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碰触他们中任何一道目光,他保持原来的步伐频率走着,却小心的不去碰到任何一个人。 不过偶尔还是会有人和他发生交集,会有人横冲直撞撞到他,也会有人向他推销保险单。这两个人都和他有了交 集,可是他们之间并不会相遇,那个横冲直撞的人会撞过那个保险推销员若无其事的赶时间离开,而那个保险推 销员则会对他视而不见转而笑眯眯的向另外的人继续推销。 「邮差先生,有我的信吗?」现在笑眯眯的和他打招呼的是微笑超商的眼镜店员,总是笑眯眯的,总是期待收到 来信,不过他似乎从没有收到账单以外的任何信件。 「抱歉,没有。」苏舒对他点头,看到对方的笑容里微微带了点几不可查的失望,加了句,「不过,也没有账单 。」 对方的笑容于是又欢乐起来。 「要黑美人么?刚到货哦!」尽职的店员开始推销。 「谢谢,不过吸烟需要适度,每月固定两盒,我不会多买的。」 「啊……这样啊……」店员再度微微失望,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们超商这个月开始有口袋小说卖哦 ,小黑子大黑子都有卖,是惊悚小说哦!有兴趣没?」 「……没兴趣,下次你可以向我同事推销,何珍会喜欢。」冷淡的拒绝对方的推销,说完,对他点点头,苏舒继 续前行。 街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安静起来,那是一种死一般的安静,苏舒匀速走着,四十三这个数字的门牌号在三 分钟之后出现在他面前。 在他之前,一名男子正笑着进去,苏舒走到门前的时候,大门刚好合上。 苏舒听到那个男人和女人的对话,那个男人自称是邮差,过来送信给陈碧莲女士顺便想要借用厕所,苏舒站在门 口,听到屋内狗叫声越来越大,男人的叫骂,女人的尖叫…… 「喂!你干什么不进去!那个男人是小偷!」身边一阵小风,一名男子一脸焦急从他身边过去,苏舒冷眼看他, 并不吭声。 那名男子自是费德无疑,一路跟着苏舒直到这里,稍微一想立刻明白了之前进门的男人的身份,一个冲动闯进了 门,看到屋内情景的瞬间,他呆住了。 地板上,穿着白色洋装的女主人已经躺在了地板上,原本盘好的发髻散了一般,凌乱铺在地板上,头颅右侧破了 一个洞,正汩汩的流血,眼睛睁得大大,嘴巴也没有来得及合上。 而她身前,一个长相猥亵的男子正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右手举着一个花瓶,明显是凶器。 「你这个混蛋做了什么!!」费德大吼出声,转身看向身后发现苏舒依旧面无表情,「你竟然不阻止——」 「我……我不是故意的……」张锦祥颤抖道,「我……只是轻轻挥了一下……」 费德气愤的想要抓住张锦祥的衣领,谁知却扑了个空,费德眼睁睁的看到自己的手从张锦祥的脖子部位穿了过去 。 「怎、怎么会这样……」费德呆住了,不敢相倍的转向苏舒,「喂——」 「这是已经发生的事情,你没有办法阻止的。」看着地上女人空洞的眼睛,苏舒的语气并无变化。 「可是……我不能阻止,你可以吧!」 「我也不行。」 「为什么你不行!你明明……明明……」不知道说什么,费德有点言语无措。 「我只是一名邮差而已,除了送信,并没有其他特长和义务。」看着张皇失措的张锦祥,苏舒面无表情的从包里 拿出一个信封。 「可是、可是……」苏舒的样子激怒了费德,大步向前,费德企图拎住苏舒的衣领,没想到刚刚的情形再度重演 :他的手竟然从苏舒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这、这到底——」认知被彻底颠覆,费德愣住了。 「有时候……你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有时候,闭上眼睛,顺便也闭上嘴巴吧。」 费德愣住了,没有再动手,他怔怔看着那个名叫张锦祥的小偷匆忙的躲避那条企图咬他的狗的攻击,他的狼狈和 一旁苏舒的自若形成鲜明对比,然后,他听到外面响起警笛声,然后外面的整条街道沸腾了,他听到飞机的声音 ,然后爆炸声——「这……是怎么回事?」和那名同样纳闷的小偷一同跑到门外,看到门外情景的时候,两个人 一起惊呆了—— 一片火海!!! 遍地都是仓皇失措的人们,爆炸声此起彼伏,这里到底是怎么啦?! 张锦祥惊慌的跑出去,加入了那些逃命的人群。 「喂——」转头对那名邮差大吼,却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旁边,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子。 「这孩子……你从哪里找来的?」真像做梦,眼前逃生人群是动态的,身旁一脸冷清抱着孩子的邮差确实绝对的 静态,两者同时映入眼帘,这个世界顿时失真。 「是我在找的收信人——这个孩子。」对他说着,苏舒拿出一封信,轻轻放到孩子怀里,孩子皱着眉头吧嗒了一 下嘴,不舒服似的扭过脸,一下子,费德看到了孩子的左脸颊。 那里,有颗不大的黑痣。 忽然想到了这是什么,费德惊呆了。不等他整理好思绪,他发现身边的邮差已经先行踏出了脚步。「喂!你要去 哪里?」费德朝对方的背影大吼,大火不知不觉已经蔓延到他们这里,他们的周围俨然一片火海! 「最后送一次货,然后回我原本的地方。」对方头也不回。 「原本的地方?额……我呢?」费德皱眉。 「你已经找到了你一开始迷路的地方,所以,你也可以回去原本的地方。」对方的声音因为隔着火海的缘故有些 不真实,火幕的另一端,他觉得对方好像回头对他笑了下。 顺着对方脸朝向的地方,费德看向右手边,他惊讶的发现邪里竟然一片瓢泼大雨!最后看了一眼那名邮差消失的 火海,费德吞了口口水然后飞快向大雨内跑去,慢慢的……他看到了最早见过的阳春路的路牌,然后看到了路上 一连串被挤压成罐头的车子,然后他看到了自己搭乘的那辆车子。用力拉开车「了,他 激动地回头大吼: 「你看!晋维嘉这是我们的车!晋维嘉——」 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大雨不停的落。 呆呆的转过头重新看向车内,他看到车座上紧闭眼睛的自己,怔怔的……费德向「自己」伸出手去,然后小心冀 冀的想要戳一下,手指碰触自己脸颊的瞬间,他感觉自己被吸了进去,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感到身上头上剧 烈的疼痛,他环顾四周,这才看到他身边躺着的谢宜,何晶晶,以及卫兰。 他们悄无声息。 晋维嘉却没有在他们中间。 头疼的几乎炸开,抱住脑袋,费德开始冥思苦想:什么……什么时候呢? 他想到自己小时候,然后国中,高中……进了大学,遇到了谢宜……何晶晶……卫兰…… 出生以后的记忆慢慢在他大脑中走马灯似的滚过,那些或者清晰或者模糊的记忆中,唯独没有晋维嘉的存在。 「奇怪……我明明不认识她的……」 继续回忆,这回他坐在谢宜开的车上,几个人笑闹的议论纷纷,然后车前忽然一道人影!耳旁有人大喝一声,然 后谢宜反应不及,车重重撞到了什么——「没错……那个时候……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是他记忆里那个叫晋维嘉的女人第一次出现。 「呵呵……我明明不认识她的……」 大笑着,费德吃力的滚到车外,仰面朝天看向天空的时候,雨点打的他睁不开眼,身上很疼,可是心里却有种重 生一般的喜悦,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的时候,他在他们前方看到了一辆巴士。 那里明明应该没有车子的。 鬼使神差的,费德向那辆车子走去,车体相当凄惨,车门被积压的像是裂开的嘴,费德觉得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 了,竟然想要进去。 于是,他进去了,然后看到一车小孩子……的骸骨。 那些骸骨堆积的地方——在巴士最后一排的位置上,他看到了晋维嘉。 「喂……你还好吧?你等着!我马上过来救你!」吃力的,费德扒开层层障碍向晋维嘉的方向挪动。 「天……你怎么会这样?不要动!千万不要动!」看到晋维嘉的样子,费德惊讶的瞪圆了双目:晋维嘉现在是坐 在椅子上的,确切的说,她不得不坐在椅子上!一根钢筋透过巴士的车身直直插入了晋维嘉的胸口,然后从她的 前胸透了出来! 「不要动!会流血的……你等一下,我试试看能不能……该死!弄不了……」碎碎念着,费德试图想办法,可是 他发现完全没有办法,「只能找专业人员了,你有电话么?该死……我想起来了:这里没信号……」 抬起头,费德看到晋维嘉的脸的时候,话音戛然而止。 晋维嘉在哭泣,泪珠大颗大颗的从她眼眶滚落,这是费德第一次看到她哭泣,不像何晶晶她们,晋维嘉从不哭泣 ,不对……他想起来了,在最初那个大雨夜,因为没有办法救援车内的人决定先行离去的时候,她也是哭过的, 就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无声的哭泣。 「你放心!」一把抓住晋维嘉的手,费德认真的盯住了她的眼睛,「我现在去叫救护人员,所以我会离开一阵子 。」 握住对方双手的力量忽然加大,费德用其中一只手给晋维嘉抹掉了眼泪,「虽然会离开,不过我马上会回来,带 着救护车回来,相信我,一定会回来的,就像之前那样……虽然中间迷路了一阵子,不过我一定会找到回来的路 !」 他看到晋维嘉缓缓地点了点头,最后握了一下晋维嘉的手,费德迅速离开,他没有回头,所以他没有看到身后的 晋维嘉已经重新泪流满面。 「他会回来的。」车窗外的雨声中忽然多了一道脚步声,晋维嘉抬起头的时候,眼前多了一个人影。 「虽然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不过还是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苏舒,一名邮差。」 仿佛对于自己周围的地狱景象一无所知,自称邮差的男子一脸自若。仿佛现在只是谁家的大门口,按下门铃之后 正在自我介绍,然后等待对方开门。 「你……来……做……什……么……」太久没用这副嗓子说话,晋维嘉的声音干涩破烂。 「送信。」说着,那人从挎包里拿出一张……两张……三张……他拿出了一沓信。 「你的信。」 他等着,等待对方接过信,只有这样,送信任务才算结束,可是等了很久,对方也没有行动。 「具体情况我并不清楚,其实这些信都是我的上司寄出的,似乎在多年前他目睹了这个车祸现场,也答应了对方 回来找人营救,可是……一直没有找到这条路而已。有可能是他找不到,但是……也有可能是他根本没有办法找 到这条路。」 看着不为所动的女子,苏舒扶了抉眼镜,「但是他坚持寻找,找了四十年,一直找到今天。你看到的只是他写的 信的很少一部分,他确实没有找到,可是他也没有违约。」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接受这些信。」 晋维嘉终于看向了他。 她向他伸出手去。那是几乎不能被称为手的肢体,细长而扭曲,实际上,她的整个人都是这样的,被钢筋固定在 椅子上,她渐渐长大,人没有死,可是再也没有了人形。任何一个人见到她现在的样子都会做恶梦的。 苏舒将信放在细长变形的手掌当中,他静静看着对方见胳膊慢慢收回去,然后慢慢的撕开信阅读。 比刚才更要汹涌的泪珠崩溃在他面前。 「谢……谢……谢谢……」 他听到泣不成声的女人嘶哑道。 然后,对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信撒了一地,女人细弱的手指重重摔倒了地上,细细的手指间捏着一封信,女 人再无声息。 尾声:one lie 「……下午十六点的时候,市急救医院接到一名费姓男子的求救电话……多年前的车祸现场终于被发现……震惊 全国……被钢筋困住无法逃生的少女艰难求生……」 电视里的记者说的口沫横飞,他的身后一群警护工作人员似乎正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不断有盖着白布的担架从 她身后经过。 「……然而还是没能获救,据专业人员判断少女死于救护人员赶来之前一小时内……尸体虽然扭曲变形得厉害可 是生理功能基本正常!这是生命的奇迹……现场发现大量当时遇难孩童的遗书——」 哗——的一声,男子重重按下了电视机的开关,一片黑屏之后,拿起桌上的零食袋子,翻出一颗豆子往嘴里扔去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忽然开了。 「哟!苏舒你终于回来了,怎么身上全湿了,真狼狈啊,信有没有湿?」 看到来人一身湿透的样子,男人抓了抓自己头上的波浪卷,懒洋洋的笑着,递出手里的炒青豆,「要不要吃?」 「不要。」 「还是这么冷淡啊,怎么,今天有什么感想?」 「感想就是淋雨的感觉太糟糕了,再次建议局长给远程送信人员配车。」 「免谈!不过我可以给你配一挂摩托专用连体雨披,红色还是黑色,两种颜色可以选择哦!」被称为局长的男人 还是笑嘻嘻的。 「哦!前辈你终于回来啦!晚上一起出去联谊如何?」办公室外,留着木村拓哉式小卷毛发型的年轻男子小步跑 进来,「有美女哦!」 不等苏舒回答,门外再次跑进来一个人,这次进来的是一位明艳少女,华丽的法式宫廷卷发和邮差制服怎么看怎 么不搭调。 「哦!哦!苏苏你回来啦!我给你带了土产哦!」 「卷发棒……这是哪里的土产?」看了一眼所谓的土产,苏舒面无表情的抓起毛巾开始擦头发。 「卡卡常去的宠物美容店的土产哦。」揪着怀中可卡犬耳朵上长长地卷毛,宫廷卷美少女一脸委屈,「咱们邮局 就你一个直(发)男,人家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把你(的头发)弄弯,这样咱们邮局就可以正式更名卷卷邮局或 者弯弯邮局了,多可爱呀。听说有个邮局外号叫空中邮局,多浪漫啊!浪漫比不过人家,只好比可爱了。」 继续擦着头发,苏舒对女人的抱怨充耳不闻,摘掉眼镜的细眼青年继续手上擦头发的动作,视线不经意的扫过面 前的玻璃,玻璃上清楚的倒映着此刻办公室内的景象:他的身后,宫廷卷少女和小卷毛青年正在玩弄可怜的可卡 犬。他们的身旁,阴森的「贞子」正光明正大的在上班时间偷看小说,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娃娃脸邮差正拿着D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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