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遗失了。 他急切地翻开包裹的油布,看见那本老旧的日记本安然无恙地躺在那里,不由心下大慰,神色一时有些复杂。 迦罗遥一直关切地看著他,见他如此神动,轻轻道:「清瞳,你认得这个本子?」 白清瞳抬头看著他,神色迟疑。 迦罗遥拍了拍他的手,微笑道:「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我也只是随便问问。既然你这麽看重这个笔记本,现在物归 原主,我也安心。」 「不,遥,只要你问我,我什麽都告诉你。」白清瞳下定决心,坦然地看著迦罗遥,慢慢道:「我认得这个本子,不 仅如此,我还认得这里面的文字。」 迦罗遥吃了一惊。他自然知道这个笔记本的来路,只是连他这个後人都不知道先祖留下的这些文字是什麽意思,白清 瞳竟然知道? 「这里面的文字,叫英文。写这个日记的人,叫肖锐。也许你不知道他这个名字,可是你一定知道他另外一个名字─ ─楼清羽。」 迦罗遥看著白清瞳,隐隐觉得他要说出什麽自己最深的秘密。 白清瞳想了想,忽然道:「遥,你相信前世吗?」 「前世?」迦罗遥摇了摇头:「我没想过。」 他出生尊贵,享尽人世的荣华,同时也受尽人间的苦楚。但他的身分和地位,让他没有思索自己前世的理由。 如果他是个贫穷的人,还会幻想一下前世自己如何如何,来生自己如何如何。但迦罗遥身为齐国最尊贵的亲王,却没 有那个闲情和时间去考虑这个问题。 白清瞳道:「在失忆的那段时间,我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在前世,我和肖锐……就是这个笔记 本的主人,你的皇祖母楼清羽,我们是兄弟。这种文字,就是我们那个时代那个国家所使用的文字。」 他一点一点,细细将自己寻找回来的记忆说给迦罗遥听,又道:「十五岁那年落马失忆,我把过去都忘了,却隐隐回 忆起前世的事情,就像我送你的金戒指,就是那个时代的定情信物。」他用自己的左手拉住迦罗遥的左手,两枚无名 指上的指环交相辉映。 迦罗遥早已寻回了白清瞳手里那枚刻著自己名字的戒指,白清瞳第一时间就戴回了手上。 「後来我在沙兰河落水,受那次刺激,彻底想起了前世的事情。肖童,就是我前世的名字。我去京城,也是想寻找肖 锐的痕迹,谁知却在皇宫的书库里找到了这个笔记本。」 白清瞳将一切都仔细交代完毕,定定地看著迦罗遥,缓缓道:「遥,我是个活了两辈子的人。你相信吗?」 迦罗遥一直静静地听著,马车平稳缓慢地行驶著。此时除了行车的声音,马车内什麽声音都没有。 「遥?」白清瞳有些紧张了,握住迦罗遥的手。 迦罗遥回过神来,望了他片刻,微微一笑:「我相信你。不管你前世怎样,今生你是白清瞳,这就够了。」 白清瞳拥住他,轻声道:「前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锐其实也是记得的,但是他在日记的最後写道『我深爱这里的每 一个人。上帝为我作证,我曾在这里存在过』。我想他一定是幸福的,遥,我也是幸福的。」 迦罗遥不由握紧他的手,过了片刻,道:「这次回京,路过皇陵,我们去看一看他们吧。」 马车虽然缓慢,众人也不急著赶路,但路途辛苦,半个多月後终於到了京畿,迦罗遥已有些支持不住。 白清瞳再三要求他停下来休息。可是私自调动特种兵卫的事引起了朝堂极大的反应,一个月来言官的弹劾有增无减, 皇上已快压不住了。 迦罗遥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出面,事情只会越来越大,所以咬牙撑著要赶回京城,无论怎样也要给皇上一个交代。 迦罗宇毕竟年纪还小,亲政不久,弹劾久压不下,对他的威信和尊严也是一种挑战。迦罗遥不舍得让他为难。 「遥,该喝药了。」 「……嗯。」迦罗遥躺在厚厚的软榻上,将马车的颠簸减至最小。只是整天这麽躺著或坐著,腰背仍酸痛不已,全身 都倦倦的。 白清瞳扶他起来,喂他喝下安胎药,见他捂著胸口蹙眉,忙道:「是不是想吐?吃点酸梅。」 迦罗遥这次特别奇怪,从上个月开始突然又再次嗜吐嗜酸起来,常常干呕不已,彷佛怀孕初期时的反应。 卓凌风说可能是动了胎气後引起的後遗症,也可能是胎儿太过活跃的缘故。因为有些孕双也会一直孕吐到生产时,所 以并不严重。只是这样影响了迦罗遥的休息和饮食,难免要辛苦点。 迦罗遥含下一口酸梅,酸涩的感觉在口中蔓延开来,药的苦涩和刚才的恶心之感淡了下来。他靠在软枕上,扶著肚子 道:「腰酸。」 白清瞳立刻熟练地帮他揉了起来。 迦罗遥身子重了,夜里不好入睡,腰酸背痛,偏偏又下身残疾,行动更加不方便。白清瞳心疼他,每夜让他靠在自己 身上睡。腰酸了或抽筋了,赶紧上手伺候。如此这般下来,迦罗遥养得白白胖胖,白清瞳却有些憔悴了。 迦罗遥看了看他,见他眼里都有血丝,心里疼惜,道:「我让子荷从西路入京,正好经过泰安陵,明天就到了。我们 在皇陵休息一晚再入京,好不好?」 白清瞳心里微震,轻声道:「好。」 迦罗遥敏锐地察觉道:「怎麽了?清瞳,你……不想去皇陵?」 白清瞳沈吟了一下,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近乡情怯吧。我记得当年去西凉时,曾经路过泰安陵,当时一时 好奇,曾去那里看过。」 他停了下来,眉宇微蹙,声音有些缥缈,淡淡地回忆道:「那时的泰安陵,在我心里只是齐威帝和楼皇後的陵寝,没 有其它的意义。可是现在知道那里睡著的人……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他忽然笑了笑,眼神有著无法形容的遗憾和悲哀。 「前世,我和锐从小相依为命,他总当我是长不大的孩子,一直保护著我。可是我真的很想让他知道,我长大了,我 可以保护自己,甚至可以保护他。可是……这个愿望再也没有机会实现了。」 迦罗遥对他了解甚深,又爱至刻骨,他的一举一动,心里都有深浅。他垂了垂眼帘,突然石破天惊地道:「清瞳,你 很爱他。」 白清瞳愣了一下有些僵硬。 他呆了片刻,突然好像一道闪电划过心扉,豁然开朗。他哈哈大笑道:「遥,真是什麽都瞒不过你。是啊,我曾经很 爱他。真的很爱他。」 迦罗遥原本心下一沈,但听到「曾经」二字,又有些欣喜。 白清瞳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明白了过来。是啊,他爱过肖锐,深深地爱过他。那又怎麽样呢?爱是无罪的,爱是坦然的 ,为什麽自己不能告诉遥呢? 肖锐已经死去了。在那场飞机爆炸中,和自己一起粉身碎骨。 现在他们都重生了。肖锐做为楼清羽,在这个世界找到了自己的爱人,幸福地过了一生,再也没有遗憾。自己应该为 他高兴才对。 如果锐还活著,知道自己也找到了今生的幸福,他也会为自己高兴的。 白清瞳的表情舒朗开来,整个人带著一种明亮的气息,像阳光一般生机勃勃。 他看著迦罗遥,黑亮的双眸灿烂清澈。 「遥,我爱过他,那是前世的事。可是今生,我只爱你。我要告诉锐,让他不要为我担心,让他为我开心,让他为我 祝福。」 他笑弯了眉眼,用力握住迦罗遥的手。 迦罗遥看著他的变化,不由嘴角翘起,也期待起明天的泰安陵之行。 泰安陵正如当年一样,巍峨肃穆,清静幽美。 白清瞳推著迦罗遥,缓缓来到大殿,上面供奉著齐威帝迦罗炎夜和皇後楼清羽的画像。 白清瞳望著画像上的人,喃喃道:「这画和真人像吗?」 迦罗遥并没有见过这对祖父母。但是他曾有一张母後王皇後的画像,唯妙唯肖,将王皇後的容貌风采刻画得十分传神 。那张画像的画者,便是眼前这两幅画像大师的弟子。这师徒二人一脉相传,都擅於绘画人物,应是十分相似的。 白清瞳听了迦罗遥的话,视线转移到旁边的齐威帝身上,道:「齐威帝容貌英武,相貌堂堂,不过与你并不怎麽像啊 。」 迦罗遥笑了笑,道:「我比较像父皇。据说父皇是皇祖父几个儿女中最像皇祖母的。」 白清瞳细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楼清羽的那张画像,微微一笑,道:「是有几分相似。」 也许是因为前世对肖锐过於熟悉,望著眼前楼清羽的画像,白清瞳反而没有了当初那虚无缥缈的异感,只觉得有些陌 生。 可是只是站在这两张画像前,白清瞳就觉得心底似乎有种冲动。 他突然握紧迦罗遥的手,单膝跪下,双眼灼亮地看著他,道:「遥,我们在这里成婚吧。」 迦罗遥吓了一跳:「什麽?」 「我想在锐和他的爱人面前,告诉他我也找到了今生的爱人。我要告诉他,我长大了,我现在很幸福。我……」白清 瞳有些语无伦次,但热情却空前高涨起来。 一阵清风袭过,彷佛听到了他的话,欣喜地在大殿里荡起一片春意。 迦罗遥愣愣地看了他片刻,忽然抿嘴一笑,轻轻道:「好。」 与白清瞳成亲,这是迦罗遥从前没有想过的。可是这一刻,他觉得这个想法竟是如此合自己的心意,彷佛已经等待了 好久,终於可实现那遥远的梦想。 白清瞳的性格说风就是雨。他们在皇陵也不能停留太久,於是兴冲冲出去叫子荷,低声在他耳边吩咐了一番。 子荷满脸诧异,但看了迦罗遥一眼,见王爷眉眼含笑,轻轻点头,不由也是心头大喜,立即拍著胸脯道:「放心,交 给我了,一定办好。」说完立即去准备了。 皇陵旁边便有皇室祭祀所居的殿宇。迦罗遥他们今晚便安置在这里。因为时间急迫,白清瞳还以为怎麽也要两、三天 时间才能将东西准备好,谁知子荷当真神通广大,第二天便将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白清瞳望著那两件大红喜服,不由瞠目结舌,赞道:「这子荷真是个人才啊。」 子墨正好捧著东西进来,闻言没好气地道:「什麽人才,这些东西都是我一路快马加鞭,从最近的瑞山镇买来的。这 两套喜服,也是我高价从一对即将成婚的新人那里弄来的,特意找人改过尺寸了。」 白清瞳咂砸嘴,道:「子墨,你也是人才啊。我看你和子荷都这麽能干,干脆你嫁给他得了,凑成一家人,能力双倍 ,多好。」 子墨跳起来叫道:「有没有搞错!为什麽是我嫁给他,不是他嫁给我!」 「咦?」白清瞳诧异地眨眨眼。子墨并没有反对与子荷成亲,只是对「嫁娶」有异议,难道…… 「你们两个有奸情!」白清瞳指著子墨喝道。 子墨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不由脸涨得通红,支吾道:「什麽奸情……你别瞎说,没这回事,我就是开个玩笑 。」 「奸情?谁有奸情啊?」子荷刚服侍迦罗遥午睡歇下,一进偏殿正好听见这二人的对话,不由好奇地问道。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子墨立刻变成了煮熟的虾子,那叫通身一个红。 白清瞳一脸淫荡猥琐的笑容,瞥瞥这个,又瞅瞅那个。 子荷不明所以,被他盯著发毛,道:「姓白的,你看我做什麽。你和王爷大婚在即,不会是你与谁有了奸情吧?」说 到这里好像越发觉得可能,不由自主地看向子墨。 子墨恼羞成怒道:「你看我做什麽!难道我会和他有什麽!?」 白清瞳道:「就是。有什麽的是你和他吧。」 子墨被当众揭穿,不由浑身一僵。 子荷却是愣了愣,笑道:「公子,你开什麽玩笑呢。我和子墨是好兄弟,能有什麽?」 他话刚说完,却见子墨白了脸色,一转头风一样的掠出了房间。 子荷又是一愣,望著他的背影发呆。 白清瞳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嘻嘻笑道:「你也太迟钝了吧。兄弟这麽多年,难道你不明白他的心思?唉,想当初我们 被夏国人绑架,子墨受了重伤,昏迷之时,嘴中还在喃喃念著某个好兄弟的名字,可惜这位好兄弟却是不开窍。」 子荷开始一脸茫然,渐渐脸上就有了些别的意思。 白清瞳道:「不管如何,既然知道了,就想想清楚。该给人家一个交代就给一个交代,别连兄弟都做不成了。」他看 出子荷明显没想过这事,只怕是子墨的一腔暗恋吧。不过看子荷这反应,也不像对子墨无动於衷。 他该提点的提点完,便拎著喜服兴高采烈地出去准备婚礼了。 第二十九章 迦罗遥一路辛苦,好不容易在这泰安陵停留两日,这一觉睡得香甜,直到傍晚时才醒来。 他一睁眼,便看见白清瞳一身大红喜服,喜气洋洋地站在他面前,不由微微一愣。 白清瞳手里捧著另一套喜服,微笑道:「遥,我亲自服侍你更衣。」 迦罗遥梳洗完毕,慢慢在白清瞳的帮助下穿上那身喜服,果然是改过尺寸的,正好将那高高隆起的腹部遮掩住,不然 还真穿不下。 他们这次只是在祖宗的陵前私自成婚,不重形式,只在两情相悦,一片诚心。因此也没那麽多习俗规矩。何况时间匆 促,也来不及准备那些。 白清瞳根本没想过他们这样做,小皇帝会不会生气。至於迦罗遥,就算想到了,也不会在意。 白清瞳推著迦罗遥缓缓来到泰安陵的正殿。那些守护皇陵的士兵不敢干涉靖亲王的事情,早被远远调走了。正殿附近 ,都是迦罗遥的亲卫。 迦罗遥看著点上了红色喜烛的正殿,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这是他先祖的陵寝,正殿中供奉著两位先祖的灵位和画像,平日只点著长明灯和祭祖香。但如今长明灯照样燃著,白 色的蜡烛却变成了红色,难免有点不伦不类。 白清瞳扶著迦罗遥小心翼翼地从轮椅上下来,跪倒在面前的铺垫上,庄严而虔诚地望著面前的两张画像。 因为没有合适的主婚人,所以他们干脆便省却了这道形式。正殿里也没有其它人,只他二人在祖先的见证下成为一对 夫妻。 迦罗遥率先开口道:「不孝子孙迦罗遥,在皇祖父与皇祖母面前,愿发下终身誓言,与白清瞳结为夫妻,不离不弃, 终身不悔。」 白清瞳虽早有准备,心中仍是十分感动。 他也双手合十,虔诚地道:「白某愿在两位先祖面前,发下誓言,我愿意与迦罗遥结成夫妻,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 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二人发下誓言,互相对看一眼,相视一笑,向著迦罗炎夜与楼清羽的画像一叩首。 随即二人又转过身子,二拜天地。最後相互面对,夫夫交拜。 这场婚礼十分简陋,也颇为寒酸。但迦罗遥和白清瞳心中却都觉得十分郑重和甜蜜。从今以後,他们便是真正的一对 夫夫了。从此携手与共,不离不弃,直到死亡才能将他们分开。 白清瞳将迦罗遥抱回轮椅上,推著他缓缓出了大殿。 忽然一阵清风起,白清瞳回首望去,殿中的长明灯随风摇曳,似乎是在对他微笑一般。 哥哥,从今日後,你可以放心了。你的童,长大了。 白清瞳心中默念,推著迦罗遥进「洞房」了。 「遥,你高兴吗?」 「高兴。」 迦罗遥觉得今日是他一生中最圆满的日子。虽然没有隆重的婚礼和热闹的场面,但心灵上的满足却是无法言语。 白清瞳见他面上虽然满是喜色,但眼角眉梢却有些倦怠,关切地道:「是不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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