搂住了对方的肩膀,委屈地嘀咕,“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没有做过后悔事?” “当然做过。” “那做过之后,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补救?” “有办法补救,就不会后悔了。” 乐正七歪头枕在他的肩上,带着哭腔说:“我不和杜佑山抢那棺材就好了,我后悔!我后悔——” 魏南河调整姿势侧身抱紧他,轻轻地拍拍他的肩:“算了,算了……” “不行算了!换你是我,难道只要说句后悔,认个错,就可以算了?” 魏南河老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乐正七一抹眼,抽抽噎噎地止住了泪,下定决心一般宣布:“魏南河,我是你的情人,不是你的小孩。从小你命令我不许干什么,我再不情愿也会听话,这一次……这一次我想自己做主。” 魏南河侧过脸,认认真真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他太习惯用家长的命令语气和小情人说话了,一再忽视对方早已长大的事实,如今乐正七是和他平起平坐的男人,没有听命于他的义务。 他说:“那好,我不是让你听话,也没有命令你,我是请求你,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大人有大量,收手吧!你不同意,我会一直求到你同意为止。” 乐正七气得干瞪眼:“那和命令我有什么不同?我怎么可能拒绝你的请求?” 魏南河笑着在他唇上啄了一口,“那就是答应了。” 说来说去,又被绕进去了,看来自己别想在老狐狸嘴里占半点便宜,乐正七懊恼不已,咧嘴抗议:“你真狡猾……” 白左寒不知道杨小空从什么时候开始手头宽裕得很,杨小空给他买了一块瑞士表,对于白左寒来说,这礼物顶多是中等货,但对一个学生来说,一万八千多的手表是不折不扣的奢侈品。 他拿着手表犹豫良久,问:“你哪来的钱?” “别人要买卖东西,请我掌眼,给些红包。”杨小空温温暖暖地望着他:“本想给你买枚戒指,怕你嫌矫情。” 白左寒捧着杨小空的脸认真地盯着看,潜规则哪一行都有,那些买卖人一件东西转手一翻就能赚几十万,给掌眼的人万儿八千算什么?说句不好听的,人家杨会长愿意收你红包还是给你面子!一切都合情合理,适应环境才能发展得如鱼得水。可是,他的年轻爱人是多么羞涩怯弱的好孩子,他难以接受对方的变化,柔声劝道:“面团,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你一定比我清楚,爱惜你自己的羽毛。” 杨小空从他手中拿过手表,给他戴上,“你放心,这是行内的规矩,又不是受贿,不信你去问魏师兄。” 白左寒轻轻叹一声,在他的唇上吻了吻:“我谁都不信,只信你。” 杨小空一笑,没有搭言。 两个人吃完晚饭,一起散步去大院外的超市买点东西,白左寒在前面走,杨小空在后面拉他的手,白左寒甩掉,杨小空又粘糊糊地拉上,“白教授,这里没人。” “傻小子,”白左寒嘲笑他:“不是有没有人的问题,你都多大了?再小个十岁吧你,我不仅拉你的手,还抱着你走。” 杨小空没理会,既然白左寒不让他拉手,那他就拉对方的后衣摆吧。就这么牵牵扯扯又走了一段路,白左寒哭笑不得,一把握住他的手压低声音斥道:“说你没长大吧,瞧你在床上弄我那狠劲!说你长大吧,又一副小媳妇模样。” 杨小空傻笑:“嘿嘿……” “死面团!”白左寒往前走着,念叨道:“我和你说,杜佑山的下场够惨了,你到此收手吧。” “你去医院看他了?”杨小空问。 “嗯,他今天和我说,在下面压了几天,悟出一个道理:他以前家破人亡,没钱吃饭,只要一口饭而已,现在什么都有,不应该再贪心要更多了。他打算今后多做些善事,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为武甲和两个孩子积点德。你当是给我个面子,化干戈为玉帛吧,别得理不饶人。” “我也想恩怨两清,但我不相信杜佑山。” “当是信我,好不好?” “你凭什么相信杜佑山?” “凭什么?凭杜佑山和我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我懂。” “你懂?魏师兄也觉得自己懂呢,不也被他骗过?他有什么信用?”杨小空嘲讽道:“他现在受了伤,杜氏也遭到巨大打击,他不想示弱也得示弱,可等哪一天他恢复过来,就是我的死期。” 白左寒原本自信满满地能说服对方,这一下烦了:“你到底要怎样才相信?好像你们有多无辜,你们让他差点破产,差点没命……” “怎样我都不敢相信!”杨小空强硬地拒绝道:“相信他就意味着风险,我上过一次当,没理由还敢再冒风险!我从没说我无辜,你要说我们狗咬狗也罢,整垮他是我自保的手段之一!我欠柏为屿的,在没有还清之前,我不能垮。” 白左寒有些冒火:“你当我死人啊?我告诉你,他想动你,先弄死我,你想动他,也一样!” 恰好快走到大院门口,杨小空正想再说什么,却被几个争执不休的人打断了。 这个军区大院戒备严谨,如有陌生面孔出现,必须出示出入证,而这个出入证由住在院内的军人或军人家属开证明,走审批程序得两天才能获得,所以常有访客被士兵截下来。经常进出以后,在每班换岗的士兵前都混个脸熟,也就可以不用带出入证了。 白左寒扯扯他:“听到没有?” 士兵对那个被截住的访客解释道:“请您打电话给您朋友,让他出来接您。” 而那访客陪着笑递烟给士兵,“同志,我不骗你,我真有朋友住里面!我从国外回来,和他有很多年没有联系了,不知道他的电话,不过我知道是哪一栋楼……” 几个站岗士兵强硬地堵住他的去路:“抱歉!我们不能放行!” 那是一个高个子男人,眉目英挺,器宇轩昂,皮肤偏黑。杨小空直愣愣地看着他——他说出来的那栋楼,怎么这么耳熟? 白左寒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大门外,想和杨小空说的话卡在喉咙里,目光陡地茫然了。 那男人眼角余光一扫,缓缓转过头,看到了不远处的两个人。他的眼中闪过一刹那的欣喜,转而矛盾地在杨小空和白左寒之间交换,少顷,脸上洋溢出自信的笑容,夸张大幅地挥了挥手:“左寒!” 杨小空立即反应出那人是谁,他心惊胆战地看了白左寒一眼,登时凉了半截。 白左寒面无人色,无意识地喃喃道:“方雾……” 方雾将手里的烟头丢在地上碾灭,歉然笑道:“是我。” 白左寒的父亲是军区首长,士兵对他自然也十分尊敬,刷地敬了一个礼,“您好!我这就放行!” 杨小空攥住白左寒的手,眼神冷厉:“白左寒!” 白左寒这才清醒过来,摆了摆手,急促地连喘两口气:“不!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他!” 杨小空拉着他转身逃跑一般走得飞快,白左寒浑浑噩噩的出了一头冷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一头扎进沙发里,犹如被抽走脊梁骨一般全身瘫软。 杨小空神经质地把门窗都关紧,好似这样可以阻挡什么瘟疫,他紧张得脸色苍白,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沙发边俯身抱紧白左寒,“左寒……”他唤了声,嗓音不禁微微颤抖:“你别……你别……” 别怎样?他说不清楚,难以名状的恐慌油然袭遍每一根神经! 第四十二章:卖乖 病房里,杜寅趴在病床边凑近武甲的脸,“武叔叔,你想吃薯片吗?” 武甲摇头:“火气太大。” 杜寅问:“巧克力呢?” 武甲还是摇头:“太甜。” 杜寅又问:“草莓呢?” 武甲觉得这个还比较靠谱,便说:“嗯,那吃几颗。” “好!”杜寅应了声,拎上水果袋跑洗手间去。 武甲喊住他:“都洗了吧,给你爸送一些过去。” 杜卯豪气地一挥手:“武叔叔,你别管他,他都残疾了。” “啧,”武甲不满:“哪有残疾?过一段伤就好了,你别乌鸦嘴。” 杜卯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唉!太遗憾了!” 武甲轻轻咳嗽,“桂奶奶帮你们请了几天假?” “不知道。”杜卯趴过来抱住武甲的肩膀撒娇:“武叔叔,我们早点出院,把姓杜的丢掉吧。” 武甲无可奈何:“别晃。” 杜卯听话地不晃了,小猫似的在他肩窝处蹭了蹭。 武甲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觉得能活着真是太美好了。 杜佑山就在隔壁,相比之下那间病房冷冷清清,杜佑山打了个盹,听到身边有轻微的声响,睁开眼,看到杜寅——还是杜卯?总之那个小鬼正弓着腰蹑手蹑脚地往外走。 杜佑山喝道:“杜卯!” 杜寅左脚尖刚着地,就这么僵住,缩起脖子:“……” 杜佑山看了眼床头柜上多出来的那盘草莓,心里一暖。寂寞的爸爸换上和蔼的口气央求道:“杜卯,过来陪爸爸说说话。” 杜寅怯怯地笑笑:“爸爸,我这就去叫杜卯!”说完一阵旋风跑了出去。 杜佑山:“……” 没过一会儿杜卯来了,那小子站在门口,一脸将上刑场的大义凌然:“你想怎样?说吧!” 杜佑山气绝:“滚!” 杜卯滚的飞快。 小孩子真是非一般讨人厌!杜佑山拜托桂奶奶立刻把他们带走,没事最好少来医院!武甲百般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他虚弱得很,没力气和杜佑山较劲。 杜佑山的手全被绷带裹紧了,只露出手指头,他笑嘻嘻地点点武甲的脸,“我让医生给我们调到一间病房吧。” 武甲嗅到了他绷带上的烟味,皱眉问:“你在病房里也抽烟?” “没呐!”杜佑山大喊冤枉:“这这……肯定是魏南河和白左寒熏我一身的烟味!” 武甲用没有扎点滴的那一只手,捂着杜佑山的脸,眼神柔和多了:“我再过一个礼拜就可以下床走动了,你的伤估计得再耗一段时间。” “慢慢养着呗,没死就好。”杜佑山努力往上挪了挪,枕在武甲肩膀上蹭蹭,“洪安东说你咳了一地血,怎么?怕我死了?” 唉,和你儿子一德性,蹭什么蹭呢?武甲反驳:“你以为杀鸡啊?哪有一地血?” 杜佑山又问:“我死了,你该怎么办?” 武甲抬手搭在他的后背上,侧过脸吻了吻他的鬓角,说:“我也不知道呢……” 杜佑山没有什么可遗憾了,感动无以复加,受再多的伤也愿意。 武甲二十二岁那年跟了他,还没有戴眼镜的习惯,眼波流转之间尽是青涩的羞愤和忧伤,他使劲浑身解数也换不到对方的心,爱得不知所措,而武甲宛如一汪死水,掀不起一丝波澜。爱恨交加,他出言羞辱、在床上狠狠蹂躏对方,用这扭曲的爱折磨彼此,他自嘲说一切都是迫不得已,而自己到底有没有做错,他比谁都明白。 转眼八年,爱情来迟了,不过没关系,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慢慢弥补这份感情上的裂缝。 清晨,一位老朋友来访。 杜佑山上上下下打量那位多年不见的老友,不可思议:“方雾?你这是路过还是……” “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方雾拉开窗帘,对着阳光眯起了眼,说:“不算路过,我是特地回来的。” 杜佑山隐约知道了些什么,“见过左寒了?” “见过了,他假装不认识我。”方雾不屑的一笑:“难不成是因为他身边那个小家伙?” “你说杨小空?他只是长得嫩了点,二十多了,不是小家伙。”杜佑山苦笑道:“是谁都不敢小看的大人物。” 四月底,柏为屿回来了,拎着几袋特产颠儿颠儿跑到系里送给几个哥们,代理辅导员田万哲和万年学生命陈诚实都有份,不过礼物拿到手,俩人十分唾弃,田万哲唠唠叨叨地说:“果干?什么年头了还有人吃这个?给我女儿嚼嚼吧;香水?什么牌子的?唉,给我老婆当花露水喷喷吧;绿豆糕?什么玩意儿,一会儿我就分给学生吃掉吧;榴莲糖?这么臭的东西……” 柏为屿冷眼夺回:“还我好了。” 田万哲扯住袋子不放:“小屿屿,我随便说说的,你好有钱哦,我都买不起香水给我老婆呜呜呜……” 陈诚实拧开白虎活络膏,闻了闻,又舔了舔,龇牙:“谁能告诉我这是什么?” 柏为屿耐心哄骗:“这叫莲花无敌糕,吃着吃着,就习惯了。” 田万哲打断他:“诚实,你千万别听他胡说!” 柏为屿想想自己这么骗人不太厚道,正欲解释,却听田万哲摇头晃脑地说:“此乃壮阳极品,欲行房事之前涂在交合之处定能猛如虎狼金枪不倒!” “哦~~~”陈诚实的尾音连拉三个弯,两眼奕奕有神。 柏为屿抽嘴角:田师兄,算你狠! 杨小空两手插在口袋里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为屿,你大放血啊?” 陈诚实得意地一甩头:“你没有,嫉妒了吧?让你害你师兄!” 田万哲喝道:“诚实!” 杨小空笑容一滞,并不搭言。 柏为屿知道在那次风波中杨小空也是受害者,他如今当缩头乌龟,几乎不在公共场合出面,而杨小空整天抛头露面,承受的冷言冷语和有色眼光必然不会比他少。他走上前揽住杨小空的肩膀,朗声说:“诚实,那信不是小空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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