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扬点头:“不错,陛下也觉得事出蹊跷,方焯死了十多年了,怎麽这会儿又冒出来了?” 贤王沈吟著:“方恕现下可还安份?” 易扬皱了皱眉头:“属下曾去瞧过方恕,面目糊涂,疯疯颠颠,整日只是喊著儿子的名号,看不出有什麽异样!” 方晏站起身,负手踱到窗前,望著天际蟾光脉脉:“父皇圣嘱不可杀害方恕,这麽多年他一直困在冷宫,难道还能与外 界有所联系?” 易扬瞧著贤王修长的身影沐浴在氲氲月下,整个人竟似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光辉,令人不敢逼视,不由自主掉转目光,忽 地想起京中那位至尊天子,不知道他现在是否仍在灯下批阅著奏折,夜已深了,京城春夜寒冷...... 方晏回过头,长眉微敛:“你先去休息,明日我们收拾收拾便赶回京去!”复又转身向著窗外:“想不到,皇兄治世清 明谨慎,却仍是无端惹来了灾祸啊!” 易扬想了想又道:“陛下还让属下问一声,王爷身子可大好了?” 贤王微微一笑:“这麽多时日了,该有的毛病全都好了,累皇兄担心了!明日我们回京去,快马加鞭,以我等的马力, 半个月应已到京了!” 易扬垂下头:“陛下虽让属下来报信,却曾叮嘱,此事既已发了,一时半会儿必定难以解决,王爷体弱,不用急著赶路 !” 方晏轻轻摇头:“没事,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只是......”眉间褶了起来:缌缌怎麽办?才相识,怎愿与他分离,难道 ......低低的叹了口气。 易扬莫名地看著那抹清淡的背影,不明白王爷这是怎麽了,无缘无故叹气却是为了什麽?难道是为了叛党的事? 第七章 蔚缌睡得不踏实,昨天实在是吃得太多太杂了,疼得全身无力,睡著时也觉得胃里一阵一阵疼得撩人,那药竟然没起到 什麽作用,难怪父亲曾告诫过:“药只能在轻微发作时用一些,平日吃食一定要注意,若猛了,药是止不住疼痛的。父 亲不能给你用猛药,药一物,有利有弊,用得多了,说不定损了内腑其他脏器。” 蔚缌幽幽叹了口气,睡了一觉,胃部终於舒服了许多,缓缓睁开双目,复又闭上,阳光射进屋内,刺得人眼睛发花。 耳边传来尹竹雪清脆的笑声:“小懒虫,还不起床吗?” 蔚缌低低地笑了起来:“雪姨,我不想再看到你脸上那块难看的胎记!” 一只轻柔的手拍过光滑的额际:“坏小子,雪姨已经把易容妆洗干净了!” 蔚缌睁开双眼,床边立著一名白衣素妆的女子,明眸皓齿,清丽秀美,蔚缌哈哈一笑:“雪姨还是这副模样最好看!” 尹竹雪伸手掐了掐少年粉嫩的脸颊:“快起床吧!” 蔚缌翻身坐起,随手接过竹雪递来的衣物,东张西望,好奇地问道:“风叔叔呢?” 美丽的女子笑著啐道:“若是人人都象你这种懒模样,云岫山庄怎生得了?早起身到山顶做早课去了!” 少年笑得无赖:“爹爹说,只要轻功够好,打不过便逃吧!” 竹雪哭笑不得:“让庄主听到这话,只怕你又要吃板子了!” 蔚缌扮了个鬼脸,穿鞋下床:“父亲知道全是爹爹的主意,平日用板子也只是轻轻拍两下,我是不怕了!” 尹竹雪掩嘴轻笑,瞧著小主人已穿戴整齐,捧了洗漱用具放到床前矮几上:“皇室果然不同,瞧这盐细得!” 蔚缌抹了一点涂在牙齿上,含水漱口,笑道:“皇家嘛,用什麽还不都是最好的!” 尹竹雪忽地正了颜,似是想起了什麽,缓缓道:“我与哥哥曾去过师父居住的永安宫寿仁殿,那里什麽摆设都没有,除 了一张床!” 蔚缌抹脸的手顿了顿,声音闷闷地从绒帕後传了出来:“方炫可真是小气得紧!” 屋内沈默了下来,使得门外的脚步声愈发清晰,二人互望一眼,竹雪前去开门。 方晏步履生风地走进房中,身後跟著一名形貌俊朗的年轻人,与昨日所见的那些侍卫一般,亦是锦衣玉带,只神色间略 带傲然之色,见到蔚缌的模样,瞬时怔立一旁。 蔚缌开心地打招呼:“方大哥,早上好!” 方晏关切地问道:“可舒服了?” 蔚缌满脸笑嘻嘻:“已经全好了!方大哥恁地挂心了。” 方晏笑了笑,蔚缌机敏,莫名觉得他的笑容有几分勉强,皱皱眉头:“方大哥,可是遇到什麽不愉快的事了?” 方晏摇著头,眼神专注:“蔚公子,你去过京城吗?” 蔚缌心头一跳,望了望立在一边的尹竹雪,但见竹雪神情不变,杏脸如花,不由自主摇头道:“不曾去过!” 方晏顺著蔚缌的目光转向尹竹雪,皱了眉:“这位姑娘是?”难道是新来的侍女?不对,若是新来的侍女不可能即刻放 在主屋侍侯! 尹竹雪微微一笑:“方公子,不过隔了一夜,您便不认得我了吗?” 方晏吃了一惊,面貌虽不一样,声音却是听得出的:“您是......” 蔚缌打断了他的话:“这才是雪姨真正的相貌,雪姨精通易容术,便连我也经常识不出来!” 方晏恍然大悟,折身作揖:“前辈的易容术果然不同凡响,晚辈十分佩服!” 竹雪轻轻地笑,颇觉得意。她这一生所学,最喜易容术,当年赵无咎初次尝试便是在她身上,却没想到这个做试验的小 姑娘日後长大了倒把这门手法越学越精。 少年是耐不得话说半茬的,紧接著问道:“方大哥,何故问我是否去过京城?” 方晏转过身,眸光似水,柔声道:“你是去过京城的,许是记不得了!如今,可想去京城瞧一瞧?” 蔚缌神色不改:“我去过京城吗?不记得了!不过,倒是十分想去!” 方晏继续引诱:“方大哥家在京城,因家中出了急事,今日便要赶回去,你可愿与我同回?” 少年歪了歪脑袋,抚掌笑道:“好啊,我自小便想去天子脚下瞧一瞧,方大哥若不嫌麻烦,带著我一起去可好?” 方晏大喜,他自昨晚便不安神,总是想著不愿与心上人初相识便即分开,夜里反复思量,只愿心上人能随自己回京,故 而一早赶来试探,不妨蔚缌竟是一口答应,方晏只觉夜间的烦恼实属庸人自扰,至此时,笑意方才达到眉梢眼底。 蔚缌快快乐乐地笑著,看不出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尹竹雪神色不动,心下却知道小少爷算是走出了第一步,到了京城 ,凭方晏的身份,要进宫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只盼......女人总有那麽一两分直觉,隐隐有种预感,蔚缌此去必会惹 出事端,却不知究竟会带来什麽麻烦!但愿...... 易扬仍然呆呆地站在一旁,眼前的少年神彩飞扬、容颜绝丽,这模样......这模样......竟与陛下亲手挥毫、悬於寝宫 内的一副画像像了个七八分,只是那画上形容幼嫩,宛若稚子,面前的人虽稚气未消,眉眼间却已长得开朗明爽了,难 道是...... 心头有些酸涩,别过脸,这麽多年过去了,兄弟俩的记忆真是好得惊人哪! 蔚缌瞧向易扬:“这位大哥是?” 方晏忙不迭介绍:“这位是我兄长的侍卫,姓易名扬!” 少年热情地打招呼:“易大哥气度不凡,小弟很是钦仰!” 易扬手按著剑柄,微微弯了弯腰:“蔚公子过赞了!”他的记忆也不错,方晏不过提了一次“蔚公子”便被他记在了心 里。 蔚缌笑眯眯地自我介绍:“小弟姓蔚单名缌,易大哥唤我蔚缌即可,不用如此客气!”易扬默然微笑。 蔚缌仍是好奇地望著他:“易大哥便是昨夜来找方大哥的家人吗?您是方大哥兄长的侍卫?” 方晏突然觉得少年的话多了起来,打岔道:“蔚公子,你可有什麽需要收整的,吩咐下人收拾一番,用过早膳便要起程 了!” 蔚缌不在意地笑著:“我住在你府上,哪有什麽可收拾的?只是......风叔叔一早上山练功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话音甫落,便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接了过去:“谁说没有回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众人抬头望去,白衣人目若朗星、长眉入鬓,稳稳当当地走了进来。 蔚缌笑道:“风叔叔做过早课啦?” 尹竹风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小懒虫,今日的早课又被你逃了!” 蔚缌上前拉住竹风的手,努力转移话题:“风叔叔有所不知,方大哥答应带我去京城呢,过会儿便起程!” 尹竹风长眉上挑:“去京城?” 蔚缌眨眨眼:“是呀!听人说,天子脚下繁荣富庶,我早就想去瞧瞧了。” 竹风不经意间蹙了蹙眉:“小少爷......” 蔚缌迅速打断了他的话:“风叔叔,你放心吧,我已经不疼了,下次一定注意,再不乱吃东西了,今日走没什麽大碍! ” 尹竹风沈默片刻,叹了口气:“那便去瞧瞧吧!”蔚缌轻轻一笑,开心地抓著他的手摇来晃去。 行装自然是用不著这些贵人自己准备的,不一会儿,红衣年轻人走进屋内,恭恭敬敬地禀报著马匹干粮水具已准备妥当 ,可以起程回京了。 蔚缌三人随著方晏来到山庄门前,果见门口队列纵横,随行的侍卫骑在马上整装待发,领头的易扬手中拉著空马缰,几 匹高头骏马昂首鸣嘶。众侍卫远远望见主人出门,俱都飞身下马请安。 方晏挥了挥手示意侍卫们起身,瞧著拉著的几匹空马,客气有礼地请蔚缌三人先行选取。蔚缌笑眯眯地拍了拍左首一匹 红鬃马的马头:“我就用它了!” 方晏笑著点头,亲自上前待欲助他上马,却见少年微一跃起,已飞身坐上马背,不由赞道:“好轻功!” 蔚缌笑得眉眼弯弯:“多谢夸奖!”尹氏兄妹瞧著他那得意的模样,不由失笑,自行挑了马。 众人俱都上了马,提马扬鞭,一行人飞奔而去。 梅疏鸿静静地立在庄门前,眼瞧著那抹熟悉的身影消失在林海深处,低低叹息一声,回身步入庄内。 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方晏此次著急返京,不曾备得马车,嘱他不用心急,过段时日再回京也无不可。 进了庄,门内小颦亭亭静立,美眸轻闪,迎上前来:“公子......” 梅疏鸿摆了摆手:“我们也收拾收拾早些起程吧!” 小颦皱著柳眉:“公子,我们单独走吗?” 红衣人淡淡道:“不单独走,却与谁同行?” 少女微微垂下头:“奴婢这就去收拾!” 梅疏鸿瞧了她一眼,默默叹了口气,小颦的心思自己也是知道的,只是自己这颗心早就给了另一个人,无端端地,若是 接受了她,岂不是令她终生难欢! 小颦莲步轻移,走得远了。红衣人突然觉得百无聊赖,慢腾腾踱进後院桂林中,早春三月,桂枝吐出嫩嫩的绿苞,满地 青草婆娑,一股清淡的香味迷漫林间,令人心怡脾爽。 便是走得再早,也追不上那人的步伐啊,想不到这位蔚公子......竟也是个武学高手...... 梅疏鸿随手抓住一根粗粗的枝桠,掌中忽地用力,“啪嗒”一声枝桠硬生生断成了两截。 垂目瞥了瞥,甩落在地上,红衣如火,缓缓走向桂林深处。 第八章 一队人纵马官道,行色匆匆,蔚缌聪明灵巧,方晏虽然面带微笑、神情自若,眉眼间却时不时流露出急急焦虑之色,均 被少年看进眼里,暗暗猜测许是京里头出了什麽大事。 午时将过,离彭城还有段距离,若依著方晏往日的性子,必定要奔到彭城才肯停下,如今带著蔚缌三人,念著少年身体 ......昨日胃疾发作了两次......方晏倏然勒马,停在一处卉木萋萋的蜿蜒溪边,吩咐众人下马歇脚,待用过干粮再行 赶路。 为王爷备下的干粮自然不可能是粗糙之物,易扬解下鞍旁的绸布袋子,拉开细绳瞧了瞧,将袋中食物垫著油纸平铺於地 一一报上:“绿豆糕、状元酥......”忽然“扑哧”一笑,从里头掏出一包油纸,摊开来,居然是切成小片的一包鸭肉 。 方晏也有些忍俊不禁:“疏鸿竟连这个都备著了!” 易扬接口道:“梅公子不愧为京中第一管家,做事果然细心......”再瞧瞧,伸手掏出一个小小的暖壶,晃了晃:“壶 里定是汤水了!” 方晏随手接过暖壶递给蔚缌:“先喝些暖汤,再吃点心!” 少年轻轻一笑,也不拒绝,大大方方接过暖壶,就著易扬递来的小瓷杯倒了一小杯,一口喝尽,赞道:“真鲜!是鸡汤 ,一点都不油腻!” 方晏瞧了瞧:“是鸡汤吗?疏鸿知我不喜油腻,熬汤时必先去了油。” 蔚缌接过他递来的状元酥,连吃边问:“疏鸿?是那位穿红衣的公子吗?我怎麽觉著他有些面熟?” 尹氏兄妹随便吃了点点心,听了小主人的话,互视一眼,竹风淡淡道:“当然面熟,那位公子与小少爷您有几分相像! ” 少年怔愣:“与我有些相像?” 方晏不欲讨论这个话题,急急岔开:“快吃,一会儿便起程,今晚定要赶到彭城,否则便要露宿野外了!” 蔚缌嘻嘻笑:“露宿野外也不错,我长了这麽大,还不曾搭帐在野外过夜呢!” 方晏温和地瞧著他:“待天气再暖和些,露宿野外倒也无妨,只是现下仍是春日,夜来露宿容易著凉!” 少年瞧见那人柔若春水的眼眸瞥了过来,心头忽地一跳,慌忙掩饰地低下头吃起点心来。 阳春二三月,草与水同色。 待饮过骏马、用毕午膳,一行人复又重整行容,翻身上马,扬鞭直往彭城而去。 鼓祖治地,九州胜景,时逢苍灵佳季,彭城秀丽华美,一派欣欣向荣、赏心悦目。将将晚膳时分,众人赶到了彭城。 彭城自古便为兵家必争之地,东襟淮海,西接中原,南屏江淮,北扼齐鲁,对於这样的军事重镇,圣朝自然不会放松, 自开国来便设了郡,下辖七个县。 圣朝各地太守均由朝廷委派,一般太守任期不会超过十年,凡岁至不惑便不再出任郡州长官。现下彭城的祈太守不过而 立,年轻有为,前程无量。 因著回京心切,方晏并不避嫌,直接闯到郡守府上,住进後院。这麽一闹,蔚缌等三人自然也就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彭城重镇,圣朝开国至今,总有居心叵测之人对此地虎视眈眈,故而纷乱不断,治安一时成为圣朝的恶瘤,换了几任太 守,总不如人意。 方荀登基後,委派湖州太守出任彭城,这位太守本是文举出身,高中探花後被先帝派往一个小小的县衙当了名微不足道 的县令,谁也不曾料到,新帝即位,这位小县令居然连蹦数级,直接跳到了太守之位,调往湖州。 说来,这位祈太守颇有些手段,不仅治得县城,出任湖州太守後,因湖州常有水患,太守首要任务便是修堤筑坝。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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