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银子了,这么些年都领两份工资,现在财产说不定比我还多。 一百两虽然能用很久,但我要养马,要买新书,还是要赶紧把私塾开起来,才能养活自己。 “干嘛分那么清楚?” “离开乐城之后,你带着你的银子,我带着我的书,咱们就分道扬镳吧。” “你干嘛啊?”,他生气的冲我吼,“不是说好了一起走吗?” “你我志不同,道不合。” “我想过得好有什么错?” “用贼赃?你不是吃不上饭。你有5000两银子,这世上的大部分人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银子。还不满足?” “可是如果有那五万两,我就可以做大生意,我不想只是做让人看不起的小生意人。” “我不知道你想让谁看得起。你有你的追求没有错。可那不是我想要的”,我不求上进,没什么大用,而祺玉太求上进 ,争强好胜。的确,不是一路人。 “你……”,他气鼓鼓的瞪着我,沉默了半天,转头看着地面小声道:“那我不要了。反正我要跟着你。” “想好了?”,我仔细的看着他。 他点了点头。 我微微一笑,至少我在他心里比五万两银子重要。 “那你打算拿这银票怎么办?不会也烧了吧?”,祺玉嘟着嘴巴问我。 我疯了才烧了它呢。可以拿它做善事,就当帮刘能积德了。 第24章 烧掉了账本,收好了银票。吃过了陈嫂准备的早饭, 我打算上床补个觉。祺玉面色青白的一口也没吃。 “一想到她刚才杀了人,我就吃不下她做的饭……” “她所有的亲人都是因为那老东西死了,狠一点也是正常的。” “他们有仇是他们的事,你干嘛掺和进去?这可是杀人啊。再说那个管家也没有直接杀人……” “的确”,我点点头 ,“虽然那管家逼死的人不少,但谁也没看见他亲手杀人。再说那些被他逼死的人我也不认识, 和我其实没什么关系。但我认识陈嫂,答应了帮她。这就够了。 ” 陈嫂那利落的动作,还有“剁碎了”三个字,倒颇有演义小说里卖人肉包子的女强盗的风采。老陈平时不吭不哈的,看 上去很好欺负,动起手来却也是不动声色,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他们当然不能算什么善良人,我也同样不是。 有些人在大仇得报之时,因为仇人求饶就心生不忍;或者因为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就“宽宏大量”;因为相信什么“放 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把仇恨轻轻放过。 我肯定不是这样的人。老陈夫妻也不是。 若是善恶没有区别,恩怨也不分明,那这个世间会糟糕成什么样子? 我心胸不大,甚至睚眦必报。但是惹过我的人得了教训,就不敢来第二次。 那些永远不敢反抗的懦弱老实人,只能一次次的被人欺负到死。 等着老天给恶人报应太可笑了,还不如依靠自己。 就像老陈夫妻,和那个管家相比,他们微不足道。可只要有那个心,哪怕没有我,终有一天他们总能报了仇。 把自己的事推给老天,真不如卧薪尝胆十年,二十年。 陈嫂他们这样的人多了,作恶的人再做恶前,才会多想一想要不要那么做。 “不过那老东西真够坏的,仗着刘能的势,把坏事都做绝了吧?刘能都没有他那么坏。” 的确,刘家在此地立足多年,虽然有不法的事,但大部份时候还是本分做生意的。 生意人嘛,若不是骗子,不是只想 做成一锤子买卖就跑,都是要讲求信誉的。刘能虽奸猾,但少有害人性命的,也没必要那么做。倒是他养的狗,心黑手 狠,算是把坏到根子上了。 “季玉……你那时候为什么杀人?” “我被蛇咬了那一次,倒在荒林里,若是没人经过救了我,恐怕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是一个老人救了我。还没等我伤 好的时候,他十一岁的孙女被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小胥吏抢走了。才十一岁的小孩子啊,当天就死了。我伤好了之后就 杀了那个人。” “……你说你被蛇咬了,可你没说你差点死了”,他喃喃着说。 “……”,若是小伤怎么可能休养大半年。因为蛇毒入体,被咬的那条腿差点废了。好在我有功夫在身,体内有一股对 身体很好的气,醒了之后才能用它慢慢的一点点的逼出蛇毒,修复经脉。 这还得感激眼前这个人教了我那功夫。 也算是因祸得福,以前那团气只是在小腹那一块,也只有在我和祺玉做那个事的时候,才会在身体里转一圈。因为疗伤 我发现它对身体很有好处,没事的时候就让它转一圈,倒比我和祺玉一起练功的效果还要好。 “季玉……” “睡吧,休息好了起来吃顿饭,我们就该离开乐城了。” “我睡不着,你再和我说一会儿话吧?” “你想说什么?” “嗯……那肉包子是怎么回事?” “里面加了料,是我在西南得到的一种用来对付蛇鼠虫蚁的药粉。迷晕那几只看家狗自然没有问题。” “那用围棋子打人呢?” “和你点穴的道理是一样的。” “很容易吗?” “并不容易,要稳要准,力度还要足够。要是没有打准穴道,你把他打疼了,他会立刻叫出声来,引来别人。要是力度 轻了,根本点不住人。这些没有近身的时候那么容易做到。” 我也是没人的时候,每日每日练习了很久.春天打花,夏打蚊虫,秋打落叶,冬天太冷,在被窝里不愿意下地吹蜡烛,就用它 来灭烛火. 我把练习的心得和经验告诉了祺玉,他一听就苦了脸,“算了,又不靠这个吃饭。” 我赞同的点了点头。的确,我们又不当兵,也不上山为匪,能跑 ,能保护好自己就行了。我要不是用得着,也不会刻 苦的练习这个。 “对了,你最后往那个刘能的枕头上撒了什么?” “也是肉包子里的那种药粉,可以让人昏睡。” “有这种好东西干嘛不早用,也就不用你一个个的点了。” “药粉不够,刘能枕头上的那些,是最后的一点了。” “不能再配吗?” “我可没有药方,这是人家的秘方。能给我一些药粉,已经是难得了”,我笑了,“再说用完就用完了,为什么还想要 ?你难道还想做什么歪门邪道的事?” “才没有。以防万一嘛。” “用不着”,偷盗杀人都是犯罪,没事儿我难道还会抢着去做?有事的时候,自然有那时候的办法。 “季玉,你变得和过去不一样了。” “是啊。” 从我认识这个世界开始,我就只有自己,也只能靠自己。所以我小心谨慎,保护自己,稍显自私。 从我读书识字开始,我就知道我学这些只是为了实用,而不是进入朝堂。所以我不考虑天下大事,没有爱国爱民的胸襟 ,也没有把可用之人都当做棋子的头脑和气魄。 十四岁的时候,我战战兢兢,渴望的只是自由。 十八岁的时候,我谨慎小心之余,享受这种自由的平民生活。 科考历练了我的智慧,在外面两年的生活则是定了我的性情。 两年时间不短不长,一路上我有疑惑,有痛苦,有孤独,有快乐,也有思索……那一路不是在乐城的安乐窝,结识的人 也不再只是一同考试的那些士子。此时我才算是认识了这个世界,融入了这个世界。 我知道自己原本不是这世间的人,这个认知催促我不断的前行,寻找自己最想要的活法。 我不想要大富贵,只求三餐温饱,做一个有用的庸人。有三五知己好友,有个安心的家园,活的理直气壮,清清白白。 我杀过人,用过阴私手段,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因为是个庸人,不求通达世间道理,只愿做到问心无愧,恩怨分明。 在那些孤独的夜晚,我也思念祺玉。在西南山区里,看着那些热恋的青年男女围着篝火跳舞,我也会想,不知道此刻祺 玉在做什么。看见很多贫贱夫妻,相互扶持,彼此依靠,我也期望年老的时候,我和祺玉也能如此相伴。 也许是因为他不断的让我失望,我还没有来得及把祺玉看得比我自己更重要。可他很重要,就像亲人一般。 做完了该做的事,回到了乐城。却见到了一个愈发让我失望的祺玉。 两年前我性情未定,也不够心狠。如今却已经心硬如铁了。 因为内心里的明白,明白自己想要怎样,所以我不会再因为渴求温暖,留恋回忆而继续一边退让,一边期待。 若他果然不是我想要的人,不是能陪伴我的人,我会断的干干脆脆的吧。 第 25 章 睡醒了之后,浑身都很轻松,除了肩膀。我侧头看了看枕在我身上的祺玉,他仍然睡得很熟,神情轻松。大约梦中并没 有被那件血腥的事所侵扰。伸手描摹他的眉毛,然后放开他,我自己起了床。 洗了个热水澡,皮肤都觉得舒爽了,“马车和行李都准备好了吗?” “是,三爷,都准备好了。” “那就准备晚饭吧,我们即将分别,四个人一起好好吃顿饭。吃完饭我还有些事要交待你们。” “三爷是我们夫妻的恩人,又是主子,小人怎么能和您一桌吃饭。” “别推辞了”,我微笑道,“一会儿我把契约还给你们,就没有什么主子仆人了。咱们相处了多年,日后也不知道还会 不会再见面,就像朋友一般,一起喝顿送别酒吧。” “是”,老陈抹了抹眼泪,转身去了。 我拿出要给顾韶的木盒子,祺玉起了床,也在我身边坐下了。 “一会儿吃完饭就该走了,想带走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好了。” “去洗个澡吧,赶路的时候可能不会洗的很舒服。” “等一会儿,我想在你身边坐一会儿”,他半闭着眼睛靠在我身边,像是还没睡醒。 拿出房契和一千两银票查看过,又摆在了一边。 “连这个都要还给他吗?他又不缺银子。” “嗯,只是假扮的兄弟,自然要账目分明。” 数过祺玉那些商铺的宅契和账房伙计的契约,“舍得吗?”,我轻声问他。 “不舍得。可我更舍不得你。” 我叹了口气,把这些也摆在一边。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其实我心里不是没有矛盾,他有志气有干劲是好事。看着他 风风火火的经营产业,努力上进,我也高兴。只是,我不喜欢随着那些成功和金钱带来的其他东西,比如他渐渐变得自 大,漫不经心,虚伪,游戏人间…… 还有我为顾韶准备藏身之所得宅契。一一收好了,放回了盒子里。 “那是什么?是你去西南的时候买的房子?留给他做什么?” “兔死狗烹。” 祺玉皱着眉头问道:“你是说我们,还是顾韶?” “都是。他看似比我们强些,其实陷得更深,也更难脱身。况且他又有了家小,心中自然就有了牵挂和顾虑。” “为他准备干什么?他那么精明,还不知道给自己准备退路吗?” “他准备他的,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你我当年的身份文牒是他准备的,我读书是他教的,你也因为他的原因多赚了些钱 。不该报答他吗?不管用不用得上,这也是个感激的心意。况且狡兔三窟,多一条后路总不是坏事。” “我当初已经还了他一大半银子了,现在又把一大半铺子还给了他。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我只是觉得这些年好像白干 了,心里不痛快”,他靠在我肩上,嘟着嘴巴。 我想了想,笑道:“好吧,我从那贼赃里拿出5000两补偿你的损失,也算是你跟我跑了一趟刘府的报酬。满意了吗 ?” 他点点头,笑得满面春风,“满意,满意,我很满意。” 说他贪财,其实他并不真的只是执着于银钱。那五万两的贼赃,他说不要也就没有再惦记了。 他只是执着于所付出的,必定要得到回报。也就是他不能吃亏,别人不能沾他的便宜。 所以把他少拿的那部分补偿给他之后,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真贪心的人,肯定会心心念念的惦记剩下的四万五千两银子。这么些银子,足够构成图财害命的理由了。其实哪怕是十 分之一,百分之一,只要财露了白,也足够让一些人图财害命了。 祺玉在这些年中学了如何与人交际,也学了不少商业手段。可是,他的心还是过于干净。那些真正的腌臜手段,他不懂 ,更不曾用过。若不是顾韶在背后支持,他大约早就被人吞得一干二净,连骨头都不剩了。 连我也没什么大用,就算我有智谋手段,也要有权势做依托才能成事。我能做刺客杀一个人,却没有力量对抗那些人背 后的权势。个人的武力与庞大的权势相比,不堪一击,不值一提。 他有很多缺点,意志也不坚定,怕苦怕累,贪图享乐,又容易放纵身体。 他也有他的好处,他单纯。 从青楼出来又做过男宠的人当然不会像白纸那样纯洁,可他的性情的确是单纯。在刘府就单纯的想维持那种米虫的生活 。人家一挑拨,他就单纯的钻进了人家的套子里,去实现他的雄心大志。做了错事,也单纯的认为只要用些小心机手段 ,哄一哄我,我就必定会回心转意。他曾经单纯的愿意跟着我走,把一切都交给了我。也曾经单纯的不知不觉的伤害了 我们之间的感情,还不自知。 我从前因他这单纯,想要与他终身为伴。如今便不该因他这单纯,就立刻下定决心弃他于不顾。 其实对他的身体出轨,我愤怒过也就完了,并不会一直斤斤计较。我不能原谅他,并不是因为他过去所做的事,而是我 不知道在未来,他还会不会因为他的性情,再做出类似让我心寒的事。 从这里出发,到最终到达我想安居的地点。这一路,是我给自己的机会,如果我能够改变他。也是我给他的机会,如果 他能够留住我。那么我们还有在一起的机会。 扫开那些思绪,我提笔给顾韶写信: 【先生: 学生决定再次出门游学,祺玉也因为生意不顺,决定跟我一起出门散心。因为归期不定,所以把宅子和商铺都托付于先 生。给您添了麻烦,我们深感惭愧。 另有一张宅契,是我为表对先生授业解惑的拳拳感激之心,送于先生的。若将来事不可为,或可用之。一切在于先生的 决定。 因为归期不定,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聆听先生的教导。愿先生身体安康,万事顺遂。 学生季玉 于庚丙年秋末留书】 “你们读书人就是肠子弯弯绕,明明是咱们要偷跑,你还真写的像是我们只是要出远门似的。” 我微微一笑,“那我怎么写?说我们要逃跑了,东西还给你,千万别追我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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