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朱,这是三爷,是大爷的兄弟。」 「三爷!」小朱面对小三一躬身。起身后,在我身后蚊鸣似的嘀咕着:「刚才在厨房就见过啦……」 喔……这样喔…… 「辜爷!有人投拜帖找您。现在人正在大听候着呢!」小朱把拜帖递给我。 我打开拜帖一看,是当今国译馆上大夫程田亲来。 我便对胡兴说:「有客人找我,我先去前厅了。你等会儿若要议事,就去书房吧!小三应该知道书房在哪,我让小朱给你送茶水过去。」 老婆欲言又止地回我:「……也好。」 出了卧房,我往前厅走去,告诉跟在我身后的小朱说:「你去帮大爷准备茶水,送到书房,在书房伺候着就好。」 「好的,辜爷。」小朱转身走了。 一入大厅,就看见客座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中年的程田与其伺站一旁的仆人。 我拱手:「是程大人嘛?在下辜英。」 程田急急站起拱手,一揖到地:「下官程田。求先生救我!」 扶正程田,我说:「大人别急,有事慢慢说!」 他说,月前他儿子上街,被一个江湖术士拦下,那人直断他儿子近日内有大劫,要为他儿子一算,期望能帮他儿子大劫 化小、小劫化无。无奈他儿子不以为意,以为那人只是想赚些银两才尽说些危言耸听的说辞绊住他,便给了那人十两银 子,口头称谢后离去。 十日前,他儿子同朋友搭乘画舫游湖饮酒作乐,竟酒醉失足落水,人虽救回来了,却连着几日梦呓不醒,求医无用,求 救无门。要不是去左相府中议事时心不在焉,被左相问出了原由,左相才给他介绍了我,让他来问我有解法否。 「这……我得到府上看看令公子,还必须合算他的八字……程大人,我的收费不便宜唷。」 「钱不是问题!只要能救犬子,就算要我卖掉祖产,我也愿意!」 「也不至于那么多啦……」 「那么,救人如救火,辜先生是否能立刻随下官前往敝宅?」 程田才说完,门口就进来了三个人,带头的胡嘉、一个高高瘦瘦、皮肤很白,看起来很英俊的中年帅哥,一个福福泰泰 脸圆唇上有八字,胡笑容可掬的叔叔。 「啊……辜英,你有客人。」胡嘉对程大人点头微笑示意。 「这是国译馆上大夫程田,这是满记粮铺大当家胡嘉。」我为他两人引见。 两人彼此久仰了一番,然后程大人有些心急地看着我。 好啦好啦!等我告知胡嘉一下嘛…… 「胡嘉,你……去书房,他们都在那儿,替我告诉老……大爷,说我要出门去程田大人家看一下,晚些就回来。还有, 你们晚上都在这儿吃吗?如果都在,那我回来时得多买些菜……」 「嗯,都在都在,你买些菜回来吧!」胡嘉马上决定。 「你们进去吧,我出门了。」 说完,我就对程大人说:「程大人请!」 出了家门,上了程大人的家用马车,开始我婚后第一个工作。 才处理完了程田儿子的事,从程府回来,就看到小三在厅上招待客人,客人不是跟着胡嘉一起来的那两人。 「辜英,这位冯先生是来找你的。」小三对我说。 那么是小三在帮我招待客人啰?小朱呢?还在书房吗? 「冯先生来舍下,请问有何贵事?」冯先生一脸富贵之相,看起来温文儒雅,却少了商人身上特有的钱味,定又是哪个 高官吧…… 冯先生站起,对我拱手微笑道:「辜先生,我乃凤栖殿主簿冯绍,奉皇上口谕而来,请辜先生进宫一叙。」 皇宫中有名的两座寝宫大殿,龙蟠殿是皇上寝宫,凤栖殿是皇后寝宫,只要是我朝人民都晓得的。皇上还没立后,凤栖 殿主簿却来找我,敢情皇上想要我算什么?我一个市井小民,说实在的,很不想管皇家的事啊!可是,是天下最大的人 物叫我去耶,我能不去吗? ……真想不去啊!我手里提着菜,饿了呢!想我老婆下午才吃两小碗粥,现在也饿了吧?我要去煮饭哪……真不想进宫 去。 「那个……冯大人……我改天有空再去行不行啊?」我苦笑。 「辜先生今儿个有难处?」冯绍刺探着问。 「有!有难处!他老婆重病在床,他得照应着!」小三抢着说,脸上神情无比激动。他看出我不想去吗? 我瞪了小三一眼。干嘛呀你?咒我老婆病重!他还是你大哥呢!说话没轻没重的,笨小三! 这下干脆配合小三的说辞好了,我面露难色。说道: 「冯大人,今儿个确实不行,过些日子等草民得了空,皇上也能等草民到那时,再同大人前往皇宫。草民若猜得不错, 皇上也许是希望草民为皇上一算。如若皇上等不及,南都有位与我齐名的风神子步益先生,此人既与我齐名,其本事应 该与我相当,甚或胜我一筹,冯大人不妨去请此人。」 「这……」冯绍也面露难色。 「冯大人,他老婆正等着他炖补品呢!」小三一边对冯绍说一边推着我,要我往里头移动。 我一脸歉然地看着冯绍……不跟他去会不会被皇帝杀头啊? 我转身把手上的菜都塞到小三手里,换我推着他说:「你先进去……」 他瞪我一眼,不满地走开。 转向冯绍,我拱手歉道:「真是对不住,草民确实得照顾内人。今天不应皇上之邀的话……皇上会降罪吗?」 「先生言重了,降罪倒是不会。皇上了解先生是能人,能者必多劳,遣我前来不见得能遇得上先生。下官不久前才到达 府上,是方才那位爷出来招呼我,他说先生应该快回来了,我才准备等先生。与他交际不到两句话,先生就回来了。原 以为今日请得动先生,不想我来的不巧……」冯绍看了我一下,笑着说:「辜先生真是有情有义之人,那么下官先代辜 先生向皇上说明。」 我躬揖到地:「如此有劳冯大人了!」 「辜先生能否给下官一个确定能去的时间,下官好奏禀圣上,对皇上有个交代。」 ……我就是不想去!不是什么时候的问题……有些烦啊! 「下个月吧……等内人……」我吞吞吐吐地说。 他微笑地拱手:「好!就下个月!下官就如此回禀皇上!叨扰先生了,下官先告辞!」 我也拱手:「大人好走。」 总算把他送走。 我往内堂走,从窗外看老婆他们还在谈事情,小朱不在里面,我就直接去厨房准备做晚膳。 小朱已经在厨房里捡菜洗菜,准备食材。 趁着我忙着煮饭时,小朱已经去烧洗澡水了。 等我煮好,天也黑了。 「辜爷,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小书正擦着手。 「帮我给所有屋里点上灯,你就可以回去了。」 「好的。」 他们都来吃饭了,给我介绍了二当家孟庾、大掌柜简良,然后还是继续讲他们顺来发的事情,甚至胡嘉、胡翟也加入讨 论。这时我才突然想到,胡嘉、胡翟都是堂堂大当家的,应该要去工作的吧?为什么这两天这么闲,整天都待在我家? 「想什么?」有声音问我,向声音望去,是我老婆。所有人都看着我。 「没什么……」 「孟庾刚才问你话呢,你没听见?」胡兴淡淡地说。 看他不像在责怪我的样子,便对孟庾说:「真抱歉,因为你们的谈话内容,说实在的,我不是很了解啊……难以融入就 ……呵!不好意思啊,您刚才问我的是……」 「这饭菜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 「非常美味!久仰辜先生神算大名,今日一聚,才知辜先生厨艺甚佳!」 「只是些乡野人家的家乡小菜,不值一提啦!二当家太客气了!」 从这以后,大家便开始跟我聊天了,再也没讲他们做生意的事。 吃完饭,他们也告辞了,所有人都走了喔,包括胡嘉、小三。 所以家里、整个院落就剩我们夫妻俩。气氛霎时有些尴尬…… 大家都很会吃啊,所有菜饭一扫而光。我收拾着这些碗盘,把它们堆到某个木盆里,用水泡着,留着明天给小朱洗。 老婆看我收拾着,问我:「小朱呢?」 「他每天的工作,烧完洗澡用的热水就可以回家了。」 「他不是卖身仆奴?」 「不是,是我雇用的。」 「买卖身仆奴比较划算吧?一般人三年的工钱就能买个终身仆奴……」老婆果然是商人啊,还真会算。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买人的感觉。 看他还一副意犹未尽地想给我一些理财教育,我马上对他说: 「你要不要先去洗澡?卧房左侧就是盥洗房。我泡些茶,等会儿你洗完澡,出来就能喝了。」 「……也好。」他深深地看我一眼,就转身走出厨房,洗澡去了。 他洗好了就换我进去洗。洗好出来,却瞧见老婆闭着眼,躺在卧房外长廊上的躺椅上,老婆睡着了吗?躺椅旁的矮几上 有两杯茶。 似乎意识到我的接近,他张开眼看着我,对我说: 「我们聊聊。」 第五章 我从房里搬了张凳子出来,放在矮几的另一边,随即坐下。 几上两杯茶,一杯是要给我的吧? 茶也喝了,对着月亮也看半天了,老婆什么话也没说。 他想聊什么? 时值初夏,白天有些闷热,到了晚上却凉爽许多。他和我一样都只穿了件单衣,坐在廊下吹着徐徐的凉风,清爽又舒服
。 「我下午告诉孟庾和简良,说我生了怪病,会外出访医,没意外的话,一年后才回京。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道吗? 」 「你真得了怪病?但今早大夫来给你看过,说你很健康啊!」我惊呼。怎么大夫诊断不出老婆的病吗? 前一秒那么平静地对我说话,下一刻却像平地起风浪地吼我:「我没病!那是托辞!我问的是,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 这么告诉他们?」 老婆,你别生气嘛…… 「……我不知道……」 「跟你说话,我一定会折寿短命!」他气得瞪了我一眼。 哎唷!呸呸呸!别这样说嘛老婆,当我老婆的人,早八百年前我就算过啦,绝对该会福寿绵长的! 「才不会!你不但长得好,连八字也主丰禄长寿,短命不了!」我高兴地说。 「你……」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话绝对可以用在老婆身上。被我激出一个无奈的你字,他叹了一口气,懒得再说我什 么了。 「……我会久睡,铁定是那天圆房后的影响。今晚……我们……再试一次,如果又久睡,那肯定是……你怎么啦?口渴 不会喝茶啊?干嘛一直吞口水?」 「再试一次?老……大爷?」 再试一次。就是听到这句,我才心跳加速、血气上升、浑身发热啊……是啦,我是想到洞房那晚我自己血脉贲张的过程 啦…… 他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也不甚自在。 「唔……」 他唔了一声。猜不出老婆意欲为何呀…… 「嗯……」 我也嗯了一声。我们在打哑谜是吧? 好尴尬啊…… 过了会儿,他又开口了。 「我问你,我很老吗?」 「没有啊!」我理所当然地回答,我觉得我老婆一点也不老啊! 他淡淡地问:「可怎么你老喜欢喊我老大爷?」 这原因能说吗?就怕说出来,老婆不知会怎么对待我…… 他阴阴地问:「不回答?」 ……坦白能从宽吗? 「我……老想着叫你老……婆,可你不准,所以每次老到一半,我就记起你只让喊大爷……」 他深吸了一口气,完了完了,老婆要骂人了。 「你有兄弟姊妹吗?」 嘎?啥?这跟我怎么称呼你有啥关系? 「兄弟姊妹我各有一个,我们家五个小孩,我是中间那个。」 「左大人说,你家乡在谊州?」 「嗯,在谊州涫县,我们家住在县城里,从我有记忆起,我爹娘一直经营着家里的香铺。逢春住在我们铺隔壁,他们家 卖古董字画的。我们这些同辈的从小就玩在一起。 我大哥和逢春同年,逢春五岁就进了附近的私塾。我爹看逢春那么早就上私塾学习,也把我大哥送了去。听我娘说,我 三岁时天天吵着要跟他们一起去上学。 我爹娘嫌我吵,那时我弟又刚出生,他们忙的要命,就去拜托私塾的先生,后来让我大哥和逢春带我去上学。」我停了 下来,喝了口茶,杯里已经没茶了。 「怎么不继续说……」 「我去倒茶。」 我带着茶壶回到廊下,帮老婆添满茶,再添满自己的茶杯。继续说: 「我十岁的时候,我师父行脚到涫县行医,还到我们学堂找郑先生,郑先生是我们私塾的老师。我师父他一看到我就抓 着我不放,说就是我了,还跟我回了家,告诉我父母说要把功夫传给我。然后我跟着师父行脚天下,十六岁时,师父放 我单飞,到现在十年了,也闯出了名号……」 「你说你师父行医?可是,你学的是算理!这……相干吗?」他惊讶不解。 「你听过几十年前享誉天下的千面神机子吗?」我抬头看了明亮的弦月,想起我的师父韩征,不知道他现在行脚到哪儿 了……我师父是个超有趣的人物啊。 「听过……你、你是他徒弟?」映着月光,他脸上是不是有一点点崇拜的表情啊? 千面神机子在江湖上可是个传奇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 「嗯,我是他的入门弟子,专学他的卜算。因为我手笨啊,师父就不传我易容术了。我不会认草药,医术就更不用学了 ……」 「原来千面神机子也会医术?难怪你说他去行医了。你在天下已经是鼎鼎大名了,世上再无人如你。原来你系出名门, 有名师指点。」 「我师父说是我面相骨骼异于常人,八字更合于此身相,根本就是配好好的等着他来授业。我只花了三年就把师父肚子 里的易算本领全挖光了。他还说我若不走此途,他途均无益。我满感谢我师父的……」如果不是师父传我这本事,今天 我遇不上胡兴吧…… 我看向老婆,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能一脸轻松地跟我话家常了?他真的很好看呀。看着他,我都快痴了…… 如果以前有人跟我说我会看一个男人看到失神,我一定会把他揍得连他爸爸妈妈都认不出来!可你看我现在,看着他, 我口水都快流满地了。 彷佛注意到我的视线,他转过头来,询问地看我一眼。 天啊!我的老婆变得好温和啊!求求您就让他一直这样吧! 「那个……我师父有三绝艺:卜算、医术、易容术,每样绝艺都可纵横天下。我叹息啊,除了卜算,其他的我都学不来 。」 老婆笑了,呜……好帅!老婆竟然笑了! 「你该知足了吧!有个天下第一的师父,学了天下第一的本事,还是金玉楼里的大户,现在还娶……」他的笑容变得尴 尬……「……娶了个天下第一运输的大当家。你倒算算,你前世修来了什么福呀?」他急急地把话说完,又急急地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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