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赤裸胴体,白晰的背上道道纵横的血色凝结……遥遥记起,这是自己当日于耶路撒冷下过的命令;对上位 者大不敬之人,按《汉摩拉比法典》予以鞭笞六十。 果然是受过那刑罚了么?这副看似单薄的身体…… 心中念念,尼布甲尼撒探出手掌触及那些突兀隆肿的皮肤,痉挛般立时弹动! 时隔一月,这里还是会痛么? 不知为何,一逞欲念的想法渐熄,取而代之的却是从胸臆间盈出的一丝怜惜感受。 说是要施行“主宰”之刑的尼布甲尼撒,反而为这莫名的情绪支配,混混沌沌地,就这般……轻轻俯首…… 舌触。 舔舐那些交织的疤痕…… 悖德的抚摸、狎昵的亲吻……时不时轰击房廷脑袋的刺激,伴着他未止的鼻血,渗流溢出。 痛与耻辱的空档里,房廷不禁忆起自己好似荒唐的经历。 阴错阳差地空越时空,卷入历史的洪流,和犹太人一同见证了耶路撒冷的覆灭。然后作为“巴比伦之囚”的一分 子,莫名其妙地被那青史留名的狂王挑中…… 此刻,就这么赤身裸体,被他按压在身下,予取予求! 越是挣扎,越是觉得无助,即便是大声呼救亦无人理睬,房廷汗殷殷,精疲力竭地俯趴在榻上,为凌乱的床单包 裹着,有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意识正被慢慢抽离…… 蓦地,背脊上湿润的麻痹唤回了羞耻心──那越发猥琐的狎弄,让脑中仅存的一丝理智燃尽! 要崩溃了── 痛苦地吼出破碎的音调,挣动中,不知何时迸流出的咸湿液体和着血液印于枕际……惨淡的模样。 “你就……那么痛苦么?”见识了他不甘的眼泪,尼布甲尼撒忽然冷静下来,停下动作若有所思地询问。 蜷缩着的房廷听到他的声音,却不明他的意义。确认般扭转过头,仰视那高高在上的征服者,望见他那变得深邃 的琥珀眼,此刻正阴暗不定地变幻着光泽。 “!”见到房廷的这般姿态,尼布甲尼撒的下体掠过一丝致命的甜蜜── 虚弱的姿态,黑曜石般的眸子水漾闪动……这般眼神……可恶!几乎都让自己忘乎所以了! 四目相触,两人各怀心思,就在这时候…… “陛下。”一道笨拙的声音凌空炸响,惊醒了他们! 激情时刻居然被打搅! 尼布甲尼撒恼怒地瞪向宫室入口,但见一个高大臃肿的男子堵在那里,醒目的光头突兀地闪亮着。 “陛下,月祭开始了。”三甲尼波楞楞地立在宫门外,对着宫室内的主人轻道。 “笨蛋!”咬着牙,恨恨地咒骂了一句,尼布甲尼撒翻身下床,面色难看地冲着自己那憨笨的臣下,怒指外延的 方向──意思是叫他赶快回避。 可是不解风情的三甲尼波,仍旧叨叨地嘟着嘴道:“那个,南努神庙的祭司们还在等着您呢……” 呜,真是……尼布甲尼撒无奈地扶起额头,冲他摆摆手。 “一会儿就过去……” 说罢,三甲尼波才领命退离。 燃起的欲念之火,顷刻之间被浇熄。尼布甲尼撒整了整衣衫,回望榻上的房廷,但见他披覆软毡,以一副防御之 态呈现。 干涸的一条血印,挂在鼻下,配上青白的少年般的面孔……明明是狼狈得不得了的状态,此时看起来却别样动人 。 月至中天,尼布甲尼撒离开了行宫,登上南努神庙。 祭奠月神的日子里,四下朝臣来贺,恭敬膜拜,上位的他却在这万众欢欣的时刻,心不在焉起来。 房廷……房廷。那个是他的名字吧…… 临行前问了第三遍,他才讷讷地回自己……真是个倔强的家伙。 惦念起方才于榻上时,那辗转的惑人姿态,觉得这每年必经的仪式,忽然繁冗得让人不耐! 有点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继续那未尽的缠绵……不知道这算不算心血来潮呢?从自己更事以来,还没有哪次有成 遭那么急色的。 神思缥缈,越发恍惚起来,直到身边的拉撒尼轻扯自己的袖袍。 “陛下……陛下,该上祭了……” 回魂,发现近侍们正个个眼巴巴地望向自己,尼布甲尼撒尴尬地微咳,正色。这才想起来伸出手臂,由南努大祭 司扶着走上了正殿的台阶。 “王这是怎么了?”私下,拉撒尼轻声地嘀咕。 沙利薛假装没听到,把头偏向一边;三甲尼波还对自己被骂“笨蛋”的事情耿耿于怀,不肯吱声。 知道他们两个各怀心事,拉撒尼有点泄气,却发现刚才还在一道的四将少了一个,便问:“撒西金呢?” “刚才被从王都来的传令官叫过去了。” “王都?是出了什么事么?” “谁知道。”三甲尼波耸肩。 正疑惑的当口,拉撒尼看到同僚已然回归。但他发觉撒西金的神情有异,便追问: “怎么了?” 那一向喜怒不溢于言表的迦勒底战将,露出了郁郁神情。“刚才得到消息说,赛美拉丝殿下她……”话到此处, 便轻轻摇了摇头。 赛美拉丝是巴比伦王的王妃,米底国的公主。大婚十数年,虽未替王诞下子嗣,但因其地位祟高,加之性情温淑 ,一直被王礼待。 众人皆知,这位王妃一向体弱多病,再加上丈夫在外连年征战,一直无暇照顾,所以…… “终于……不行了么?” 念及此,拉撒尼问了一句多余的话,撒西金点点头。 “月神祭祀还没有结束呢……而且从乌尔到王都,坐船的话少说要两天……还来得及吗?” 三甲尼波拧着眉,道:“那现在该怎么办?要告诉陛下么?” 这么说的时候,其它三人几乎是商量好似地同时瞪向他。 “干、干什么!”被同僚们的恐怖目光盯得浑身发毛,三甲尼波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你们……不会是又 想叫我去吧!”呻吟一声,胖胖的脸抽搐了一下。 “去吧,三甲尼波……反正再做一次煞风景的笨蛋,王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午夜时分。 自尼布甲尼撒离开约莫三个小时,房廷感到睡意渐袭。 “我可以赐给你荣华富贵,同时也可以置你于死地。” 临别时,那狂王说的话,此时依旧历历在耳,忆起来,却是如此不真实。 如果是想要威慑,那他的目的达到了。但,为何要对自己这微不足道的“奴隶”那么执着? 真不明白…… 伏在露台时间久了,晚风吹得人浑身发凉,房廷却倚在石栏边缘,昏昏欲睡。 忽然听到有“啼喈”的脚步声传来,他蓦地惊醒,有如惊弓之鸟般跳起来,却发现来人并非是尼布甲尼撒。 “跟我走吧,美男子。”拉撒尼扬扬眉毛,对着房廷戏谑道。早就知道王特意将这个外族人带回国内是对他感兴 趣,之前他们的暧昧纠缠也尽数收在眼里。 嗯,王对男子嗜好,拉撒尼不置可否,只是觉得单论相貌,眼前的外族人还不如沙利薛……是长于他技么?也不 知道王到底对他哪里感兴趣呢。 三甲尼波通报了赛美拉丝王妃病危的消息后,王立刻下令要连夜搭船,顺大运河回西北的王都,临行之前还特别 吩咐自己不要忘记带上此人。 此举让拉撒尼多少有点哭笑不得,敢情在王的心目中,一个用来温床的男奴和帝国王妃的价值是等同的?若是教 赛美拉丝殿下知晓,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 不过,也确实是如此。为了加强两大帝国盟友关系,米底和迦勒底自亚述巴尼拔时代便保持着联姻,几十年如此 ;自己也知道,王与作为米底公主的王妃,十几年来相敬如宾,说到底也是可怜的政治婚姻…… 夫妻的感情淡薄,加之王妃身体不佳,未曾生养,王的心思便更不会放在她的身上了。 好在今次得知她的病况,冷漠的王终于也紧张了一回,虽说这很大程度上,是做给米底人看的。 心中胡糟糟地想着,拉撒尼向房廷伸出手,可等了一会儿,却迟迟没有迎来响应。 怎么? 拉撒尼疑惑地打量一下眼前裹着毡毯、面颊微肿、一脸狼狈的男子,这家伙看起来应该也有二十多了吧,早已不 是青涩的少年,却有张稚气未脱的面孔——此刻正忌惮地瞪着自己呢!啧啧,方才王对他动粗了吧,难怪有这样 的表情。 说起来,他也怪倒霉的,在耶路撒冷被鞭笞之后,随众长途跋涉直达幼发拉底河岸,接着又被王挑中,遭粗鲁地 对待……看来身在王家,不幸的方式并不只一种。 他拉撒尼只遵从王命,那至高无上的“马度克战神”的旨意。 这般念道,拉撒尼微笑着,攥过了房廷的手。 没有料想之中的反抗,那异族的男子仅仅是翕了翕嘴唇,然后操着生涩的语言,问自己:“撒拉……撒拉她…… 还好么?” “什么?” “那个……和我……在……一起的……孩子……” 蹙了蹙眉,拉撒尼想起先前部下们提到过,这个男子被带进乌尔城之前,曾和沙利薛发生冲突,引起不小的风波 。 据说是因为沙利薛划开了一个犹太小孩的嘴唇──嗯,这种变态行径确实令人发指,若是换了自己也会发怒── 只不过作为奴隶的他,并没有立场来反抗征服者。 “可能死了吧。”拉撒尼看着房廷,轻描淡写地说,发觉他在听到这话时,面孔变得刷白,便好奇地问道:“是 你的亲人么?” 房廷头垂了下来,轻摇。 “那自之难保了,你还顾得着其它人吗?” 掌中的手在颤抖,哀恸的模样…… 拉撒尼不说话了。 一瞬间,拉撒尼突然有点明白,王会青睐此人的原因了。 果然是个有趣的家伙呢! 这是要去巴比伦么? 披星戴月,被趋赶至被俘的犹太贵胄中间,房廷随众登上了船头为人首牛身有翼兽的桅船上。 听到诸人的窃窃私语,间或有迦勒底卒子们的呼喝声,念及送自己至此的巴比伦战将,临了说过的那句“都自身 难保了,还顾得着其它人吗”,心情更是郁结。 虽然身处既定的历史潮流之中,可是自己的未来却变得更加捉摸不定了。 就在房廷径自哀怜的当口,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房廷……是房廷么?” 他心中一凛,急急回首,于攒动的人群中望见一张少年的脸庞:但以理?他也被掳来巴比伦了? “果然是房廷!”少年挤了过来,一把捞住房廷胳膊惊喜道:“我还以为再也不见到你了呢!” “……为什么……会……在……这里?”感觉颇为意外,房廷用不熟练的语言问道。 但以理苦笑一记,“和你一样,是被掳来的呢……”略去了不少细节,他避重就轻地说:“说起来,你的希伯莱 语已经讲得很不错了呢,真是太好了。” 故人重逢,却是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刻,即使勉为其难想寻找话题,可是在他国的土地上,以臣掳的身份又怎可 愉悦畅谈? 看着少年由雀跃的模样转眼变得沮丧,房廷的心头一阵酸楚,然后,取而代之的则是忽而闪现的一个怪念头:但 以理……太少年……巴比伦…… 还记得史上著名的贤者“但以理”,便是在这个时期被掳来巴比伦的……史书经典上记载,他那时应该也是十几 岁的少年。 不知眼前的但以理,是否就是自己所知道的那个“但以理”呢? 怀着疑窦,房廷蹙起眉端详矮过自己一个头的男孩:名字相同、年纪相仿……这,只是巧合吧? “对了,我来介绍几个新朋友给你认识!”为了打破冷场,少年故意拉出笑脸,招来了身后的几个身形相仿、年 龄相近的男孩。 “哈拿尼雅、米沙利、亚撒利雅,这位是房廷,迦南的旅人。” 三位犹太少年同房廷行礼过后,又羞涩地挤在一道,不似但以理这般落落大方,看起来是在怕生。 一怔,房廷联想起《旧约》上提过的“但以理之三友”,就是叫这些名字!难道说眼前这四个少年,就是“圣经 ”上所书,日后成为赫赫有名的“贤者”的人物么? 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自己都已经历了太多光怪陆离,这个事实也并非那么难以接受。 房廷冷静下来,可激荡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 知道得越多,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绝望。被历史的洪流淹没,身处真实而既定的时代中,却不再是以一个旁观 者的身份。 这是他在去到加沙之前,做梦精彩都未曾想过的。 月色如练,晚风如歌,挽起多少故事,尽数消弥在夜色之中。 船只静静地驶离乌尔码头,沿着大运河平稳西行,不用多久,就能看到屹立在新月沃地的“神之门”──巴比伦 城了…… Chapter 7 数日后。 “王妃薨了!” “真的假的?你可不要胡说!”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所见,赛美拉丝殿下是今天一早咽的气!” “呀……真可怜,王刚从迦南凯旋而归,她就……” “嘘!有人来了……” 才从宫中出来,就听到内廷中女侍们的窃窃私语……多嘴的女人,和那些大臣们一般喜欢大惊小怪。 尼布甲尼撒寻思,不悦地轻哼,疾步踱出宫门的时候,四下纷纷噤声。 十几年来自己虽对那米底王妃无甚感情,不过作为米底同巴比伦的重要亲媒,尼布甲尼撒对她还是颇为重视,从 乌尔连夜赶回巴比伦探望。只可惜回来还不过半个月,赛美拉丝便香消玉殒。 以一个丈夫而言,自己并无丧妻之痛的切实感受,但若是以一个君王而言,便不得不在地位祟高的妃子过身之后 ,扮演一个悲伤的角色。 于是,尼布甲尼撒一早就派传令官去到赛美拉丝的故乡,北方的米底王国,通告其病逝的噩耗,然后又招来群臣 商议王妃的殡葬事宜。 “将来要以依修塔尔女神的名义祭奠赛美拉丝殿下,她既是陛下的王妃、也是马度克神的神妃。” “赛美拉丝殿下是米底的长公主,身份高贵,又嫁于王十数年,情谊深重,请王一定要厚葬她!” “不要教米底人看我们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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