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喷薄而出,喷满了迎面而来的洛尧的脸颊,他的世界忽然变得一片腥红,他望着男人不断抽搐的身影,一瞬间仿佛被抽光了所有力气,脚下一软,就跪了下来。
耳边是彦褚清冷淡地训斥手下的声音:“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要我亲自出手?”
“对不起,上校……可是他劫持了一个护士……”手下唯唯诺诺地回应着。
“够了。”彦褚清对过程不感兴趣,他只看结果。
皮靴硬邦邦地踩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近,洛尧感觉到那个钢铁般坚硬的脚步声在走向自己,然后停在身后一米远的地方。
“为什么?”洛尧听到自己对着彦褚清发问了。
彦褚清站在他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你为什么杀了他?”洛尧觉得有些想吐,不是因为看到鲜血淋漓的场面,而是上校冷漠开枪的那个瞬间,令他心脏难受地绞在了一起。
“为了救你啊。”彦褚清冷笑,“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第 5 章
洛尧慢慢地弓下身子,觉得喉咙里有股腥味挥之不去:“可他只是想见你一面……”
“那又关我什么事?”彦褚清低沉的声音毫无感情地响起。
“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吧……”
“我并不感兴趣。”
彦褚清说完,踩着他漆黑发亮的军靴,高傲地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在一旁等他的Alex忽然尖叫起来,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彦褚清敏锐地听到有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直朝他逼来的声音,可是那一瞬间之后他又什么都没听到了,身后一声闷响,有什么颓然倒地,他回头,只见到了拿枪姿势死去的男人,和倒在血泊之中的洛尧……
“尧!”第一个扑上来的是兆书临,疯了一般地抱住他。
彦褚清微楞了一下,就马上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左肩不断涌出鲜血地洛尧,抬脚走过去,要从兆书临手中接过,可是兆书临猛地挥开他的手,大吼:“别碰他!”
彦褚清冷冷说道:“子弹打进左肩,没有危及心脏,现在送回基地手术,还有救,还是说,你想抱着他的尸体哭个三天三夜,那我也没意见。”
兆书临浑身一震,呆呆地看着上校从他怀中接过洛尧,上了一艘高级飞船
那艘飞船在发动之后,箭一般飞了出去……
洛尧仿佛经历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在兰斯星贫民窟的赌场外,他救了一个被走的浑身是伤,被丢出门外的男孩。
脏兮兮的身子,像从垃圾桶爬出来的一样。
洛尧当时还是享受锦衣玉食的年纪,打扮光鲜靓丽,在路过那个男孩的时候,男孩用黑乎乎的小手扯住了他的裤脚。
“救我……”
微弱的嗓音传进耳朵,洛尧低头看了他一眼,竟然对上了一双宝石般美丽的眼睛。
他明知道这个男孩会招来祸患,却还是带他回家了,可是为什么呢……他不喜欢冒险,不喜欢触了危险的东西……为什么当时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呢?
呵,太久远,他不记得……不记得了……
慢慢的,洛尧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彦褚清那张迷人的脸庞,有一瞬间洛尧以为他出现幻觉了。
……洛尧张了张嘴巴,可是发现嗓子哑得厉害,努力了很久也发不出几个单字。
“你醒了?”彦褚清望着他说道。
“……嗯。”洛尧动了动,感受左肩一阵疼痛,被子弹打进身体的画面涌上心头,他不禁捂着伤口皱了皱眉。
“子弹嵌入三公分深,已在九小时前取出,伤口已进行消毒包扎处理,目前无大碍。”彦褚清优雅地倒了杯水给他。
喝过之后喉咙明显舒服了一点,他顿了一顿,才说:“这是哪?”
“兰斯星军用基地的医院。”彦褚清简明地回答。
“我躺了多久?”
“没有很久。”彦褚清的精致而一丝不苟的脸上略带倦容,“大概两天。”
这让洛尧眉头皱得更深,为何上校满脸倦容?难道这两天,他都守在这里么?
但很快他推翻了自己的设想——如果躺在病床上的是Alex,那还讲得通。
可是为什么上校此刻却带着探究的目光一言不发地紧紧盯着自己?
那枚子弹在他的左肩凿出一个血窟窿,伤口现在还在隐隐作痛,想到那个半残的男人无助的脸,想到他用最后的力气拿起枪对上校的背影打出的那一发子弹,是爱?是恨?
那个男人他躺在冰冷的手术房里等了这么久,最后等来的是黑洞的的枪口。
死在最敬爱的上校手里不知是什么样的感觉,可他做错了什么呢?
感觉全身力气快被抽空,洛尧头疼地不想再去回忆更多。
忽然就听得彦褚清不紧不慢地开口:“洛先生,我们是不是之前就见过?”
洛尧一愣,这种老套的搭讪手法……他还真很多年没见到了。
等等……搭讪?
不可能,上校不会对他这种老男人感兴趣的。
洛尧推了推脸上的金丝眼镜,“哦?在哪里?我没什么印象了。”
心想着上校该不会给他“在梦里”这种老套得不能再老套的回答吧。
彦褚清锐利暗沉的目光在他身上绕了一圈,眼神幽暗得深不可测:“我也不大记得了,大概,在梦里吧。”
洛尧:“……”
“那我可真是荣幸,能出现在上校的梦里。”洛尧淡淡说道。“不过梦里的事情,都是模糊虚幻的,上校大概,认错人了吧。”
彦褚清一丝不苟的军装上几枚纽扣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一如他的表情:“洛先生,不知道你之前有没有去过兰斯星北部的贫民窟?”
“北部贫民窟?有听说过,但是那种地方乌烟瘴气的,我想我是不会去的。”
彦褚清似乎皱了一下眉,好像对得到的答案跟他预想得不太一样表示不满。
但很快就恢复了他一贯冷漠的表情,精致的脸庞上冰封万里。像头慢条斯理的雄狮,在猎物跟前高傲地踱步。
“为什么要为我挡下那一枪?”
洛尧避开他的目光:“因为站得近,顺便就挡了。”
……
实在没有说服力
他自己也知道。
于是他拉过被子,把自己遮住,嗡嗡的声音从底下传来:“我累了,上校请回吧。”
他不知道此刻彦褚清用什么样的眼光看着他,只是隔着被子都能让他脊背发凉……
几天后,他出院,上校的专用飞行器竟然就等在医院门口。
“做什么?”洛尧皱眉警惕地望着上校的贴身管家,陈叔。
“上校想邀请你共进晚餐。”陈叔解释道。
洛尧从机舱玻璃处瞥了一眼飞行器内,隐隐约约看得到一个挺拔的身影,不由皱了皱眉:“抱歉,我大病初愈,想回家休息。”
“那么上校吩咐我送你回家。”
洛尧没有理会,直径转身走开,于是那艘招风的皇家小型飞船就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一路跟到出了基地大门,所有经过的士兵都会好奇的看他一眼,这令洛尧无可奈何,一脚踩上飞行器延伸出来的阶梯,坐了上去,“嘭”地关上门之后,望着前座的彦褚清,咬牙切齿地报上了家里地址。
结果,最后飞行器还是开到了一个吃饭的酒店。
洛尧扭头对司机不满地说道:“陈叔,你说送我回家的。”
陈叔瞥一眼面无表情的彦褚清,回答道:“吃完饭会送你回家的。”
“……”
果然主人什么德行,手下就什么德行,无赖得简直如出一辙。
跟着彦褚清上了四楼,被带到包厢里,洛尧望着空荡荡的包厢,说:“这么大地方,就我们两个人吃?”
彦褚清正脱下外套,懒洋洋地坐下,翘起二郎腿,冷峻地说:“不然呢。”
“上校不用让费时间请我吃饭了,我不饿。”
彦褚清暗沉的眼眸盯着他,许久,才说:“这顿晚宴只是为了谢谢我的救命恩人,洛先生不用那么紧张。”
洛尧正要说话,他却打断道:“不管你是顺便还是无心,你总归是替我挨了一枪,我彦褚清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洛尧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上校都说到这份上了,为了今后两清才请的这顿饭,他再不答应就矫情了。
于是他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喝什么酒?”
“抱歉,我不喝酒。”
“那就红酒吧。”
上校自顾自拿了一瓶红酒开封。
洛尧看她一眼:“你又何必问我。”
彦褚清极淡地勾了勾嘴角,但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他给他斟满一杯酒,“尝尝。”
“谢谢,但我酒精过敏。”
彦褚清看了他一眼,把酒杯推到他跟前,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尝尝。”
洛尧皱眉:“上校何必强人所难?”
彦褚清见他始终不喝,便慢慢将身子靠在了椅背上,舒展开来,以一个随意的坐姿坐着,良久,开口道:“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他也酒精过敏。”
洛尧心头一凛,桌子底下的手缓缓揪住衣角。
“你说,这人的特征,是天生带来的,还真不容易改变,对吧?”
“……或许是吧。”
“洛先生几岁了?”
“三十二。”
“没想到,先生竟然还比我大六岁,看不出来。”彦褚清慢条斯理地闲聊着,“先生看上去长得很年轻。”
洛尧低声说:“上校看上去也年轻。”
“我们这些人天天枪林弹雨的,怎么能跟先生比。”
洛尧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不敢随便接话。
这时,服务员把餐送进来了。
是很丰盛的一顿,可是洛尧有点吃不下去,他拿着刀心不在焉地切着牛排,感受到上校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终于忍不住放下刀叉,说道:“上校,有话不妨直说。”
彦褚清便从善如流地道:“洛先生有没有兴趣当我的私人医生?”
“……什么?”洛尧以为他听错了。
“当我的私人医生,不用跟随军队远征,不用忍受枪林弹雨,只需要待在总部基地,照顾我一个人的健康,薪水翻倍,怎么样?”
说完这些,彦褚清用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哦,差点忘了,洛先生不差钱。”
洛尧沉默良久,说:“上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上心,如果是因为我挡的那一枪,那大可不必,那种情况下,就算不是您,是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帮他挡,所以请上校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救命恩人这个头衔太重了,我担不起。”
彦褚清听完这话,眼底划过一丝阴翳。
“那真是可惜了,你本可以趁此机会大捞一笔。”
洛尧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企图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紧张。
良久,他笑道:“是啊,可惜了。”
“既然对私人医生的职位不感兴趣,那么……床伴呢?”
洛尧猛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你应该听说过,我对我的床伴一向很好,看看Alex就知道了,当我的床伴不会亏待你的。”
“抱歉啊上校。”洛尧猛地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我已经结婚了。”
彦褚清动作一顿,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他:“你结婚了?”
“对,我结婚了,所以请上校不要再说刚刚那样的话了。”洛尧在这样压抑凌厉的目光下,再也顶不住了,“我如果在外面呆的太晚,我妻子会担心的,上校,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谢谢您的晚餐。”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毫无风度地夺门而出。
陈叔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彦褚清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杯红酒,眼光注视远方,一动不动。
“上校……”陈叔犹豫了一下,问道:“洛先生是他吗?”
彦褚清目光时前所未有的冷冽,薄薄的唇瓣如刀锋一般,“他们在身体相同的位置有一个相同的纹身,可惜被子弹毁掉了……”
他抬头望着窗外的月色,表情有些许细微的波动,“如果纹身完整,我或许……”他抿紧嘴唇,不再说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恢复了平静,对陈叔吩咐:“去调查一下,洛尧的妻子。”
第 6 章
洛尧几乎是夺门而出的——上校的态度让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又想起了之前上校在病房里那种不自觉间流露出得来的令人窒息的感觉,那种探究的锋利的眼神还无时无刻萦绕在他眼前……像头慢条斯理的雄狮,在猎物跟前高傲地踱步。
回到家里,灯光自动亮起,也许是他开门的动静太大了,女人从客房披着条单薄的毯子就走了出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洛先生,你回来了?”
洛尧疲惫地往卧室里走,路过女人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回来了,小诗。”
“先生,你看上心情不太好。”凉诗有些担心地问。
“没有,只是有点累。”
凉诗垂眸,拢紧了肩上的薄毯,正打算回房,忽然听见洛尧说:“小诗,麻烦帮我把小刀拿过来。”
凉诗瞪大了眼睛:“先生!你……你要做什么?”
洛尧的脸上没有任何感情起伏,他平静地说:“毁掉一些东西。”
结果当晚凉诗就看到浴室里有一地带血的纱布。
洛尧左肩的纱布也逐渐被血染成红色。
“先生,您这是干什么?伤口还没痊愈,您就用刀子上面划?”
“没事,不疼。”洛尧笑了一下,嘴唇有些苍白。
“您要毁掉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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