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哇!宪司大人居然有事情问他啊! 青铮满脸是期待。 「其实……」那张严肃的脸忽然显得有点歉意,「我想问,你的姓名。」 「啊?!」 「你说的时候我一下没记住。」 不是吧?!他、他、他,伺候了这位宪司大人那么久,被这位宪司大人骂了那么多次……居然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 虽然知道大人日理万机,还得烦恼着破案的事情……但情理上理解,心理上…… 呜……沮丧……单一个沮丧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 见石岩还在等待,青铮鼓足了中气,用全昌化县都听到的声音大吼。 「我叫青铮!!青天白日的青!!铮铮铁骨的铮!!!」 第四章 无聊,很无聊…… 蹲在县衙门口数着有几只乌鸦飞过的青铮,脸上明显地写着「我很无聊!」的表情。 那件劫镖案结束已经有十数日之久了,本来就极为平淡的昌化县再度恢复了无聊的安静,百姓继续安居乐业,县衙继续 水静河飞。 每日打扫人去楼空的寅宾馆时,他总能感觉到那残留在馆内属于那个严厉之人的淡淡气息。不知道他,是否还记住他的 姓名? 或许忘记了吧? 青铮沮丧地胡思乱想,手捡着脚边的小石头一个个丢出去。 不是或许,可能是根本就没记住……反正,他只是一个县衙的小捕快,而石岩却是官拜提点刑狱的大官儿,哪里会有时 间去想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越想越丧气,毫无生气的模样瞧来甚是可怜。 路过的摊贩或者买菜的大婶看到他那般模样,都不禁猜测,这平素充满活力的孩子大概是被哪家漂亮的小姐给抛弃了吧 ?不然,怎会这般颓废? 「唉……」 又是一声哀怨的叹息,衙门旁两头石狮看来也要被怨气冲得跌倒地上了。 「嘀咯、嘀咯、嘀咯……」 马蹄声由远至近。 青铮本不欲理会,却听骏马嘶叫一声之后停在他面前。不得已,只有抬头,看到一名马递跃下马来,从背包中掏出一纸 文书。 「你们大人呢?」 「啊,啊……正在午睡……」明显尚未恢复神志。 那马递闻言皱了眉头:「快去通报,提点刑狱司府有紧急公函送到。」 「咦?宪司大人?是石大人吗?」 马递不耐烦地说道:「一路只有一位宪司啦!快去快去,问这么多干什么?」 「哦!知道了!」青铮确定是石岩那里来的公函,马上像收到心上人的情书般瞬间恢复了精神,没啥功力的轻功突然提 升了好几重,飞也似地奔去知县房间。 张知县诚惶诚恐地接过公函,顿时软了手脚,「坏了坏了……」。 主薄正觉奇怪,拿过来一看。 只见涵上书有:「兹因昌化县知县疏忽职守,轻视案情,特令即日暂撤职务,待查后再作定夺。」 「大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我怎么知道啊……」张知县哭丧着脸看着手中公函,希望它突然消失不见了。 马递又从怀中掏出令一纸公函递过去给张知县。 「还有啊……啊?!不是吧?!」 仔细看完之后,完全不敢置信地瞪着纸上的字。 「这、这是石大人亲自下令的?」 马递略一点头:「文书是石大人亲手交与属下,吩咐送到昌化县县衙。」 「真的是昌化县?」张知县最后挣扎的问道。 那马递彻底的毁灭了他的希望,肯定且坚定的回答:「不错。是两浙路下杭州昌化县。」 「可、可我们这昌化县,只有一个叫青铮的捕快啊!!」 听着他凄厉的哀号,一旁的主簿不禁奇怪:「大人,怎么回事?是不是阿铮又惹祸了?」 「惹祸?!岂是一个惹祸可以概括?!简直就是灾难!!」张知县将文书递给主薄,「你看看这写的是什么……」 主薄连忙接过一看,只见纸上铁画银钩书有文令:「兹令昌化县捕快青铮速到提点刑狱府协办一案。」下面所盖印鉴正 是提点刑狱司之章。 「啊?!」看到命令的主簿跟张知县是一样的反应,「让阿铮去?!他不把上面的人都得罪光才怪啊!」 「为什么石大人偏要他去啊?咱们县不是还有很多不错的人吗?蔡捕头啊,铁锤啊,就算是扫地的赖头也比他强啊!他 这一去,恐怕咱们昌化县以后就要被列入黑名单了……」张知县拉着那马递,哀求道:「可不可以请您回报石大人,便 说那青铮病得动不了了,可否指派别的捕快协办?」 马递无奈地摇头道:「大人应知石大人性子,命令一出,非死不改。况且是石大人亲点此人……」 「下官知道了……」张知县百般无奈,但也只有应允了下来。转过头去,看到一直在一旁听他们对话的青铮,此刻像个 傻瓜一般咧着牙齿笑得合不拢嘴。 「唉,完了完了……就别想官复原职了……」 他冤啊…… 临安城提点刑狱司府邸,因其辖管两浙路下所属州府的刑狱复核之事,以及审查各州府判决的案件和囚帐,每日在这里 进出传送文书的步递、马递不计其数,加上来自大理寺、刑部的下行公函的急脚递,府内石阶从早到晚皆是车水马龙, 比起闹市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府前一对怒目圆睁的镇煞石狮威武不凡,大门两旁站立两名高大力役,手按佩刀守卫府邸,不允闲杂人等随意入内。 平素的那些小摊贩、游荡子哪里敢在此附近逗留,即使不得已路过,也是行色匆匆,连抬头看看那衙前匾额也是不敢。 但偏偏这世道,总有例外的存在。 「哇!好气派啊!」 只见一个挎着破旧背包,手里提着一串大饼的男子站在提刑府外仰着脑袋,发出巨大且夸张的赞叹声。守门力役见他虽 然身穿红色捕快装束,但脸上却无丝毫公事严谨,两腿裤腿大概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卷了起来,胸口的衣襟也随已放 开,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 「石大人!我来了!!」那男子跨开大步,大大咧咧地要进去。 力役连忙喝住他:「站住!你是何人?这提刑府不是你随便进出的。」 「啊?不能进?」男子对守卫的凶恶似乎不以为然,「是石大人叫我来找他的啊!」 「石大人?」守卫互相对望了一眼,想到那个冷峻严酷的男人,同时认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料想此人定是蒙混。 「快走快走!不要在这里捣乱了!」 那男子可不乐意了:「我才不是捣乱!确实是石大人派人送来公函,吩咐我来这里协助办案的!」 「就你?」 两人再度打量了一下他,虽然脸上带了些许风尘,但一双清澈若泉的眸子依然明晰,不过仍是稚气未脱,明显是个初出 茅庐的毛头捕快,那位苛刻的宪司大人怎么可能找个这样的人来帮忙啊……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啊?快走吧,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我才不走!明明是大人叫我来的,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其中一名门卫眼睛一瞪:「既然你说是有公函,那拿出来看看。」 「呃……」男子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头,「那个……我在河边喝水的时候,不小心掉到水里……」从简便的行李里掏出 一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的字迹被水化开变得模糊不清,根本看不到原来的内容。 门卫看了更加不相信他的说话:「这算什么啊?拿张烂纸就想进去,你当提刑府是客栈啊?」 「快走快走!」 男子被推搡着离开,气恼地瞪了他们一眼:「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不走大门!!」 「不必再说了。」 只见提刑府内议事厅门大开,一名脸色略带憔悴的紫袍男子从里面大踏步走出来,身后跟了几个州府官员,像寻到了蜜 糖的蚂蚁般死缠不休。 「石大人!您看这事……」 身穿红袍官服的肥胖官员手里拿着一卷案综紧追在石岩身后,脸上的肥肉爬满了汗水。 「刘大人,」石岩停下脚步,转过身去,一双虎目透着威严的神色,「不必多言了。身为常州知州,应知我朝不允辄用 妓乐宴会宾客。」 那官员被石岩这么一说,心里更是慌张:「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下官是因为母亲八十大寿,所以才大排宴席,更请了 歌妓助乐,并非故意……」 石岩见他还在狡辩,脸上冷凝之色更重:「刘大人,你每月餐钱为几?」 「大、大人……这……」 「知州每月餐钱五十一贯四百文,厨料米六斗、厨料面一石五斗。本官可有说错?」 「大人说得不错……」 「那刘大人你告诉本官,当日宴客花费使了多少银两?」 官员听此问,顿时吓得汗流浃背:「下、下官忘、忘记了……」他并非不知,却是根本不敢作答,怕说少了惹个欺瞒之 罪,说多了更是雪上加霜。 石岩毫不留情地喝责道:「刘大人还想隐瞒到何时?还是料定我不会派人追查此事?」看着那官员想筛糠那般浑身发抖 ,虎目流过失望的神色,「宴请八百宾客,召近百妓女陪酒逾滥,合共花费四百五十贯七百六十文,厨料米面不计其数 !!经查此宴花费动用的是公使钱。身为知州,挪用款待过往官员、犒劳军校之银以作己用,此等奢僭自肆,挪用公银 ,不修州务之举,可是为官应有之道?!刘大人,你是否还觉得还需为此辩解?」 「石大人,下官并没有奢侈宴客,只是为母做寿,稍……」 「刘大人,我朝《职制敕》有规,各州县官员非遇圣节及赴本州公筵若假日,而用妓乐宴会者,杖八十。你身为知州, 理应清楚。若再不加收敛,本官只有休函一封承交御使台鉴。」 话已至此,石岩不意再作纠缠,数夜未能深眠的他只觉得身体已经摇摇欲坠,跟这些顽滑的州府官员打交道,更让他有 心力交瘁之感。 可偏偏此时,一把高昂之声从门廊不远处传来:「石大人果然是严明公正!本官深感佩服啊!哈哈……」 众人转头一看,只见一名高颀男子徐徐步来,看他与石岩年龄相仿,但皮肤白皙、脸容俊朗,神态中更多了三分傲慢。 「辛大人!?」官员们一见此人,马上鞠躬行礼,其态度极为恭敬。 连石岩也拱手拜礼,道:「不知辛漕司前来,有失远迎。」 那辛漕司却没有回礼,只是呵呵一笑,道:「石大人,此番前来不为其他,便是那刘知州挪用公银妓乐宴客之事,还望 能酌情处理。」 「酌情处理?」石岩眉峰一紧,「本官不明。」 「挪用公银一事实属误会,宴席所用花费虽为公使库钱,但都是那刘知州每旬积下来的旬设。本官每旬皆有下拨钱粮给 各州府以作设宴慰劳众官之用,他大概是太过节省,每次都积存了自己的那份,所以才有挪用之说。」 刘知州连忙附和:「石大人,我确实是清白的。此番用银也在账册上列得一清二楚,大人大可遣人来查。」 辛漕司闻言狠狠瞪了那知州一眼,责他讲多错多,反倒给了石岩一个借口。 石岩眼神一转,不给二人反驳之机,道:「既然如此,我定会遣人查明,定不会错判好人。」 「石大人还是不明白吗?」辛漕司向那官员摆一摆手,示意他们稍微离开,然后说道:「那刘知州实乃户部侍郎陆大人 之侄,当日宴客陆大人虽然没有出席,但也有做礼祝寿。若是查办了他,恐怕陆大人那边就不好交待了。石大人,劝你 还是顾全大局的好。」 这明是说理,暗有威胁的话,令石岩本就略有微疼的头更感烦痛。 他稍提精神,不卑不亢地回答辛漕司:「辛大人,本官身为提点刑狱,决不能坐视违律之行,否则便是愧对圣恩!!」 「你——」辛漕司被他一轮抢言,顿时恼羞成怒,「石大人!!本官看你未免过于自大!」 「辛大人息怒!」 「辛大人,别气坏了身子啊!」 「辛大人保重啊!」 一群官吏马上围了上来,劝解二人。像一大堆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般,石岩只觉更加头昏脑胀。 但那辛漕司仍不肯放过他:「石大人,你可要考虑一下自己的立场才是。朝中为官者,处事就需灵活圆滑,像你这般顽 固不化,恐怕只会处处树敌。否则在皇上面前被参,可不要说本官不曾提醒过你!」 石岩合上疲惫的眼睛,凝了心神,瞬即张开之际,如同灵蛇吐信般射出凌厉神色。 「若本官哪日包庇枉法,不必谁人上参,我定会先参己一本!!」 「石岩!你——」 两人之间顿时剑拔弩张,吓得一众官员不敢出声劝阻,皆怕劝了一个却得罪另一个。 「喂喂喂!!你凶什么凶啊!!」 清亮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众人不禁抬头看向声音来处。 却见那院墙之上,竟是一个捕快打扮的男子毫无礼仪地丫着双腿蹲在墙头,嘴里叼着半个大饼,似乎是刚刚爬上去的模 样。瞧他三下五除二咽掉口中的剩饼,然后一跃而下,风般跑到对峙的两人中间,拦在辛漕司面前护着石岩。 一双清澈无暇的眸子瞪得大大,戒备地盯着辛漕司:「你凶什么啊?!警告你,再敢辱没石大人,我可饶不了你!!」 看他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好似在宣称若这辛漕司再敢凶石岩,就要扑上去咬人了…… 「青铮?你来了?」稍微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石岩这才发现到眼前站着的人竟然就是昌化县的小捕快。 「就是我啊!」青铮转过头去咧嘴一笑:「大人,你记得我的名字了啊!」 「青铮?」辛漕司打量了眼前这个小捕快,见他虽然眉清目秀,却无干练精明之神,适才莽撞之举更是让人皱眉,早前 似有耳闻这石岩对一名县衙小捕快青睐有加,难道便是此人? 「哼!」青铮瞪了他一眼,没有行礼之意,邈慢态度表于言外。 石岩连忙按住他肩膀,示意他别要冲动,又对那辛漕司说道:「辛大人莫要见怪,他刚刚从县衙赶来协助一案,有失礼 仪之处还望见谅。」 「算了。」辛漕司若有所思的看这二人,何曾见过这强硬之人居然替一名小捕快辩护求谅?!此番确实是稀奇了…… 记起此番目的,辛漕司道:「石大人,再给你些时间考虑,无论如何要给一个圆满的答复。」 石岩将青铮拉到身后,坚定简单的回答道:「本官现在就答复辛大人,此事,本官定会秉公办理。」 说罢,一拱手便拉了青铮,从容而去。 留了那群愣住的官员,以及颇为耐人寻味凝视着二人背影的辛漕司。 石岩拉了青铮,疾步来到后堂走廊才稍微慢下。 庭院宁寂,适才紧绷的神经轻松下来,顿时让他感到一阵晕眩,身体控制不住晃了一下。 「大人,你还好吧?」 青铮见走在前面的背影忽然一摆,连忙抢上前去扶住石岩。 低头看见那张严肃的脸容此刻嘴唇发白,双眼紧闭,强凝神志等待昏眩的感觉过去。 「不碍事。」虽然神志已是混乱,但脑海中还是记得莫要让那张开心的笑脸变得担忧,石岩难得地说了个不太高明的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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