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希望,等待怕绝望,等待的过程充满忐忑不安,苏白其实一直最厌恶等待,可如今他却是心平气和地等待。 苏白削着苹果--哥哥最喜欢的水果,也是他最喜欢的。苏白削得很慢,苹果是等哥哥醒来后吃的,如果哥哥吃不下,那么就由他吃掉。 到今天为止,他已经吃了太多的苹果。 他看了看窗外的天空,苹果的季节......似乎要过去了。如果没有苹果可以削的季节到来了,他要怎么做呢? 苏白削着苹果,看向自己的手腕。 然后淡淡笑了。 尾声 顾苏醒过来茫然看着苏白的时候,苏白真的有种心碎的感觉! 哥哥望着自己,又彷佛没有看到自己,苏白心里咯噔一声,脸色随即惨白。直到床上那人轻轻地用破碎的喉咙咧出一
句-- 「小白......疼......」 苏白终于哭出来了。 在哥哥面前,只有在哥哥面前,苏白哭得像个孩子。 「太好了......哥......」 能疼痛就好,能活着就好。 顾苏吃力地抬起沉重的手,轻轻拍了拍弟弟的头,神经末梢还没起作用的手感受不到弟弟细软的头发,但只是碰触,就 让顾苏安心。 心一宽,顾苏轻轻合上了眼。 朦胧中,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上自己的唇,身子一僵,顾苏清楚地知晓那是什么! 唇齿间,弟弟轻轻说:「再也别丢下我了......以后两个人一起......好么?两个人一起,像原来那样......」 弟弟哽咽地在自己耳边说着,想到原来的日子,顾苏忽然觉得那场景好似天堂...... 闭着眼睛,两行泪流下来。 好!心里想了无数遍的场景,几乎脱口而出的肯定回答却停住了,顾苏的视线挪向门口-- 奎茵...... 唇上的温度,于是凝固了。 像被抓到做错事的孩子,顾苏低下了头,奎茵却是面无表情,慢慢走进来,末了顺手带上身后的门。 「外面风大,你的身子刚好,吹到不好。」她说。 「你......」顾苏诧异地看向门后。 「何坤是绑匪,最后想行刺我先生,我和他搏斗,最后防卫过度不小心把他杀了。」 奎茵无所谓地笑了笑,对顾苏眨了眨眼,看到顾苏正要张开的嘴急忙伸手捂上。 「我很厉害吧?」 看到顾苏对自己点头,奎茵随即松开了手。 「那个家伙觊觎我先生的地位很久,会做出这种事原本也是意料之中,不过没想到他居然......唉。」 看着一头雾水的顾苏,奎茵怔了怔,然后想也不想敲了顾苏脑袋一下。 「你真笨!是我和何坤连手设计你的,都被弄成这样了也没发现么?」奎茵同情地看着顾苏。 顾苏直直看着奎茵,目光清澈,顾苏轻轻问:「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开始还能与他对视,慢慢地......奎茵终于 垂下头来。 再抬起头来的奎茵目光坦然,放低了声音,慢慢说:「知道么?在你要带苏白下山的时候,我捡起了那把匕首,你知道 吧? 「我戴着手套,匕首上不会有我的指纹......你明白了么?直到那一刻,我还是想杀了你的。」 奎茵阴沉地笑了。 「怎么看,都是一个干掉你的最好机会。嫉妒的女人真可怕对么?」 「......」顾苏仍是直直看着奎茵,目光纯然。「为什么不下手?」 奎茵愣了愣,随即笑了。 「白痴!我杀一个快死的人做什么?」 懒懒笑着,奎茵笑声里有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悲哀。 当时的男人也是这么看着自己的,即使浑身浴血表情狰狞,可仍然是那么温良的、纯善的目光......宛如羔羊。 单纯地乞求着自己:请给他的弟弟幸福。 宛如某种动物,奎茵发觉自己下不了手。 「你不必觉得愧疚,这没什么。」看着顾苏眼底的诧异,奎茵冷冷笑了。 「孩子呢?」顾苏只是静静看着奎茵,看着她瞬间怔了一下的脸。 奎茵又笑了。 「没有孩子了啊,是个男孩子,所以只好流掉。 「你这个笨蛋......以后好好跟着你弟弟不要离开,否则哪天被卖了也不知道......」 奎茵熟稔地戳戳顾苏的脑门,却听到身后冷冷的声音。 「我哥哥身体刚好还在静养,你话说完了赶紧回去。」 苏白左手拿了一把水果刀,右手拿了一颗青青的苹果-- 早上自己无意中说过想吃苹果,弟弟点了点头就出去买了,看到窗外顾苏才惊觉自己愿望的奢侈--自己昏迷的时候,早 就过了苹果上市的季节。 不过弟弟还是很快买来了苹果,有点青,不过毕竟是苹果。 奎茵面色瞬间一沉,目光游弋在两个男人中间,忽然狡诈地笑了。 猛地低下头,顾苏瞪大的眸子里瞬间充满了女人的乌黑秀发......唇上是淡淡的花香,女人唇膏的味道。 「放开放开!」 苏白的怒吼打破了病房瞬间的静谧,奎茵抹抹嘴,优雅地从顾苏呆掉的「尸体」上抬起身来。 「味道不错!」 看着奎茵掩着红唇和愤怒的弟弟在一旁斗嘴,顾苏红着脸擦了擦嘴巴。 院方人员提醒时间到,奎茵慢慢向门外走去,脚上踩的是胜利者的高傲步伐。 奎茵出门的一刹那,苏白忽然说:「谢谢。」 感谢,是因为她提供的骨髓救了哥哥的命,冤冤相报,他伤了她的儿女,哥哥伤了她的父亲,而她伤害了哥哥...... 哥哥最后活命的手段竟然出在最恨他的人身上,这是上帝给三个人的考验? 事情开始于血,终结于血,他们的过往浸yin的都是血色。 奎茵没有回头,身子却僵住了。 半晌,她缓缓转头,笑靥如花。「谢我?谢我做什么,感谢我调戏你的男人么?」 看着苏白满脸的黑线,奎茵满意地哈哈一笑,径自甩上了门。门外传来女人开怀豪爽的笑声。 顾苏黑着脸,记忆里,那个从骨子里优雅的女人不曾这样笑过。 「想什么呢?」 苏白慢慢蹭过来,不悦地看着他......的唇。 「怎么可以让她吻到......」 看着弟弟坦然地表现自己嫉妒的样子,顾苏不自在地红了脸,脑中却想起奎茵吻上自己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话...... 「苏白从来没有吻过我呢。间接接吻!耶!」 女人的俏皮让人莞尔,却更让人辛酸。 「又不专心--」 唇上的湿热,顾苏一下子呆住了,直到舌头被对方擒获才明白这是一个吻。 弟弟的吻,有情人的狂热。 「消毒完毕。」吐了吐舌头,苏白面无表情地拿起水果刀开始削苹果。 喂着哥哥吃着苹果,苏白忽然说:「哥,等你身体好了以后,去国外吧?我想重新拿手术刀,有家医院邀我过去,有很 值得我学习的医生喔!虽然时间久了可能要重头练起,不过我想我应该没问题的,可以携带家属的......」 弟弟说这话的时候有点脸红。 顾苏轻轻眨眨眼表示点头,顺便吞了口苹果。 转过脸去,顾苏看向窗外。听说美国的苹果也挺好吃,不如趁这个机会试试看...... 苏白看着哥哥,忽然感到手上的握力-- 看着那缠满绷带的大手轻轻握着自己的样子,苏白轻轻吸了吸鼻子,微微一笑,然后用力反握住哥哥的手...... 十年树木,终于花开。 十年之妖,终于得道。 十年的时间,漫长而妖冶,是我爱你的距离。 --全文完-- 番外--WHITER THAN WHITE 世界上,何夭最喜欢的人是自己的爸爸,因为她想:世界上最爱她的人是她的爸爸。 爸爸经常会看着她,像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你是我最重要的宝贝。」 有一次在自己的逼问下,爸爸那样说过。小小的心眼被填得很满,何夭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幸福。 爸爸会买最新的玩具给她,会买各种零食给她,每当她受伤,哪怕只是小小的磕伤,爸爸都会把看护她的人骂得半死。 爸爸对待她,就像最珍贵的易碎品。 「小夭是爸爸的第三个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小夭之前的哥哥们都被上帝提前接走了。」妈妈像讲故事一样这样说。 「因为你们有遗传病,隐性遗传,传男不传女,所以小夭的哥哥都死去了。」曾经是医生的爸爸却说了小夭不懂的话。 因为这样,所以小夭要定期去医院做检查。 每次去医院都好疼好疼,可是为了关心自己的爸爸,小夭忍了。 为了不让妈妈担心,所以不能和妈妈说,这是小夭和爸爸的约定。 「爸爸,我对小南说长大了要和爸爸结婚,他笑话我。」搂着爸爸的脖子,小夭说着让自己气了一天的事情。 「为什么笑话你?」 「他说我有恋父情结。爸爸,这样不好么?」 「没有不好啊,爸爸小时候也说过类似的话呢。」 「咦?真的真的?」 「不过我想和哥哥结婚。」 「爸爸的哥哥......伯父么?是大伯么?小夭讨厌他!」 「不是那个人,是小夭真正的大伯......」 小夭想起了曾经偷看到的爸爸私藏的照片,那个被妈妈撕掉的照片上有小夭不认识的人。个子瘦瘦高高的陌生男人,就 是大伯么? 提到大伯的那天,小夭第一次看到爸爸笑得那样开心。 原来爸爸一直都是不开心的,小夭想。 因为没有见过爸爸真正开心的笑容,小夭竟然不知道爸爸原来一直都是不开心的。 为什么呢?住在那么漂亮的家里,妈妈和小夭都那么听爸爸的话,每天吃到那样好吃的食物......爸爸为什么还不开心 呢? 可是提到大伯的爸爸却是真真正正开心的,眼镜后面,爸爸细细黑黑的眼睛笑眯了起来,那样的爸爸笑起来真的很帅气 ! 只有小夭看过的帅气。 不对......大伯也看过。 偷偷看到过的照片里,爸爸脸上的笑容和现在一样,很幸福很幸福的笑,就像小夭听到爸爸说小夭是他最珍贵的宝物时 一样。 照片被妈妈撕掉了,爸爸便一直没和妈妈说话。妈妈真笨!道歉不就好了么?像小夭一样,挤出眼泪,可怜巴巴地道歉 ,爸爸不就原谅她了么? 照片上的人小夭见到过。小夭忽然想起来,有一年自己在花园玩的时候,有个人偷偷趴在栅栏外,笑着问她要不要和他 一起出去玩。 「你是坏人么?」小小的女孩警戒地问道。 「你看我像么?」那个人笑嘻嘻地反问。 「像!」那个人长得......真不像好人。 不过小夭还是跟那个人走了。第一,从来没人带她出门玩过。第二,妈妈说世界上长得像好人的人十有八九是坏人,那 么,长得像坏人的人十有八九是好人也是成立的。何况那个男人是她偷偷记下长相的大伯...... 那个人带着她去了游乐园,吃了麦当劳,然后塞给了她一个洋娃娃,说「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虽然有点伤心,不过自己的生日却是连爸爸都不记得...... 小小的女孩有点开心。 「你的事情,全部全部,我都是知道的。」那个人笑起来,更加不像好人了。 她被男人偷偷送回来,出现在爸爸妈妈面前的时候,整个何家沸腾了。 和愤怒中的爸爸妈妈说了下午的事,爸爸妈妈的反应好奇怪,妈妈冷着脸,半晌甩手出门,爸爸却苍白了脸,盯着自己 怀里的娃娃,然后抢走。 小夭记得自己那时候哭了很久,一向心疼自己的爸爸第一次没有回头,只是拿着那个娃娃离开。 小夭事后偷偷去那个地方等过,她想等那个人,找他再要一个洋娃娃。可是没有等来那个人,她只是等来了爸爸。 爸爸也想被人带出去玩么? 和那人出门后,小夭才发现这个家多大多寂寞,爸爸会想要出去玩,也是正常吧? 可惜那个人后来再也没有来过。 再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小夭几乎没有认出他来。而那个时候的爸爸,也陌生到小夭几乎认不出来。 爸爸按着她,平时总是温柔抚摸自己头的大手,第一次用了几乎撕裂自己的力量,爸爸让那些医生抽她的血,抽她的髓 ! 爸爸!你为什么要那样呢?你不是知道小夭最怕疼的么?为什么平时生怕自己磕着碰着的爸爸,会想要亲自弄伤自己呢 ? 这个人不是爸爸! 小夭第一次对爸爸产生了恐惧。 在那个人身旁的爸爸,原本就不是爸爸。在那个人身旁的爸爸只是一个男人,普通的男人,生怕失去自己爱人的可怜男 人而已。 小夭最喜欢的人还是自己的爸爸,然而如今她却知道了:在这个世界上,爸爸最爱的人,不是她。 小夭六岁的那年,她最爱的爸爸离开了,再也没有回来。 不过她却知道: 爸爸和他小时候想结婚的人在一起,很幸福。 爸爸和长得很像坏蛋的好人大伯在一起,很幸福。 爸爸和他世界上最爱的人在一起,很幸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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