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有规矩,但是每个倌人确是都会私下藏钱,不过你也不要指望叫我逼他们把钱交出来!这些相公们,被逼的 被骗的,还有走投无路卖身到馆里,哪有一个是自愿的?既然进了这个地方,无论有多厌恶,也只得咬着牙做下去。 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在年老色衰之前,能攒够赎身银子和下半辈子的养老钱。只因为心里还有这个指望,才能熬得下 去!你现在要把他们的钱抢走,不是想逼他们死吗?一定会闹出人命来的,不行,门都没有!你另想个主意,如果没 办法,就让他们来收房子好了,我无所谓!你那什么眼神?」 「那是赞赏的眼神啊!想不到你也有思维清晰、逻辑正确的时候……不用怀疑,我确实是在夸奖你。还有,麻烦你暂 时不要用那种对付『万恶奸商』的眼神来看我,给我当一下小弟,弄点纸笔墨水来。」 「……用来做什么?」 「打广告。」 春华稳健投资A计划 中秋倾情大放送 怀着对皮鞭的恐惧和不安,将小费藏在床下,夜夜不能安眠,这样的生活,您是否已经厌倦? 不管再数几遍,一文钱还是一文钱,退休金的数目遥遥无期,这样的现实,您是否已经绝望? 将毕生积蓄托付黑市掮客,数着可怜的利息,却担心本金不翼而飞,这样的日子,您又是否还愿继续忍受? 春华稳健投资A计划,专门为您量身订做。完美产权担保,让您放心,特聘专家理财,让您定心。期末丰厚分红,让您 开心! 春华投资已获春华馆主人花若言郑重承诺,各位的灰色收入一经投入即自动获取合法地位,永绝被追索之虞。您还将 获得每年一分之定期利息,以及基于投资利得之分红,丰厚回报,为您提前实现财富目标。 还需要再等吗?春花投资部(侧院第一排第三间)正恭候您的到来!只需一盏茶时分,您的后半生就可高枕无忧! 春华馆主人花若言(盖章) 春华投资合总管张宏麟(手印) 大齐天正二年八月初九 就在如上这张巨福海报之下,我和花若言笑容满面,不停地向一众倌人颔首示意,而这些人则一致报以狐疑眼神,继 而转身议论纷纷。地点,前院中心花园。 「这个……真的管用?」趁人不注意时,花若言悄悄地问。 「放心好了,绝对有把握。」我应之以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一会儿工夫,聚集了不少人。这时忽然飘来一阵浓烈的香风,环佩声叮咚作响,不少人都停下说话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只见青云一袭华服,携两个小僮傲然而至。走到跟前,青云环起双手,媚眼往海报上一斜,「你们这个什么……三 角计划,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啦?」 「啊,这个不叫三角计划,叫A计划。」 「好吧,爱计划就爱计划。谁不知道你们这班人耍什么心眼!你们日防夜防的,我们手头哪来的银子?前几天郑头儿 还带人在我屋里抄了一遍,抄出一个铜板来没有?现在又弄这个什么……爱计划,明摆着就是要整我们!做你的清秋 大梦!惹火小爷,没你什么好果子吃!」 眼角余光里,看到围观的相公们在交头接耳,不少人频频点头。对我们的动机有怀疑,这果然是最大的障碍。我早有 准备,转身面向人群最集中处,微微一笑,大声答道:「青云相公这个问题问得好!相信大家心里都充满了怀疑。但 是,我想请大家仔细想一下,一直以来,馆方可曾对大家做过赶尽杀绝之事?哪一次搜查,不是睁眼闭眼?就拿青云 来说吧。」 我转向青云。 「前几天郑头儿搜你的屋子,也不过马马虎虎看了下抽屉衣柜就回去了,做的都是表面功夫,你自己心里也一清二楚 ,对不对? 其实你那点积蓄藏在什么地方,郑头儿也一清二楚,你衣柜后面有个小墙洞,墙上糊了墙纸,以为别人不知道吗?嘿 嘿,连你那点银子的总数我都知道,二千六百八十两,外加一对通透无瑕的鲤鱼玉佩,对不对?」 青云脸色一黑,抱着着臂不吭气了。再看众人的脸色,有几个胆小的还显出惧怕的神色来,议论声也变成了窃窃私语 。 我抓住机会趁热打铁,换上一脸真诚和理解,「各位,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能够偷偷攒上银子,不是你们运气好,也 不是你们够精明,而是因为花妈妈从来都没有认真追究过这件事? 花妈妈为什么这么做呢?这是因为花妈妈一直非常理解大家。做相公这行,表面风光,内里煎熬,苦啊!这么辛苦为 什么?不就是为了将来有个好出身吗?如果剥夺了大家最后一线希望,这个春华馆,还能开得下去吗? 各位,所以花妈妈一直跟我说,大家和春花馆,那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这才是明理的老板! 上个月,发生了一件令人心痛的事,我想大家也都知道。前院的怜雪相公,受了外面无良掮客的诱惑,以三分月息把 钱借出去。 结果怎么样?被人卷款而逃!可怜他十二岁入行,八年日积月攒的皮肉钱,四百多两,一时之间化为乌有!他受不了 这个打击,从窗口跳下去跌断了腿,到头来还是馆里出钱给他请医生。 各位,外面处处都是陷阱,只有这里,」我指向馆内,「才是你们唯一可依靠的地方! 现在,有一个很好的机会。经过本人长期的市场调查,选定了一个非常好的投资项目。鉴于保守商业机密的必要,是 什么项目,现在不方便和大家透露,但是本投资部将会与业界声誉良好的荣兴行合作,这位便是荣兴行的郭掌柜,荣 兴行和郭掌柜的大名昌平哪个不知?郭掌柜请。」 一个外貌忠厚,颇有长者之风的中年人微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四周拱手致意,「在下荣兴行郭守忠,承蒙张总管 谬赞了。荣兴行区区生意原不足挂齿,不过靠着诚信待人,才能得昌平父老乡亲抬爱,屹立一百二十余年之久。 如今荣兴行确有与春华投资合作之意向,所缺不过少许尾数而已。各位如果信得过老儿,我斗胆向大家放言一句,这 生意是做得过的。」言罢郭守忠不再多话,只坐下慢慢呷一杯茶。 之前便有人对着郭守忠指指点点,此时便有人小声道:「果然是他,我就说怎么如此眼熟。此人在荣兴行执事快二十 年了,最是老成持重不过。荣兴行财大气粗,想必不会为这点银子毁了声誉?」 一阵嘀咕之后,还是青云最先发言:「荣兴行这块金字招牌我们不是信不过,但是俗话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更何 况是做生意,若是万一失了手,那我们的银子岂不也泡汤了?」 我哈哈一笑,「各位,看到上面的这行字没有?」我指着海报上「完美产权担保」几个大字,「我们为您提供双重担 保,您的每一个铜板都是有保障的。 第一重担保,您的卖身契,若万一生意有什么闪失,您就自由了。第二重担保,春华馆的房契,算得再少,也值万把 两银子,到时若卖身契还不能弥补您的损失,就出售房产来补上。所有的担保都会聘请公证,大家这下放心了吧?」 此言一出,一片大哗,已经有人跃跃欲试了。 我又不失时机施加压力,「我们话说回来,虽说私房查得不严,每年还是会抓那么一两个,冒这个风险划不来啊!」 说着把眼光投向青云。 青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突然他一拍面前的桌子,「小三、小四!」 「在!」 「在我屋里把箱子搬来!」 两个小僮喏喏连声,一溜烟地跑了。 一会儿工夫,两个小僮捧来一个箱子,找开箱盖,周围一片羡慕的抽气声。里面十来块黄澄澄的,全是金锭,又有银 票若干,最上层搁着一对羊脂白玉的鲤鱼佩,果然便如我所说一般。 我清点数目,报导:「三只金一百六十两,折合白银二千一百五十五两七钱整,银票六张,共四百六十两整,还有一 对玉佩,郭掌柜,您看可以折价多少?」 郭守忠拿过玉佩对着日光细看一阵,道:「二百七十两。」 青云点头表示同意。 「白银二千八百八十三两七钱整——」我大声唱数,运笔如飞地立了一张契,花若言与青云一起在上面盖了手印。 青云抓过契约,伸手指在我头上戳了一下,大声道:「看好我的银子,弄砸了小爷要你的命!」 我苦着脸陪笑,「一定一定。」 他便留下箱子,一阵香风地走了。 接下来的事便好办了,约有一大半的相公都立即回屋取银子去了,剩下的留在原地观望。我让花若言和郭守忠在那接 待,自己则左右游说,各个击破。 虽说只是收钱,但许多人手头都有珠玉等物,涉及价值评占,颇为烦杂,因此等到将这些人一一办完,已经月上柳梢 头了。叫了几个僮儿将财物搬至后院铁柜锁好,人人都是累得不行。 虽是累,却都甚是兴奋,花若言兴冲冲地问我:「九千三百多两!想不到这些家伙手里存得还真不少。这些该够你做 事了吧?」 我笑了,「白枫今天没来,我估计他手里不会少于三千两,若是加上那笔,怕也差不多了。明天我去找他。」 花若言甚喜,转头向着郭守忠,「今天全仗郭掌柜出面,多有辛苦!如今天也黑了,便在舍下用个便饭如何?」 郭守忠讪讪地只笑不答,我便一步跨在他二人中间,掏出张银票塞在郭守忠手里,道:「我看郭掌柜现下没工夫吃饭 了,这便请吧。」 他脸上一红,揣着银票低头走了。 花若言大奇,「请都请不来的客人,怎地你倒往外撵人?」 我冷笑,「一天便挣了一百两,也够他买几亩地养老的了。这老不修的,每年三百的聘金还嫌不够,挪了帐上大笔银 子,在外面养了七个小老婆,不巧给东家发现,把这二十年攒下的家当折净了才免了送官。 荣兴行怕丢了面子,也没也把事情传出去,还让他担着掌柜的虚名,令他过年时自己辞职,其实现在已是既不拿钱也 不做事。若不是我照顾他生意,过几个月便穷死街头了。老子平生最恨这种贪得无厌,背地里算计东家的雇员,跟他 客气个什么劲?「 「等等……你是说,和荣兴行合作的事是假的?」 「你是猪吗?荣兴行这种百年老店,最最看重名声,怎么会和你一个妓馆合作?」 我见他呆在当地便催他,「别愣着呀,你还没饿?赶快叫人送饭过来吃了是正经。」 只听里间有人格格一笑,「二位,饭菜都准备好了,就等二位大爷入席了,快进来吧。」 一人出现在门口,巧笑倩兮,拿着把扇子不停扬风,正是青云。 我笑,「穿夹衫的天气,要扇子做什么?」 「唉,撒了一身的香粉,洗了两桶水还是香得要命,呸呸呸,难受死了。为了做你这场戏,小爷可真是下足了血本。 」 我看花若言又呆了,便推了他一把上桌,他两眼发直望着青云,「莫非你出的这笔钱,也是假的?」 「放心放心,钱是货真价实,不过稍微表演了下而已。」青去手法熟练地给他添了碗饭,「老张,你答应我的事可要 算数,拿来!」 做什么?」 「做抵押啊。」 青云笑嘻嘻地推了他一把,「反正也抵了,抵给谁不是一样?只要到时候还上我的钱,这房契还是你的。喂,老张, 你记得,二分的利啊,分红照算!」 我看花若言脸色已经开始发青,只好解释道:「这是昨天我和青云谈的条件,不做今天这场戏,那些人能那么容易掏 钱出来吗?二分利也不算很高,你这房契抵到外面,人家最多只愿出一千五百两,抵给青云不是更好?」 「那……那其它人怎么办?」 「放你一百二十个心,等我赚到钱,一切问题都摆平了。」我饿得受不了,见青云已经在自顾自挟菜吃,便也扒起饭 来。 「万一赚不到呢?那些人肯定会把我撕了的……小红,我看你还是把房子卖了还债算了吧……」 「这可不行,你把房子卖了,买主又不一定开妓馆,到时候这些相公不就无家可归了吗?再说了,妓馆这生意是很不 错的,以后要做大生意,还得靠这个人脉啊,呵呵呵……」想到今后的金山银山,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奸商,统统都他妈的奸商……」 第二日睡到近中午才起来,对着镜子,细细剃了一遍胡子,再整整衣冠,自觉精神饱满,仪态端方。我志得意满,哼 着小曲,一步三摇地往吟秋阁而去。 此去乃有要事相商,然后么,顺带拜会一下美人…… 一时来到吟秋阁楼下,正当中午,一大片枫叶被阳光映得跟金子似的,连同整栋楼房都似镀丫金,华丽无比。 望着这片美景,我不禁想起一个词来,叫做「金屋藏娇」。也不怪那什么皇帝有这种劳民伤财的想法,美人配华屋, 那便是自古人生的最高追求!可惜这美人现在还不是我的,华屋也不是我的,但相信不久的将来,我就可以拥有这一 切。 正自浮想联翩,一缕微不可闻的箫声绕梁而起,喔,美人吹箫?不可不听。 其实我也不懂音乐,只觉得那箫声有些温柔,有些伤感。 顺着箫声来处悄悄地拾级而上,便见白枫斜靠栏杆迎着阳光而立,因为光线的缘故,他整个人看来似要深化消失一般 ,我便有一丝恍惚。 这时箫声停了,我听他轻轻道了一声:「翰臣?」 翰臣? 我走前两步,见他半眯着双眼,身上一股酒气,心下顿时明了,便去扶他的手臂,皱眉道:「怎么大白天的一个人喝 酒?」 他眯着眼看了我片刻,笑道:「原来是你。」随手将箫别在腰间,「进来吧。」便往屋内走去,证据神情却已清醒了 。 我倒有些失落,只觉错过了什么东西。 到底有些不胜酒力,进屋他便歪在一张湘妃竹躺椅上。唉,这个姿势,这、这不是诱人犯罪嘛? 我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咽了口口水,还是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他微微一笑似是道谢,呷了一口便将杯子还我,我再接过杯子,真想顺势摸上那么一把,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要事,要事……到底什么是要事?筹银子还是泡美人?我也糊涂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白枫却笑了起来,「张兄果非凡俗,一场戏做得滴水不漏,当真好手段。」 我一怔,顿时脸上发起热来。这、这……他究竟知道了什么? 白枫又笑,「但不知张兄今日来,又想拿什么抵押给我?」 我咳嗽一声,「白兄当真厉害,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法眼。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春华馆的底儿也掏清光了,一根草 也拿不出来。我这次来纯是求白兄帮忙,事成之后,好酒相酬。」 「好一个好酒相酬!这话对我胃口。」他抚掌而笑,顺手从矮几上拿过一只木匣,从里面取了几张银票给我。 我一看,都是一千两整的银票,一共五张,整五千两,不由有点脸色发白,奶奶的,他家究竟有多少?这么能赚,想 把他赎出来不知要到几时。 「张兄,张兄,你在想什么?」 「呃……没什么没什么。其实,帮忙帮到底,还有一件事想麻烦白兄。」 「可是要关防文书?」 我咋舌,「白兄真正料事如神,你是怎么知道的?」 原本齐国楚国相互通商,近来两国局势紧张,行商过往边城便需关防文书。但这关防文书极难到手,如今黑市已炒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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