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凄月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也不出手抵抗,只接了这一掌。 他内伤未愈,又不肯抵抗躲避,皇甫若锦这一掌贯足了真气,立时震伤了他的五脏六腑。一口鲜血将要涌出,被他生生咽回,从外表上看去仍风平浪静,不见丝毫端倪。 而皇甫若锦只当他内力高深无恙,当下更气,一字一句的冷冷嘲讽道: “陌凄月!你现在可是高兴的很?再也见不到小凉了你是不是高兴的很?当初是你将他关进寒轩地牢,也是你赶他下山,你可觉得有一丝半点的快活过?你可会在午夜梦回想到他?你当初叫我不要操心,说你对那个孩子的承诺都会做到,你做的真是好极了妙极了!” 他不停歇的说,每一句都在陌凄月心中狠狠轧过,轧的他血流。 但他仍不愿睁开眼。 “这原是我对不起他……但他害死寒轩数百人……我怎么能为一个承诺,置轩中数百弟兄的血海深仇与不顾……” “他根本没有!”皇甫若锦厉声尖叫,黑发黑眸之中流转着鬼魅一般的光彩,他向门外看去,钟离洛擒着神色惊惶过度的宋大叔,缓缓的走了进来。 “小凉从来没有做过陷害寒轩的事,真正的奸细是他!” 皇甫若锦刚才将宋大叔丢在门外,便是想和陌凄月单独谈一谈。 现下将他带出,便如丢弃下一枚重磅炸弹一般,震的陌凄月刹时睁开了眼。 “你……你说什么……” 皇甫若锦一阵冷笑,狠狠踢了一脚那个畏缩的男子一脚。“你自己说!” 那宋大叔冷汗直冒,再也没有了昔日详和憨厚的模样,唯唯诺诺半天,就是张不开嘴。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还是说,刚刚那种滋味,你想再尝试一次?”皇甫若锦挑眉说道。 宋大叔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额上冷汗冒的更多,嘴唇蠕动了几下,才僵硬的开了口: “是我做的……” “最初武林盟主他攻上寒轩,是我给他的地形图……消息也是我泄漏的。小凉那时候好几天没来我这里,我便猜到他多半是随了轩主去了远地。 真正确认,还是因为我以前告诉过小凉,有一家叫做临仙酒楼的店极其出名,那实则是正道不为人知的秘密驻点。轩主一进其中便被认了出来……飞鸽传书到武林盟主手中,他方才发动了进攻……” “毒也是我下的……我将罪名全都推到小凉身上,武林盟主查过他,发现他没有任何的身世来历,最适宜栽脏不过……” 陌凄月一句句听着,气息越来越疾,忽的喷出了数十口血,染的白衣尽红,他觉得眼前一片茫然黑暗,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了…… 然后他直直的滑落,整个人却竭力撑着最后一口气,迫切的说道: “他,我要去寻他……” 皇甫若锦眼中痛色更深,看着陌凄月的眼神再嘲弄不过。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说出那个自己也不愿相信的事实。 “他已经去了,这个世界上你哪里还能寻的回他?你不可能找到他了!!” “你说什么!”陌凄月蓦然抬头,目光一瞬间如剑气,凛冽万分。 “小凉已经死了!死了!是章宴仁飞鸽传书给宋五传来的消息!” 不可能……不可能…… 陌凄月的神色一瞬之间痛到了极致,捂着胸口,眼睛里像有无数道剑光,将这个尘世割的支离破碎。 他不曾这般疼痛过,恨不得,恨不得,自己死了,将这个世界毁了……什么都不剩…… 我做的那些……在他身怀有孕时将他关进冰冷的地牢,将他赶出寒轩……他那时还流了那么多血……后来刺他一剑……让他最终殒命…… 不能挽回错到极致了…… 他心脉一瞬巨损,低着头,当着皇甫若锦的面,黑色的墨色长发自发端缓缓变为一片氤氲出月光的银白。 竟是生生痛到乌发全白! 一瞬间三千郁墨,尽化尘间雪! 白发遮住他倾世面容,将一行泪掩住在发间,但他浑身透出浓浓的死意,整个人一瞬间便苍老了无数倍。 皇甫若锦愣愣的看着陌凄月,被这变故骇的什么话也讲不出,只在那里伫立着,许久才看见陌凄月当着他的面,直直的倒下去。 他的白发落在他染红的白衣之上,唯美却那么那么的~~~~~~~凉。 皇甫若锦一瞬间竟是不忍再看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觉得他如斯悲哀,受了锥心之痛,却再也不能寻到那个净澈少年了…… …… “公子,这个少年颇为可怜,望公子能尽力医治……” 老者看着那形容凄凉的少年,新周边共难受的紧,站在正在施为的男子身后一鞠躬,态度十分虔诚。 男子正取了有淡淡硫黄气息的温泉水来清洗林羽凉胸前那一道剑伤上留下的血渍,闻言仍有条不紊的动作着,好似未曾听到那老者的请求,只是迅速开口道:“白老,你把那颗夺天丹取出来。” 老者显是十分愕然,低着头恭敬取来这颗极其珍贵能与天夺命的丹药,放置在一旁。 男子眼眸看也不看那药丸一眼,只是看向那少年羸弱身躯的眼中,多了一丝坚定果决。 将外伤用极短的时间的处理好,抚着那少年即便是在垂死昏迷中也显的痛苦不堪的面容,他当即心下狠了些,瘦长手掌缓缓放置与那少年高耸的肚腹之上,寻好位置,运了七分力道狠狠按压下去。 第七十七章:包子出世 “公子!”老者心中一惊,情不自禁的呼出声来。 “他若是不尽快把胎儿娩出,便是药石无灵了。”男子脸上也有不忍神色,微微滞了片刻,然后继续更加用力的挤压下去。 那高耸的腹部上部被他压出一个深深的凹陷,好像向下坠了几分。 那明明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的少年低低的呻吟出几声,身体幅度极小的扭动着,额上一瞬间又冒出了许多的绵密细汗,发白的唇色和由于极大痛楚而扭曲挤在一起的五官,叫铁石心肠的人看的心里也不忍起来。 那男子见惯了生死,此刻却为了那个的痛苦少年几欲扭过头去,深深呼吸了几下,才又连续重重按了数下,那少年痛的在昏迷中也将身体深深扭曲成弓形,重重在那男子怀中挺起又倒下去。 男子伸手在他下腹部探了几下,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 “公子,怎么了?”那老者正密切关注着,见自家公子神色突然凝重起来,在旁焦急追问到。 “孩子下的太慢了……” “这可……这可如何是好!”老者看着那少年经这几下按压更加气若游丝,也知情况是怎生的紧急,被骇了一跳。 男子看着怀中少年,缓缓说道……“得将他唤醒,借助他自己的气力才行……” 老者面露不忍之色,他知此刻那少年醒来将面临怎样的痛楚…… 可自家公子却不曾停下手中动作,取了一片千年参塞在那少年嘴中,然后一口气取了三根金针,一同刺入那少年的期门穴,那少年的身体瞬时就僵直起来,待到他松弛下来跌落在公子怀中时,他的眼睛终于徐徐睁开。 “痛……” 那少年只低低的吐出了一个字,就死死咬紧嘴唇,再也无法讲出一句话了。 “你若想你的宝宝娩出来,便攒起气力使劲。否则,迟了不但胎死腹中,你自己也活不成的。” 男子看着少年那双眼睛,心中被它的干净澄澈狠狠一震,却很快平息心情,对着那少年冷冷的说道。 林羽凉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痛到这种地步,连想象都想象不到的痛自腹部爆裂开,让他整个人沉沦在地狱里,逃也逃不脱。 他虽痛的浑浑噩噩神志不清了,也记得自己刚刚还在雪地里挣扎,此刻……难道自己是在阎罗殿里不成…… 似乎是给人救了么……这个男子又是谁……面目如此陌生,自己肯定没有见过…… 但那个男子说什么宝宝…… 他眼睛一瞬间突然瞪的极大,身体也剧烈颤抖起来…… 我决不能让宝宝死! 林羽凉身子没有半点气力,他胡乱扭动,却一点效果也不起,男子看的心里酸涩,按住他身体,尽量的将自己的声音放的柔和一些: “你莫要胡乱使劲,我等下给你喂最烈性的催产药,你现在养养精力,等一下待药物发作起来了你再使劲。” 林羽凉听在耳里,青灰扭曲的面容上勉力显出一份感激,却又因了突然骤起的痛苦,而闭上双眼,狠狠咬紧了自己的唇。 那种痛楚……是叫人觉得死都幸福至极的…… 男子心里明白,却又不能出手将少年点晕,只能匆匆用自己的葫芦装了温泉水,将药粉倒进去,往少年嘴边递去。 林羽凉实在痛到极点了,明明知道药要喝下去,嘴却怎么也张不开,撒了大半出去。 所幸男子早已料到这种情况,下的药粉剂量极大极大,便是那剩余的一小半下去,也是立竿见影。 林羽凉蓦地呼吸一窒,他觉得自己腹中涌起一阵又一阵的尖锐啸痛,好像有什么正努力向下涌去,将血肉拉扯着向下,生生挤裂了盆骨,只是不断的坠势冲击着自己…… 他痛的连心跳都骤停了数次…… 那男子一点也没有迟疑的将一旁的夺天丹塞入他口中,庞大的灵药精气才抢堪堪抢回他一条命。林羽凉躺在男子怀中痛苦喘息,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因这痛苦昏迷过去。 这过程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左右。 孩子一点点开始下降了,那男子看着,神色浅浅一缓,却突然又变得极为难看。 那少年身后位置,鲜血缓缓却不停歇涌了出来…… 男子再也顾不得避忌,扯开林羽凉衣衫,定定向他身后丵穴丵口看去。 因了那催产药的作用,穴口开了大约五六指左右,但此刻鲜血源源不断的流出,很快就浸没了男子放在之上查看的手…… 男子心中惊到极致,怕不是……血崩? 那男子惊到了极致,伸出手看着满手幽幽的血液,脸上早已见不到先前的潇洒与洒脱。 他看着林羽凉的眼神多了些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怜惜,弯下身子伏在林羽凉耳边轻声的道:“你且忍着些。” 林羽凉哪里听的见他说的是什么?乌黑的发端被汗水黏在他比山洞外飘扬的雪花更加苍白的脸庞上,他费力的眨着眼,一点点的呼气,和微微起伏的胸膛一起,证明自己尚未归去的事实。 已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 男子知道此刻绝不能迟疑,用力将林羽凉的双腿尽可能的分开,一只手掺糅了颇多内力,又是狠狠的向他腹下压去。 鲜血流的更多,好在有了鲜血的润滑,胎儿下降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许多,已从穴丵口处隐约可见胎儿的头顶。 不幸中之大幸,胎位十分正,并未倒胎横胎。那男子不敢松懈丝毫,他将手伸在那少年的穴护着,轻轻按压以助扩张。湿漉漉的鲜血依旧流淌,这样的巨痛下,林羽凉偶而才辗转呻吟两声,他也知道现下是最关键的时刻,终于用出了此生最大的力气向下用力。 孩子出生尚算顺利,那男子接住了孩子的大半身体,轻轻一旋,将孩子整个拉了出来。 是个男孩,比寻常胎儿小的许多,所以以这样体弱的少年才能将他娩出。 但呼吸实在是极弱,也不哭。 男子正是一惊,突然想起去看那少年,才发现,他静静睡着,神色安详。 温泉水升腾起寥寥的雾气,那少年的眉目渐渐在雾气中模糊。 那男子抱着孩子走过去,神态竟有了一丝惊恐。 “你睁眼看一看你的孩子……他很漂亮,眼睛和你一模一样……” 那少年仍是无知无觉,似是睡的极熟极熟。 男子缩着手在衣袖中,一只手抱着孩子,竟是不敢去探这少年的鼻息。 老者在身后默不作声的看着,上前伸手去探,许久才轻声开口说道:“公子……他去了……” 那面容平凡的男子背过身去,眼框有些泛红,怀中的孩子却在此刻如猫叫一般的小声哭泣起来。 外面的雪又开始下,孩子轻轻的哭,一阵风吹过,有许多的悲伤被吹散了。 男子走到林羽凉身边,伸手去抚他的幽白冰凉的脸,那个眉目清晰秀美的少年,那个隐忍苦痛的少年,这般安静的睡去了。 他遇到了怎样常人难已想像的对待,才会一身伤痕的在雪地中孤独产子…… 那双天下无双的净水双眸,从此再也见不到了…… 男子慢慢的抚过林羽凉的面容,心里却隐约泛起了心痛。他静静的看着,许久,直到无声的寒风吹冷了整个尘世,才慢慢的开口: “白老……我不想他死。” 老者眼圈显也泛红,听到男子此语却明显迟了一惊,愣愣的看着自己公子,许久反应过来,强烈的反对道:“公子不可!” “那法子我一次也不曾用过。这个少年实在可怜的很,我终是不忍……况且我说过定要救他……”男子低着头缓缓的说道。 “左右不过是取一次心上净血……” “却要耗去二十年寿命!”老者疾疾的说道,显是十分不赞同。 “药医谷每一代传人一生只能用心上净血救三次魂魄离体却未死透之人……且每一次都要耗去二胤十胤年寿命!如用到最后一次,会当场毙命……这岂是胡来的……?” “白老你不要说了,我意已决。”男子不容老者再辩驳,取了小刀直直插入自己的心脏之上,分差不过毫厘,再取出之时,刀尖已染了一滴奇异的鲜血。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一场大病,瞬间变得十分虚弱。 “公子!”老者大惊,看那男子摇摇晃晃的将鲜血掺在水中给那少年喂下,知道无可挽回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男子却并不如何在乎自己减寿二十年这一事实,他看着少年竟缓缓有了气息在他体内游走,心中一安,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是我救了你。” “我名唤风长歌。” “你要记得。” ——正文完—— 番外 这世上总有一人。你爱而不得。 这世上总有一人。你痛而不舍。 开始写甜番外……之一(注,与剧情无太大关联):打麻将 “月月,你刚才打错了。应该出白板!你打一筒给人妖碰啦……” 林羽凉蹲在地上用手指点点画画,瞟了好几眼终于忍不出开口指点到。 陌凄月用手抹了一张牌,正好把牌面对着林羽凉,让他看的一清二楚,他清寒的面容带着微微的宠腻,用空着的一只手摸了摸蹲在自己身边的林羽凉,声音清润动听: “你当自己是小狗不成?地上这么凉,快点起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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