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朝众兄弟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不必为难,随即解开了身上的官袍子,交给公孙先生。 公孙先生看了看堂上的包拯,真不知道自己这位良师益友怎么就对展昭这么严苛。他正欲开口为展昭求情,就见 堂上包拯袖子一甩,将脸侧了过去,意思是让公孙先生免开尊口。 终于举起了刑棍,衙役兄弟们尽量控制着自己手劲,可又生怕不见血,最终还是狠狠心肠,一棍棍结结巴巴地落 到了展昭的身体上。 一声声脆脆的板子声似乎还夹杂着肌肤的撕裂声,鲜红的血液很快将展昭的白色里衣染红了。 公孙先生难受得索性将眼睛闭了起来。 棍子一声声地响着,展昭闷声承受着。 相比这些肉体上的疼痛,他心上的疼痛似乎更加剧烈,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是白玉堂杀了沈家主仆。 如果当时自己不放白玉堂前去,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白玉堂也不会沾上杀人嫌犯的罪名。 白玉堂没有杀人,可他现在人又在哪里? 展昭心头的不安越聚越多,身上的疼痛感也少了一些。 「别打了!」 一声响亮的高和声从门外传来。展昭这才意识到疼痛已如滚毯席卷了自己的周身。 只见一个身着宽敞大衫,腰系布带的男子正朝大堂走近。 众人齐向他看去,只见男子那双眸子异常地寒冷,他的身后还背着一个看似很沉的东西。 男子很快走到了展昭的身边,低头道:「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展昭微微抬起脸,可这一动又牵动了他一身的伤,冷汗从额头不停地淌下。那男子急忙低下身子,道:「你别动 了。」 展昭这才看清那男子的脸,原来是刚才与自己在茶楼对视的男子。展昭心下有些诧异,自己与他不过一面之缘, 为何他要 来大堂阻止刑罚? 还未等展昭开口,男子猛地将手一振,从背后取下那一件沉沉的东西。 包拯已怔怔看那男子多时,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此时见那男子将身后东西取下,不禁长身而立,静静地看那男 子的下一步动作。 男子用手轻轻抚着包裹在外的布料,低声自语道:「终于又回到开封啦─我的吴钩金刺!」 话语未断,就见那男子将布料猛地揭去,顿时众人的眼前为之大亮。包裹之中竟然藏着两件绝世的神器,一柄银 光吴钩弯刀,一枝金光箭羽。 公孙先生大惊,「这莫不是当今赐予开封第一神捕门门主元贞观的吴钩金刺!阁下莫非就是隐踪数年的元贞观! 」 包拯急忙下堂跪倒在神器下,道:「微臣恭迎吴钩金刺御临开封府。」 众人见大人躬身下拜,急忙都倒身跪倒。 「包大人,元某今日用吴钩金刺释了展昭,包大人可有意见?」元贞观道。 「当今圣上赐下吴钩金刺,可杀众生,可赦众生,微臣自然不敢违命!」包拯道。 「早听说展护卫是大人的得力助手,这样待他,大人怎舍得?元某若有此等干将,自当格外爱惜。如此人才,千 万吴钩金刺不可沽也!」元贞观对展昭的爱惜之情溢于言表。 元贞观亲自将展昭扶进了内堂,亲传御医为展昭疗伤。展昭被他这么照顾着,反倒觉得浑身不自在。 待元贞观走后,展昭急忙把公孙先生叫进自己的房间,询问关于元贞观的事情。 「公孙先生,元贞观与展昭只有一面之缘,他怎么就......」展昭被元贞观的举动弄得胡里胡涂的,连句完整话 都不知怎么说了。 「哈哈......元贞观是惜你展护卫是个人才,这才相救啊!这元贞观是我们朝中的这个─」公孙先生翘起了大拇 指,「英雄两字,他可是当之无愧,不过他在官场已经消失近十年了,难怪你不知他底细。」 「那吴钩金刺是怎么回事?」展昭问道。 「那年,陛下还是八贤王世子,出外游猎,途中遇到了一群劫匪,身边的侍卫被杀尽,就在那时,元贞观正好路 过,以一 人之力杀尽劫匪,身上留下了九道伤口,险些丧命。 「后来陛下登基当了皇帝,感念他救驾有功,赐他吴钩金刺,可杀众生,可赦众生。还御封他创立的神捕门为天 下第一神捕门,元贞观不肯领受,直言此举过于华而不实而推辞,陛下只得将『天下』改成了『开封』,元贞观 才免强领受了。」公孙先生道。 「......可是后来他怎么隐退了呢?」 「神捕门为开封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也因此得罪了不少朝廷权贵,不少朝廷官员在明里挤兑他,暗里还伤害了 他一些兄弟。 「元贞观爱才如命,再加上朝廷也一再给他施加无形压力,所以他一怒之下就离开了神捕门,从此踪影全无。」 公孙先生感叹道。 「看来他还是条血性汉子!」展昭心里生起敬佩之情。想他少小离家,布衣少年江湖闯荡,曾经也有那样一份血 性气,如今已被理智强压在了心中。 身在官场也许就该荡去一些人情味?展昭茫然间有些走神。 「展昭,你不要怪包大人,其实大人......心里比谁都难过......他是怕你不慎走错路,让你有个教训......」 公孙先生语重心长地道,尽管他自己心里还有点怨怪包拯,可在展昭面前,他选择用一种最适合此时此刻的言语 劝慰眼前的年轻人。 个人的知识阅历、教养不同,所以对各种道理接受程度也不同,对于展昭,他是那种只要对方有道理,他很容易 就心软并且为对方设身处地着想的人。 「公孙先生,展昭知道......大人待展昭如同亲生儿子,自是爱之深责之切......」展昭言语未断,眼角就瞥见 了站在门口的包拯,此时的包拯显然比先前要和善许多,黝黑的眸子中俱是慈爱之光。 所有的一切都在展昭的一句「大人,您进来坐。」中化为无形,三人随即谈论起发生在媚雨轩的命案。 东方放白,展昭睁开眼睛,疼痛的意识顷刻席卷了他每根神经。他忍下剧痛,披上一身蓝色衣衫就往门外走去。 「你该多休息。」人高马大的张龙堵在了门口。 展昭正欲推开张龙,眼角余光却瞥见了站在花园尽头的元贞观。令他惊讶的是,今日的元贞观比之昨日白净许多 ,尽管眼 神依旧犀利,眼下神色却显得很和善。 「那不是元贞观吗?他怎么又来了......嘻......看来展护卫成了香饽饽了啊!」张龙一边调侃展昭,一边注目 盯着元贞观背上的吴钩金刺,继续嘀咕道:「皇上真够大方的,一下就赐他两宝贝,一金一银,龙凤配啊!」 展昭投身开封府已有半年多,平日少语寡言,却与大大咧咧满嘴开花的张龙成了好友,张龙在展昭面前说话从没 顾忌,张口吐莲花,满嘴放炮,展昭自是早已习惯了的。眼下听他满嘴乱吣,也只温温地凶了他一眼,将他支开 了去。 「展护卫,伤势可好些?」元贞观在嘴角露出一丝很温和的笑容。 不知怎的,这抹笑容猛地出现在他脸上总会让人觉得有些好笑,似乎元贞观就不应该笑,一脸寒冷更加合适点缀 在他的脸上。 「多谢元门主关心,展某之伤已无碍。」展昭回道。 两人略微寒暄了几句,便在园中长亭里坐定了下来。 目下时节正是三月暖春,两厢之间遍插的桃树飘落下粉色的胭脂,元贞观拾掇起几片桃花瓣左右捻玩着。似乎那 几抹粉色蕴含着无限的吸引力,让元贞观久久不肯扔了。 良久,方听得元贞观道:「洛阳牡丹比这桃花可高贵多了。」 展昭不懂元贞观为何突然想到洛阳牡丹,就听他继续道:「展护卫,元某的属下已查知白玉堂的下落......他就 在洛阳。」 元贞观不带半点隐晦直言告知了展昭。 即便有些惊讶,性格温良的展昭也只是短短地出了句:「当真?」但脸上的表情像是呼吸到了清馨的春风气息, 在顷刻间舒展了开。 元贞观就在展昭的一句应答中,了解了眼前年轻人的性格秉性。 元贞观毕竟见识广博、通达世事,在转瞬间洞悉对方心性的能力,已成了他身体某个感官不可切除的组成部分。 眼前的年轻人尚不谙世道,元贞观却不因此觉得他过于迂腐木讷,反觉得展昭真性诚恳。 何况展昭在开封半年里连破数案,元贞观早已耳闻,如今亲眼见到了展昭,心中更加惜爱这个青涩的少年。 他默默点着头,决定挑明自己的来意,于是道:「展护卫少年英雄,元某听说你已在开封连破数案,青出于蓝啊 !元某此次到访,除了告知白玉堂的下落,还想托展护卫查一件东西的真正拥有者。」 「何物?」 「洛阳奇毒白兰。」 「白兰?莫不是沈半烟亲制的奇毒白兰?」展昭问。 「正是!元某一直在追查沈半烟,可媚雨轩血案让我断了这条线索,元某怀疑白兰之毒除沈半烟外,还有第二个 人拥有它。 元某的这次查访行动恐怕已被人洞悉,无奈之下,元某想拜托展护卫相查此事。」元贞观道。 展昭心下有些诧异,「莫非元门主所查之案牵涉甚广,以致元门主行动分外谨慎?」 元贞观暗自佩服展昭的敏锐,点头道:「不错,三月前,当今圣上随身侍女尚香意外死于白兰之毒,陛下暗中召 回元某查访此案,在查访过程中,元某发现尚香是因偷食了圣上的燕窝才致死的!」 元贞观的瞳孔骤然变大,眼光亦变得异常寒冷。 展昭背上一凉,惊语道:「看来有人要毒害当今圣上!」 「元某查知尚香所中之毒是白兰,于是开始一路跟踪沈半烟,可惜最终还是无功。元某怀疑朝中恐有暗线,暗害 沈家主仆。 「如今朝中已是暗潮汹涌,元某必须留守在宫中保护圣上,查访之事只得托付展护卫。此事只能暗中相查,不可 大张旗鼓。」 元贞观道。 展昭点头答应。 「为掩人耳目,开封府必须发下海捕令捉拿白玉堂,将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媚雨轩血案的嫌犯身上。」 元贞观说着,却见展昭脸色有些异样,遂伸手拍了拍展昭的肩头,道:「展昭,白玉堂就在洛阳鸿恩镇,你寻到 白玉堂后,若确实证明此案与他无干,在适当时候你可用吴钩赦他无罪,保他安全。」 元贞观将肩头的包囊解下,取出吴钩交给展昭。 展昭屈膝接下吴钩,道:「元门主如此深信展某,展某定不负门主之托。」 「江湖多险恶,官场是非更多,展护卫日后可要多长几个心眼,这世上好人与歹人可不好分辨啊,前路尚远,多 珍重!」 最后几句话意味深长,元贞观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就彷佛看到了十年前的自己...... 第三章 次日,展昭便策马赶到洛阳鸿恩镇,可在镇上来回打了好几个圈,始终不见白玉堂的踪影,展昭心里略有一些失 落,望着西边红日慢慢落下山头,他只得收紧马缰朝前方的「盘云客栈」缓行去。 展昭让客栈小二将自己的马匹拴在客栈后侧的马房中,自己叫了几个小菜几个白馒头,独自在房间里吃了起来。 可咽了几口,他就再也吃不下了,自语道:「难道白玉堂有了什么不测?」 这话还没断音,一道白色的影子就从门里闪了进来,「猫大人,你说谁有不测?」 展昭回头,发现竟然是白玉堂站在自己身后,脸上显出十二分的喜色,道:「白兄,原来你在这里!」 「我在这里都昏迷一天一夜了,今儿早上才醒,正迷糊自己怎么会跑到这里,有个莫名其妙的人告诉我说你会来 ,于是我就出客栈来找你了。」白玉堂一边说,一边抢过展昭手中的筷子,急往自己的口中填菜。 「看来你我是相互找岔了。」展昭道。 「非......也......」白玉堂用手擦了擦嘴边的油水,眼中闪了闪狡猾的光,道:「我就在你身后跟着,看着你 从东跑到西,从西跑到东,从南跑到北,又从北跑到南!」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手中的剑比划着,一副得意到不行的样儿。 展昭还来不及生气,就一眼瞥见了白玉堂腰间的佩剑,不由得眼前一怔,急忙抓住那柄佩剑,惊道:「这不是含 光吗?」 白玉堂见展昭丝毫没气,反倒觉得有些无味,一把收起自己的佩剑,「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的含光。」 展昭脸色微青,厉声道:「白玉堂,那天你究竟有没有见到沈半烟?」 不说这个还好,白玉堂一听展昭提到沈半烟,压抑在胸口的闷气就从嗓子眼里喷了出来,也不顾得自己一向的斯 文形象,吼道:「沈半烟!白爷爷要见到他,一定用含光劈了他! 「白某刚踏进雅座就被迷烟迷昏了,想我白玉堂也是熟谙暗器毒囊,竟然这么简单栽在了这老小子手里。白某敬 他才慧,又以宝器相赠,这才引之为友,不想他竟然如此戏弄白某!真是气死我了!」 展昭没有打断白玉堂,只是一双眼睛全然盯在了那柄宝剑上,良久抽出一声哀叹:「沈半烟死了!你踏入媚雨轩 不久后, 命案就发生了......胸口上插着你的含光!」 白玉堂愕然地看着展昭,他根本无法在瞬间接纳这一切,一向镇定自若的他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会 ?我的含 光......不就在......我的手中吗?」 屋子里的油灯火苗扑腾着,搅动着展昭的思维。 莫非这天下有两柄含光? 是谁杀了沈半烟主仆? 是谁蓄意嫁祸白玉堂? 清晨,展昭睁开眼睛,发现客房的方桌上搁着一个棕色的木盒,当下大惊。有人在他跟白玉堂的眼皮底下来去自 如不被发觉,可见此人的轻功绝非一般的高超。 展昭扫视着四周,却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一种不安的感觉袭上展昭心头...... 白玉堂这时方才醒来,见展昭呆立在桌前,问道:「展昭,出了什么事?」 「有人送来一个盒子。」展昭道。 「小二送进来的?」白玉堂问道。 展昭没有回答,只微微摇了摇头,用手指拨开了盒子上的铁扣,从里面取出一张薄薄的红笺。 笺面设计得相当简洁,银丝镶边,虽是大红作底,但在这点银色的修饰下,整张笺帖显得甚是雅致。打开笺帖, 几行隽秀的颜体文字映入展昭的眼帘。 「绿树浓阴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含光居士。」展昭念道。 白玉堂走近展昭身边,侧目看着红笺上的诗句,道:「这不是唐时高骈的《山亭夏日》吗?」 展昭仔细又看了两遍那张红笺,隐隐觉得有一股力量在推动着他的行动,这飞来的红笺究竟要告诉他什么讯息? 「有人已经盯上了你我。」展昭道。 「是盯上你,还是盯上我?」白玉堂整整衣冠,故意装出一副佳公子的模样。 展昭忍不住微微笑了笑,道:「我可不跟你抢这个殊荣!」 虽嘴上还在说笑,展昭的思维却在不断转动,许多细小的关节都在慢慢汇集成若干条半透明的线。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是的!」展昭突然取过白玉堂的佩剑仔细研看,「杀沈半烟的凶手一定与你相识!」 「你这话什么意思?」白玉堂看着展昭,他以为展昭在故意调侃他。 展昭脸上没有半丝笑容,青涩的脸蛋严肃起来却也有几分威严,「如果这个凶手不是与你有旧识,为什么不索性 将你的含光夺去,让你彻底变成他的替罪羊,这岂不更省心?可他为什么要留下你的含光?」 「他将我带离凶杀现场,实际上是为了掩盖他自己的罪恶而故意嫁祸给我?可他为什么不取走我的含光呢?」白 玉堂迷惘地喃喃自语:「想帮我把罪名洗脱了?」 「从表面情况分析,确实如此......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展昭清澈的目光开始变得深邃难懂,还有一些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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