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比冰雪还要寒冷无数倍的男人。 这个男人非但法力高深,更是那个猜忌心极强的共工都极为倚重的人,不能在他面前失态。 「寒华。」炽翼右手一拢,强迫自己镇定心神。 寒华的目光扫过,冷漠地说:「你伤得很重,至少折损了万年的修为。」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一次了。」炽翼双手背到身後。 「值得吗?」寒华一如千百年来的模样,除了漠然再没有其他的情绪。 「不值得。」炽翼挑了挑眉,毫不在意地说:「可是我愿意。」 「我以为,这对你没有好处。」寒华想了想:「半点好处都没有。」 炽翼的回答,只是狂傲地笑了一笑。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笑有多麽牵强。 寒华的意思,何止是字面上这麽简单。 寒华本是天地寒气蕴育成形,几乎没有情绪的波动,所以看事情往往比其他人都要冷静透彻。 这句话的意思,按炽翼的理解,应该是:「你为了一个无关轻重的太渊,宁愿折损了万年的修行。从任何方面来 看,也是半点好处都没有,我认为你不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所有人都会认为他任性惯了,救太渊不过是为了和共工作对,但寒华显然起了怀疑。 和寒华因天性而来的冷漠不同,他大起大落的激狂性格,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变化,却是源於他难以完全掌 控的力量。 要学会控制红莲之火,首先就要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所以他虽然看来狂傲激烈,但都被抑制在底线之内, 某种程度来说,他甚至比其他人更为自律和节制。而在天雷坪上,他的身体第一次比头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要是有足够的时间考虑,要是再来一次,他又会怎麽做呢? 就算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就算是再来一次,他……他还是会冲过去,把太渊护在身下的。只是折损一万年的修 为,就能换到太渊的性命,他……心甘情愿……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麽,炽翼的心一颤。 「我今天就回栖梧。」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寒华又看了看他,一言不发地走了。 炽翼在原地站了半晌,一抬手,一道红光直入天际。 「赤皇大人。」不过片刻,他的随侍就已经赶到。 「准备一下,立刻返回栖梧城。」这不合礼数,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炽翼再一次强调:「我 是说,立刻!」 第四章 太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在窗口远眺著外城方向。 「皇兄,今天城里好似特别安静?」 「今天有贵客要来,父皇一早吩咐下来,任何人不得随意在外城走动。」埋首在卷轴中的奇练头也不抬地回答他 。 「贵客?」太渊诧异地问:「是什麽贵客?」 「对了,太渊还不知道。」奇练终於抬起了头:「是北镇师大人来了。」 「北镇师?你是说四方镇师中的北镇师青鳞?」太渊更是讶异了:「他不是从来不离开北海领地的?怎麽会来千 水呢?」 「应该是专程来见父皇的。」奇练不以为意地回答:「北镇师向来不见生人,所以父皇才特意吩咐,省得坏了他 的心情。」 「皇兄,我一直很好奇。」太渊问:「就算他统御四方镇师,执掌水族八方界阵,但是总只是我水族的一个属臣 ,为什麽父皇要对他如此礼遇?」 「这北镇师青鳞可不是你想的那麽简单,他大有来历。」奇练走到太渊身边,和他一起朝外看去:「他是远古时 虚无之神的直系後裔,九鳍青鳞一族的族长。他们这一族精通各种早已失传的阵法,若非几乎被火族尽灭,也不 会甘愿依附在我水族治下。」 「阵法?可是古书上提到的那些虚无阵法?」太渊目光一亮。 「是的,父皇所看重的,也就是这一点。」奇练点了点头:「这北镇师法力虽然算不上绝顶高强,但是单论列阵 ,他绝对称得上举世无双。特别是这虚无之阵,据说奥妙无穷,神秘之极。」 「嗯!」太渊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其实别说是你,就算是我都没有见过这位北镇师,这些事也只是听父皇提起过。」奇练倒好像有了谈兴:「说 起来,这北镇师和你的赤皇大人可是死对头喔!」 「炽翼?」听到这个名字,太渊眼微微眯起。 「就是啊!」奇练笑了笑:「他们本就是天敌,北镇师目不能视,也是因为当年被炽翼伤了双眼。这北镇师出了 名的睚眦必报,何况是这种不共戴天的仇隙。他这次来,恐怕也是因为知悉父皇娶了祝融的女儿,特意前来探听 父皇口风的。」 「北镇师……」 「对了太渊,听说帝后身体不适,现在好些了?」奇练问他:「帝后的身体向来很好,怎麽突然说病就病了?」 「母后她……」太渊轻声叹了口气:「其实母后,只是心里有些不大舒服,也许过上一段时日,就会慢慢好转了 。」 看到太渊透著尴尬的微笑,奇练点头应是,觉得自己实在失言了。 「苍王他……在不在千水?」 「回北镇师大人的话,苍王大人此刻应该是在内城之中。」亦步亦趋的侍官长立刻答道:「北镇师大人可是要见 苍王?」 被称作北镇师的青鳞闻言,直觉地摸了摸自己被完全遮挡著的眼睛。 「不用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没你们的事了,先退下吧!」他一拂衣袖。 「北镇师大人。」侍官长被他的要求吓了一跳。 「怎麽?」青鳞不耐烦地说道:「你们一刻不停地跟著,是怕我偷东西吗?」 「北镇师大人不要误会。」侍官长急忙解释:「帝君是怕大人第一次来访千水,不熟悉这里的环境,所以才让我 等跟随伺候的。」 「我虽然瞎了,可还没有到这麽不中用的地步。」用锦带掩去双目的青鳞冷冷一哂:「下去,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 「是!」侍官长虽然感到为难,但还是不敢违背他的意思:「若是大人有何需要,只需大声召唤我等即可。」 青鳞也不管他们,自顾自的大步离去。 藉著异常敏锐的听觉,走到一处地方时,他远远就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几乎没有多想,他往一旁走了几 步,自袖中取出一把玉剑,掷往地面。 一线微光闪过,青鳞的身影化实为虚,消失在了这条白玉铺成的小径上。 不多时,说话声渐渐近了。 「皇兄。」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说:「你这麽说,未免有些过激了,再怎麽说,那位青鳞大人也是父皇的贵客。」 「你说北镇师?」另一个人的声音清冷动听,却带著异常的狂傲:「他算什麽东西?一条不入流的看门狗也配这 麽大摇大摆的出入千水之城?我们水族的脸面,就是被这些底下人给败了精光,害我成天要被那只烂鸟奚落。」 「这……」先前说话的那人显然是不知道该怎麽回话才好:「皇兄,这样说,不大好吧……」 「太渊,别忘了你的身分,你虽然不像我是纯血的皇子,但总是父皇的儿子,比起那些不知哪里来的东西高贵得 多了。」 那个狂傲的男人语气中充满了不屑:「不要总是唯唯诺诺的,看上去一点气势都没有。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落 得今天这麽可悲的下场。」 「是,皇兄教训得极是。」相比之下,另一个人简直就是没有丝毫火气,就算受到这样的奚落,也只是语气中有 些黯然:「太渊记住了。」 「我想也是。」那人的声调又是一变,轻柔却又带著危险:「太渊啊!你这家伙不是我们中最没用的一个,就是 最可怕的一个。你倒是和我说说,你是准备如何化解心里的怨恨呢?」 「皇兄又在取笑我了。」被叫做「太渊」的那人苦笑著回答:「等过段时间,我就去向父皇请求,把我封往边野 。」 「哦?真的?」 「是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留在这里也没有什麽意思了。」 「你这一手,倒是出乎意料……」 声音渐渐远去,慢慢也就听不清楚了。和刚才同样的微弱光芒闪过,青鳞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他消失的地方,手 一招,玉剑飞回了他的袖中。 他在微笑,嘴角上扬,那是一个狠厉的微笑。若是有熟知他性格的人看到,就一定知道,他此刻已经是满腹的怒 火。 「皇子……」 刚才自界阵外走过的人,那个目中无人的狂徒……纯血的皇子,是共工的嫡子,那麽只有……不管你是谁,我要 让你知道,我青鳞到底是个「什麽东西」! 「你是太渊?」青鳞突然提高了声音。 「果然是瞒不过北镇师大人。」刚才经过的人之一,那个声音温和的人缓缓地从青鳞身後走了过来。「共工七子 太渊,见过北镇师青鳞大人。」 「你怎麽会知道我就在一旁的?」青鳞侧过了头,专心地等著回答。 「大人方才所布下的,是用来隐匿身形的阵法,这种法术原本并不复杂,也很难瞒得过法力高强的对手。但布下 这个阵势的,却是北镇师大人您。」太渊说到这里停下,等著青鳞的反应。 「说下去。」青鳞转过了身来:「是我布下的,又怎麽样呢?」 「北镇师大人精通阵法之术,要布下一个瞒得过我父皇的阵势也是不难。」太渊语中带笑:「时间仓促,大人还 是能巧妙地利用地势遮盖了阵力的不足。当今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您,恐怕是再没有别人了。」 「你这张嘴倒是够甜。」青鳞轻轻一笑:「不过,我还是没有瞒过你啊!这麽看来,你岂非是比我还要高明得多 了。」 「大人千万不要这麽说。」太渊声调惶恐地说道:「我能够知道大人就在左近,只是侥幸。」 「哦?」青鳞感兴趣地问:「你说来听听。」 「大人方才可是从连接外城的回廊那里一路散步而来?」 青鳞点头。 「大人双目不便,方才行走之时应该会靠近廊边的栏杆,衣袖则不时拂过植在一旁的桂树。」 太渊一边说,一边注意著青鳞脸上的表情:「大人身上穿的衣服,应该是用北海鲛绡织染而成,这种鲛绡有个特 性,若是沾上了气味,要许久才能散去。而大人布阵之时,恐怕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没有特意掩藏。 「方才我走过您的身旁,就闻到淡淡的花香,走了几步却又不怎麽明显了,所以才会猜测是青鳞大人您在一旁。 」 「共工的七皇子……居然这麽仔细,这麽聪明。」青鳞想了一想,点头笑道:「真是有意思!」 「其实我回头来找大人,是想向大人赔罪。」太渊说著,就要向青鳞行礼。 「慢著!」青鳞似乎猜到了他的动作,抬手制止他:「你再聪明也不关我事,何罪之有啊!」 「大人,我是为了……」 「如果是为了奇练,那就更不用了。」青鳞打断了他。 「大皇兄?」太渊先是怔了一怔,转瞬就用惊讶异常的口气问道:「不知大人又是怎麽知道,方才和我一同走过 的,是我皇兄……奇练呢?」 「纯血的皇子,除了苍王……孤虹……另一个,不就是奇练了吗?」青鳞冷哼了一声:「没有想到,堂堂的白王 ,居然也不过就是背後说人长短的小人。」 太渊注意到他提到孤虹的时候,语调有些奇怪,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柔和了许多,不由得沉思起来。 这事真是蹊跷,青鳞像是认识六皇兄,却又……该怎麽回答?要不要赌一次呢? 「若不是因为纯血,那种人也配和孤虹同称为王?」青鳞一甩衣袖。 只要能骗过了青鳞,那麽…… 「我皇兄自幼才华出众,难免心高气傲了一些,但为人还是不错的。」太渊轻叹了一声:「虽然比起另外那位来 说……或者是有些差别……」 「差别?若说和孤虹相比,恐怕是天差地远吧!」 「您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会和我们这些後辈计较的。」太渊陪笑著说。 「怎麽,这是在拿话套我?」青鳞笑了笑:「我只是一个下臣,又怎麽敢拿『皇子』怎麽样呢?」 「青鳞大人真是传说中一样,是非同一般的人物呢!」太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太渊怎麽会看轻您呢?」 「好说。」青鳞勾著嘴角:「七皇子你才是完全令我意外的聪明人,方才奇练所说那几句评价,也未必是毫无道 理。」 太渊闻言,倒也不急著辩解,只是笑而不答。 青鳞这个人,果然像所探听到的那样,也许够狡猾够狠毒,但是自视太高……他深明利害,要借他之力应该不难 。但是他为人狠绝,如果日後和他合作,一定要小心留意被他反伤。 两人微笑相对,离得不远,但靠得也是不近。就像他们日後所要建立的关系,相互合作,却又互相提防。 「青鳞大人,日後可能还要借重您。」太渊没头没脑地说:「太渊年轻浮躁,还请您多加提携。」 「那就要看看,你能做到什麽程度了。」青鳞转身离开,留下这样一句:「我今日就要离开千水,若是七皇子有 什麽需要我为你效力,尽管来北海找我。」 「多谢青鳞大人,太渊近日就会登门请教!」太渊在青鳞背後一揖及地:「望青鳞大人一路顺风。」 青鳞没有停下,只是嘴角一勾,但心里却在盘算。 太渊是个人物,若他真如表现出来的这麽厉害,那水火两族恐怕永无宁日了。 不过,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道行浅薄的半龙,要论心狠手辣,怎麽可能会是自己的对手?只要结盟不成,谁管 水火两族会不会大乱。九鳍青鳞一族差点尽灭赤皇之手,这个仇,可是非报不可的。 看来,得偿夙愿之日,不再是遥不可及…… 南天,栖梧城 「赤皇大人,您看……」 炽翼支著下颚,目光定定地望著窗台。 「赤皇大人!」 他微皱了一下眉头,目光却没有移动半寸。 「大人!」化雷抬高了声音。 「下去吧!」炽翼抬眼看了过来:「我没心思理这些小事。」 「大人,你……」化雷大著胆子问道:「可是有什麽无法排解的心事?」 「我有什麽心事?」炽翼笑了一声:「只是这日子实在无聊,我过得没劲罢了!」 「大人许久未去狩猎,不如趁著今日,和属下一起去往山中尽兴吧!」 「我没这个心情,要去的话,你自己去吧!」炽翼懒洋洋地拒绝了化雷的提议。 「或者,我去找些……」 「下去。」炽翼低声说道。 「是。」化雷不敢多说,慌忙告退。 他边往外退,边狐疑地看著窗台上摆的那盆花。 什麽时候开始,赤皇大人居然也会养花了? 「等一下。」炽翼突然喊住了他。 「大人有什麽吩咐?」化雷停了下来。 「千水的情况如何?」 「回禀大人,到目前为止,千水城中的情况依旧极为平静。红绡公主她……」 「我不是问她!」炽翼有些粗暴地打断了他。 化雷被他吓了一跳。 赤皇大人自从在千水参加完封后大典归来,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某种烦躁之中,不是大发雷霆,就是闷闷不乐。非 但对向来热衷的狩猎都提不起兴趣,甚至连处理事务的时候都心不在焉。 「还有一事。」化雷突然想到:「听说七皇子近日已被水神遣往北方边野,离开了千水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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