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 征途万里,终也是一扦黄土,就此化作轻烟飞散在天地之间,风轻云淡,没人为他掉下一滴泪。 一将功成万骨枯,却不知高高在上的神祇可恻隐黯然…… 重阎眼底有着化不开的惆怅,他冷凝着脸将龙泉的魂魄收在摄魂珠内,起身后一扫阴霾,换上愤慨神情。 帝昊,我定不饶你! 一得到后黥,帝昊立刻往先前在途中发现的树林走去。 长年幽暗,缺乏阳光照射的林子里渺无人烟,冷清的山里较其它地方还冷,然而乱石交错之处,却有一小泓长年蒸着 热气的温泉。 帝昊放下后黥,在乱石后立起结界,更布下锁妖阵,以防后黥走出或重阎追入。 待一切安置妥善,他随即走到后黥坐着的地方,用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狂喜神情看着失而复得的人儿。 是梦吗? 向来高傲的他,在热气缭绕里凝视着后黥,自己竟在这一刻觉得恍惚起来。 「后黥……」唇畔泛起一抹交杂温柔与喜悦的浅笑,帝昊想也不想的便将唇欺上,以慰这十数日来的思念。 此时的后黥并非意识不清,所以帝昊的动作令他一惊。 「不要……」 他惊慌的偏头躲过,所以帝昊只碰到他的唇而无法深入,但他一反先前的暴怒,只是伸出手指轻抚后黥苍白的脸颊。 后黥浑身一颤,可是多日来的折磨,让他没有力气逃开。 他绝望的闭上眼,对他而言,这只是另一场相同的苦难。 帝昊喃喃说道:「我原谅你了,后黥。」手指顺着后黥的纹面游移,每当手指抚过一处,那地方就神奇的恢复成原先 的无瑕。「我竟然到此刻才知道自己爱上你,留在我身边吧!我会用这只手亲自替你抹除所有罪恶,不异一切保护你 ……」 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他拥有不输颛顼的神力,亦曾是天界天帝,抹去后黥的纹面根本不成问题。现在的他对后黥 早已无恨,有的只是浓浓的占有欲与怜惜,他决定不再逃避自己的情感,正视自己爱上仇人之子的事实。 后黥因帝昊的话而愕然的睁开黑眸。 爱?帝昊爱他? 不消片刻,纠缠数百年的诅咒已被帝昊抹去,登时烟消云散,一直张牙舞爪的纹面敛去骷爪,还原后黥的面貌。 一张柔美却不失俊朗的绝色容颜。 帝昊停下手,眼底为后黥惊人的美貌而燃起赞叹的为焰。 「天啊!后黥,你真美,比你娘……更美。」 娘? 后黥呆愕的抚着自己的脸,他有很久没瞧过自己的容貌,不知究竟是何模样。 帝昊倏地抓住他的手,既兴奋又懊悔的低语:「天啊!瞧我对自己做了什么傻事,从此刻开始,我得将你牢牢锁在身 边才行。」他的后黥绝不能再被他人看见! 帝昊的话令后黥心中一凛,他惊骇的想挣脱帝昊的控制。 他不相信这是爱,因为先前跟随他数百年的恶梦太过深刻! 梦里的帝昊总是百般凌虐自己、嘲笑自己、辱骂自己,甚至用残酷的手段践踏自己…… 身子忽然腾空,被帝昊抱在怀里的后黥浑身一僵。 「放开我!」他想推开帝昊的胸膛,却虚弱得使不出力气。 帝昊就这样抱着他,走入温泉中坐下。 「我不能放。」帝昊的眸里不知为何浮现一抹阴郁,他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后黥颈项的红痕,排山倒海而来的怒火让他 狂怒,用力扯开后黥身上的衣服。 果真如此…… 呈现在他眼前的身躯印着数不清的吻痕,那只该死、无耻的妖孽! 帝昊顾不得先前才发誓的温柔,他粗鲁的将后黥一把拥入怀中,并恶狠狠的吻住。 后黥只能有自己的味道,他要将这一切全部掩去! 稍稍离开那两片诱人的软唇,高涨的情欲已取代了怒气,帝昊眼里是赤裸裸的欲望。 后黥的眸中登时闪现一抹惊恐。「不要!你明明说了要……」为什么还想用这样的方式强占他? 他惊慌失措的神情令帝昊眉头一锁,可是情潮来势汹汹,全然按捺不住,况且现在的后黥是如此脆弱无助,要他如何 克制? 不顾后黥的推拒,帝昊强硬的以唇封住他欲出口的求救声。 唇舌一旦沾上足以媲美媚药的蜜津,理智在一瞬间崩解了。 被后黥触发的欲念难以收拾,帝昊抓住因连日疲累而不盈一握的腰身,压抑不了的冲动让他想要马上进入后黥火热的 身子。 他放开后黥的唇,转而吻上他胸前的红点,像个贪心的婴儿般紧含不放,不断吸舔着,令它的主人颤抖得更加厉害。 后黥一获说话的权利,抗拒与挣扎便随之而来。「不要、不要……」 身体已因欲望而绷紧,想要后退、想要起身,却都被后方铁钳似的大手牢牢按住身子。 后黥眉头深蹙、薄唇颤抖,一颗颗较珍珠还晶莹的泪水不断自长睫滚落,他的脸庞较先前加倍俊美、加倍惹人爱怜。 微微离开那片沾满唾沫的胸膛,帝昊一抬眸,就见到这副令人发狂的景象。 即使再圣洁的神祗,都甘愿为这样的他而堕落…… 「后黥,你真美……」叹息似的赞叹逸出,帝昊因眼前的美景而喉间干渴,一把欲火倏地窜至脑门,令原先还微微悬 系在脑海里的理智刹那间被焚毁。 帝昊大手往下一滑,下一刻,硕大已挺入瑟瑟发抖的体内,无情的撕裂。 后黥发出一声彷若临死前的绝望嘶吼。「啊——」 泪水,霎时泉涌;恶梦,再度降临。 「拜托,让我死……拜托……」为什么不让他死去?为什么要这样永无止境的折磨他?但,自己就只能这样绝望又力 不从心的嘶吼。 帝昊对后黥的声嘶力竭充耳闻,沈溺于快感中他只是在他耳边兴奋的喘着气,宣告无限加长的刑期。 「我不会让你死的,后黥,不会的……」他一边说,一边将灼烫往他疼痛的体内抽送,「我爱你啊,后黥,我会永远 爱着你……」 不会死吗? 不能死吗? 自己,从来就不是自己的…… 深幽的山林里云翳不散,星月无辉。 百鬼夜行的时刻,还有一道身影置身其间,狂乱奔行。 帝昊究竟将你藏在何处,为何我遍寻东土仍寻不到你? 无论重阎唤出多少蛰伏在林野间的妖鬼询问,就是没人看见帝昊的身影。他一路寻至栖仙洞,却被站在洞口的火红身 影吸引而停下脚步。 重阎立刻奔到山洞前,对红袂劈头便问:「你有没有看见帝昊,或是黥儿?」 红袂的心情似乎很差,一张小脸绷得死紧,看到重阎只是冷哼一声。 「那个木头娃娃怎么会自己走到这里?至于那个叫帝昊的,又怎么会纡尊降贵的光临我这儿呢?」 说这些话时,她的音量非常大,好像怕重阎或其它人听不清楚似的。 红袂挑衅的话令重阎大怒,但找到后黥是现下最刻不容缓的事,所以他只是拢起眉头瞪了红袂一眼,立刻拂袖离去。 他前脚才离开,洞内就有一道声音传出。 「他刚刚说什么?」 红袂一听见这声音,脸色又寒了几分。「不会自己听吗?」 「是有关后黥的的事?」黑暗里,只有一对如同赤色烈焰的眼眸闪现光芒,好似嵌在岩石上的一等红宝石。 「不、知、道!」本姑娘可不是好惹的! 这次,红瞳的色泽转为近乎透明的红色,声音也隐含怒火,那人缓慢的将话问出口:「红袂,我再问一次,是不是有 关后黥的事?」 红袂在听见他带有怒气的声音后,红唇气呼呼的抿紧几次,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没错啦!就是在问后黥的事 ,怎么样?」 「那你有看见帝昊吗?」 「我……」本想赌气的摇头,可又怕对方会因此讨厌自己,红袂只得不情愿地点头。「我看见他往西北的林子走去。 」 话才说完,一道朱红身影已自洞内窜出,随手抓住一头野兔,逼对方现形。 「快去找重阎,将刚才听到的话照实转述,快去!」 兔妖点点头,立即飞也似的奔走。 「你也要去?」红袂绞着衣角,闷闷地对那人的背影问,眼底尽是依恋。 他朝红袂勾勾手,在她主动投入怀抱后温柔的低语:「你这么乖,所以……我会陪着你。」 「黥儿,你恨重阎吗?」抚着合上双眸、在他怀里沈睡的后黥,帝昊轻声问道。 后黥没有回答,但眼睫明显的动了下,可见他已自睡梦里醒来,只是不想张开眼。 他的沉默令帝昊薄唇一扯,充满嫉恨的笑意漾在他脸上。「为什么不回答?因为心里还想着他吗?」只要后黥点头或 继续沉默,他定会杀了那只豹妖! 后黥依旧不想回答帝昊,但轻颤的眼睫间却缓缓滑出一滴水珠。 他的泪水令帝昊妒火翻涌,他将后黥放在岩石上,紧盯他始终不愿睁开的双眸。 帝昊的语气极淡,出口的话却十足残酷。 「后黥,你乖乖待在锁妖阵里,我会去取天弓与伏妖箭,杀了令你哭泣的人。」 话一说完,他又在石畔伫立一会儿,后黥仍是不理不睬,丝毫不肯泄露一丁点情绪。 见状,帝昊脸色梢缓,在后黥唇上烙下一吻,便丢下无法出阵的后黥,直奔朱宫。 既然重阎对后黥而言只值一滴泪,那么他大可尽情拔去这根芒刺! 在帝昊离去后,后黥才张开眼,吃力而缓慢的自石上坐起身。 睁开的眼眸中不是漠然、悲伤,而是不知在何时已延烧一片的恨火。 都死了吧!无论是帝昊还是重阎,最好全部自人间消失,不要再出现在他眼前,不要再不顾他的意愿,对他做尽卑劣 无耻的事! 他恨他们! 恨早已不是言语所能形容,那股恨就好比自己痛苦却不得不拥有的一生,一再的鞭笞他,可笑啊!这样的绝望,怎是 一句话便能形容得了? 所以,他的泪水不可能是为了任何人而流。 只要一朝存活,便得多受一次苦难,那是为自己而流的泪…… 当帝昊回到朱宫,只在武房里找到剩余的三枝伏妖箭,天弓却是不知去向。 「爹,您在找什么?」帝日不知何时已走到他身后,蹙起眉头不解的问道。 「日儿,天弓呢?」伏妖箭与天弓皆是他所拥有,何以不见? 「您忘了吗?是您将它们交给颛顼,要他交给后……」不想将仇人的名字说出,帝日一顿后淡然说道:「听说,那女 人将天弓给带上广寒了,不过,您要它做什么?」 「你毋需多问!」 帝日一改常态,激动的对帝昊大吼:「爹,您真的会让那贱种害惨!您可知道他现在是天界的罪人?」 「日儿,住口!」 「怎么?您不准我这样骂他吗?」帝日眼底尽是不屑与愤懑。「好,既然您已被迷了心,孩儿也不管了,后果……」 帝日话还没说完,帝昊已将箭袋背上肩,急切的往宫外走,打算尽早从嫦娥手中拿回天弓。 他身后隐约有一股气怒、充满悲伤的话语传出—— 「孩儿无法替您承担了,因为孩儿也身不由已,救不了您……」 为什么颛顼帝明知太白星君已算出帝昊将有大劫,却不闻不问? 身为神,不能逆天……是神,就代表不能有任何感情吗? 帝日重叹一口气,仍为帝昊担忧不已。 就在他打算私离天界时,人才走到天门,便被一群侍卫架往大殿。 早在另一方面,当重阎靠近西北方的暗林时,一只兔妖突然朝他疾奔而来,并指出帝昊藏匿后黥之处,闻言他立刻往 兔妖指示的地方奔去。 重阎好不容易闯入锁妖阵,却已伤痕累累,然而一见到倚坐在大石边的后黥,仿佛所有的伤都消去。 重阎立刻踉跄向前,跪倒在后黥身前。「黥儿,看着我,好吗?」抓着后黥冰凉的手,他只是痛苦的低喃;「别再生 我的气了,拜托、拜托……」 一看见重阎出现,后黥的身子微微一震,再听到重阎的话,他的眼底倏地闪过一抹怒焰。 他与帝昊有何不同?一样都是趁人之危,毁了他又不愿让他灰飞烟灭,只能在无尽的生命里痛苦活着……够了,他再 也不愿苟延残喘、任人宰割,这几日他已想透,既然他们不愿放他走,那就靠自己的力量毁了令他痛苦的根源。 后黥的黑眸顿生杀机,脸上却不动声色。 不知后黥已恢复神智,重阎仍是急切的说:「我是不得已的,你听我说,看着我……」 幽暗处只是寒光一闪,寒芒乘着雷霆之势破风而来,准确命中—— 「唔!」 过于强大的力道令重阎狼狈的扑跌在后黥身上,黑血缓缓自他背脊上汩出…… 后黥仍是动也不动。 「帝昊他……将追影附在你的心口……我为了……唔!」第二枝箭循着第一枝箭裂风而至,分毫不差的没入重阎的背 脊。 「黥儿……」金瞳里的光彩逐渐黯淡,仍不愿放弃地锁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与他回去吧,他不能没有他…… 暴喝声自石后传来——「妖孽,你受死吧!」居然敢闯入他布下的锁妖阵,妄想夺走后黥,哼!到广寒宫拿回这把天 弓果然是对的。 没时间了,就算会被后黥怨恨,他也顾不得了! 撑着虚弱不堪的身躯,重阎朝帝昊所在处挥出一掌后,立刻抱起后黥纵身而出。 没料到身中两箭的重阎竟还有力气抵抗,帝昊被这一掌逼得连退数步,口中低咒一声,也立刻追上。 重阎抱着后黥急急奔在黄沙之中,黑血不断自他背上的伤口滴落,落在地一溅出一朵朵血花。 再撑一下!只要到栖仙洞找到红袂,便能…… 「唔!」 胸口被袭上的力道狠狠撞击一下,重阎脚下一个踉跄,怀里的后黥已跌落在地,而他也摔在黄沙中。 「黥……咳咳咳……」呕出一口浓血,重阎试图起身,却手足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后黥在暗袭他一掌后,自沙地 上缓缓站起,一步步朝他走近。 那双漂亮的后黥不再无神呆滞,取而代之的是窜起的怒焰恨火。 杀了他,终结这可笑的一切吧!是谁令他走至这上步?是重阎、是帝昊,他要让他们也尝尝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在盛满阴骛的黑眸一扫往日的清朗,窜涌而上的怒潮下不断在他心里叫嚣。 一扬脚,后黥恨恨的踹上重阎的肚子。 纵使后黥因为身体虚弱而无法用上十成力道,但这一脚已让重阎又呕出一口黑血,痛苦的抱着肚子呻吟出声。 「黥儿……」他试图伸手去捉后黥的脚,却被狠狠一踩。「啊——」 自指尖传来碎骨的刺痛,重阎咬紧下唇,自知是在劫难逃,也吭也不吭一声,只是用那双盛满爱意的妖瞳看着后黥冷 然的脸。 我爱你,后黥,即便你此刻杀了我,我也不悔,只是……谁来代替我怜你、爱你?帝昊吗?不,我死也不会让他得逞 …… 「黥儿,我爱你,好爱你……」如果每说一次便能加深自己对后黥的爱,那他执着的誓言与浓情怕早已凿穿天地,即 便是黄泉天界,都牢牢烙下了刻痕。 但,后黥,在你心中究竟有没有因此刻下一丁点属于我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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