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我一直以为,吉力马札罗火山下的这片旷野,是人世间最纯净的极乐天堂。 「你相信么,我总觉得我们前生都是各种不同的动物,所以今生为人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带着前生的本性。」 当性命被架在冰冷枪管前,我想起这段话,静静望着疯狂的西路法金,而他,便是一只失宠的猎豹。 我与队长呢?相爱的我们,在这无可掩藏的纯净之下,反照出的又是一段怎样的故事呢? 序 「仙境——是我对扎沃(Tsavo)的第一印象,当时我正坐在一架小型飞机的机舱里。透过透明的玻璃,向外看到宽广而无垠的草原; 高耸入云的乞力马扎罗峰(Kilimanjaro);蜿蜒转折的河流;还有明镜一样的湖面……这里是我从十岁起便开始向往的世界上最美丽 的地方,而现在我来到这里,将有机会成为驻留在这里的守卫队员之一,说不激动,自然是骗人的。 飞机降落在充当跑道而清理出来的一块空地上。下了飞机在旷野进餐之后,我们被带到了一簇茅草盖的小屋——凯坦尼狩猎旅店 (Kilaguni Lodge)。 「姓名。」 「尼古拉斯。」 「年龄。」 「二十二。」 「以前的相关经历。」 「伊利诺斯洲动物园的饲养员。」 我笔直的站在并不宽敞的屋子里,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向我问话的是这里的守卫队队长——休·克鲁斯。他有一头及肩的漂亮银发和蓝色 的眼睛,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道从额头延伸到右颊细长的疤痕,听说那是在营救公园里一只被偷猎者的陷阱抓住的豹子时被抓伤的 ,是他勇敢与慈悲的象征——毕竟面对着一只已经被激怒的豹子,任何人都有足够的理由放弃危险的救援行动。 「我们需要身体强壮的同伴,因为我们随时要面对的是偷猎者,他们有枪有长矛有弓箭,而我们什么也没有。」 「我可以。」 我坚定的表达自己的意愿。 能够和动物们在一起生活在扎沃,是我在十岁那年决定的毕生的梦想,如今,我不会因为任何可笑的理由而放弃我坚守十二年的愿望。 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执着,微笑着点了点头。 「可以了,你出去吧。」 我们被一个一个单独的询问,然后淘汰掉他认为不合适的人选,事实上每一个来到这里参加甄选的人,都不是抱着好玩的心态,所以谁 也不愿意落选的名额最终会落在自己的头上。 十分钟后,一名原守卫队员从房间里走出来,走廊的空气在一瞬间凝结,我也摒住呼吸,心中暗暗的希望自己的运气不要太差。 「卡特,乔伊,安索……」 他每点到一个名字都能听到微弱的舒气声,被他念到名字的人是我们当中的幸运儿。 「还有你,黑发的小伙子。」 他冲我挥挥手,咧开嘴露出笑容。 「点到名字的跟我来,剩下的人明天一早会被送回到最近的机场,祝大家扎沃的一夜之旅愉快。」 想到自己可以在扎沃的日子并不那么短暂,我也松了口气。 来带我们到各自房间的守卫队员是个开朗的马萨伊人,马萨伊人都是高个子,他也不例外的身高接近两米,这让我不得不对他仰首而视 。 「我们,欢迎。」 他的英语还说的不太好。 给守卫队员居住的房子很少,两个人一间一共有十一间茅草屋。 「如果偷猎者很多怎么办?」 我问那个马萨伊人,他叫佐罗。 「从别的地方,调人,政府。」 说到这里他突然猛地停下,朝我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我惊愕的不知所措,以为他在蔑视我这个身体不算强壮的人居然也来做守卫。 正好走到我身边的队长却开心的大笑,而佐罗还站在我的面前似乎等待着什么。 「那是他们表示友好的礼节,你应该回吐他,不要让他等的太久,他会动怒的。」 队长的大手拍打着我的后背。 听到这样的解释,我尽量像佐罗期待的那样回敬他同样的礼节,他显然很高兴。 「我们,兄弟。」 「他很喜欢你。」 队长的手仍然没有从我后背移开的迹象,我想在扎沃生活久了大概都会变得很开朗豪放。 「并不是每一个守卫队员都能得到佐罗的礼节的。」 队长没有说谎,后来在集体用晚餐的时候我才从别的守卫队员那里得知相同的事情,以及即使是老的守卫队员,也很少有人得到过我所 受到的待遇。 我想佐罗是真的很喜欢我,这样的想法让初来乍到的我感到莫名的安心。 凯坦尼狩猎旅店的周围没有围栏,天黑下来的时候我们必须进到自己的房间把窗户和门都关好,否则晚上会有不速之客到访。听说曾经 有不少的旅客因为不听劝告打开了高处的窗子,他们以为那样的高度不会有动物可以跳进来,结果是豹子总能轻而易举的就进到房间里 ,客人们若是被它的叫声惊醒的话,守卫队员们就有的忙了。 我被安排在队长的房间里,原来住在那里的队员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死在了箭毒的手里,那是偷猎者们常用的一种毒药,黑稠而粘腻, 我以前在肯尼亚见过一个人中了箭毒,昏迷了半个小时之后就死了,没有解药,事实上中了这种毒最好的解药是强心针,只要能活着撑 到毒性过去,就能捡回一条命。 「你今天累了一天,早点睡吧。」 队长对我说。 「很快你们就会适应这里的生活的。」 我平躺在木制的床板上。深夜里的扎沃并不平静,各种野兽发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像开着演奏会,我能分辨出其中的一些声音,豺的呜 呜声,猫头鹰的咕噜声,怪异的阵阵笑声是鬣狗的声音,锯树疙瘩似的豹子的咆哮声,以及一种类似家猫的叫声,不过这叫声不是来自 乖巧的家猫而是比它们大二十倍的动物——猎豹。 「睡不着么?」 「队长?」 「没什么,我听到你的呼吸声很不稳。」 队长的声音顿了一下。 「整个公园有八千平方英里,有森林、丛林、草原、山岗、河流、湖泊、数不清的野生动物,每次想到我自己正在守护的是这样一个和 平的像天堂一样的乐园,我就会感到非常激动……你大概是不会了解的。」 「不,我喜欢这片土地,我也会尽自己所能来守卫这片土地。」 这是我尼古拉斯,作为一名肯尼亚扎沃国家公园守卫队队员,与其守卫队队长休&·克鲁斯定下的誓约。 第一章 「你是美国人么?」 黎明巡逻的越野车上乔罗问我。 来到扎沃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我们对于这里的一切都比刚到时要了解许多。坐在我身边的乔罗是个资历很深的守卫队队员,算起来他 比队长到这里的时间还要早。我们两个人成了黎明巡逻的「老搭档」,乔罗是个开朗的新西兰人。 「是的,在北方。」 「休也是美国人。」 「是的。」 这个我是从一个叫西路法金的年轻人那里得知的,他的年龄和我相仿,有着一头像缎子一样闪闪发光的金发。虽然和他的接触不多,但 是几乎每一次闲聊他的话题都总是围绕着队长,并且他还说过在所有的队员里,只有他是最了解队长的。 清晨的扎沃总是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从我们的位置看不到乞力马扎罗的下半部,它的峰顶穿透层雾清晰的显示着雪白的冰川,那上面 一定很冷,我每次仰望它的时候都会这样想。我想我对于乞力马扎罗是过于崇拜了,就好像日本人对于富士山的感情,在我的心里,那 是一片圣洁的土地,和喜马拉雅一样是一种象征。 「你好像很喜欢乞力马扎罗,每次出来你总是很喜欢看看它。」 乔罗再次开口,拉回了我的视线。 「是的。」 「你知道吧,原来住在休房间里的那个年轻人,叫作马里。」 我点点头,那个意外死于箭毒的可怜人。 「他也是美国人。」 这一次乔罗沉默了很久。 「虽然没有什么根据,但是他的死好像并不是意外那么简单。」 「怎么难道这里有人讨厌美国人么?」 问出来之后我就后悔了,因为队长也是美国人,但他看起来很好似乎没有人想对他不利。 「不,我想不是。」 乔罗摇了摇头。 「我可能真的是多虑了。」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们看到前方不远的地方有袅袅的炊烟升起,那是营地的厨师为游客和我们准备早餐的杰作,我的肚子很 饿,我想我大概能吃下去三块大面包外加一大片火腿。 队长的银发随风飘舞着很是显眼,我远远的一眼就看到他挥舞着手臂欢迎我们的归来,其他的队员随即也发现了我们的车子,发出欢呼 的声音。在扎沃的守卫队里,所有的成员都是一家人,我们亲如兄弟。 「从这里到埃蒙西玛泉都没有异常的情况发生,队长。」 我下了车,像个军人一样腰杆笔直的站好。守卫队当然不是军队,也没有实行军事化的管理,这完全是我个人的习惯,因为对于队长, 我打从心底万分的敬仰。 「辛苦你们了。」 队长走过来面带微笑的拍我的肩膀,他总是喜欢这样轻轻的拍打我的肩膀,我把这归类为大概也是他的习惯动作,作为对我的一种鼓励 ,只是无意间却发现西路法金站在远处似乎是一直凝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吃早餐的时候坐在我身边的人就换成了佐罗,他修长的身体坐在藤椅上也要比我高很多,第一次见他的那次因为惊讶于他的所谓礼节并 没有看清楚他的样貌,但是后来我发现他其实是个挺英俊的人,和我原先想象中的当地人形象大为不符。 「有看到猎豹么,今天?」 他张开嘴咬了一大口法式面包。 我因为嘴里塞满了火腿和面包,只能支吾着摇了摇头。 佐罗很喜欢猎豹,也非常喜欢向我描述猎豹的样子和生活习性,他很希望有一天能够得到一只猎豹作为自己的宠物养在守卫队的营地, 说实话我不知道他这种做法的可行性有多高。 「看到,带回来,给我。」 佐罗自己在巡逻的路上也很少遇到猎豹,也许是它们太机警总是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也许是扎沃太大而相对的猎豹的数量却很少。 听佐罗说他曾经有一次远远的看到一只猎豹,可是他只是往前迈进了一步,它就快速的跑开了。 「真像只猫一样。」 这就是佐罗对猎豹的评价。 但我想不会有哪只猫能跑得像猎豹一样快,事实上四条腿的动物都没有它跑得快,而且它也一定不会乖巧的等着你去抚摸它的皮毛,或 许它会更喜欢让接近它的人欣赏它漂亮的犬齿。如果还要再说些什么的话,守卫队里有两只狗,母的叫露露,公的叫祖卢,不知道它们 会不会欢迎随时可以吃掉它们饱餐一顿的猎豹和它们共享那间额外盖出来的小木屋。 白天的巡逻比较烦琐,除了留守在营地随时准备行动的两个人以外,其他的队员都要出发到各自负责的区域,我们需要处理突发事件, 有关游客们和偷猎者们的。 刚刚过去的一个月,我负责埃蒙西玛泉的附近地区,那是一个清澈的像玻璃一样透明的小湖泊,湖里的水来自乞力马扎罗山顶的冰雪溶 化后形成的河流,我常常待在设在地面下的水下观察室里,看着河马们悠闲的在河底踱步,它们的孩子就跟在母亲的身边,当然也能看 到窥视那些幼小生命的鳄鱼,动物的世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尽管如此我还是喜欢这个单纯的世界,至少到现在为止,我仍然如此的认 定。 队长似乎也和我一样喜欢那个水下观察室,他常常来光顾,可是每次和他并肩站在半透明的大块有机玻璃面前看河底一片祥和宁静或者 杀气腾腾,我都会感到莫名其妙的紧张。 队长是守卫队的骄傲,他曾经赤手空拳的击败了三个强悍的偷猎者,他的体形很高大,但是光从外表是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他看似普通 的身体竟然蕴藏着那么大的力量。因为和他同住在一间茅草屋,我每天都可以看到他精干却结实的肌肉,相比之下,我的身体似乎真的 是有些不堪入目。 「多锻炼锻炼吧,小伙子。」 队长经常当众这样取笑我,开始的几次我以为他是对我非常不满,还担心了好久,直到后来在乔罗的指点下我才弄明白,队长不过是觉 得我因羞愧而涨红的脸很有意思,才忍不住一直的逗我。 「他其实很喜欢你。」 乔罗发现我在为队长的捉弄而烦恼的时候,微笑着这样说,心情虽然在接受了这个解释之后好了很多,可是我还是有点介意。 不过从这个月开始,我就负责一片很开阔的草原,这样一来在工作中见到队长的几率就小了很多,他也就没有机会再捉弄我了。躲开了 队长却碰到了佐罗,他说我负责的那一带猎豹出现的最为频繁,一定要我替他带一只回营地。 这对我而言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我甚至起过念头与其让我去捉一只猎豹,还不如让我接受队长的捉弄来得好一些,当然这只是一闪 而逝的想法。 傍晚时分刚回到营地里房间前面的院子,我就察觉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一间茅草屋的门口站着几乎所有的队员。 「出什么事了?」 我问乔罗,他站在人群的最外面。 「乔伊被偷猎者的弓箭伤到了,是箭毒。」 「情况呢?」 「休正在里面帮他,希望他能顺利渡过难关。」 这时候一抹金黄从我眼前经过进到屋子里面,是西路法金,他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 「是可罗明?」 实际上那是一种强心剂。 乔罗点了点头。 「希望这一次不要再出现意外。」 我想我没有看错,乔罗的眼睛一直盯着那支针管里的液体,仿佛那是一种致命的毒药而并非救命的碳酸铵。 「以前出过意外?」 我压低了声音问他,我的直觉一向灵敏,看到乔罗的脸色明显的白了一下,心里就明白了大半。 「是马里,他当时也中了箭毒,太大意了,我们都没有注意到针管里的根本不是可罗明。我们总是把可罗明和箭毒放在一起,用错了, 马里当时就死了。」 乔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事情真正的内幕,我以前一直以为马里是因为心脏不够强壮才会死于偷猎者的箭毒,完全没有想到,他是死在 同伴因为大意而用错的针剂上。 「当时是谁给他做的注射?」 「西路法金,守卫队的药品都是由他一个人负责的。」 「那他一定很自责。」 如果是我,我大概无法面对自己亲手杀了同伴的事实。 「是的,他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乔罗叹了口气。 「看到他那么难过的样子,我们也不忍心责备他,休留在他身边陪了他一个星期,就怕他想不开。」 我们都在外面等待着,时间很长但是没有一个人离开,里面生命垂危的是我们的好兄弟,我们都在为他祈祷希望他平安无事。 队长和西路法金终于从屋子里退出来,轻手轻脚的把门关好。 「他醒过来了。」 队长的声音很小,但是我们却都很清晰的听见了。 紧绷的神经随着好消息出现而松弛下来,劳碌一天的疲惫重新侵占了整个身体。我没有吃厨师准备的晚餐,就一头倒在并不柔软的床板 上呼呼大睡起来。 感觉到有人替我盖上棉被,我睁开眼睛看到昏黄的灯光下队长的脸,而窗外一片漆黑。 「什么时间了?」 我迷迷糊糊的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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