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薄唇微弯,露出浅浅的笑。看著男人忙碌的身影,少年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思迅!」这时卓远文抬头发现了他,连忙冲出去,叫道:「你下午到哪儿去了?你就算不回来,也该给我打电话─ ─」消音。 街灯下,少年亳无徵兆地把身体靠过去,小脸埋进温暖的胸膛。 男人身上的气息清爽,没有油腻的味道。少年很满意这个舒服的怀抱。 「思迅?发生什麽事?」卓远文吓坏了,本能地抱住纤细的身躯,紧张道:「告诉我发生什麽事?无论是什麽事,我 都会帮你的。」 卓远文的语气柔得像水,说不出的亲切可靠,让人忍不住想依赖他。 「你好傻。」这男人,总是无法对别人的困难就手旁观,不管对什麽人都无条件地付出,也不怕受伤害。 「什麽?」愕然。 思迅抬头朝他一笑,卓远文看他笑得那麽高兴才放下悬著的心。 「别随便戏弄人。」板脸。 「我考到了。」思迅没头没脑地说。 卓远文一愣,旋即会意道:「考到驾驶执照了?好啊,改天我们去买车子。」 「驾驶执照当然考到,但要告诉你的,是这个啊。」思迅拿出入学准许证。 卓远文呆了一会,不敢相信地道:「是真的吗?」 「难道还有假的?」思迅佯怒,故意道:「还没决定念不念呢。」 卓远文兴奋得什麽也听不见,一把抱住他,感动道:「太就好!思迅!我就知道你是好孩子。」 男人抱得好紧,少年的心漏跳了一拍。 「明天就去买车吧,买辆全新的跑车,给你上学代步。」卓远文慷慨地说。 思迅摇头,「我坐公车就行了。」他不想卓远文花那麽多钱。 「可是冬天等公车会很辛苦。」 「很多学生都挤公车上学,别人做得到,我也可以。」而别人做不到的,他也能做到。思迅微笑,温柔道:「放心吧 ,我不会令你失望。」 「什麽?」卓远文反应不过来。 「远文,我不会让你後悔为我付出过的一切,我会令你以我为荣。」 男人一怔,心里涌起奇怪的感觉,「你第一次这样叫我的名字。」 「是吗?」思迅脸红。远文……不知道为什麽会脱口叫得那麽亲密。 男人感慨道:「平常你都连名带姓地吆喝,卓远文做这个卓远文做那个,好像我是你的奴隶;不然就当著众人面前叫 我猥琐老阔、小气老板、混帐老板,还有罗嗦老头,令我好难堪。」 「……我以後不乱叫就是了。」低头。 「思迅,我觉得你今天好乖。」摸摸少年的头,男人像个长辈般亲切地说:「那你以後叫我远文叔叔好了。」 叔叔?锐利的眼睛眯起,抬脚一踹。 「你才比我大多少?想讨我便宜?!吃撑了你!」少年鼓著腮帮子掉头而去。 男人抱著被踩痛的脚直跳。 好痛!叛逆期的小孩都是喜怒无常的妖怪哎。 第六章 不知不觉,开学已经一个多月了,思迅学业工作两头忙,日子过得很充实。 「远文,起床了。」少年一边煮早餐一边叫,「我今早要考试,你一个人顾店。」 「知道了。」睡眼惺忪的男人从睡袋里爬起来,自言自语道:「这个周末一定要买床。」再睡地板腰骨要受不了啊。 在三个多月前「阁楼谈心」後,某个温度超过三十度的晚上,思迅搬回二楼去,理由是阁楼没有空调。身为户主的卓 远文以优良的待客之道,把双人床让出来。 虽然现在已是凉爽的秋,但转眼便是严冬了,男人当然不会让少年睡在没有暖炉的地方。 「还嘀咕什麽?动作快点。」端出早餐,思迅大声催促。 卓远文应了一声,赶紧梳洗整装,从浴室出来,少年已经在早餐桌上等他。 「好丰富。」男人赞叹。煎双蛋、火腿片、还有热腾腾的牛奶麦粥,「辛苦了,本来应该由我来照顾你的。」惭愧惭 愧。 「好啦,快吃吧,别罗罗唆唆了。」思迅给他倒了杯浓浓的义式咖啡,「我已经把咖啡馆打扫好,面包和松饼也放进 烤箱了。」 「思迅,其实你不用这麽操劳。」卓远文心疼,忍不住说:「你现在应该专心学业,店里的事我能应付。」 「哼,昨夜是谁为了准备食材而忙到三更半夜?」少年给男人一个大白眼。 「这……」思迅上学,咖啡馆便少了人手,卓远文的工作量变重了。 「我考完试便回来了,蛋糕待我回来才做,你别瞎忙。」思迅一边吃早餐一边说。 「中午艾美会来帮忙,你不用赶回来。」卓远文连忙说。 其实以前他一人也应付得来,思迅太爱操心了。 「艾美笨手笨脚,不要让她进入我的厨房。」少年理直气壮道。 咦?店里的厨房什麽时候变成思迅的私人重地了?男人疑惑,但不敢质疑。 「这样吧,我们多请一名兼职,这次请个精通厨艺手脚俐落的。」 「不必!我一人就能搞定。」斩钉截铁。 少年语气略有不悦。卓远文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他,只好小心翼翼地说:「虽然你很聪明,不怎麽温习也考到好成绩, 可是你应该把生活重心放在学校,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小小一家咖啡馆。」 「店里不需要我吗?」少年放下刀叉,默默地啜著咖啡,脸上看不出喜怒。 「不是不需要,而是你有更重要的事啊。念大学除了求学问,也是人生中一段很宝贵的经验,应该珍惜。」卓远文措 词更加小心,诚惶诚恐地建议:「好好享受校园生活,不要跷课,下课也不要赶回来打工,多参加社团活动,空馀时 间跟同学去联谊。」 见少年还是没有表情,卓远文讨好道:「你上课和参加社团活动的时间我都照算工钱给你,好不?」 思迅笑了,卓远文以为他肯答应。 「学校的事我自有分寸,你少罗嗦。」少年斯文地用餐巾抹抹嘴巴,挽起书包,下令:「不准艾美进入厨房,不准再 请员工,不准私自做蛋糕。」说完便掉头而去,一副「我说了算」的样子。 「思迅,等一下,我送你上学。」卓远文连忙去拿车钥匙。只要时间许可,他都管接管送,但思迅常常跷课,让他扑 空。 「不用了,车子借我,我会速去速回的。」薄唇弯起漂亮的弧度,少年扬扬早已到手的车匙,「你乖乖看店吧。」 「什麽速去速回啊?!好好考试,不许跷课!」卓远文大叫。但大门已清脆地关上。 这小鬼……无奈摇头,男人坐下,端起杯子啜一口咖啡。香醇的味道在口腔弥漫,少年的手艺已有一流水准。 孩子长大真快,才短短几个月,二人的角色已经掉换了,现在是思迅管家,事无巨细都要管上一把。 男人嘴角浮起笑意。本来心灰意冷,决心远离麻烦,不再管閒事的,没想到会遇到思迅……也幸好遇上了他,生活才 添了生气。 想到这里,咖啡馆的门铃响起来。 是思迅忘记带东西了吗?卓远文笑著应门,「迷糊蛋,连锁匙也忘了啊?」 大门打开,男人的笑脸一凝。 ◆◇◆◆◇◆◆◇◆ 少年以最快速度完成考试,兴冲冲地回家,但却意外地发现咖啡馆挂上休息的牌子。 咦?没有开店?怎麽回事?难道出事了麽?「远文!」思迅冲进去。 「思迅,你又跷课了,怎麽屡劝不听呢。」男人刚好从厨房出来,手拿著三人份的松饼和热咖啡,看见少年便下意识 地皱眉训话。 「你有朋友来了?」吐舌,少年转话题。 卓远文脸露难色,他没想过思迅那麽快回来。 有古怪哦。思迅挑眉,正要好好审问。 「思迅。」威严的男声突然响起。咖啡馆一角坐著一男一女,二人不疾不徐地来到少年面前。 男的年约五十多岁,两鬓霜白,西装笔挺,手上戴著劳力士钻石手表,一副商界成功人士的典范。而女的大概三十出 头,腹部微微隆起,打扮成熟优雅。 「思迅,我跟你爸特地来看你。」少妇露出亲切笑容。 思迅不语,满脸寒霜。卓远文看得心头一颤,他从没见少年的脸那麽冰冷,眼神透露深刻恨意,令人心寒。 思迅看著他,冷声问:「他们怎会在这里?」 不待卓远文回答,思迅的父亲方君泽轻咳一声,道:「几天前我跟纽约大学联络,商量捐款的事。建筑系主任跟我说 ,你现在是他们的学生。你这孩子,念书是好事,怎不告诉爸?」 「哼,早知道这书不念也罢。」思迅低声咒骂。 方君泽装作听不见,迳自说道:「总之你肯上学就好,爸会支持你的。你以後只管专心念书,不必打工。你这孩子, 瘦多了,在外面吃苦了是吗?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吧,只要你改过,爸一定会给你机会。」男人呵呵笑著踏前一步, 伸手想摸儿子的头。 思迅厌恶地闪开。他恶恨父亲那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方君泽的手尴尬地凝在半空,他的妻连忙上前打圆场。 「看你,一见到儿子便训话,烦都烦死了。」少妇微笑,握住丈夫的手,温婉道:「思迅跟以前不同了,现在斯斯文 文的,刚才乍见几乎认不出来,你也不必再为他担心。」 「嗯。」比起以前染金发,打扮古怪的不良少年,现在的名校生儿子当然顺眼得多。方君泽满意地点头,笑著宣布好 消息:「思迅,你平姨怀孕了,你快要当哥哥,要给弟弟树立好榜样。」 少妇也露出幸福的笑容,依偎在丈夫身边。 方思迅看著他们冷笑,「狗男女。」一句让众人变了脸色。 「思迅!」卓远文大叫。 「思迅,以前的事是我不好,你针对我没关系,但别怪错你爸,你爸一直很想念你……」少妇惨白著脸。 「你还忍让这畜生干嘛?你没听到他怎麽骂我们?」方君泽气得发抖。 「够了,要上演夫妻恩爱父慈子孝的戏码,你们一家三口只管去演,但不要算上我。这里不欢迎你们这对狗男女,立 即给我滚!」思迅疾声厉色,不留馀地。 「思迅,别这样说话。那是你父亲和继母,你不能侮辱他们。」卓远文看不过眼。 「他们做得出来还怕人说吗?」倔强少年大声反驳,又担心唯一的「亲人」听信坏人的花言巧语,便道:「远文,别 信他们,尤其是那女的,卑鄙无耻下流,不管她说什麽,你都不要相信。」 「忤逆子!不许你污蔑小平!」方君泽大怒,若非被妻子拉住,早冲上来掌掴儿子。 「思迅!不要胡说八道!」卓远文也生气了,脸上罕有地出现怒气。 「你不相信我?你宁愿相信那女人?」思迅伤心到极点。为什麽每个人都被那女人迷惑? 父亲是,卓远文也是。就连初恋情人,也相信她是好母亲,因而听她摆布。 「思迅没说错,我不是好人。」少妇颓然,惭愧地说:「我劝思迅的恋人跟他分手,让思迅到美国升学。」 「你这样做也为了思迅的前途。」卓远文说。 少妇掩住脸孔,道:「我为了迫思迅回家,跑到他俩打工的店,暗中付钱让老板开除他们,害他们生活陷入困境。後 来我又要胁思迅,若他不乖乖去美国,就对他的恋人不利。」 卓远文呆住了。方思迅双眼几欲喷火。当初知道女人做了什麽好事时,他真恨不得杀了她。 而事隔两年,再一次听到女人承认罪行,他还是一样生气。 「这些事全是我的主意,小平只是听我的吩咐办事。」方君泽维护妻子。 「不,思迅,你爸爸什麽都不知道。」妻子也维护丈夫。 少年怒极反笑,「恶心死了,你们作戏给谁看?反正你们奸夫淫妇蛇虫一窝!统统给我去死吧!」 思迅抢过卓远文手中的托盘,朝二人砸去。方氏夫妇被热咖啡淋了一身。 卓远文来不及阻止,大怒道:「思迅,太过分了!伤了人怎麽办?快道歉!」 「奸夫淫妇死了最好!」少年嗤之以鼻。 「思迅!」气极扬手。但目光相接,卓远文看到少年深藏的伤痛,心中一软。 「不,远文,不要打思迅。」少妇扑上来拉住男人。 方思迅看见气往上冲。 「谁要你装好心了!」他狠狠一推,少妇踉跄後退,跌倒地上。 「啪!」重重的耳光落下。 少年皮薄,白皙的脸颊迅速红肿,留下五道清晰的指印。 「你连孕妇也推,实在太过分了。」卓远文心痛,也痛心疾首。 思迅呆若木鸡,他从没想过卓远文真的会打他。 「畜生!假如小平和宝宝有事,我饶不了你!」方君泽抱著爱妻吼叫,恨恨地瞪著儿子。 思迅笑了,冷看著众人,道:「他们母子的命是命,我和我妈就不是命。」 「思迅!」卓远文心头一颤。 少年已决绝地转身而去。 ◆◇◆◆◇◆◆◇◆ 阁楼 卓远文爬上来,看见思迅在收拾行李,旁边是撕烂了的大学书本和功课。 「这算什麽?惩罚我吗?」男人又疼又气,一边弯腰收拾,一边说:「就算你要赌气,要我难受,也不要蠢得赔上自 己。」 「谢谢照顾,不再见了。」思迅拿起行李就走,此刻他连跟卓远文吵闹的情绪都没有。 「你去哪里?」卓远文抢过行李箱,「思迅,不要任性!」 「还我。」思迅冷硬地说。 卓远文有点生气,道:「一走了之不能解决问题,我们好好商量吧。」 「没什麽好商量。」抢回属於自己的东西,思迅恨恨道:「现在说什麽都太迟了,你跟那对奸夫淫妇一起去死吧。」 「我要送你继母到医院,所以没有追你。」虽然担心思迅,但刚才的情况必须先照顾孕妇。 「那女人死了没?是一尸两命才好!」思迅哼了一声,刻薄地说。 卓远文皱著眉说:「胎儿没了。」 思迅剧震,皮箱重重掉到地上。 「假的,大小平安。」男人安慰地微笑,道:「看,你并非真心想他们出事。」 思迅气得脸都绿了,一条青筋在薄肤下清晰地浮现。 「卓远文!你这混蛋!给我下地狱吧!」少年冲上去拳打脚踢。 卓远文抱住头让他发泄。思迅打得手酸,坐在地上喘气,眼角不争气地红了。 卓远文轻轻抱住他,摸摸他肿起的脸颊,柔声说:「还痛吗?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思迅不语,埋首在男人胸膛。 卓远文说:「我知道你绝不会故意去推一个孕妇。放心吧,没人会怪你。」 「我有什麽不放心的?!奸夫淫妇一家三口死掉最好!」思迅挣出男人的怀抱,狠狠道:「假如再给我一次机会,我 绝对会在死女人的肚子上重重踹上几脚!」 「思迅!你怎能说这样残酷的话!」卓远文愠恼。 「卓远文,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站哪一边!」思迅亳不退让,放话道:「我不想再听你说那对狗男女的事!」 「他们是长辈,你嘴巴不要太毒。」 「你决定要帮他们是吧,好,那我走!」思迅脸上血色尽褪。 卓远文拉住他,道:「我也在帮你。思迅,你希望跟家人,至少你的父亲和好吧?你知道他很爱你。」 「没有这种事!那死老头才不爱我!」 「你知道他爱你,所以你才故意伤害自己,令他伤心。」卓远文摇头,语气温和而无奈,「你总是以伤害自己的方式 来惩罚别人,稍不如意便糟蹋自己,让爱你的人心痛,这样是不对的。还有,你内心深处,也很爱你父亲,所以才不 停闯祸,引他注意。」 「不是!我才不稀罕那死老头的注意!我恨他!」少年大叫。 「拆散你跟初恋情人是他们不对,可是你就不能体谅一个父亲的心情?未成年的儿子爱上同性,很难怪方先生反应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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