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 不待我递给她,一把将宝宝抢过去,抱在怀里就是一通亲。一会儿,宝宝雪白的小脸上便多出几个口红印。 干干净净的儿子一眨眼让她弄成小花猫,我忍无可忍,「喂喂喂!我儿子可不是无尾熊,让你这样玩。」 「没见过你这般小气的父母,给我亲几下又不会少块肉。」瑞馨不以为然,又接着称赞,「悠悠你这儿子生得真好, 叫什么名字?」 「我叫邵若愚,爹地都叫我宝宝。」宝宝自动回答。 「啊啊啊,好乖好聪明!」 我得意非凡,「那是自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呵,三分颜色开染坊,」瑞馨白我一眼,「你哪及得上宝宝可爱。」 贬损我一通,她又道:「悠悠,把你儿子借我一天,我家老头子想孙子快想疯,我不打算结婚,干脆给他弄个干孙回 去过瘾,免得他整日唠叨。」 这下轮到我白她,「一句话便要认干孙,说得轻巧,红包先拿来,再谈酒席摆几桌。」 「这块羊脂玉是宋朝古物,上个月刚从拍卖会上得来,当作见面礼,明日让宝宝上门来,后天摆酒认亲,丽晶酒店, 席开五桌,如何?」 瑞馨将宝宝放下,从颈中摘下一块玉佩给他戴上,道:「乖儿子,叫声干妈听听。」 我还未答应,已听宝宝脆生生叫:「干妈!」 这女人真不厚道,第一次见面便勾引我儿子,我气结,又听这声叫,更怒,这儿子见风使舵,一块玉就将他收买,真 是白养他。 「时间不早,我们先吃过午饭再去海洋公园,好不好?」华定思不知何时站到我身后,问道。 「我也要去。」麦瑞馨道。 华定思立刻拒绝,「麦小姐公务繁忙,怎好打扰!」 说着去抱宝宝,他手刚伸到跟前,让瑞馨一掌打掉。 「干妈陪陪干儿子,怎么叫做打扰,倒是华董日理万机,不妨回去工作,有我陪他们父子就好。」 他们两个自认识起就互相看不顾眼,这时针尖对麦芒,谁都不肯退让,把我夹在中间。 我正头疼,宝宝突然发言,「爹地,叔叔和干妈一起去好不好?」 这种事哪轮得到我做主,我只能干笑。 华定思与瑞馨互瞪一眼,十分不甘心,却无更好提议,只得咬牙道:「好。」 瑞馨抱紧宝宝,华定思抓住我手臂,他两人分别挟持住我父子俩,一行人向公园杀去。 海洋公园确实是游玩的好地方,到处是欢声笑语,小孩子尤其多,宝宝头一次见到这么多同他一样黑发黑眼的小朋友 ,顿时眼睛发亮。瑞馨与华定思都争着抱他,互不相让,只好各牵一只手,我这个正牌父亲倒被丢在一旁。 小孩子精力旺盛,以往陪宝宝玩上一天总被累得要死,这下子有人代劳,我也乐得轻闲,跟在三人后面,优哉游哉的 跟着到处溜达。 我还是少年时来过这里,其后出国念书,回港后又忙着创业,再没那个闲暇,隔了十数年,公园变化很大,玩耍的地 方多了很多,海豚表演也极精彩。别说小孩子被吸引住,连大人也看得高兴。 宝宝被抽中上去同海豚亲近,兴奋得不行,我不想被水花溅湿衣服,十分慷慨的让出陪同地位,瑞馨与华定思当仁不 让冲上去作陪,让工作人员误认为是一家,称他们「先生、太太」,遭瑞馨好大一个白眼,华定思脸露出十分不屑的 神色,两人只差没当场诋毁对方。人家不知这一对发什么神经,摸不着头脑,只有宝宝年纪小,看不出身周波涛汹涌 ,自顾自和海豚玩耍,开心不已。 华定思虽看不惯瑞馨,但仍将礼数做足,用过晚饭,驱车送她回麦府。 瑞馨站在大门口,扒住车窗不放,硬是将宝宝亲个够才放手,进门前不忘嘱咐,「明日来认干亲。」 宝宝恋恋不舍她,车子开出好远还回头望。 伊琳娜许久才能从非洲回来看他一次,宝宝缺乏母亲关爱,我一直心存内疚,万幸,老天送一个瑞馨疼他。 后排位子空出来,华定思从前排挪过来,坐到我身边。司机将车子驶回家。 宝宝的衣服与海豚玩时被打湿,华定思将外套脱下给他穿上,宽大的西服里裹着个小娃娃,样子十分有趣。 华定思将他抱到腿上,与他说话。 大人之间的恩怨不应投射到孩子身上,我并不希望宝宝承继我的负面情绪,于是旁观,不去干涉他们交谈。 到家时,宝宝已趴在华定思怀里睡着。 「请帮我找一间幼稚园,越快越好。」我对华定思道。 他有些惊讶,「家中有保姆照顾宝宝,还有陈妈,如果要提前学习,我可请家庭教师上门。」 「不,小孩子应该合群,进幼稚园交些朋友才好,宅子里只他一个,会很寂寞。」 华定思立刻明白我想法,答应,「我明日就找人办理。」 我道谢,将宝宝从他手中接过来。 华定思轻轻道:「悠然,我今天很开心,很久没这么快乐过,」忽然皱一皱眉,「除了多出一个电灯泡。」随即看向 我,「下次只有我们三人一起,好不好?」 我安顿好宝宝,回卧室去,将他关在门外,道:「做个好梦,应能如你所愿。」 翌日,华定思便联系上一所学校,为宝宝申请入托。这所学校在本市极其有名,教职人员及硬体设施均有口皆碑,学 生可从幼稚园、小学一路读到中学去。我少年时也曾在此就读中学,因嫌老师授课进度太慢,只念了一年便告退学, 在家中请家庭教师辅导。 学校收费十分昂贵,每年三十万的门槛让众多家长望之却步,故此就读的学生非富即贵。不过华定思出得起钱,况且 ,相较于我的工作绩效而言,这点员工福利实在不算什么。 研究室里的工作人员已走得七七八八,剩我们几个主要成员还在讨论试验方法,眼看天色一点点黑下来,各人均不时 去看手表。 明日便是新年,我知道他们都急着回家,于是道:「再坚持三十分钟,明日连放你们三天假。」 话声一落,气氛立刻不同,人人精神抖擞,抓紧工作。 其实讨论已近尾声,这一个月研究十分顺利,几处关键环节略做改动,细胞存活率已上升至百分之二十,足可向董事 会交代。按预期目标,半年内应可完成。 再商量一下放假后的工作安排,会议便告结束,人人急不可待往家赶,我也不能例外。 出了研究室大门,车子早已等在外面,司机向我转告,「华先生今晚与盛丰总经理谈生意,会晚些回来。」 不知是否怕我半途逃跑,华定思坚决不许我自己驾车,每日亲自接送我上下班,若有事不能亲来,便要司机代劳,同 时交代缘由。 我暗想,这是做什么,真以为我们伉俪情深,做丈夫的每日向妻子汇报行踪?未免太过可笑。 回到家,进卧室换下西装,我开始四处寻找宝宝,卧室、游戏间、书房统统转过一遍,就是找不到。我唤来管家,「 罗伯特,学校还没放学吗?」 「先生,今日周六,学校放假,明天过节,连续几天不必去学校。」 「那宝宝去了哪里?」 「麦老先生一早来接少爷去玩,陈妈跟着,说吃过晚饭再送少爷回来。」 那日将宝宝带去麦府,麦伯父喜欢得跟什么似的,险些不肯放他回来,之后隔三差五便接过去玩耍,教宝宝钓鱼、下 棋,这一对忘年交倒投缘得很,才一个月,宝宝已能对弈,前日还拿着麦伯父送的棋盘向我炫耀。 「我知道了,你把晚饭送到书房来,等宝宝回来告诉我一声。」 「是,先生。」 我边吃饭边继续研究学术资料,还未吃完,管家进来。 「林烈林先生来访。」 我头也不抬,「告诉他华定思不在。」 管家面色十分为难,「林先生喝醉了,一直嚷嚷让您去见他。」 我皱眉,他来干嘛,回港后便不见人影,一个月没有动静,这时才来找我麻烦。 我走到客厅去,只见一人瘫在沙发上,正捧杯狂饮,桌上一瓶香槟已没了一半,满脸胡渣不知多久没刮,哪里还是一 个月前俊朗的样子。 我走近,立刻嗅到一股酒臭,不知他来前喝了多少,好似刚从酒缸中捞出一般。 「失恋了?跑到这儿喝闷酒不如去酒吧,这里可没人像林勋那样安慰你。」我冷言以对。 林烈看过来,双目通红,面容狰狞,似一头恶狼,我吓一跳。 「他没和你联系过。」他喃喃道。 我迷惑,不知他说谁。 「你说什么?谁和我联系?」 「我哥哥,林勋,我找不到他!」 「我在麻省的事从未告诉任何人,林勋又怎么可能有我的联系方式。」我愕然,不明白他怎么知道,继而一愣,突然 醒悟过来,「你以为他会同我联系,回港后一直监视我!?」 我大怒,劈手拿过酒瓶,将半瓶香槟浇到他头上。 「林烈,你发酒疯别扯上我,林勋是你大哥,你都联络不上,倒来找我!」 林烈跳起来,同我对峙。 「我若能找到他还用监视你?他五年不与我联系,除了找你还有什么办法?」 林勋一向疼爱这个弟弟,怎会数年不肯回来看他,我大惑不解,直觉其中蹊跷,冷眼看林烈发疯。 「他说过会一直照顾我,却一声不吭离家,为了加入那个考古队,四处挖些破烂,把我一个人丢下。我怎么求,他都 不肯回来,」林烈抱着脑袋坐下,喃喃自语,「我做错什么让他这么讨厌我,是因为我吻他吗?我知道不该这样,可 每次我都等他睡熟了才做,他应该不会知道,那是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不要我了?我到处惹祸,让人向他告状,他 都不理,只肯给你打电话。我是他最亲近的人,你不过是他表弟,凭什么让他那样关心!」 我身上泛起一股恶寒,鬼使神差般问他:「你为何帮华定思对付邵家?」 「大哥和你那么要好,邵家遭难,他肯定回来帮你,我知道不该帮华定思融资收购邵氏股份,那又怎样?只要大哥能 回来就好。我一定乖乖认错,只要他不离开我,打我骂我都好。」 林烈神智不清,似梦中呓语般尽数道来,我全身僵住,好半晌才能回神,恨不得将他抛进焚化炉。 「他回来了吗?」我冷冷问。 「他回来过,可不肯见我,他让律师把财产都转给我,说从今以后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再是他弟弟,离开之后就 下落不明,我找他五年,没有任何消息。」 林烈讲完,眼泪也掉下来,先是哽咽,渐渐痛哭失声,「他再不会回来了。」 我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他面目可憎,但见他这么伤心,又觉可怜。 林烈哭声惨痛,佣人们都探头探脑向这边望,我把管家叫来吩咐,「弄昏他送回林府去。」 好容易弄走林烈,我心情糟透,哪里还看得进资料,等宝宝回来,同他说了几句话,胡乱洗漱一番睡下。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境纷乱嘈杂,待惊醒便再也睡不着。 我睁眼看表,不过凌晨两点,距天亮还早,这可怎么打发?愣愣躺了一会儿,起身披上睡袍。 去书房找些书看,周易、西方哲学……越枯燥无味越好,读上几页,催眠效果强似安眠药。 书房的门虚掩着,从里面透出些微昏黄的光线。 这么晚了,谁在里面? 我轻轻推开一条门缝,看见一人正坐在书桌后,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 哼,半夜不去睡觉,似僵尸般坐在这里干嘛?连进去拿本书都不方便。 我皱眉,改变主意,转身向厨房走,还是去喝杯牛奶的好。 「定思·华,你确信这个婚姻是上帝所配合,愿意承认接纳悠然邵为你的配偶吗?」 「我愿意。」 「上帝使你活在世上,你当以温柔耐心来照顾你的配偶,敬爱他,唯独与他居住,建设基督化的家庭。要尊重他的家 庭为你的家族,尽你做丈夫的本分到终身。你在上帝和众人面前愿意这样做吗?」 「我愿意。」 我钉在原地,迈不出步子,似被鬼魅附身般,从门缝中向里看。 墙上的电视里正放着一场婚礼的影像,镜头中只有三个人,神父,以及我与他。 那教堂座落在加拿大卑诗省,很有些年头,里面的陈设大都陈旧,但别有一股温馨。神父是位和蔼的老人,有着一把 慈和温柔的声音,念起婚礼誓词来分外好听。华定思与我分着黑白燕尾服,好似一对璧人,在他面前站定,许下一生 一世的承诺。 萤幕上的华定思神情专注而虔诚,望着我的眼神深情无限。而我,双眼放出熠熠光彩,正因这誓词欢欣难言。 婚礼进行时,镜头移动之间有些微晃动,是摄影师不熟练的缘故。那日我们仓促决定结婚,来不及预订婚礼公司提供 摄影服务,只好从街上临时找来一位热心人士帮忙,画面便不够完美,摄影之后他将带子拿到当地一间工作室修剪, 说好不日取回,但因公司急事,未来得及等光碟片制好便飞回香港。直到今日,我才看到这段录影。 五年后的我站在门外,看自己五年前的婚礼场景,只觉荒诞可笑,萤幕中的华定思正为我戴上戒指,谁能想到那满面 柔情下藏着多少机关,只待我落入套中,便要收紧绞索,令我死无葬身之地。 我盯着这幕婚礼,咬紧牙关,防止自己叫出声来。若有时空隧道,我定奔赴婚礼现场,狠狠扇自己两个耳光,打醒几 年前这不分忠奸的笨蛋才好。 终于,婚礼结束,华定思执起我的手向外走,镜头停驻在我脸上,映出一张灿烂的笑脸,画面就此定格。 书桌后,华定思站起身来,目光呆滞,好似一只游魂,走到电视机前,俯下身,将唇贴到萤幕上。 我头嗡地一声,顿觉眼前发黑,喘不过气来。 早知今日后悔,当初做什么去了?赶尽杀绝之后再来念我诸般好处,有什么用? 我愤怒无比,拼尽全身力气才没有跳进去破口大骂,但眼泪已不争气的坠下来,急忙逃离书房,躲进床上,拿被子蒙 住脑袋。 眼泪流一会儿便告停止。我不是林黛玉,犯不着为着一个人哭得肝肠寸断,发泄过了,便该向前看。往事越是不堪回 首,越要早早扔到脑后才是。 去洗把验,将泪痕冲去,我重新躺回床上,预备睡觉,刚阖眼,便听门锁轻响,有人推门进来。 熟悉的气息靠近过来,在旁边停住,随即床沿下陷,一具身子坐下来。 我闭眼装睡,打定主意,他有一丝妄动,枕头下的烟灰缸便招呼到他头上。 好一会儿,不见动静,我等得不耐烦,正要跳起来和他理论,忽听头顶一声叹息,「悠然悠然……」 语声轻浅若无,然缠绵悱恻,含着无尽凄楚怆然。 我怔住,这唱的是哪出,深更半夜演戏给谁看? 愕然间,已觉华定思起身,门锁合上,卧室中又剩我一人。 我睁眼,这一夜接二连三惊魂不断,注定不得好睡,只得干坐到天亮。 第五章 自那晚后,华定思看我的眼神越发不加掩饰,每每令我心惊,只好到处躲避,不肯与他同处一室,三天假期一过便立 刻上班去,每日早出晚归,避开他作息时段,只命司机接送,省去不少烦恼。半个月下来,试验进展迅速,然身体也 开始吃不消。 我才三十二岁,正当盛年,理应在实验室泡上三天三夜亦不会气力不济,可最近精神着实欠佳,尤其午夜梦醒之际, 总能觉出有人坐在床头窥伺,宛若梦魇,耗人心智,撑了这许多天下来,终觉身体出现异样,头昏脑胀,又兼腹部隐 隐作痛。 从无菌室出来,我摘下口罩,助手智仁看见,大惊失色。 「悠然,你的脸色很糟糕呀!」 我到洗手间用镜子一照,只见里面映出一张青白面孔,冷汗在额头上若隐若现,把自己也吓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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